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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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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妈妈和奶奶一定在家里正为她准备世上最好吃的食物,即使不来叫她,也许她过一会儿就该回去了,等不到太阳出来,她就该回去了。这是我的臆想,因为我的眼前闪现着那个粘满了泥土的肉骨头,所以,我就猜想着这小女孩也正想着那比琼浆玉液还要甜美的好东西。天空突然起了一片乌云,一朵薄如蝉丝体积就像一块足球场的乌云凭空而现,罩在了我们头顶。要下雨了吗?小女孩自言自语,看着天,说:今天太阳不会出来了,呆会儿我就要回家了。乌云越积越厚,体积越来越大,它不断地在复制,很快完成了对这座小花园的绝对控制。我感觉一伸手就能触到它,捅破一个窟窿,哗哗啦啦地落下倾盆大雨来,大理石柱一般粗的雨线,瞬间把这里淹没,把我的回忆淹没。我说:小妹妹,要下雨了,你快回家吧。她看了一眼身后石道上的女人,却说:要下雪了,是吗,大哥哥?


虚伪与欺骗快乐和惊奇

    其实,该从学校里耷拉着脑袋背着破书包滚出来的,应该是我田小。我讨厌上学就像讨厌田石头,但我的哥哥他认真好学,一丝不苟,每天晚上都在家学习到深夜,至于为什么学习不好,这原因我就不知道了。我记得退学的那天,田壮壮收拾好一切,把书包背在肩上,对他那张小课桌仍然恋恋不舍——对那小课桌的一半恋恋不舍,另一半是朱家的一个胖子。我很难想象两个胖子是如何有效地使用这张小课桌的,宽度不到半米,高度不到一米,重量还不及田壮壮的一只胳膊,但是它几年来日复一日,承纳着两个胖子在它身上的压轧折磨。这所学校里的每一张课桌都是如此,或是两个胖子,或是三个瘦子一桌。我不禁对它们感到无比的同情,这同情甚至超过了田壮壮,在我的心口浮上浮下,始终堵着,释解不开。     
      这个小学校前后左右四间大房子,一间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兼教导室兼门卫室兼厨房兼卧遥另一间是田仲杰开的小饭店;另两间稍大一点的房子就是一到四年级的教室所在。田家村小学没有五年级,但这并不等于说田家村没有能够读五年级的人才。田仲杰在全村大会上,用高音喇叭激动地喊:“我们的孩子虽然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读书,没有五年级教室,但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大部分人,都是有资格读六年级、七年级甚至八年级的,他们有这样的本事,有这个能耐。”     
      这是什么臭理论!我田小虽然不大清楚,但也没兴趣研究。我只知道田壮壮在四年级留级三年是因为到镇上去读六年级的学费太高,而且最关键的原因是他没有五年级的毕业证。     
      田家村连五年级的教室都没有,怎么可能拿得到小学毕业证。在这里毕业的人才,大多分配到了村东村西的地头上,识得化肥袋子上的中国字,识得人民币的面额大小,识得大称小称上的黄色星星就够了。小叔田仲秋对此早有远见,他把田石头送到了镇上的中心小学,至于学费,全权委托自己的小舅子处理。后来,田石头因为不听话,调皮捣蛋,被中心小学开除了,除级回到了田家村,和我一个班。但这更增加了我对这所学校的讨厌,我无时无刻不准备来个胜利大逃亡,离开这个犹如地狱一般的小院子。     
      老师说:“田壮壮同学,你走吧。”于是田壮壮又看了这教室最后一眼,走了出去。     
      田壮壮背着书包走出学校大门,路过田仲杰的小饭店,闻着里面散发出来的鸡肉香味,略微一停。伸着脖子呶着鼻子嗅了几下,又稍一迟疑,想回头再看一眼,但最终还是加快了脚步,回家去了。     
      我坐在前面的小教室里,这是安在二年级和一年级教室中的初中预科班。所谓初中预科班,我想应该是田家村在教育领域的独创,田仲杰在田家村教育史上的独创,他决定每年从村子里找出十个看上去比较聪明有点儿光明前途的孩子,单独编成一个班,由教育局派来的刘老师一个人教导,所需学费村委会出一部分,家长出一部分,准备不惜一切代价,送进小镇初中,去读六年级。虽然我从来都不听话,被老师们认定是绝对不可救药了,但好歹我们田家不过只有两三个上学的孩子,所以我非常肯定地被村支书大伯编入预科班。     
      刘老师站在讲台上,戴着一副眼镜瞪着我,在她的身边,是另一位中年民办教师。她们两个人把这讲台一分为二,但是共用一张讲桌,在左边是我们预科班,右边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几十张小课桌。中年教师就是是王顺建的爹,是一个上午教课下午种地晚上经营小卖店的苦命男人,他先花一个小时教一年级朗读拼音,然后再花一个小时教二年级学习写字,再花一个小时让两个年级自习做作业,到中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就夹着两本书走人。按说,这是一份非常轻松的工作,但是他教得一点儿也不如意,如果非要找出点原因,那么借用他的话就是:他妈了个巴子,我全身上下识的字加起来,还不如这个小黑板上装得多,让我同时教两个年级,这田仲杰不是纯心在找我的事儿么!     
