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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要是打仗了,还不是整年累月在外面闯,命都搭上了。你们啊,别瞎嚷嚷,这一年我看草原上娃子也没少生,牛羊也没见少多少。”
他又指着那些牢骚满腹的老贵族说:“我知道,你们有怨气,冒顿不让你们带兵了。可领兵的还不是我们的孩子们!领兵冲锋打仗,本该是年轻人的事,你们得向我学,老了享享福比什么都强!”
见头曼单于这么说,那些贵族便悻悻地走了。
话虽这么说,但头曼单于对儿子练兵的成效是不了解的。
现在冒顿来请他去阅兵,他倒也想见识见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小子一年多来到底干了些什么?于是便欣然答应了。
冒顿又说:“父王先不必定下阅兵日子,儿臣天天清晨都在大营恭候。父王到大营后,儿臣再调兵也不迟。”
头曼单于捋着胡子笑了,看来冒顿想露一手,便应道:“好吧,我与大家商议一下,再来你大营看看吧。”
冒顿王子见父亲应允,便告辞返回自己的营地。
过了两天,头曼单于没动静。第三天清晨,他起了个早,头戴饰以金貂的王冠,身披金线战袍,骑着一匹全身乌黑额头中间有一簇白毛的叫“王之星”的千里驹,率领单于庭一班王公贵族直奔冒顿的大营而来。
二三十里地,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冒顿王子已得到了报告,他率亲兵骑马迎了上来。
头曼单于一行绕着冒顿的大营转了一圈,营地里空落落的,大约也只有三四百人看守着库房辎重。人不多,但营地十分齐整。
冒顿请父亲到烽火台点火招兵,头曼便依他到那不高的土台上用松明火把点燃了三堆准备好了的干狼粪。不一会儿,三股狼烟便冉冉升起。狼烟很怪,烟柱直而聚,虽风吹而不斜,在平野上十分注目,故而都用来联络、示警。
点燃了狼烟,头曼一行下了烽火台,随冒顿进了大帐。手下军士早已安排好坐垫、案几,案几上已摆下简单的酒食、奶汁。冒顿王子请父王与诸位王公大臣稍息片刻,自己走出大帐,安排演兵事宜。
头曼与王公贵族们喝着酒,吃着奶食,等待着这场演兵,心想,冒顿不知会给他们看些什么?
他们闲聊着,稍稍地喝了两杯奶酒。大约离点燃狼烟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到大营外远远地传来了马蹄声。渐渐地马蹄声越来越密,自远而近,从四方奔来。俗话说“一匹马生风,五匹马生雷”,那越来越密的马蹄声就像那奔来的滚滚雷声,响成一片。
头曼单于与那班王公大臣都坐不住了,都起身走出帐篷。纵目望去,只见大营前开阔的演兵场上已经有几百匹战马驶来,卷起一片烟尘。再看看四周,茫茫的草原上远远近近,点点簇簇,都有骏马奔来,有的十几匹一伙,有的几十匹、上百匹一伙,都争先恐后蜂拥而至,还扯着各色的战旗,像在厚实的草滩上扬起一片片风帆。
头曼单于很惊讶,很兴奋,千军万马他指挥过,几十万人的大厮杀场面他也经历过,但这样顷刻间成千上万战马从四面八方奔来,如流星赶月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飞镝弑父》 黑色的秋天诡计迭出(2)
这时,他见冒顿一行已骑马上了演兵场前的土台上。他身边聚集着不少英气勃勃的将领。军中号角吹响了,羯鼓敲起来了,各色旗幡也舞动着,看得出冒顿在调动、指挥着队伍的集结。
演兵场上烟尘飞扬,战马的嘶鸣声、马蹄声、人们的吆喝声嘈杂一片。渐渐,远处奔马的蹄声渐渐稀少了,而演兵场的四周却已严严实实排满了队伍,声浪也渐渐减弱了。
这时,冒顿王子带着一群侍从策马来到头曼单于跟前,他翻身下马,单腿下跪,对父亲说:
“父王,儿臣已将队伍集结完毕,请父王检阅。”
