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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持反对意见,甚至他们对骆驼肉能不能吃都抱怀疑态度。
“你们瞧那老骆驼,身上毛都要掉光了,老皮老肉的塞嘴里去不硌牙才怪。”
“你那牙吃豆腐都硌得慌。”胖子说话带着些威胁的味道,“没吃过的东西你怎么就知道不好吃,没听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吗?”
“你想骆驼生活在沙漠里,每天除了吃仙人掌就是嚼沙子,那肉肯定粗得非得用钢牙才能咬得动。咬不动的东西能好吃吗?”
“谁说骆驼肉就一定粗?”副驾驶座上那女孩回过头来帮着胖子,“我昨天在菜市场上还看到你老妈买老母鸡,老母鸡能吃老骆驼干嘛就不能吃?”那女孩满脸的不屑,一头短发在回头说话时微微颤动。
后面挤在一块的仨小子有点心虚,但却还不甘心。一个小子说:“就算骆驼肉再好吃你们也吃不着。”他顿一下,又加一句:“海城没有骆驼肉。”
“没有骆驼肉骆驼倒有一只。”这回说话的是驾驶座上那一身牛仔的青年,他显然是这拨人的头儿,他一说话,别人都不言语了。车子驶得很慢,隔着七八米的距离跟着马田和老骆驼。牛仔装青年盯着前面步履蹒跚的老骆驼,眉峰紧皱,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了什么。
半晌,那女孩才试探着说:“骆驼跟骆驼肉有什么关系?”
“死骆驼就成了骆驼肉。”
“可海城没有死骆驼,活骆驼也只有这一只。”
“活骆驼可以变成死骆驼,有了死骆驼就有骆驼肉了。”
平静了一下,接着,那女孩蓦然发出一声欢呼,手臂就绕在了牛仔装青年的脖子上,“叭叽”一口亲过去。之后,女孩愈发兴奋,身子扭动,嘴里还哼起了歌。
第一部分:深夜来客街上的骆驼(2)
后面几个人也明白了牛仔装青年的意思,大家都有些兴奋,特别是那胖子。想到可以饱饱地吃上一顿骆驼肉,他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腆起的肚子不断剧烈起伏。另三个青年对骆驼肉也许并不很在乎,但让一头在街上走的骆驼变成死骆驼,却让他们兴趣十足。
马田牵着骆驼在前面慢慢地走,反正已经进入市区,离游乐场已经不远,再说老骆驼走不快,你叫马田有什么办法。
身后那辆桑塔纳这时终于引起了马田的注意。他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老骆驼,他对骆驼也充满好奇,这是种他从来没见过的动物。他知道骆驼进入游乐场后,主要也就是供人拍照,如果体力好的话,也许会有人愿意骑着它转一圈。但现在马田挺担心的,担心老骆驼还能活多久。
马田回头看老骆驼的时候看到了那辆桑塔纳。
原来开小车的人也会对这样一匹老骆驼感兴趣,马田现在心里隐隐有了些骄傲,因为其他人只能远远地看着骆驼,他却可以牵着骆驼慢慢地走。
马田着实没有想到,一场祸事已经近在咫尺。
车上的几个人这时正在为怎么让老骆驼变成骆驼肉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胖子建议花钱去把骆驼买下来,这样就可以任意宰割了。前头短发女孩立刻脑袋晃个不停,说这样太没创意了,不够刺激。那仨小子有的建议用老鼠药包个包子,晚上去投毒,有的说用刀从骆驼屁股割块肉下来,这样既饱了口福,骆驼说不定还死不了。还有一个小子没主意,眼睛眨巴眨巴光听不说。
开车的牛仔装青年不屑地从鼻孔眼里往外哼了一声,显然朋友们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要一头骆驼死实在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哪用得着搞那么复杂。而且,他打心眼里,压根就没想过要听他们的意见,他要做什么事,一向采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车里的几个人还在说个不停,车子蓦地快了起来。几个人还没明白过来,但却都看见车子已经直直向着前面的老骆驼冲过去。短发女孩紧张过后,兴奋地欢呼起来。后面几个小子神情各异,大多兴奋不已,只有刚才没有主意的那小子脸上微露出些凄惨的表情。
