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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难逃劫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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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的日子里,东山的心里长出了一口阴暗的枯井,他感到自己像是逃避光亮一样坐入了井
中。他在那里反复思考,这思考带来的全部后果便是露珠正在远去。那时候他的视野被一片
荒漠所占有,他看着露珠在荒漠之中如何消失。那肥大的屁股像一辆马车一样摇摇晃晃,消
失时东山仿佛看到他记忆里飘扬的鲜艳内裤猝然倒下。倒下后便什么也没有了,就是一丝灰
尘也没有扬起。东山的思考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终止,而是继续前行。那时候他的目光则朝
另一个方向飘去,他的目光穿越了所有过来的日子,停留在他们的婚礼上。然后又从婚礼上
移开进入了那间屋子,是从那扇半掩的门上滑进去的。于是他看到露珠在床上翩翩起舞,露
珠在那一刻挥舞出来的动作再一次重现了。东山在露珠的动作里看到了一种训练有素的姿
态。这个发现使东山终于明白了他们婚姻的实质。东山感到露珠对他的抛弃已经由来以久,
在尚未得到她时,他已经被她抛弃。因此东山领悟到了那些日子来晃动在他眼前的露珠其实
只是一个躯壳,露珠的灵魂从来就没有进门过一次。那躯壳也不过是在他床上寄存一下,现
在就是这躯壳也要被取回了。东山对这个即将来到的事实无力阻止,因为他明确地知道露珠
已经付清了躯壳的寄存费,那就是他每一次在这躯壳上所得到的美妙乐趣。

    命运在让东山的眼睛变形之后,并没有对露珠丢开不管,它使露珠的眼睛里始终出现了
一层网状的雾瘴。这雾瘴曾经遮挡了东山的眼睛很久。因此露珠无法看到笼罩在东山头顶的
灰暗。东山终日坐在墙角的孤独神态使她错误地理解为是对昔日面容的追怀。由于她歪曲了
东山心中快速生长的嫉恨,所以她命中注定的灾难也就与日渐近。那个时候露珠显然心安理
得,她已经毁灭了被东山抛弃的可能。她现在开始调动起全部的智慧,这些智慧的用处是今
后生活的乐趣。今后的生活她将和东山共同承担,而换来的乐趣两人将平分秋色。露珠是在
这种心情下解开了围困着东山面容的纱布,当东山支离破碎的面容解放出来时,露珠不由心
满意足,因为东山此刻的面容正是她想象中的。然而东山从镜中看到自己的形象时,他立刻
明白了露珠为何要取走她的躯壳,答案就在这张毁坏的脸上。如果这张脸如过去一样完好无
损,东山感到露珠也许不会匆忙取走她的躯壳,也许会永久地寄存在他这里。现在该发生的
已经无法避免。

    东山在取下纱布的这天夜晚来到了屋外,他是在一种盲目的欲念驱使下走到屋外来的。
他自然无法知道这盲目的欲念其实代表了命运的意志。命运在他做出选择之前就已经为他安
排好了一切,他只能在命运指定的轨道里行走。不久之后他已经站在了广佛家的门前,虽然
房屋里一片漆黑,他还是举起手来敲门。他并不感到自己敲门的动作强烈,但门框上的灰尘
纷纷扬扬弥漫开来。那个时候旁边裂开了一条缝,一个孩子的脑袋探了出来,于是他和孩子
之间就发生了一段简单的对话,对话的结果让他知道广佛已经死了。广佛已经死去的消息使
他产生了隔世之感,当他转身走下楼去时,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十分陌生。他就这样离开了
广佛家。但是命运安排他出来并不只是让他得知这个消息,广佛不过是命运安排的一个转
折,同时也是一个暗示。接下去出现的那个人才是命运的目的所在。东山现在已经走到了这
里。那个时候一个陌生人拦住了东山的去路,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裸体扑克牌向东山展
示。借着路灯的光线,东山看到了裸体的露珠。这两张扑克正是此后向沙子出示的那两张。

    难逃劫数

    十二

    森林从拘留所出来以后,发现沙子仍然逍遥法外,他不禁有些失望。这个失望使他明显
地看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存在。他在这天早晨再次用小拇指敲开了沙子的屋门。尽管他敲
门时很执着,但他更希望沙子不在里面,而在拘留所的某一间小屋内。同样,森林的出来也
使沙子感到不那么愉快,他以为森林在里面应该呆得更久一些。然而森林仿佛看穿了沙子的
心思,他颇为得意地说:

