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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朱离的水府在龙瓣水塘尽头,从外面看仅是间被紫藤缠绕的石室。
常留瑟见垂丝君运起轻功沾着水面飘进水阁,便也大着胆子踩着石块去看。
可谁料到,靠近水府的最后一块垫脚石竟无故松动了,常留瑟刚踩上去就开始摇晃。
他忙提起轻功想要躲闪,一只脚却已陷进水里,夜间水塘冰寒刺骨,青年的小腿立刻抽搐不止,连带着他站立不稳,整个人踉跄着砸出好大一个浪头,直拍向水府大门。
水府里听见响动,垂丝君立刻推门而出,却见到青年泥鳅似的趴住岸边,双脚在塘底油滑的青荇上努力平衡着,那摸样狼狈又可怜。
常留瑟见形迹败露,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怯生生哀求道:「。。。。。。对、对不起。。。。。。求你把我拉上来。」
垂丝君知道他不会水,又冻得瑟瑟发抖,于是轻叹了口气将他捞了起来。
「你这又是在唱那出?装着乞儿搏人怜惜?」常留瑟这几日着实瘦下不少,又一直穿着出事那天破破烂烂的衣服,委实像个乞丐。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突然蜷着身子,一气儿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日垂丝君冷静后便有一丝悔意,后来又从殷朱离处听了常留瑟乖觉的表现,怒意早就消退了泰半,既见青年作如此楚楚可怜之状,也就软了软心肠,带着他回到崖上。
二人走了之后一段辰光,殷朱离亦开了门从水府中走出来,看着自家门口那塘被常留瑟趟浑了的碧水。
叹息道:「别怪我做手脚,只是常留瑟一日留在崖下,我便一日不得安宁。
还是送回崖上处置较好。」
第二天早饭时,宅里人见到常留瑟回归,皆欣慰不已,除却小芹不表,棋书几叟心中都多少对于青年有几分歉疚之情,如是一来,竟然对他比过去慈祥了不止一倍。
常留瑟也算是因祸得福,活得愈发滋润起来。
为免牵连到宅里其它人,常留瑟听从殷朱离的吩咐,回到崖上的次日就写了一份陈情递给垂丝君。
交代了发现箜篌的过程,只隐瞒自己知道陆青侯的确实身分这一点,仅说是以为垂丝君爱听箜篌,才特特学了起来。
这事垂丝君已无心纠缠,只让棋叟拐着弯儿告诉青年,不要再动无意义的心思。
常留瑟表面上应承,骨子里却哪里能够真正柔顺。
夏季里燥热,直叫人做出些忘乎所以的事来,得了教训的常留瑟暂时蛰伏,一门心思练习武功,只在对待垂丝君的态度上做了些微妙的改变,他不再死缠烂打,反开始与人保持距离,看来似乎是真有所悔悟,又像依旧后怕着那日的拳脚。
天长日久,竟让包括垂丝君在内的宅里人都产生了「憋屈着他了」的错觉。
日子很快靠向立秋,那十六间机拓木屋也仅剩下其二未曾打开。
常留瑟剑法练到十成时,垂丝君便有意让他随自己出外走动。
常留瑟自然认为是个机会,却还是提出要将小芹带在身边。
垂丝君蹙了蹙眉答应下来。
次日三人便启程,去南方一座名为临羡的城市。
临羡城坐落在西江岸边,三人包船逆长江而上,两日后改换旱路,一日入西江河道,这又过了差不多两日,方才来到临羡地界。
小芹头一次远行,自然觉得处处新鲜,而常留瑟明白垂丝君不过是想借机一试自己的修为,于是主动包办了一路的水匪山贼。
垂丝君见他卖力,也慷慨地给了不少奖励。
若换了从前的常留瑟,早已经搂着男人欢呼起来,然而此时此刻,再多的奖励,也不过换他一个浅浅的梨窝出了山宅,常留瑟竟将「憋屈大法」演绎得愈发琳漓尽致。
平日里靠着几个老头从中周旋,垂丝君不觉得尴尬,此刻与常留瑟只隔着个木头似的小芹,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所幸临羡是一座极有看头的城市,百越之民于此汇集,手工业与商业极盛。