牵骆驼的马田先是听到了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回头时,那辆一直跟随他的桑塔纳已经直冲过来。他惊得呆了,下意识地使劲拉了拉缰绳,但哪里拉得动,车子已经与老骆驼近在咫尺了。
马田出于本能,飞快丢了缰绳闪到一边。
老骆驼轰然倒地。车子撞断了它的后腿,它身子先是压在了车上,车子迅速后退,它便又从车上摔落下来,倒在地上不停抽搐。血不停地从它断裂的腿上涌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它周围的路面,并且,还在不停地扩散。
马田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却刺进来一些连绵不绝的尖啸。接下来整个世界变得白晃晃的,只有倒在地上抽搐的老骆驼还保持它的颜色,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鲜血汩汩流出的声音。
马田腿脚都瘫软下来了,接着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恢复正常的视听,只见那辆肇事的车子停在边上,车窗里伸出几个脑袋来,还有几条挥动的手臂,好像在欢呼什么。
夕阳正悬在街道西侧的尽头,满天的霞光将街道映衬得金碧辉煌。
倒地抽搐的老骆驼周围,很快就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向这边涌来。马田坐在圈子里面,与老骆驼只隔着两米多的距离。老骆驼还在流血,马田开始哭泣。他还是一个18岁的少年,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么大的变故。这时候,他最先想到的是游乐场老板刻薄凶恶的面孔,和即将面对的咒骂和责罚,接下来他想到了家里包子铺那肮脏的厨房、面粉里的老鼠和常年躲在阁楼上不见阳光的爷爷。
马田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牛仔装的青年。这青年头发耷拉到脖子上,宽脸颊,鼻子很挺,身材高挑,脸上挂着些不羁与不屑。他身上的牛仔服是那种那个年代还不多见的浅颜色,线条流畅,一看就是名牌。
马田畏缩地低下头,那牛仔服青年却和他说话了。
“哭什么?”
“骆驼死了。”马田迟疑了一下,才小心地回答。
“骆驼死了有什么好哭的。”
“怕老板骂。”马田说完又加一句,“老板挺凶。”
“你老板叫什么?”
马田又迟疑了一下,老老实实说出了游乐场老板的名字。
牛仔服青年回到肇事的那辆车前,打开车门探进身去,拿出一个块头挺大的移动电话来。移动电话在1993年的海城也是个稀罕的东西,马田不哭了,他看出来牛仔服青年是个不一般的人,也许,他有办法解决发生的事。
牛仔服青年对着电话说了会儿话,然后把电话随便地丢到车里,再走回马田的身边。马田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两眼期待地盯着他。
“好了,我已经跟你老板说过了,你老板不会怪你的。”
“真的?”马田有些不相信,游乐场老板是个吝啬且脾气暴躁的东北人,没事说话都像在扯着嗓子吼,马田刚才已经能预见到他知道这件事后暴跳如雷的样子。而现在,牛仔服青年却随随便便地说老板不会怪罪他了,他真有点怀疑牛仔服青年在骗他。
牛仔服青年不耐烦起来:“我说他不怪你了就不怪你,哪那么多废话。”
马田下意识地“噢”一声,心里还是有点怀疑。
牛仔服青年又到车那边去了一趟,回来后将一叠钱交到马田手中:“回去把这钱交给你们老板,就说是我赔给他的。”
马田小心地把钱紧紧攥住,已经飞快地猜度出那笔钱的数目,他心里更紧张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
“快走吧,回去把钱交给你老板就没你事了。”牛仔服青年说。
马田应一声,真的转身走了。
其实马田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留来下于事无补,这牛仔服青年说得这么自信,说不定老板真的已经不怪他了。更重要的是,现在他手里有那么多钱,站在这么多围观的人中间,他觉得不安全。他下意识地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在暮色中,人们眼中先前的冷漠的好奇似乎已被热切的嫉妒所代替,有几双眼睛里射出的贪婪更让马田心惊胆战。
