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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出去,便能见到姹紫嫣红的山岭耸立环绕着。
格雷走到柴火棚子看了一下,父亲当年砍的木柴,有的已经腐掉了,放在棚子前用来当砍柴墩的那段两英尺高的硬杉木则仍然竖在原地。他挑了一段锯好的木头,把它放到杉木墩上举斧砍下,斧刃劈进那段木柴里。他再次举起斧头往下劈,木头就分成两半,正适合在壁炉里烧。他拿起其中一半,继续把它劈成细柴用来引火。
他再次抡起斧头,但这次是砍向地上,细柴应声而断且四处飞散,斧头则劈进土里。他低吼一声,拔出斧头,这一次带着哨音的斧头直接砍进软土里面,小土块跳了起来。一次又一次,他挥斧砍向地面。
斧头改变方向,他竟朝木棚的柱子之一劈去,木屑飞了出来。斧头再次劈入,古老的木头被摧折了,在钢制的刀片下呻吟。格雷猛地拔出斧头,再次攻击木柱。空洞的喊叫声出自他的内心深处,他发狂般猛砍木柱,屋顶终于因突然失去支撑而开始倾斜。
他盲目地挥斧砍向横梁,刀锋碰到木头跳了回来,切入格雷的小腿。木棚的前四分之一开始慢慢地倒向地上,支架、木柱、横木发出很大的断裂声。但他还是砍个不停,砍向木柱、砍向屋顶的木瓦片、砍向地面,又砍向木柱。泪水挂在下巴上,因为他疯狂的动作而被甩到地上。他拔起斧头,砍了又砍,把一座木棚剁成碎片。他的腿开始流血,流进鞋子里面,额头全是汗水,两颊全是眼泪。他野蛮地挥动斧头,疯狂的咻咻声与剁木头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古旧的木棚已被斧头摧毁殆尽。
或许是五分钟,或许是一个小时之后,当他终于扔掉斧头时,双手全是水泡磨破之后的血,右脚裤管也因为血流得太多,湿得都黏到腿上了。他喘着气,从木棚的残骸边慢慢走开,留下地上一排血脚印。
格雷瘫倒在前廊上,视而不见地望向那些远山,斜阳把他的脸照成古铜色。他舔舔咸咸的嘴唇,想起奥兰多的脸,不知是两天来的第几次了。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盖地的黑云,和挥之不去的哀伤与愧疚。这栋木屋从来就是他感到痛苦与哀伤时的避难所,也一向都能让他得到治疗。但这一次似乎不那么有用。
格雷靠在一棵黑色的棉杨树上,双腿前伸,两脚悬在黑熊溪上,旁边是一丛丛毛莨属植物。溪流由他面前淙淙流过,有时湍急有时和缓平顺。溪谷里雾气迷蒙,使得原本嶙峋尖锐的岩壁似乎柔和平滑许多,沿溪生长的植物也蒙上一层湿气。发出嘶嘶声的白色溪流,似乎让他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他那双满是水泡又破皮的手仍然血迹斑斑。此地在木屋以北四百米,他随身携带的步枪和背包靠在身旁的树干上。
他拿出一长条牛肉干咬了一口,慢慢嚼着。这种牛肉并不是超级市场或便利商店那种味同嚼蜡的橡皮,而是肯其镇上那位茹丝奇瓦兹太太的独家产品,味道香浓、生津又滋补,只要吃了它,再吃其他东西都会觉得很没有味道。他仔细地咀嚼着,拿牛肉干的手指张得很开,另一只手则掌心向上放在腿上。他的手掌和手指仍感到刺痛。
狙击手受训时都曾学到,只要一被敌方盯上,若不立刻转移就有死亡的危险。此刻靠在树干上的欧文·格雷便在设法移动,想借此赶走奥兰多被绑在椅子上、因格雷的子弹而死亡的画面。他希望可以赶走那可怕的一刻,所以他的思绪从一个合理的解释跳到另一个,但求能尽快找到可以减轻他痛苦的那一个。而每一名狙击手也都曾被教导过,由藏身处撤离时,绝不能走当初进去的路。这一课或许也能帮助他,格雷学着避开会引发他悲痛不已的事物。如果他走新的门,也许门后的风景会不一样。
他抬起下巴,专注倾听的同时以头部保持不转动的方式搜寻溪岸两侧。父亲教过他,只要专注留神,就能凭感觉发现暗中监视着你的人,那是空气突然被搅动的感觉,以及怪异的不和谐感。
格雷现在就感觉到了。他仍嚼着牛肉干,缓缓把头向右转时,手也悄悄摸向步枪,眼睛则很快地扫视两岸的草丛和更远处的树林。
浅蓝色的眼睛锁在格雷身上,正由一丛山茱萸暗绿色的叶子后朝外窥视。格雷看见那对眼睛下方有一抹粉红色,应该是舌头。