头曼单于心中颇多震动,自己动手点罢烽火还不到两个时辰,这千军万马即从百里草原召来集结完毕,真是神速。按过去,这万名骑兵集结起来,少说也得一天一夜。他整了整衣冠,上了他那匹全身毛色乌黑,额上有一簇白毛的“王之星”,在王公大臣的簇拥下,缓缓执辔,跟着冒顿进了大营前的演兵场。
“唷,好一番阵势!”他与王公大臣走进的是一个中空的方阵,东西南北,各方骑士都有一色的旗幡,一色的战马:东方青色,西方白色,南方赤色,北方黑色。一队队、一列列挎腰刀、背弓箭、握盾牌、执短矛的骑士,齐齐整整,重重叠叠,军容威武,气势夺人,看得那些王公贵族们在马上都“啧、啧”称奇。
骑士们见头曼单于来到跟前,便按照匈奴习俗,纷纷下马,匍匐在地,齐声呐喊着,向匈奴大单于致敬。
头曼单于登上了阅兵的土台。冒顿王子在土台上拔出腰间宝刀,高高举起,指向天空。他手下的将领们、军士们便吹起号角、舞动旗幡,各个方位的队伍马上随着号角声齐刷刷地调动着。他们分散、聚拢,顷刻间,四方队伍又改换成并列的进攻队列,青杂色战马为前军,白色战马为后军,红、黑色战马分别为左右两翼。这时,冒顿王子在土台上悬挂起鹰首大纛,骑士们见了便齐声呐喊,万骑涌动,如雷霆一般向前方扑去。兵势浩荡,进展神速,但队形不乱,都在各自的旗手的引导下奋勇进击。攻击队伍冲出三里地外,忽而又见左右两翼的骑兵突前了,他们与中间的大队骑兵渐渐组成一个网状的攻击面,向前兜捕着假想的敌人。
头曼单于在土台上看了这阵势,很惊讶,也兴奋,这不是秦军惯用的战术吗?在河南大战时,他就在那种三面夹击下吃了大亏。冒顿这小子也练就了这手,真了不起。
这时,只见攻击停止了,随着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前锋队伍与两翼像潮水一样退了下来,而后军的白马队伍岿然不动,他们张弓搭箭压住了阵脚。等后撤的队伍站稳脚跟,他们在一声号令下才转身后撤。这样,这万名骑手又梯次地有秩序地撤回来,不像以前那样四处狂突如鸟兽散。这勇猛的进攻与有序的撤离看得头曼单于在马上不觉地频频点头。
接着,这支队伍又演习了队列劈杀、轮番急射、马上擒拿、徒手格斗等军事项目。天很闷热,那些骑士们汗流满面,一个个操练得像从水中捞出来的那样。但他们自始至终精神抖擞,杀声震天,似乎要在那些匈奴贵人面前把全身的本领都施展出来。
这精彩的操练看得头曼单于不禁捋着胡子仰天大笑起来。他是一位统帅,是一个老军人,对于眼前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与训练素养,是一眼就能识别的。作为一名老军人,看到眼前这些出色场面,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好,好,好一头神鹰!”
他兴奋起来,转动着肥胖的身躯向周围的王公大臣们夸耀着,赞赏着。他骑在马上指点比画,显示出一个行家里手的神情,刚来时的那种怀疑与矜持都抛到了脑后。
演习整整进行了一天,到太阳西沉时,冒顿才罢兵。他让手下将领们整理队伍,自己卸下头盔铠甲在大营里摆下酒席,请父王与诸位王公大臣入席。
酒过三巡,冒顿王子站起来双手抱拳对头曼单于躬身道:“父王,儿臣将万骑以来,不敢懈怠,以辱王命,刚才父王看了儿臣演兵,其中有何差错,请父王明示,也请诸位王公大臣指教。”说着,他又转身对周围的贵族首领们抱拳躬身。
头曼单于哈哈一笑,抚摸着花白的胡子,对周围的王公大臣说道:“怎么样,冒顿让大伙儿指教,刚才他的‘神鹰’已经在大伙儿面前飞了一回,飞得怎么样,大伙儿都说说吧。”他的口吻很轻松,脸上颇为得意。
周围的王公大臣们互相交流着,嘴里连连称:“好!好!”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心悦诚服地称赞冒顿。那几个平日意见最多的贵族,脸色有些尴尬,嘴里含含糊糊地吐出:“嗯、不错……”“嗯、还好,好……”似乎还有些不情愿似的。
头曼单于望了一眼边上的右贤王伊牙斯,逗趣地说:“伊牙斯,你别不吭声,光顾着喝酒吃肉,你说说冒顿的兵练得怎样?”