入城之后,三人先找了客栈落脚,稍事休整便应了小芹的请求上街一观。
临羡街头商品琳琅、千奇百怪,虽是小城,人气比照中原大都亦不逊色。
小芹算是开了眼界,他不敢对垂丝君造次,便拉着自家主子在人海里闯进穿出。
常留瑟不仅不恼,竟还一反常态地取出碎银给他花销。
垂丝君远远地看着那主仆二人,不由忆起与常留瑟去到都城的情景。
那时的常留瑟远比现在的小芹更活泼。
然而不到半年的时间,却被自己整个儿揉碎了重塑一遍。
他有点怀旧,却发现无论如何努力回想,却终是再描摹不出常留瑟曾经放肆夺目的笑容。
他这边正难得惆怅着,常宙瑟却一面痛惜着见底的荷包,一面强忍住好奇,约束着不能东张西望,以免露出狐狸尾巴来。
近酉时,三人一同在酒楼用过晚膳,垂丝君打发了小芹先回客栈,自己则与常留瑟去办正事。
之所以要到临羡来,原本就是为了找一个人。
「之前与你吩咐过的事,可还有印象?」垂丝君领着常留瑟离了大道,却向僻静的小巷子里去,小巷在东北面的城墙儿根上,八卦里艮位死门的位置。
与它隔了堵城墙,外头就是穷人家的坟场,出了名的污浊晦气。
常留瑟跟在垂丝君身后,闷闷地应道:「记得的,这次要去找的是一位摆弄尸体的毒术高人,所以不可擅自接触哪里的任何物品,更要谨言慎行,以免捅了漏子。」
垂丝君在前面点了头,说话间小巷拐了个弯儿,倒是宽敞起来。
左右清一色青灰砖墙,平平绷起数张姜黄|色的皮革。
人走在皮革下面,虽没了风雨,却也不见阳光。
一丈宽的小巷子里阴气逼人,走几步便堆着些绘有婴孩形体的瓦坛。
俱封了口的,常留瑟虽好奇,却也无从探看。
又走了几步,空气突然变了味儿,夹杂着沉重的樟脑与檀香气,常留瑟循着味朝墙根张望,只见几滩红红黄黄的污水,墙缝上就插着线香。
他再绕开垂丝君向前张望,不远处小巷尽头是一扇朱漆小门,紧闭着。
「这是什么地方。。。。。。」他有点心虚地问道。
垂丝君极镇定地回答:「义庄后门。」
垂丝君要找的那位高人叫季子桑,就住临羡城义庄。
垂丝君敲了门,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回应。
常留瑟立在他身后,只隐约听见墙里一阵铃铛声响,刚要细听却没了,正在奇怪,那声音突然又从脚边的土里冒了出来.缠到了自己的腿上。
冰凉冰凉的活物,不用低头也知道是什么。
三尺来长鲜艳至极的一条毒蛇。
垂丝君早来过义庄、听见铃声便明白要出来的是什么货色。
早前便在身上带了雄黄,却没料到常留瑟立得远了些,竟没有将他一并儿护起来,只是这蛇原是季子桑的爱宠,除了恶心倒也无甚大妨,反而可以用来一窥常留瑟的胆识。
有了这番主张,他便慢慢回头去看,却着实桩所见的景象惊了一跳。
那蛇不知何时已沿着常留瑟的小腿攀上来,在青年项上绕了两转,头抵着青年的下颌,带了铃铛的尾巴则斜斜地探入衣襟。
常留瑟并没有瑟缩呻吟,他只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唯有从拽紧的双拳与额际的涔涔冷汗看出些情绪,垂丝君这才想起来,他是个怕蛇怕到极致的人,平日在水里见到根草绳都会嚎出来的主儿,这回子竟有如此的耐力。
直叫人另限相看之余,更起了一股可怜之心。
他正想要上前将那蛇架走,朱漆小门忽然「吱呀」地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只纤长雪白的手来。
那手虽纤长,细看却骨节分明,应是男子之手,却又涂了金色蔻丹,腕上切着个藏银镯子,镶了对鬼火似的猫儿睛。
垂丝君一看就知道是小季来了,便让到一旁由他收服自家的爬虫。
只见那白森森的手隔空轻轻一招,也不用说话或打哨,那花蛇立刻乖觉地滑下常留瑟的身子,循着地上的小洞游回义庄。