“一只土狼,”格雷自言自语。“正是我最需要的伴。”
那只小土狼由树丛下钻出来,悄悄向前推进几英尺,站在四十英尺远的溪流对岸目不转睛地瞪着格雷。由树冠缝隙射下的阳光,照在它带点土灰色的背毛上,但腹部倒是蓬松的白色,腿上的毛呈尿黄色,尾巴长得很神气,舌头粗鲁地朝他吐着。
“走开吧,我可不喜欢被你这种鬼鬼祟祟的畜牲瞪着瞧。”
《白星》 破釜沉舟刚好在手边的就是最好的武器(3)
格雷捡起一块小石头不太认真地扔过去,它落在小溪对面的岸上,但那只土狼仍动也不动地站着。他的手因为这投掷而感到刺痛。
“你若知道我们一家杀过多少只土狼,你才不会这样乖乖地坐在这里呢。”
土狼伸着舌头喘息。
“你该知道我是一个很危险的人,”格雷嚼着牛肉干,左手还拿着将近半磅。
那土狼的眼睛晶晶亮,耳朵不停地转动,牙齿发出珍珠般的亮光。
“我之所以不喜欢你们这些土狼,”格雷向那土狼解释。“是因为如果我现在心脏病突发倒地,你马上就会跳过来,不管我们两个曾有的交情把我撕烂、啃食精光。”
土狼因为这时耳朵里又听到其他声音,就把头转了一下,样子好像很同意格雷的话。
“我的朋友彼得·柯茨讲过一个你们土狼会喜欢的笑话,”他对着那只土狼说。“他说,他曾跟一位小姐约会,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枕在胳膊上的她丑得要命,只好学你们土狼的那一招逃命法:宁可咬断胳膊,也不敢把对方吵醒。”
那土狼仍然屹立不动地等待着。格雷觉得被斧头砍伤的小腿伤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昨晚他找出母亲的针线盒,把一块手掌大小的皮肉,用针线缝回小腿上。
“好吧,我也不觉得它好笑,”他停了一下又说:“我在越南打仗时,都根据四周的地形来伪装,几乎分不出是我还是树木、草丛或泥巴。我若不想让他们看到,他们就看不到我,我完全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你还在听吗?”
土狼望着他。
格雷看了看手中的牛肉,故意把手向旁边平伸出去,土狼的视线也跟着那牛肉移动。“你果然没在听我讲话。不过我很佩服你这种一点也不伪装的贪婪,为了想要这条肉胆敢让我看见,这也表示你已非常饥饿,何况这牛肉也实在很好。可惜你吃不到。”
格雷又咬了一大口,故意露出牙齿还发出声音大嚼。“我也曾深入敌后,每次都被我脚下的土地吸收与之融为一体,田野好像也可以帮我思考,引导我、警告我。我这样地融入灌木丛,甚至失去了个人的身份,我与大地及它上面的一切一起感觉、一起呼吸。如果我是嬉皮,我会说我把我的知觉与大地共用,可是狙击手通常不是嬉皮。”格雷暂停一下。“这些话你听来会不会太玄?”
土狼只用舌头舔了黑嘴唇一圈。
“那正是我来这里的用意,”格雷解释时声音突然有点颤抖。“我希望这里的树木和草丛能接纳和吸收一些我的感觉,帮我卸下一些重担。噢,我的天。”
土狼趴下来,眼神冰冷地望着格雷不动。
“可是,一点用也没有。”眼泪出现在眼眶中。他用力地咬牛肉干,想掩饰心中汹涌的悲痛。那动物也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格雷才能继续。“既然你望着我,我还想尝试另一种技巧。狙击手深知他看到的许多东西其实是幻觉。”他把手掌朝土狼一伸,好像叫它不必争辩。“这是真的,例如,目标如果像你现在那样趴在地上,我们估计出来的距离会比实际更远。背景太过复杂时,也会这样。同理,如果目标出现在不连续的土地上,例如有沟、有河、有路什么的,距离通常都比你估算的近,所以通常就会丢掉老命。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子弹会从他的头上飞过去,射到你本来以为的那个地方,你不止没有打中对方,反而暴露了藏身之所,对方就会趁你再次瞄准之前把你干掉了。”
格雷又咬了一口牛肉干。“心灵从来不听我们的指挥。我只想做一件简单的事,只想藏起一小段记忆,让我不要去想起来。”他边嚼边说。“可是没有用。”
野狼坐起来,低低地嘶吼了一声,又将头俯低,但眼睛则仍盯着他望。
“悲痛和绝望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对吧?”