伊牙斯是头一回见到冒顿演兵,他是带兵的大将,当然看得出好赖,但他总有股不服气的劲头,因此刚才别人对冒顿交口赞誉时,他啃着一条烤羊腿不放,不想给冒顿说好话。现在见头曼单于问到自己,他只得把手上的烤羊腿撂下,搓了搓手,抹了抹嘴,一对牛眼睛上下翻动,动脑筋怎么回答。
头曼单于见自己的这位宝贝兄弟这副模样,知道他心中有话,便说:“讲,你讲讲,你带了二十多年兵,是行家里手,给你侄儿指点指点嘛,是好是赖,照直说,不用客套。”
“客套?我这火爆脾气大伙儿都知道,我可不会客套。好,那我就说说。”他直了直身,摆动着手开始了:
“冒顿的演兵,还是蛮好看的,像那么一回事,大伙儿也卖力气。可是真打起仗来,那阵势不知管用吗?战场上瞬息间千变万化,摆花架子不行。到那时就得真刀真枪干,要勇要狠这才是最要紧的,刀刀见血,身上带红才是好样的,叫我带兵就不搞那种阵势,也搞不了,呸!”他吐了口唾沫,又接着说:
“还有,我看冒顿演兵,有点学蒙恬老狗,学王离那厮。蒙恬、王离是匈奴的大仇人,学他们干吗?这不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吗?我看了不乐意。完了,就这些。”说完,他又大大咧咧地抓起了刚撂下的烤羊腿,旁若无人地啃食起来。
听了这番话,周围的王公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刚才那几个不太情愿叫好的贵族似乎又受到了鼓舞,他们连连点头,嘟哝着:“是啊,学蒙恬老狗干吗?”“这些秦人有什么好学的!”
冒顿王子听了,很生气,想反驳,只见头曼单于抬了抬双手,让大家安静,他又转向了独龙奇,说道:“右大将,你也说说,伊牙斯的意见如何?”
《飞镝弑父》 黑色的秋天诡计迭出(3)
今天独龙奇的心情很坏,本也不想说话,见头曼单于在这节骨眼上又点了他的名,便连忙躬身站起。他两眼上上下下一转,便说:
“右贤王所言,战场上千变万化,领军之将要随机应变,还有上阵时要勇、要狠,要刀刀见血,身上见红,这些见解臣下以为都极是,是右贤王带兵二十多年的灼见。至于说到殿下演兵是否学了蒙恬、王离,我看这倒不必拘泥。蒙恬、王离也不是等闲之辈,很有些本事。如果说学他们的本事不为别的,为的是打败他们,臣下以为还是好的。至于今日殿下的演兵嘛,臣下以为很不错的,也很不容易,臣下很钦佩。若有机会,臣下也想试试,请殿下指点。臣下想到的就这些。”
独龙奇的话听来很公允,合情理,暗中却透出了不服气的劲头,他还婉转地帮伊牙斯下了台。
头曼单于见大家都表示了态度,就举起手中酒杯说道:“好吧,大伙儿都举杯,冒顿这支‘鹰之队’练得不错,我跟大伙儿一样,很高兴,这支队伍冒顿得好好带,来,干杯!”
