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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买肉、买鸡鸭、买花生、买葵花籽,更要买糖、买枣、买红小豆、买芝麻。那鸡鸭鱼肉不用说,那枣是用来蒸枣馒头,红小豆煮成豆沙,然后用桂花酱来炒,就做成了豆沙馅。可以用来蒸豆沙馅馒头,也可以用来包元宵。我也爱吃芝麻糖馅的馒头。就是把那芝麻炒熟,然后用擀面杖擀碎了,同沙糖和在一起,就做成了芝麻糖馅,也是用来蒸馒头或包元宵。
而我们男孩子最感兴趣的是鞭炮。最眼巴巴看着的是那红红的鞭炮能得到多少响。那时家里穷,就有亲眷送来肉,偶尔就有人想起我来,就给我一百响一包的鞭炮。一般每年能有两三百响,也就非常地欢天喜地。有一年竟然得到了五百响,那一年也就过了最好的春节。
大年三十,晚上家里人包饺子,我们就炒了花生、葵花籽,吃将起来,便一会儿就出去放几个响炮。到邻居家里串门,来来往往地热闹非凡。
这鞭炮还要计划着放,三十晚上一定要放一百响,剩下的要零散地放到初三初四的样子。那一百响也不是挂了鞭劈里啪啦地就放了。绝对舍不得放鞭,都是将那鞭炮慢慢地拆了来,变作一个个小炮来放。这下里点了一根香,把那红红的香头放到炮信子上,看信子着了,便随手扔去,那炮就在空中炸开。三十晚上就会炸出一闪的光亮来。这全要看了你的技术,技术好的扔得高、响得远,好不风光。技术不好,出手就响了,就放了一个炸头炮。再不好的甚至把指头炸了,黑黑地麻麻地痛起来。这是晚上放炮的技巧,放天炮主要是看那高高的光闪,虽比不上灯花,可却有那瞬间的辉煌,而这是自家高超的技术,见高见远地啪地一响就响出亮光来,也就很得意。
白天却有更多的放法。最简单的是跳瓶盖,把一个啤酒瓶盖放到那小炮的上面,点燃后只听啪的一响,那瓶盖就跳起来。就跟邻居小孩比看谁炸得高。还可以放“钢炮”,拿一个罐头盒,把炮点着了就盖上罐头盒,就听见一声干脆的炸响,接了是罐头盒震荡的余音,很好听。再有就是往地沟里扔。那路边就有排雨水的地沟,就有一个铸铁的盖子,盖子上面有孔。点着了炮,等上半秒钟,在从孔中扔进地沟里,一声炸响, 就听见百种回声。这等待是最关键,如果急不可待地扔进去,落到了水里那炮就哑了。如果等得太久,离手就炸,也没有那无尽的回声。
起来作了一壶咖啡。隔窗望去,一片朦胧的洁白。那雪还是下了,薄薄的一层,千娇百媚,一层粉儿似地饰了大地。
小时候也是盼下雪。下了雪就可以满大街上滑雪。我总有准备好了的竹批子,又宽又平。踩上去一蹬就能滑一丈多远。下雪的春节可不多见。春节下雪,那就是最美最美的好事,同五百响鞭炮之好也差不了许多。
小时候也有犯坏的时候。门口的小孩子们就路上挖沟, 那雪被车压了,平平地又光又滑。他们就从路的这边用小煤铲一直挖到路的另一面。我在边上看了,就笑他们不懂。他们便围了来要问个究竟:我就如此这般地告他们要顺着路挖,挖出同车轮平行的沟沟来。他们就照着做了。然后我们就站在路边看过往的自行车。果不其然,那轮子一走进沟沟里,这车把就不听使唤,出不了沟就找不到平衡,也就一个个地倒下来。他们就大笑起来,就拍我的肩膀。我却不屑一顾地回家了。
现在的孩子们整天打游戏机。早上还没起床就有邻居的小孩子打电话来,问我的孩子们得了什么圣诞礼物。小女儿先起来,看了圣诞树下的礼物就放声大叫:“圣诞老人来了,圣诞老人昨晚来了。妈妈,妈妈,圣诞老人来了,我看见了礼物。”兴高采烈地也就把全家都叫了起来。