格雷单膝跪地站起来时,土狼也马上采取戒备姿势,尾巴一垂,全身往后弓缩,打算随时窜开。
“我也古怪过头了吧?”格雷说。“竟然跟一只土狼说话。”
他将手上还没吃完的牛肉干朝对岸丢去。它落在距土狼五英尺不到的地方,那动物立刻扑了上去,一口咬住那块手掌大小的牛肉,它先左右猛甩,确定那不是活的之后,仰头把它吞进嘴里,接着用力甩动身体吞到喉咙深处。它又舔舔嘴,头也不回便钻回森林去了。
格雷拿起步枪和背包时,手掌痛得像火烧。他沿小溪朝位于下游的木屋走回去。“简直发神经,竟然对着一只土狼哭诉。”
10
那辆偷来的老旧旅行车在三百英里后开始出现问题,它的里程数和年纪原本便经不起高速公路上连续数小时的奔驰。最先罢工的是冷气,接着左后方的轮胎爆了,他只好换上那个也已经快要磨平的备胎。接着避震器开始发出可怕的噪音。但一直到仪表板上有个红灯亮起来,尼柯莱·朱佐夫才把车子驶到路肩停下,掀起引擎盖。风扇皮带断掉不见了,难怪引擎温度会变得这么高。他必须换一条风扇皮带,与再偷一辆车相比,这样做别人更不容易发现他的行踪。
他开下高速公路,经过克里夫兰市一段仓库与轻工业厂房区之间的破烂马路。时间已接近凌晨一点,除了几辆拖车和货车来去,街道上空无一人。少数几家还开着的加油站只有便利商店,修车房也都已打烊,只有街灯照着空荡荡的柏油路。
他把车勉强开进中央街,一辆载着钢条的平板卡车停在路边。在这个街区的转角,有一家日光灯仍然大亮、应该还在营业的加油站。他开了过去,发现修车房的铁拉门早已锁起,但办公室的门还开着,有个男人把脚放在办公桌上正在看杂志。车子开到加油泵旁边,一压过地上的电铃线,办公室里的电铃就响了起来。
这加油站用的还是旧式的滚筒数字表,而不是最新的电子表,接近地面的部分黏满泥灰和油污,加油嘴外面的橡皮护套也是裂的,显示出生意和维护都不好。加油站原来应是漆成白色的,风吹雨打使它变成了棕黄色。旁边三夹板建成的洗手间外挂着“故障”的牌子,前面放着好几个五十五加仑的黑色大油桶。
《白星》 破釜沉舟刚好在手边的就是最好的武器(4)
管加油站的巴德听到车子开进来,只抬起头望了一下,又继续看他的杂志。希望来客自己动手加油,再把钱拿过来给他就好。在他的脚边,除了一杯咖啡和达美乐披萨的盒子,还有一封州警察局寄来的公文。巴德打开信封看过了,没什么有趣的东西。警察们总是没事找事地寄些东西。
但是开着老车的家伙并没有自行加油,而是停在那里望着他,似乎要他过去帮忙。一个高大的家伙,戴着帽子,眉头揪得紧紧的。巴德觉得好像有点面熟。那车挂着新泽西州的车牌。巴德无可奈何地摇一摇头,扔下杂志走了出去。
“加满油,换一条风扇皮带。”话说得很吃力,而且口音很重。
唉,又一个波兰人来到克里夫兰,这里快要变成芝加哥了。还有加油站的老板干嘛要假装这里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呢,巴德觉得自己在这里替人加油根本就是大材小用。他瞪着那个外国人,很想叫他滚到别的地方去。这种老爷车,根本不该出来到街上跑。但是老板交代他,对待客人要有礼貌。
“关上引擎,我才能加油啊,不然我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了,”巴德开着玩笑。
客人连个笑意都没有,天哪,这些人是怎么来美国的。这个波兰人的头脸像被手拷打过几下,想来是个狠角色。他来过加油站吧,巴德老觉得见过他。
“我去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风扇带,”巴德说,“我们不收信用卡。”