      我给王老师起了个外号,叫“王二麻子”,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脸上长满了芝麻般大的麻子。慢慢地,这个大号就在田家村流行了起来,人们见了他,不再称呼他为王老师,反之叫他二麻子。他听了非常生气,究根寻源,找到了我的头上。每次上课,都对我怒目圆睁,恨不得把我田小扔到墙头外面摔死,摁到水里呛死。     
      不过,我对他们就像对我家的大黄狗一样,至多用人类看待动物的亲切眼神扫他们几眼。特别是刘老师,她还不如田仲杰小饭店里的女服务员小刘听话。小刘今年十五岁,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反正是外省,她在小饭店里干得非常如意,我每次见到她,她都是红光满面,出出进进,精神头十足。我真想和她换一换,让她到教室里来坐着,让我去饭店里吃香的喝辣的,我想,饭店里的那些活儿,我一定会干得非常出色的,既让田仲杰满意,也让自己的肚皮满意。     
      刘老师气呼呼地对我说:“田小,如果你觉得我讲课不好,你可以不用来上课!在家里自习好了。”     
      我用白眼珠子瞪她两眼,回敬道:“如果你觉得我不听话,你可以不用来教课,到别的地方去教好了!”     
      同学们哈哈怪笑,前仰后合。这些都是没有礼貌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教。他们只懂得在院子里大街上玩票夹,到地头野草丛中放火,闲着没事儿摸女同学的屁股。被摸过的女同学亦是不知羞,恬不知职地嘿嘿傻笑。     
      刘老师气得小脸煞白,连连顿脚,但她拿我没办法,就像她拿自己的命运没有办法一样。她本来是打算出国深造的,我听说当年她想到日本去,做一个冒牌的日本人,但是教育局看穿了她的心思,本着为国着想的基本原则,一纸黑字红印,把她下放到了田家村。田仲杰对她说:谁叫你的腰不硬呢,死心塌地在这儿干吧,田家村不会亏待你的。包你吃包你住,顿顿有鱼有肉,我的小饭馆你随便进,吃饭不要钱——一个小姑娘家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但关键是田仲杰不在乎。他吃过的好东西比刘老师见过的听说过的还多,他走过的桥比刘老师见过的路还长。     
      刘老师斗不过我了,眼看就要落到下风,她干脆拿田壮壮开我的玩笑,她鄙夷地说:“其实,要不是你哥哥,你田小这样的坏孩子早就退学了!”     