我便打开了摄像机,全家人在圣诞树前开始打开礼物。孩子们一件一件地打开来,每打一件就惊叫连天,女儿就把一切都归功于圣诞老人,就以为自己一年来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她想要的礼物圣诞老人就都给了她,还有她没有想到的礼物,她也得到了。其实最宠坏了的就是她的小脾气。
他们每年得到的玩具比我一辈子所见到的玩具都多。
还是怀念春节,怀念那放炮的快活,怀念那熬夜的三十晚上,包饺子、吃饺子。打扑克赢妹妹们的钱。长大了也喝酒,就总也喝不过妹妹们。
就很怀念那已故的母亲,想起每年母亲过年的操劳,想起母亲每年那熬夜作出来的三鲜馅饺子,泪就不知不觉落下来……
第二辑 买椟还珠——生活琐记夕阳和雪
隔窗望去,西边一片层层次次的橘红,却看不见最使我动心的夕阳。
我就溜出了门,开了车子往湖边走。看着西边火样的波涛,半天上红得激情百转,我就加快了车速,知道这一种豪情的景色停留很短。
这湖就在房子后面不远,原本可以走过去,我却不喜寒冷,也就开了车子,这样可以到另一边,可以直接走到那夏天可以钓鱼的码头去。停了车子便快步向湖滩走去。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大到夏天可以开船,可以痛快地滑水,可是也就小到从这岸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边岸上的人的动作,可以看到沿湖的房屋、房屋的窗子和窗里的灯光。
回头看夕阳已经大红大舞地落下去,一队大雁“人”字样飞过来,单调地呱呱叫着。却突然觉得诧异,那大雁不是要向南飞么?怎么他们却从南向北飞起来?
天渐渐黑下来,头顶上一牙细月迷迷糊糊地钩出来,就像女孩,要哭哭不出来地撅了嘴,叫人不知道是怜还是爱。湖上已经有了厚厚的冰,冰上就盖了一层圣诞节下来的娇娆的薄雪,远望去,一眼的静寂,一心情空白的脉脉坦然,一径伸展到那林子里隐隐的灯火人家,就觉得一种冷静的温馨。白天钓冰鱼的人们去了,冰上仍留了不大不小的孔洞,和洞周围不多不少的浅浅的足迹。
我就沿了湖边走,回头看自家里浅浅的足迹,在薄薄的雪上一歪一斜,就想自己这一生,除了给心爱的人留了碎心的伤痕,究竟留了哪些值得记忆的足迹呢?抬头望去,那大雁已经走远,却有三四只离了队伍,就破裂了那原本正楷的“人”字,呱呱地叫得响亮起来,就见远远地、朦胧地乱了阵脚,并不要多久,就又恢复了那大写的“人”字,那尖端也就向了西南,渐渐地看得清楚。原来这大雁也有飞错了方向的时候,却能如此从容地改变过来。
我的路走得正确么?
我仍然往前走,踩了那白纸一样的湖滩,却不知方向。风并不冷,只淡淡地拂了也不是很冷的面颊,叫我格外地清醒。
这世界真的有正确和不正确的路么?人生不可能回来重走,你怎么能够知道你选择的路是否正确呢?你并不能比较你遗弃的那一种选择是否更好。不是就只有按了已经选来的路一径走下去,回头就是留恋,而不能后悔么?你丢掉的爱,你想犯而没有犯的美丽的错误,你竭尽全力而得到的可怜的成绩,你拥有的一切自以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么?而这一种选择正看就是永远的正确,侧看也是永远的错误。而我就总是在这正确与错误间辗转地自怨。
我为什么不能像大雁那样有一个准准的方向,可以判断飞来的对与错,可以随时改变方向,朝着正确来飞呢?