他也不信这波兰佬会有信用卡。他又点了一根烟,吁一口气,把火柴收入口袋,望向街道远方。真希望丹尼和他那辆火鸟赶快回来,帮他修这家伙的车。
他在办公桌旁停住,那个波兰佬真的有点不对劲。他的目光落在警察局的公文信封上。他走过去拿出里面的通缉令,果然不错,突如其来的兴奋使他发出几声怪笑。五万美元悬赏名为尼柯莱·朱佐夫的谋杀案凶手,死活不计。太好了,对方既然是谋杀案的凶手,巴德要怎样整他都可以。他不只会发财还能变成英雄,他再次得意地笑起来。
他抄起那张通缉令得意地走到加油区,拿起加油枪,将开关泵臂往上扳。波兰佬仍坐在驾驶座上,巴德拿出他的火柴。
“嘿,波兰佬,认得你自己吗?”巴德举高那张已经分送中西部每一州的机场、巴士站、加油站、租车站的黑白照片。彼得·柯茨煞费苦心的成果,已通过联邦调查局、地方警察局、各州的公路警察局的网络尽量发送出去。
巴德突然把另一只手上拿的通缉令朝车窗里一丢,伸手到口袋掏出打火机。
“你走错地方了,朋友。”巴德大笑。
他很快地举起加油枪,不是插进油箱而是插进波兰佬鼻子上方六英寸的车窗缝隙。他随即扔掉照片,并用九岁起就开始抽烟的那种人的熟练手法划了一根火柴。他一手紧捏着加油枪,一手举起火柴,发出疯狂的笑声。
汽油灌进福特车里,流过那外国人的身上,巴德把火柴丢进汽油里。汽油轰地一声烧起来,车厢里爆出一片橘红色的高热火舌,将巴德与那外国人隔开来。他退后两步,避开那热空气,但仍远远地拿着加油枪,继续把液体的火焰灌到车子里面。
巴德发出高八度的桀桀怪笑。熊熊火焰由车窗里冒出来,快要烧到加油站的顶篷了。高腾的烈焰下,车内什么都看不见。
五万元!巴德关掉油嘴,扔下加油枪,跳着舞返回办公室。那笔钱比他两年的薪水都多。旅行车发出叽叽嘎嘎的呻吟声,开始倒下来。乘客座的门爆开来,火舌沿着水泥地上的汽油烧到前轮,发出橡皮燃烧的黑烟。油箱随即发出巨响,爆炸开来,为这场火的风暴增添新的威力。轮胎再也支撑不住了,老车开始往下沉,里里外外都陷入一片冒着黑烟的火海。
“五万大元,”巴德发出欢呼,走进办公室抓起电话。“啊,我该打电话给谁?”
话筒尚未拿到嘴边,他的脖子已被紧紧箍住。一只又长又粗的前臂把他整个人抬起来,所有的嘶喊、恐惧、痛苦与害怕都被箍在喉咙里。另外一只像铁钳一样的巨手,伸上来勒住他的胸口,用力之猛,让巴德听到自己的两根肋骨应声而断。巴德只能用脚攻击,他拼命地往后踢对方的腿,然而勒住他的人根本不理他,只抓着他由办公室走进修车厂。巴德想喊救命,但气管已经快被勒断了。他拼命用两手又抠又扳,对方只是勒得更紧。办公室内有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
身经百战、当了二十多年军人的尼柯莱·朱佐夫一向身手敏捷。汽油灌进来、大火轰然点着之际,他已离开车子,只有靠近汽油灌入方向的那只胳膊,在奋不顾身去拿后座上放着的狙击枪的帆布袋时,不幸被烧到。
朱佐夫扔下巴德,扔开他的帽子、扯住他的头发,把他拖到电钻车床旁,将他的脑袋按到钻床下面,巴德只能哑着嗓子拼命喊救命。
朱佐夫一手按住对方脑壳,另一只手顺手把钻床上的开关一扣,握着电钻就把手朝下按,将又粗又长、有着螺旋槽沟的电钻头,往巴德的太阳穴钻进去。被巨掌按住的人,开始没命地嘶喊。
电钻尖尖的头从巴德的太阳穴钻进去,一阵绞动,鲜血、脑浆混着头发顺着钻头上的螺旋槽往外喷。巴德开始抽搐,手脚瘫垂,但因为脑袋还被电钻插着,只能被钉住挂在车床上。死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舌头垂在嘴外。
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