      我咬牙切齿,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学电影中的大英雄,用冷冷的语调说:“为什么?说来听听。”     
      她对我的语气感到非常好笑,虽然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但是刚才受了我的重创,看上去她怒火蒸腾,张口说道:“因为你哥哥田壮壮想娶媳妇了,所以才把上学的权利让给了你。你还不知足——只可惜田壮壮这么点毛屁小孩儿,就想女人。”说完,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泛起了一股圆形的红晕,也就不再说下去了。     
      那个年轻女人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股红晕,从脖颈一直泛到了腮帮上。我很奇怪地望着她,望着她满脸的红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也许,她是突然想到了某个男人,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中或大或小占有着一席之地,因为我的讲述,因为故事中刘老师的一番话,触动了她心底的某一个隐伏已久的秘密,让她随之心潮浮荡起来。小女孩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仿佛从这个故事中向外探了一下头,在两个时空之间做了一次穿梭,顿时有所悟似地。她抚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便抬头看那天空。     
      我听了刘老师的话,顿时垂头丧气,准备好的一肚子脏话再也骂不出来了。     
      热热闹闹的田家村小学,每天就像一锅沸水炖着的骨头,咕咕嘟嘟,好像不是在读书授予课,而是乱糟糟的一堂语言大杂烩,老师骂学生,学生骂老师,各自有无法表述的苦,各自有绵绵长长的无穷怨恨。只可惜田壮壮再也无法享受这种种快乐和惊奇了。


虚伪与欺骗血肉之躯

    这一年的初春突然下起了洋洋大雪,在我的父母躲在房里小心谨慎地数钱玩的时候,第一片鹅毛大的雪花就像一个轻盈的体操运动员一样优雅地落下,落到我家的大黄狗的尖耳朵上。大黄狗反应敏捷,脖子猛地一哆嗦,这雪花就粉身碎骨不见了。但是第二片第三片无数片紧接着前仆后继地降临,大黄狗慢慢就适应了它们的冰度,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抬头看天,直到它的背上花白斑斑,直到有一片雪花瞅准了时机,落到它的迷惑的眼球上,大黄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钻进了狗窝。这院子里的雪越堆越厚,厚实得就像里屋桌子上父母面前的那一摞人民币。——多么诱人的钱呀!父亲和母亲轮流点了四五遍,捻得钱角湿乎乎的,还是舍不得放手,我在门口偷眼细望,嘴唇和舌头尖儿都感到了潮湿,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一百元的大钞父亲用粗大的手指数了足足有五分钟。我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的钱——但是春兰花后来告诉我,只要你想要,你肯定能够赚得到,这个道理我思索了好久才明白,在“想要”之后要付出多么大的艰苦努力,我当时觉得,钱不是你想要就能赚到的,就像父亲对我说的一样。     
      这些钱,都是东凑西借弄来的。田仲杰拿来了一千块,他和程玉芬两个人理直气壮地送了过来,屁股后面跟着田石头。我记得他们进屋的时候,脖子努力地向上挺,向上挺,似乎脚后跟也随着在向上翘,身高瞬间就增长了几厘米。他们坐到椅子上,把钱从兜里掏出来,用一个草黄色的信封装着,好像大公司里发工资一样,朝我家的桌上一放。     
      田仲秋说:“哥呀,家里就这些钱啦,你也知道石头在上学。但是无论什么事,也不及壮壮这事重要,你说吧,还缺多少,我出去帮你借。”他说完这话,我看到程玉芬在身后用一根手指捣了他一下,他马上就闭嘴了。     
      这一切都逃脱不了我母亲的法眼,她看在眼里,马上就说到嘴里:“玉芬呀,不用了,田小他舅明天就送几千过来,肯定能够。”     
      程玉芬的嘴唇颤了两下,脸一红,在丈夫斥责的眼光下,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父亲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钱包在一张火红的喜纸中间——他的脸色可没有这张纸显得喜气洋洋。然后交给母亲,母亲朝手指上吐了一口唾沫,双臂轻舒,很快叠成了一个好看厚实的红纸包,放进床头的那个破提包里2还,这个破提包在第二天的早晨也大变了模样儿,外面贴上了一张红纸,并且明显得用清水细细地刷洗过。父撬档溃骸疤镄。你要是个姑娘多好,咱以后不用费力就能赚到这么多钱。”我听了很不高兴,心里不是滋味,说:“那你们当初怎么不多生几个女儿,还要我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吧,这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你们要养我十几年,像喂猪喂羊一样,养得白白胖胖。”母亲抹脸微笑,“咱田小最懂事儿,爹妈不会不要你的,你父亲说得对呀,人家有几个闰女的都发了财,你仲桂叔有五个女儿,现在刚嫁出去俩,就成了万元户,啧啧!盖了新房,还买了三轮车呢。”r     
      我刚要痛骂我家屋后的田仲桂是个人贩子,专倒卖自己的女儿,父亲就郑重地接上了母亲的口,说道:“何止万元!大女儿的定金收了八千八,二女儿第一次就收了一万零一块,不是说了么,万里挑一。后来老大又跟人家闹了场分手,定金一分没退不说,仲桂还打了男方的小伙子一顿,揍了个鼻青脸肿。这不又找了一个,刚照了定婚相片,光他家老大这来回就是两万!”     