常留瑟觉察到脖子上没了重量,睁开眼睛便是一个踉跄,垂丝君正要去扶,他自己却扒着墙壁稳住了步伐。
门里人已看清了来者是谁,清脆地笑了两声道:「千尺垂丝君看取,好友别来无恙?」垂丝君亦点头做了回应,朱漆门这才全敞了。
浓重檀香浪掩映着一袭黑袍,黑袍里裹着羊脂玉雕似的一个人,高鼻深目的夷人面孔,眼角眉梢却含着如烟似雾的江南媚色。
说不明白,竟是一塌糊涂的妖艳,常留瑟瞧那人第一眼的时候,眉心突然跳了一记,就只看见满地雨打的桃花,片片贴在卵石小径上,织出醉人的残红。
垂丝君为他引见道:「这便是南疆毒仙季子桑了。」
小季与常留瑟打了照面,三人便进到义庄里。
义庄里里外外三进长屋,小季住最里边。
昏暗的光线中依旧是满地瓦罐,头顶甚至也悬起了一个个竹片笼子,里面装着风干的动物与药材。
垂丝君面不改色地在一具婴尸边上坐了,而常留瑟还暗中观望,捶防着那条花蛇冷不丁再窜出来。
主客落了座,垂丝君取出带在身边的一个锦盒递过去,开门见山道:「这次来,是想来拿上次提到过的药剂。」
小季接过锦盒,又取了鹿皮手套戴上,这才轻轻开盖,盒子内竟是块松石,中间包裹一条一只来长半透明的小虫。
小季见了这虫,绿眼睛里几乎放出光芒来。
「你总算知道什么东西可我的心意了。」
他低低地笑道,「然而这么多年只送得一次贴心,也足够让我心寒的。」
一边说着,再仔细收好锦盒,脱了手套便将一手极自然地搭在了垂丝君腿上。
男人想必见惯了这种阵仗,避也不避。
却看得常留瑟直要炸毛,恨不得立时撕了伪装扑上去。
青年心里虽怨怼,面上却摊得均匀,看不出半丝不悦。
然而那蛇性的小季,目光游走到青年身上,刀子一般冰凉冰凉,直楔进皮肤里,接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常留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
小季的笑意淡了些去,起身抱来一个青花瓷罐,对垂丝君说道:「这药剂让你拿了去倒不成问题,只是用在死人身上的,并不是翘开它们的嘴唇灌下去那么简单。」
说着便将瓷罐放下,又取了火镰点亮头顶上一盏绿皮灯笼。
长屋里亮了起来,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件古怪的器具:长皮管及羊胃球囊。
「死人的血是不会流动的。」
小季幽幽地笑道,葱白的手指一边缠着皮管子,「这东西一头磨尖了,好插进尸身里面,再用这球囊装了药汁挤进去。。。。。。」他的话未说完,垂丝君竟露出几分内荏之色,常留瑟心中讶异,小季却知道内情,只了然地笑遁:「就道你下不了这个手,我还是把这事交代给小常罢。」
常留瑟只听了小季叫自己的名字,对眼前的状况却还是一头雾水。
垂丝君也转过脸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垂丝君先行离开,只留下常留瑟跟着小季,二人掌了灯,前后朝第二进长屋走去。
小季的黑衣在夜色中隐了,只剩金银装饰与绣线映出鳞片也似的光泽,看得常留瑟心惊肉跳,唯恐他突然化作美人蛇将自己囫囵吞下。
院子里鬼风呼呼吹着,二人来到了长屋前,小季开锁推门一照,各种大小颜色的寿材一字儿排开,停着的净是无主尸首。
「你可知道我要交待你做什么?」小季回头问道,他双目绿光幽幽,竟似含了两星钩人的鬼火,「我要将那球囊皮管的用法教授给你,以后七夜,你便拿寿材里的尸首练习,要将整一罐子的水尽数注入到尸身里,漏出半点都不算出山。」
常留瑟看他又变出皮管来,方才如梦初醒地委屈道:「我为什么要学这个?」「为了他啊。」
小季贴到他背后,诡笑道。
青花瓷罐里装的是防腐药汁,垂丝君要了去自是为了给死人防腐,至于是什么死人,小季知道却不说,常留瑟也不敢多想。
只安慰自己天下怎可能有那样荒唐的事,又想既然本领真是他学了,横竖都有见到尸首的那一天。