夕阳已经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满身霞光的街道此时一下子就灰暗下来。马田瘦弱的身子缓缓地向着街道那头走去,牛仔服青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把这个人从记忆中抹去了。
他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了,那个游乐场的老板在电话里满口应承不难为牵骆驼的少年,而且,他还让少年带回去足够买三头骆驼的钱作为赔偿。所以,牵骆驼的少年这时已经跟他再没有了任何关系,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到伙伴们中间,盘算一下晚上到哪里去吃骆驼肉了。
第一部分:深夜来客爱情降临的早晨
2002年6月的某一天,早晨七点钟,三路车站牌下。
京舒像往常一样随同一群人登上三路车,因为正是上班时间,所以车里很拥挤。同京舒一块儿上车的人里面,有很多都是熟面孔,大家几乎每天都在这里见面,所以在候车时会相视一笑,或微微点头。有些性格开朗的人还会互相攀谈。京舒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从来没有在候车时跟谁说过话。
这些年,认识京舒的人都会非常诧异他的改变,不仅是性格变得郁郁寡欢,就连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京舒身材高挑,面目俊朗,原本是个特别前卫新潮的青年,却几乎在别人不知觉间突然改变了形象。他精心保养的头发剪成了平头,平日也只穿最普通的休闲服,到哪儿都背着一个浅黄色的帆布包,让人看起来像一个终日在外面奔波的记者。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些原本成天腻在他周围的漂亮小姑娘全都不见了。到这时候,大家才想到京舒身上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经过这么长时间,大家已经习惯了京舒现在的模样。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京舒的生活不起任何波澜。
京舒在大学里原本学的是经济管理,在他24岁那年,忽然自修起历史来,没用多久,就拿到了文凭。然后,他轻易地进入文化局下属的文物管理委员会,成了一个典型的机关人员。
一年前,京舒被文管会分派到了桃花山武士崖研究所工作。说是研究所,其实只有一间办公室,也不用研究什么,只要没事去转转就行。研究所的主任姓高,收藏石头是他的爱好。他的足迹遍布祖国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家里收藏的石头都堆到了车库里。高主任老出差,所以平时研究所里只剩下京舒一个人。
桃花山是一个没什么人气的景区,成立这个研究所,是因为1979年,有人在桃花山上发现三组石刻岩画,经专家鉴定岩画年代为新石器时代晚期,是目前中国发现的惟一反映农业部落社会生活的石刻岩画。三组岩画中间有块大石,经考证,是东夷族以石为神祗的土地崇拜遗迹。
成立研究所有两个目的,一是保护岩画,二是破译岩画内容。这两项工作你都没有办法把它落实到具体行为上去,所以京舒现在的工作很悠闲,可以在工作时间做任何他想做的事,这也是那个高主任可以满世界遛达的原因。
但京舒却几乎风雨无阻,每天早上都会坐上三路车,去桃花山。
他喜欢一个人呆在山上,静静地面对一山的绿色和一山的鸟鸣。只有在山上,他才能让自己彻底放松,困扰他许久的梦魇也会在这时远离他。因为长时间呆在山上,所以他对桃花山武士崖岩画进行了细致的考察。岩画在一处名叫武士崖的山崖上,据老辈人讲,武士崖的上方原有一个石篷,几乎能遮住整个山崖,石篷里侧的山壁上,刻有骑马武士的图案,武士崖因而得名。石篷在1957年的时候,被当地农民开山采石毁去,现在武士崖便光秃秃地任凭风吹雨打,上面的岩画已经愈来愈模糊不清了。
京舒因为考察得细致,半年前,无意中在第三组岩画的边缘,辨认出几条鱼的图案来。这在一般人眼里好像算不了什么,但是这一发现,不仅丰富了武士崖的内容,而且用实证说明了远古的海城地区曾有过渔业部落生活的历史。而在理论上,渔业部落早于农业部落。
这一发现后来在全国一百余家报刊上发了通稿,那段时间,在网上搜索海城的名字,搜索出来的条目排在最前面的,必然是鱼形岩画内容。