      母亲羡慕地揉着红眼圈儿,跑厨房做饭去了,好像那厨房里就有两万块钱在忠诚地等着她。父亲点着烟,刚要再对我说些什么,把我教育一番,但我早知道是刘老师告我的状了,早就逃之夭夭。     
      正月十六的早晨,大雪有片刻的歇息,天空阴沉沉的,没有风,但是雪后无风就代表这天儿的温度还好,正适合出远门或者大家伙儿聚到一块啃一顿狗羊猪牛身上的肉骨头。     
      我们田家又一次地热闹起来,在我家的白花花的院子里,停满了自行车,站满了人。     
      准备到刘家村去参加这次田壮壮的对面相的,除了父亲,还有二伯田仲木,二伯母,小叔田仲秋,程玉芬。他们都很热情,恨不得亲身投入——当然田壮壮才是主角。田家国虽然跟我有仇,而且发誓不进小叔家的大门,发誓有我在的场合他绝对不去,并且多年以后我亲自导演的那一场精彩的对面相他就没去。但他好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这一次倒是主动请求参加,而且这里是我父亲田仲水的家,他找不出好的理由来不进这个大门儿。此时,他就坐在堂屋里,抽着桌上父亲刚撕开的大鸡牌香烟——这是在农村人的眼中最好的烟,火红的烟盒上面雄鸡昂头高唱,代表着和气、希望和吉祥。     
      他的老婆香梅是一个矮小精干的女人,已经三十岁了,身高不过一米五左右。但她跟了田家国之后,用这十几年扎实的行动证明了自己过日子的能力,不贪吃不贪睡早起晚归,自力更生,尤其这几年,养得田家国白白胖胖,身子板儿钢硬。每到二半夜就和香梅两口子在屋里的床上啊啊大叫,后院的公公婆婆对此心中有数,听得最清楚——老人家晚上睡觉的时候多梦易醒,又经常上茅房,茅房就在田家国的卧室后面。所以第二天见了面,坐到一张桌上吃饭时,红着脸不好意思对儿媳妇说话。后来生了田二秋之后,田家国就完蛋了,虽然依旧白胖,但充其量是一个丰腴的面瓜。我听说他偷偷地和老婆去了医院好几次,拿了几百块钱的中药,回来用火煮了喝,不过没什么作用——仍然像一根儿烂掉的黄瓜——这是他们的儿子田二秋说的,田二秋就像他爹妈私生活的扬声筒,家里头有人放个臭屁他也会及时地传播到村子里所有人的鼻子眼儿里。     
      小叔和程玉芬他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唧哩呱啦地不知在说什么。田家国抽烟喝茶,不跟我说话,但我也懒得搭理他。我跟在父亲屁股后面苦苦央求,让他带着我去参加田壮壮的相亲大会——这是大场面,不次于当年奶奶的葬礼,我觉得今天又有机会可以大吃一顿了,不但要吃油晃晃肥厚无比的肉骨头,我还要吃一条白送给哽不死的朱文典的那样的大鲤鱼。但是我对父亲不能这样说,虽然我对田壮壮的婚事这件屁事并不关心,一点也不关心。     
      “大大,让我也去吧,我大哥的婚事,这是一件咱田家的大事,我去了不但能帮着冲茶倒水,还能长点见识呢。”     
      “不行!你都十六岁了,年龄不小了,这种事儿不能去!更别说冲茶倒水了,噢!你上窜下跳地帮着冲茶倒水,让人家姑娘家看着你在那里表演,你哥朝哪里放?嘴巴倒挺甜,就知道吃”     
      这倒是一个正理儿,我泄了气,暗地里埋怨自己生长得太快。这时我想,如果我永远都长不大多好,可以每天都怀有吃肉骨头炖大鲤鱼的梦想,而不用像田壮壮那样愁眉苦脸地躲在屋里练嗓儿,准备应付那个聋姑娘的明枪暗箭——母亲说男人女人相媒的时候就得注意这些明枪暗箭,和你说着话儿冷不丁就放出来一枪,刺你一箭,问你家里有多少钱啦,小时候患过什么病啦等等,回答得不聪明或者不满意,弄不好这亲事儿就能吹掉。母亲的这些话让我感到了长大的可怕,我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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