    “我前天就出来了。”森林在沙子床上坐下以后,他用手颇为神秘地指着放在他脚旁的
黑色旅行包。他预言沙子无法猜出其中的含义,他说:“虽然你很聪明。”但是沙子提醒
他:“我从来不把自己的智慧消耗在一些无聊的小事上。”

    “这我知道。”森林挥了挥手。他告诉沙子在这点上他们有着共同之处,可是沙子却
说:“我看不出来。”于是森林拉开了那个黑色旅行包,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很大的镜框。
一段充满感激的文字歪歪斜斜地呈现在沙子眼中,仿佛每个字都喝醉了。当证实沙子已经看
清后,森林才将镜框重新放回旅行包中。沙子这时说:

    “这种镜框可以在好几家商店买到。”

    “问题不在这里。”森林又挥了挥手,他用那种沙子的腔调说。然后他十分严肃地告诉
沙子他妻子服老鼠药自杀的过程。沙子听后马上让森林明白,那个过程他更清楚。森林却并
不惊讶,他告诉沙子:“但是她没死。”这个消息显然使沙子没法料到。森林一眼看出了沙
子此刻的迷惑。他不禁微微一笑。随后他向沙子指明,这个镜框就是送给生产那包老鼠药的
厂家。他说:

    “世界上难道还有更优秀的制药厂吗?”

    以至他妻子吃下整整一碗后居然还活着,所以:

    “仅仅写封感谢信是不够的。”

    这就是他为何不远千里专程送镜框去的原因所在。

    沙子听完之后同意这不是一桩无聊的小事,沙子的同意无疑使森林十分喜悦。但是沙子
随后尖锐地指出他现在已经从复仇者堕落为感恩者了。

    森林听后轻轻一笑,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他告诉沙子尽管这已不是上次出
示的那把小刀,但它们一样锋利。接着他得意地让沙子明白,这把小刀不再像他的剪刀一样
留恋于城内,这把小刀将杀向城外一千里的地方。因此不久之后沙子就会羞愧地发现自己的
剪刀已经黯然失色。那时候他会来告诉沙子,这把小刀已经比他的剪刀:“更为有力了。”
沙子却是轻蔑一笑,他指出森林的夸夸其谈是多么苍白无力后,他告诉森林,他的剪刀在剪
完城里所有的辫子后自然会走向城外。但在此之前,他的剪刀决不会像森林的小刀一样好大
喜功。森林的小刀不过割破了二十条裤子,二十这个数字太简单了,他提醒森林:“就是婴
儿也能说出更复杂一点的数字。”

    沙子的回答无疑给了森林以重重一击,使森林看到了自己的羞愧。森林悲伤地低下了
头,悄悄地将那把小刀收起。沙子在看到自己的胜利之后,并不打算乘胜追击。相反他十分
大度地肯定了森林准备杀向城外的想法是可取的。他认为森林的这个想法,又一次使他感到
他们的友谊朝前跨出了一大步。说完他向森林伸出了友谊之手。

    两个人长久而有力地握手之后,来到了屋外,如同上次一样来到了屋外。不同的是现在
是早晨,而上次是夜晚,现在他们去的地方是火车站,上次则是那条小河。但是心情是一样
的。同样,不幸也正在前面等待着他们其中的一人。

    那个早晨他们没有遇到东山,在他们走入车站候车室时,东山刚刚通过检票的进口走向
一列绿颜色的列车。如果他们早一分钟到,他们就会遇到东山。他们走入候车室后,在东山
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但是他们遇到了彩蝶。他们是在那条大街的转弯处遇到彩蝶的。
那个时候彩蝶的眼皮上仍然有着两块小小的纱布,她嘴角挂着迷人的微笑向他们走来,然后
她却如同没有看到一样与他们擦身而过。在彩蝶异样的神色里,森林似乎看到了什么,可他
一时又回想不起来。所以森林开始愁眉苦脸,森林的愁眉苦脸一直继续到车站的候车室。那
时候他的脸才豁然开朗,他告诉沙子他刚才在彩蝶脸上看到了什么,他说:“广佛临终时的
神色。”