而京舒每天仍然这么悄无声息地呆在山上,甚至在那些报道中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及。京舒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能够与山同在,静静地品味自然的味道,如果遇上风和日丽阳光灿烂之时,在山坡上读一本喜欢的书,他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他希望生活就这样不起波澜地继续下去。
但这种平静终究还是在2002年6月某一天的早晨被彻底打破。
三路车会在海城市区兜一个大圈,然后再驶出城区,它的终点是市区西南十余公里的桃花山。车子驶出市区的时候,车里的人一下少了一多半。京舒活动了一下站得有点僵硬的身子,坐到了司机后面那个座位上。
这里离终点桃花山,中间还有六个站点,大约需要半个小时时间。
京舒就在这时第一次看见了安晓惠。
车上上来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拄根拐杖一个人上来。司机便回过头来让乘客帮着搭一把。京舒靠近门,搀着老太太的胳膊把她架到后面座位上坐好,回身往前走的时候,看到一个染金黄头发的女孩刚好踏进车厢。
那是个绝对可以称得上美女的女孩,个头不高,身材却匀称到了不可增减的地步。女孩有一双细长的眉,显然精心修过了,眉梢轻飘飘的微有些挑,下面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飘荡着些让人心动的雾气。女孩随随便便穿着件黑色的T恤,下摆掖在了一条牛仔短裤里。黑T恤映衬出她皮肤的白皙,牛仔短裤更是将她修长的大腿展露无遗。这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孩,同时,身上也集结了许多矛盾之处。比如她化了浓妆,衣服却穿得随便,好像就是从街头地摊上随意买来;她的模样看着新潮时尚,但坐在那里却安静极了,好像身上不沾染丝毫红尘中的浊气。
京舒看得呆了,就在那一瞬间,他坚信自己的生活从此必将被改变。
第一部分:深夜来客桃花山上的邂逅(1)
六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黄昏,音乐厨房。
天实在太热了,这个夏天是我遭遇过的最热的夏天。城市的白昼因为酷热进入了一种休眠状态,从上午十点钟开始,一直到晚上六点,街道上罕有人迹。你站在高处观察外面的街道,会发现街道上方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这城市看上去多了些不真实的感觉。到处都是白晃晃的,空旷街道上零星散布着一些小贩,他们只穿内裤躲在遮阳伞下,不管你什么时候看去,他们都在倒头大睡。城市里原本随处可见的骑自行车的人变得稀稀落落了,出租车生意出奇的好,往往打辆车你得等很长时间。这城市几乎所有房间的空调都打开了,源源不断的热气被释放出去,城市变得更加酷热难当。
音乐厨房里冷气开得很足,我坐在临街的一个座位上,不消片刻,湿透的衬衫一片冰凉。
在我对面,坐着京舒和安晓惠,他们这时候已经俨然一副热恋中的模样了。
安晓惠果然有着炫目的美丽,这晚不知她是否刻意修饰过了,坐在她对面,我只觉得音乐厨房所有的色彩都黯淡下去,只有面前的女孩是灰暗中惟一的鲜艳。而安晓惠坐在那里却是安静的,她的神色平静得像是高原上的一汪湖水,丝毫没有常见的时尚女孩那种招摇的气息。
几日不见,京舒的气色也有了奇妙的变化,他坐在安晓惠的边上,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神里也带上了些淡淡的不羁。
看着京舒的变化,我仿佛看到了几分他昔日的影子。我真心为他高兴,同时,惊叹爱情的力量。如果还有什么能让京舒重新振作,那一定就是爱情了。身处爱情中的京舒与安晓惠显得那么般配,倒好像他们生来就是要生活在一起似的。
我微笑着端起面前的“爱情”,为他俩祝福。
音乐厨房的调酒师据说来自法国,那个金黄色头发、吊马尾巴辫子的彪形大汉技艺高超,他调出来的鸡尾酒在海城市非常有名。现在,摆放在我们面前的便是他精心调制的作品,“爱情”便是它的名字。
今天京舒约我到音乐厨房,本来就是要向我展示他的爱情。
京舒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带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