往尸体里灌药并非纯无技巧,人体上的经络|穴位,血脉骨骼都互相关联,要保尸首不腐,便要那药汁填入每一丝血管。
这其中的力道与分量,拿捏错一分便要前功尽弃,所幸常留瑟天资聪颖,小季又一刻不离的指点着,进步神速。
青年晚上提心吊胆地对着形色各异的尸首,白日里放松后便睡得不省人事。
垂丝君看在眼里,心里也薄有几分歉疚。
以是常留瑟两次有心无心的走错房门,一身尸味地摊错了床,男人也没有做过计较。
「过了今夜,这功便成了八九。」
小季伸出手指勾了个数,又望了眼常留瑟,低声道,「可是你似乎并不高兴。」
常留瑟摇了摇头,「许是累了。」
说着,便放下皮管脱了手套,抬眼看那仅糊着薄纸的窗棂,已透出鱼肚白。
他转身问小季,「明天还要来么?」小季点头道:「最后一天了。」
又反问,「垂丝君最近如何?」常留瑟只摇头。
小季道:「可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常留瑟苦笑道:「睡错了几次床,多少沾了些。」
小季突然又诡秘地笑道:「你喜欢他。」
常留瑟忙心虚地掩饰道:「哪有的事!」「人身上,说话的不只是嘴巴。」
小季说着,舒展了一下右手小指,上面包了银打的指套,尖儿特别磨过。
平日里用它解剖尸首,只微用力一划,便拉开花花白白一片。
「你虽没有说出半个‘喜欢',但看着垂丝君的那眼神,肌肉的紧张,血管跳突与经络的抽动,甚至是血液流动的声响哪一个能够逃得出我眼睛?」这话又说得血腥,常留瑟觉得自己不要说衣服,就连皮肉也一并扒光了看得通透。
又想活了这些年,竟头一次遇见言语上能压制自己的人,不由生出一股新鲜之感。
小季似是又读懂了他的心思,愈发贴上来,妖娆地笑道:「其实我看出,你不仅心仪了垂丝君,也对另一个人动了思量。」
常留瑟诧异道:「连我都不知道仅还有一个人,你且道是谁?」小季酥了骨头地媚笑道:「我啊。」
常留瑟实实在在地惊了一跳,瞪大眼睛道:「哪有的事,你莫要消遣我。」
说着便要挣开,却没料到小季蛇一样粘了上来,凑在他耳边吹气,又低声道;「你看到我的时候,心跳之音,直流之音,那筋骨与肌肉的动作也是美妙。。。。。。」说到一半却没有了动静,竟是完全陶醉在了回忆之中。
常留瑟背上已出了几潮冷汗,正要悄然脱身。
耳边却听一阵银铃乱响,花蛇竟也从木柱上倒缠下来,小季听见了声音,抬头抛了眉眼给那条花蛇,笑道:「以前这么多人,也不见你来凑热闹,看来是真喜欢小常了。」
这边常留瑟早怕又得合上眼去,只觉出温凉的一根粗绳子慢慢套在脖子上,接着是小季一双冰冷的手贴上来,同蛇尾一道插进衣襟里胡乱抚摸。
常留瑟虽肖想着垂丝君,对于情事却尚是白纸一张。
他紧闭着眼抖得厉害,嘴给反反复复地亲了,胸口也完全不知究竟是人嘴还是蛇嘴轻轻滑过,所过之处激起一片寒粟。
直僵硬成一块死木,比寿材里躺着的还不可救药。
黑暗中,只听小季抱怨道:「如此不解风情,怪不得连垂丝君都钓不到。」
他正说着,长屋外突然一阵风过,竟传来阵阵衣袂摩挲的声音。
小季慌忙放开常留瑟,指尖劲气弹开屋门,正看见垂丝君一身水色长袍,负了手立在眼前。
常留瑟听见响动,也睁了眼,待看清楚来人后反而情愿自己没生眼睛。
倒是小季狠狠拍了一记他的背心,推了出门,又轻声道:「先入者为主尔,真正便宜你了。」
蛇性最淫,季子桑的脾性,垂丝君怎会不知,凡看得落眼的都要尝一口。
常留瑟何等精致的人,自然不得幸免。
之所以造成今夜这个状况,也正是因为垂丝君一时的退缩,送羊入了虎口。
他看见衣杉不整的常留瑟被推过来,胸间突然觉得酸涩,也不再与小季打招呼,只揽了青年的肩头离开。
常留瑟由垂丝君领回了客栈,沐浴更衣用早膳,一道上都在琢磨小季说的那句「先入为主」,他觉得意有所指,左思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