我茫然,像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只有那一点弯月的清醒。
其实没有人比我更懂。因为我学过爱因斯坦。其实爱因斯坦都没有看出来,我们只是三维加一点的动物。我们没有时间这四维空间里唯一的一维奥妙。在时间上我们只是一点,一个永远只有前进不能后退的瞬时一点。而我们不幸的是有了记忆,能够记住,却又不能完全记住过去。这是一个严肃而认真的理论课题。
我不再想,只是看了远处的点点灯光,里面肯定有着比我还要糊涂的故事,糊涂其实就是幸福,糊涂也就忘掉了时间,也就没有比较,没有懊悔和对与错,也就只有瞬间的美好。
我往回走,不再想,也不再回忆,只任了那渐渐的黑色和渐渐冷下来的风把我的心情聚焦成一点,然后沿了时间向前慢慢悠悠地滑行。
第二辑 买椟还珠——生活琐记雪和诗
雪,像是天上被宠坏了的独生女,昨夜里一股脑儿地霸占了整个大地。全然不管不顾地用自以为是的洁白盖了一切。 推门看来,只见满眼白柔柔的景象。
我不喜欢任何霸道的东西。霸道的东西包括寒冷,包括缴税,包括雪。
而密西根冬天就很冷,税率总涨但还是入不敷出,那雪也就是最穷凶极恶。我从上一世纪就高声大喊地要去加州。夫人总是念念有词:加州?加州马上就落到海里,有可怕的地震,泥石流,漫山遍野的大火,像地狱一样自由,同性恋遍地横行,学校质量低劣。她一口气就能把个四季如春的加州说成天塌地陷的人间地狱。如今我一提加州,就不用她自己说,三个孩子可以异口同声地数出所有上述各点。
我也就不得不容忍寒冷,容忍雪,无可奈何地按时缴税。
这雪其实最好是一年只有一次,就在圣诞节前下起来,盖了一地的洁白,就给那五颜六色的圣诞装饰搭了柔软的背景。在院里快乐地堆个雪人,听了圣诞音乐和歌曲,就最有节日气氛。其他时候下雪就是苍天绝对的霸道行径。
你千万别被那白色所欺骗,就认为那一片的洁白是如此诗情画意的纯真。也别被那浪漫的文人所欺骗,什么白絮飞呀,闲情逸致地把那白白的冷雪写得温暖如春,如情似蜜。倘若那诗人开车滑到了沟里上不来,倘若那诗人要开车一小时去上班,而没雪的时候也就用不了半小时,倘若那诗人要在寒冷里铲雪,铲上一两个钟头,他也就不再白絮飞了,也会像我一样大吼:白屎。
诗人原来也都是霸道的东西,故作姿态地忧愁,没完没了地伤感,就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伤心事都让他遇见。你忧愁、伤感,也就罢了,却偏偏要想雪一样铺天盖地地变成白纸黑字,大有要搅了这整个世界都伤感、都忧伤的野心,就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境,也就没完没了地铺天盖地地写着。而那伤心的事情比小孩子丢了一块糖的伤心大不了多少,也小不了几何。
我不喜欢任何霸道的东西,包括寒冷,包括缴税,包括雪呀絮的,现在想起来,也包括强说愁诗。
所有霸道的东西都像是被宠坏了的独生子女。
可是想起来,我喜欢的女人们都或多或少有一点霸道,有的甚至很霸道,可我还是很动过情。我所喜欢的文字也都或多或少地霸道,也有的是霸道得不能再霸道了,比如鲁迅,比如李白,比如……其实我自己的文字也很霸道。这样想起来也就心安理得,也就突然觉得霸道也有霸道的可爱之处。今天是圣诞前夜,我也就要宽容一回,也就对所有霸道的东西有了好感,也就要祝大家圣诞快乐。
其实霸道的东西也还是不错的,包括强说愁的诗。圣诞快乐,就要在各种各样的霸道里都快乐才好。
第二辑 买椟还珠——生活琐记买车
刚到美国,第一个梦想就是要有自己的车子。汽车是自由的化身。有了汽车就可以遍天下地跑来跑去。当然那时新车买不起,就要买二手车。
这买二手车确有好大的学问。这市场上有许多“柠檬”车,例如出了大事故以后略加修理的车,迈数表被改动了的车,被胡乱开了多年的出租车,被大水淹了的车——许多人专门做这种倒卖二手车的生意。买了“柠檬车”来,粉饰得无比漂亮,然后再高价卖掉。就有同学花了两千美金买了一辆漂亮的别克,结果每个月要送到修车行去修,每月所花的修车费快赶上了买新车的月付款。
也就买了书来,学买旧车的章法。也就知道怎样看车是不是新漆过,迈数表是不是被篡改过,还有通过车闸踏板的磨损程度来断定车的实际使用,等等。也就开始翻了报纸,出去看车。看了几辆就看出了些许名堂。