    这时候有几个民警出现在他们面前,民警在证实了谁是沙子后,就把沙子带走了。时隔
多日以后,沙子回想起在自己被带走的那一刻,森林脸上怎样流淌出得意的神采时,他才领
悟到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森林出卖的。对于森林来说,沙子的倒霉使他远行的路途踏实了,
他终于能够亲眼看到沙子也难逃劫数。

    难逃劫数

    十三

    那天晚上东山离开以后,沙子并没有立刻睡去。那时候有一条狗从他窗下经过,狗经过
时汪汪叫了两声。狗叫声和月光一起穿过窗玻璃来到了他床上,那种叫声在沙子听来如同一
个女人的惨叫。在此后的一片寂静里,沙子准确地预感到露珠大难临头了。那时候东山来到
街上时,街上已经寂静无人,几只路灯的灯光晃晃悠悠。这种景象显然很合东山当初的心
情。他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沙沙地在街上响着,这声响使他的愤怒得到延伸。这延伸将他带到
了自己家门口。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后出现了咔嚓一声,他进屋后猛地关上门,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剧
响。这两种声音显然代表了他当初的心情。尽管他还没法知道自己接下去会干些什么,但在
意识深处他仿佛觉得这两种声响来自于露珠的躯壳,于是他激动地颤栗了一下。那个时候他
在漆黑中听到了露珠的鼾声,这充满情欲的声音此刻已经失去魅力。那鼾声就像一道光亮一
样,指引着东山的嫉恨来到这间小屋。那时东山听到露珠翻身时床嘎吱嘎吱响了一阵。床的
响声和刚才那两声一样硬朗,东山在听到这强硬的声响时,又激动地颤栗了一下。

    他在漆黑里站了片刻,然后他伸手拉开了装在门框上的电灯开关,随着啪的一声一片光
亮突然展现。他看到露珠侧身睡在床上,露珠的模样像是一件巨大的瓷器。灯光呈现时,卷
在露珠身上的被子发出闪闪绿光。东山走了过去。那个时候露珠睡眼矇眬地醒来了,她发现
东山时显示了无比的喜悦,这种喜悦她用目光来传达。可是东山所看到的却是那种只有荡妇
才具有的野兽般目光。正是这喜悦的目光把露珠送进了灾难的手中。在那一刻里,东山开始
明确了自己该干些什么。他十分粗暴地掀开了盖在露珠身上的被子。这个动作无可非议地暗
示了灾难即将来到,可是露珠的眼睛却没有看到,就像她一直没有看清东山近日来的内心一
样。所以当东山掀开被子时,她把这种粗暴理解为激情正在洋溢,那种激情她曾在婚礼上尽
情享受过。于是她不由重温了婚礼上的那个美妙插曲,她的脸上开始出现斑斑红点。

    此刻那两张裸体扑克在东山脑中清晰地显示出来,它们就放在右侧的口袋里。但东山觉
得没必要拿出来重复一下,因为更生动的形象就在床上。这个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嘴
里奔出,那是他进屋后听到的第四次强硬的声音,那是一种比匕首还要锋利的声音。他要露
珠去掉此刻盘踞在她身上的胸罩和短裤。露珠又一次错误地理解了东山,她以现在的错误去
证实刚才的错误,所以她确信无疑地认为,东山的激情已经到了无法压制即将奔泻的时候
了。因此她十分麻利地脱下了胸罩和短裤,她感到自己赤裸的躯体魅力无穷,她以为东山就
要肆无忌惮了。可是东山的目光一下子变得令她莫名其妙。刚才那种锋利的声音又响了起
来。她按照声音指示来到了床下,她现在站在东山面前了。她感到胸部很沉重,这沉重使她
得意洋洋。然而东山却往后退去,一直退到门旁,东山的神态又一次使她莫名其妙。但她随
即便认为自己正在被一种情欲观赏,而那种情欲从观赏到进入将会瞬间来到。这时候她听到
东山要求她把双手叉在腰间的声音,于是她就将双手叉了上去。但是她感到这样的姿态似乎
呆板,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微微曲起右腿。这无疑是她所犯的所有错误里最为严重的。右腿微
微曲起后,刚好符合了东山口袋里黑桃Q反面所展示的姿态。不久之后她又听到东山要求她
把双手放到脑后去的声音,她再次照办了。那个时候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并拢到一起。这一
次的姿态符合了红桃Q反面所展示的。到这时露珠显然已经看到东山眼中可怕的目光,可是
她忽视了。她不仅忽视而且还卖弄风骚地扭动了一下。于是东山那张破烂的脸像是要燃烧似
的扭曲了。这时露珠似乎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她看到东山朝自己走了过来,于是那声音
也就越来越清晰。当她看到东山随手拿起一只烟缸时,她终于听清了那是父亲咳嗽般的笑
声,这笑声的突然来到使她大吃一惊,这时那个烟缸已经奔她前额而来了,她看到烟缸如闪
电一样划出了一道白光,她还没失声惊叫,前额就已经遭到了猛烈一击。她双腿一软倒了下
去,脑袋后仰靠在了床沿上。