大家都端起了杯。
酒足饭饱后,冒顿王子送父亲与王公大臣们回单于庭。
月色昏黄,侍从们都点燃起火把,头曼单于与冒顿王子走在前面。喝酒喝热的身子,经阵阵夜风吹拂,分外惬意。一天下来,头曼单于有些累,但精神很兴奋。儿子这一年多来干得不错,这回把那些吵吵嚷嚷的老家伙们的嘴巴给堵上了,尽管看起来他们还是不服气,可心中的好赖还是有数的。冒顿的这支“鹰之队”是单于庭的精兵,是自己直接掌握的武装力量,头曼觉得脸上很有光彩。要是发生战事,这支队伍真可以打一气。对匈奴各部落之间的纷争,这支“鹰之队”也有威慑力量。
冒顿王子看到父亲情绪很好,便并马过来,趁机向父亲进言。他说:“父王,儿臣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头曼单于觉得很突然,便随口应道。
“儿臣请求父王口谕匈奴各部,由儿臣来帮助各部首领按新法训练各部骑士,以早日练成匈奴精兵,抗击三面强敌,恢复匈奴国昔日的威风。”
听到儿子这个要求,头曼单于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不出声,迟疑了。他的迟疑是有道理的。匈奴各部骑士传统上是由各部首领统领。单于不像秦王朝的君主有那么集中的权力,可以随意支配调动各路兵马。现在冒顿提出,要由他来操练各部骑士,如果依了冒顿,必然会引起部落首领的不满,他们甚至会公然反对,搞不好,会生事变。再说,即使他能说服各部首领让儿子来训练他们的骑士,他也不愿意这样做。他明白,这样冒顿就统率了全匈奴的大军,这不行!统率全匈奴的大军的只能是他,别人不行亲儿子也不行。他不能让别人成为匈奴的统帅,那样,他的威望他的权力便会受到削弱,单于的称号便会受到损害,兵权落到冒顿手中,那同样是有危险的。他毕竟老谋深算,不会因一时冲动而应允冒顿这个请求。于是,他便不答理冒顿,只是摇了摇头。
冒顿王子见父亲不允,便又着急地说:“父王,不练出匈奴精兵,我们怎能在月氏与东胡之间立足?不练出匈奴精兵,我们又怎能打回河南去?怎能为死去的几十万弟兄姐妹报仇?请父王三思,为了匈奴国的安危,为了匈奴国的强盛,儿臣恳请父王答应儿臣的请求。”
听了冒顿这番激动的言辞,头曼单于不但不为所动,还十分不快,便冷冷地说:
“你的请求不合祖宗立下的规矩,匈奴的安危我会考虑,还不用你操心,你就带好自己的队伍去吧!”说着,一提丝缰,座下那匹“王之星”往前一蹿,便甩下冒顿小跑开了,把冒顿王子冷落在一边……
回来的路上,冒顿王子骑在“雪花豹”上,心情十分沮丧。盘算了多日的计划,父亲的几句话便让它成了泡影。父亲不仅拒绝了他的请求,还冷冷地刺伤了他,“还不用你操心……还不用你操心”,这分明是对他的挖苦,也是对他的猜忌。本来,他心底里还常浮上一丝亲情,觉得父亲毕竟与矢菊阏氏、独龙奇他们不同。可此刻,他的一腔怒火直接朝头曼而去。
他的眼前又浮现了今天演兵场上的一幕幕情景,其中特别扎眼的是:当父亲骑着他那匹“王之星”在众人簇拥下,缓缓地执辔进入演兵场时,万余名骑士没听他的口令就依次下马,匍匐在地,齐声向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的匈奴大单于欢呼致敬,迸发出惊人的狂热。自己手下的百名虎贲勇士也一样虔诚地下马跪倒。
须发花白的父亲身板笔直地骑坐在雕鞍上,他是那样威风,那样得意,真像是天神降落到人间。他抬起了左手向四周慢慢地摆动着,接受着海涛一般的欢呼……
不知怎的,这一幕深深刺伤了冒顿。当时,他骑马跟在父亲身后,在那海涛一般的欢呼声中,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恼,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慌乱。
现在,他慢慢地悟出了自己当时的心境,悟出了是什么引起他的不安。虽说演兵场的那一幕本是极为正常的惯例,是匈奴臣民见到单于陛下的仪式。但在今天这个仪式中,他感到一种强大的精神压力,心中有一种极大的失望,甚至恐慌。令他沮丧的是这个场面再次告诉他:在匈奴臣民的心目中父亲是个半神半人式的领袖,而他只是个人。尽管大家都器重他,也觉得他是位了不起的英雄,然而在父亲那种天人合一的精神化身面前,他黯然失色。尤其看到自己精心训练的百名勇士对父亲也同样虔诚时,他有股莫名的怒火,像是被出卖了似的,像是被人暗中猛抽了一鞭。
他的不安也说明在他心灵深处,已把自己与父亲头曼放在对立的敌对的位置;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已暗暗在同父亲较量了。然而,今天演兵场上的情景告诉他:父亲头曼依然是座大山。在他与父亲的较量中,要让手下的勇士们,让那些匍匐在地的骑士们,把自己看作是第一位的,把自己看作是天神的化身,那眼下是万万办不到的。至于要他们向那座大山发起攻击,向那半神半人的匈奴大单于拔出刀剑,那更是妄想,是绝对办不到的。人们会把他当作一个疯子,一个违背天理的叛徒,那时,锋利的刀剑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但是,现在看来,那座大山必须扳倒,因为那座大山不仅曾想吞噬他、压倒他,还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他明白真正的对手不是那狡诈的独龙奇,也不是那毒蛇一样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