就买了第一辆车叫福特…品头(PINTO)。卖车的是一位女学生,刚刚结了婚。原来这辆车是他父亲从保险公司拍卖场买了来,给了她做上学下学用。那车原来很新时就被撞了,乘坐一侧的门被撞进去,留了一个大长的瘪进去的伤疤。那门也就开不开了。可是车体和其他部位都没有受伤。因为是一辆不怎么好看的车,这女孩只是开了上学去,所以英里数就很小。
于是就花了五百美金买了这有生以来第一辆属于自己的车。那时还没有驾照,就请同学开了回来,然后又开到修车房,看那被撞瘪了的门能否打开。一个身上满是油污的师傅出了来,里外地看了一回,就用一口肯塔基口音说起来。听了半天,最后大概明白了,把门打开要用两百美金,然后能否关上,他却不能担保。我大笑:岂有此理。于是就到了沃尔马,花了大概二十来美金,买了一大堆工具。回家就开始折腾起来。大概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门打开了,然后又敲又打,那门最后就能开能关了。于是乎便无比兴奋起来,按照书里讲的维修方法,又换机油,又换空气滤清器、冷却水等等。把车洗了又洗,然后高高兴兴地在没有被撞的那一面,照了好多相片,亟不可待地寄给家里和女朋友。
于是便要去路考,好拿驾照。美国拿驾照有两步程序,先是要学交通规则,然后参加笔试。笔试通过,便给你一个学习驾照。持学习驾照者开车必须有另一个持有正式驾照的人坐在乘车座席上。当时我已经有了学习驾照,便邀了同学一起去路考。一位胖胖的警察走过来,首先让我打转弯灯,然后打大灯。我就左右找不到大灯开关。其实那警察知道,他却不告诉我。你去找到了再回来。我们便找到了修车房,问那满身是油污的师傅。他很开心地笑了,伸手就拉一个小钮。原来美国汽车的大灯开关同日本车不一样,是在面板上,而不是在方向盘上。我们看着他也笑起来,一个劲地骂自己笨。
路考通过了。这里的路考很简单,开车只绕一小圈,无非是左转、右转,上坡停车,停车牌前停车。最难的是平行地将车停到路边靠边道沿。我都没有问题,但是分数好像给得特别低,我想这警察因为我不知道大灯在哪里开,存心扣了我的分数。
无论如何有了车,也有了驾照,这就要到高速公路上跑一趟。我便上了高速公路,高兴地开起来。见了好车,我就超它。超过了别克,超过了凯迪拉克,还超了一辆宝马。自己简直高兴得像是当了皇帝。于是马上见好就收,如果叫警察抓住超速,这就该乐极生悲了。于是便哼着歌子,慢慢地开回家去。
这就是我喜欢的美国,穷人的车子跑得一样快,穷人的彩电里演的是一样的节目。我住的百十几美金一个月的房子,有冰箱、有彩电、有空调。你百万富翁的房子里,除了每一项都贵上数倍,其实也不过如此么?即使我的车有一大块被撞了的痕迹,我在高速公路上一样地超你。
第二辑 买椟还珠——生活琐记母亲的教育
晚我带了孩子们,连唱带叫地开了车子出去了,留了孩子们的妈妈在家里生气。
这是星期天的晚上,天上下着小雨、不大不小的雨点只是懒懒散散地东一滴西一滴地落下来,似乎也是抱怨现在不该下雨,应该是白雪纷飞。街上很少有车子,而红绿灯仍不紧不慢地变换着颜色,就给了静静的雨淋淋的街添了一点笑意。
到了出租电影磁带和光盘的店里,我们便四下里到处搜索。小女儿主意最正,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电影、也就很快地选了一部她已经看过快一百遍的动画片。我和十岁的大儿子便到处寻找没有看过的等级是PG或是G的电影。这好莱坞每年发行的电影都是成人片很多,而一家人能看的片子就很少。选了半天,还是儿子找到了一个旧的科幻影片叫《黑洞》。
“咱们去买小吃,回家在客厅野餐,怎么样?”我煽动性地提议。这时就听到一片振臂欢呼。这是我发明的快活。在客厅里铺上毯子,壁炉里点上火,把各种小吃摆开来,一家人坐在地上“野餐”的同时看电视。这样随便地坐在地上吃饭,并看电视上的电影,真的是很好的享受。
我们就到了超市去,推了购物车到处乱转找零食。超市里轻声地播着圣诞音乐,店里人很少,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到处乱闯,胡乱地说着笑话。见了我不想买的东西我就喊贵,小儿子就要倾囊,说他两星期就有八块钱零花,他银行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