    东山随手操起烟缸向露珠头顶砸去时,他没有听到烟缸打在她脑壳上的声音,那时露珠
的失声惊叫掩盖了这种声音。露珠的惊叫让东山感到是一条经过附近的狗的随便叫声。随后
露珠的身体像一条卷着的被子一样掉落在地。那个时候东山才发现烟缸已经破碎,碎片掉在
地上时纷纷响起刚才关门时那种“砰”的声响,但是东山对这种过于轻微的声音十分不满。
他现在心中的嫉恨需要更为强烈的声响来平息。于是他操起近旁的一把凳子,猛地朝露珠头
上砸去,凳子的两条腿断了,刚才床的“嘎吱”声短暂地重现。他听到露珠窒息般地呻吟了
一下,同时他看到露珠脑袋歪过去时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这情形使东山对自己极为恼火。
于是他又操起了另一把凳子,可是他马上觉得它太轻而扔在了一旁。接着他的眼睛在屋内寻
找,不一会他看中了那个衣架,但是当他提起衣架时又觉得它太长而挥舞不开。然后他看到
了放在墙角的台扇,台扇的风叶已经取掉。他走过去提起台扇时马上感到它正合适。他就用
台扇的底座朝露珠的脑袋劈去,他听到了十分沉重的“咔察”一声,这正是他进屋时钥匙转
动的声音,但现在的咔嚓声已经扩张了几十倍。这时露珠的脑袋像是一个被切开的西瓜一样
裂开了。东山看着里面的脑浆和鲜血怎样从裂口溢出,他们混合在一起如同一股脓血。灯光
从裂口照进去时,东山看到了一撮头发像是茅草一样生长在里面。

    难逃劫数

    十四

    东山拂晓时走入了这条小巷,东山的出现,完成了老中医多日前的预测。那时早晨已经
挂在了巷口的天上,东山从那里走了进来,走入了老中医的视线。东山是这一天第一个走入
他视线的人,在此之前有一只怀孕的猫在巷口蹒跚地踱过。尽管东山的面容已被硝酸全盘否
定,但是老中医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在那个绵绵阴雨之晨第一次走来的年轻人。因此此刻看
着东山走来时,他的心脏和两个肺叶喜悦地碰撞了一下。东山摇摇晃晃地走到窗下时站住了
脚,然后微微仰起了脸。老中医深刻领会了这个回首往事的姿态。接着东山的身影在下面一
闪后便消失。老中医听到楼下那扇门“呀”地一声,随即是门框上的灰尘掉落下去的声音,
然后是几下轻重不一的脚步。从脚步的声响里,老中医精确地计算出东山进屋以后跨出了几
步,和每一步的距离。当他离开窗口准备趴到地板上那个小孔去时,他感到东山就在下面。

    东山是看着露珠体内的鲜血从头顶溢尽后才离开的,那时候他的嫉恨也流尽了。于是他
感到内心空空荡荡。他在城里的街道上转悠了很久后,才决定来这里的。那时拂晓已经开
始,他显然看到了那一片最初出现的朝霞,朝霞使他重温了露珠的鲜血在地板上流淌的情
形。现在他已经站在了老中医的左眼珠下面。昏暗的四壁使他感到口干舌燥。这时他听到了
从上面像灰尘一样掉落下来的声音:

    “你来了。”这声音使东山感到老中医已经等待很久了。

    东山告诉他:“我把露珠杀了,她抛弃了我……”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在屋内嗡嗡地响着。随后他听到头顶上有一张旧报纸在掉
下来,他听到老中医说:“你把头仰起来。”

    东山把头仰了起来,他看到楼板上布满了蜘蛛网,但他没看到那个小孔。“我看不清你
的脸。”老中医说。他的声音因为隔着一层楼板而显得遥远和缥缈。随后他指示东山:“你
向右走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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