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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竟然发现你们两个在公园抓苍蝇玩。”她板起脸瞪着他们,然后好像正极力忍着大笑,勉强把嘴闭住。她的头发黑得发亮,眼睛却是冰蓝色的。“我是安雅·韦德。”
《白星》 孤星高照假钞的来源(7)
柯茨迅速起身。“你就是联邦调查局汤恩·希尔森跟我提过的那张王牌。”
“希尔森先生在你们查出那枚弹壳是俄国制品之后,立刻和我联络。我是国务院驻莫斯科使馆负责安全的人。”
格雷站起来伸出手去,她的脸上闪过一阵恶心。
“跟我握手不必像要去就义的烈士,”格雷故作轻松地说。“苍蝇早就飞走了。”
“跟苍蝇没关系,”她把手提箱放到地上。“而是你在陆战队的服役记录。”
柯茨很快地改变话题。“汤恩说,韦德小姐是全美国对俄国的犯罪调查系统最有研究的人。”
“或许你也该学到俄国人的圆滑,”格雷说。
许久以前,格雷便已决定不再理会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硬要别人也接受他们想法的男人或女人。通常,他的应对之道是保持沉默,装出有点无聊的样子,只偶尔冷冷地点头,拒绝被牵着走,直到对方认识到格雷多么希望自己是在其他更愉快的地方。只可惜格雷的上司弗兰克·陆卡就一直认识不到,误以为格雷的沉默就是明白与同意的表示——因为这样显得极为聪明。
格雷慢慢才发现,他的军旅生涯带给他的只有折磨,但他也发现他之所以能忍受常人所无法忍受的,也是军中训练所致。例如,他就是能不再用别人的意见和观点来衡量自己。他的经验和绝大多数的人是如此不同,令他无法信任别人对他的判断。他们不曾透过观测镜的十字线去看事情,他们不曾了解也永远不会了解。
“韦德小姐是俄国问题专家,”柯茨再次表示推崇。“她应希尔森的要求,开始追查那枚红弹头。但我们从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坐到长椅的另一端,表示对两个男人身上的气味不太敢领教。一名慢跑的人由他们面前经过。
安雅·韦德脸上的笑容有点冷。“格雷先生,看过你在越南的服役记录,我以为会见到一个拥有现代技术的‘开膛手杰克’,结果却是在公园内闲晃的无聊人,倒让我松了口气。”
格雷站起来,刻意用无趣又嘲弄的口气对柯茨说:“柯茨,等韦德小姐向你简要汇报完,你再跟我说吧,我突然觉得可以再跑个十英里。”
她的微笑是得意的,似乎藏着天大的秘密。“那你会听不到那个以红弹壳为标记的狙击手是谁。”
格雷的嘴动了两下想顶一句,可是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只好坐回原处。
“这个人姓朱佐夫。”她宣布。
“朱佐夫?”格雷大声说。“二次大战那个维克多·朱佐夫?他以红弹壳当标记?我从来没听说过。”
韦德接着说:“光是上个星期我就见过俄罗斯三个警察机构、两个军方单位和一个民间组织。听了足以创下世界纪录的谎话和推诿之辞。”
“应该也有一堆要求约会的话吧?”柯茨拍着马屁道。
“据我保守估计是十三次,”她只对警官笑着说。“俄国男人认为西方女人天真又轻浮。”
格雷毫不怀疑那些求欢的数字。安雅·韦德是个好看的女人,明艳亮丽。他从没见过如此黑得发亮的头发,而且又浓又密,随意地披到肩膀一边,呈现出并非她原意的撩人效果。黑貂毛皮般的头发和雪白脸蛋,恍若维多利亚时代的胸针。她的眼睛蓝得发亮,鲜红的嘴唇使得洁白的牙齿更为突出。格雷觉得,她显然也很懂得利用笑容达到目的,前一刻显得精明干练,下一刻则神秘而诱人。
“别再盯着我看,格雷先生,”她的声音像大铁锤敲着铁道上的钉子。
格雷抓抓鼻梁,觉得有些尴尬,转而望向小径上慢跑而过的人。
安雅·韦德又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红军罪案检察署,要求调阅他们军方的审判资料。可是负责的上尉一直不答应。”
“希尔森说你办事一向很坚持。”柯茨说。
“直到当天下午,我在家中接到电话,接着是一辆专车送我回那个检察署,见到了署长库柯夫少将。大概他的上级和他研究过,如果真的有一名俄国军人在美国狙击美国公民,他们最好协助我把这个人查出来。所有的关卡突然间都畅通无阻了。”
一个乞丐过来要钱,柯茨挥手要他走开,但他反而上前把手伸到韦德小姐眼前。柯茨只好亮出警徽叫他滚蛋。那人才嘟囔着走开。
“那个少将署长一定替你打了不少电话吧?”柯茨将证件收回胸前口袋。
“岂止如此,”她说。“他找来原克格勃第二局的头子罗可斯基上校,要他尽量帮我。他的单位负责侦办与外国人有关的凶杀案。”
格雷再次把目光移到她脸上,不过已比较小心。刚见面的时候,他以为她年纪很轻,仔细打量之后,才发现她已经过不少历练,眼角有新旧交杂的浅鱼尾纹。看起来漆黑的秀发里,其实也掺了几根灰白色的,好像在无月的黑色天空闪过的流星。她的声音有着洞悉世情的节奏,且略微沙哑,应该是来自人生的历练。还有她落落大方地叠起腿、背靠着长椅对纽约警官侃侃而谈的那种老练神态,尤其他对格雷的不假辞色,处处都显示出她绝不青嫩。格雷推断,她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
她正在说:“他们的情况经常是左手搞不清右手在做什么,所以那位少将刚开始一口咬定苏军并没有狙击学校,而上校也表示同意。他们并非在说谎,可是他们也正对事情进行追溯。”
“你会俄语?”柯茨问。
她有点迟疑地望了格雷一眼,问道:“你们对我毫无所知吗?”
柯茨回答:“希尔森说你很能干,看来你在莫斯科也很兜得转,我只知道这些。”
“我有公安学硕士学位,在联邦调查局当过十年特工,然后转往国务院驻莫斯科使馆主管安全八年。我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在和莫斯科警方打交道,也和其他独立共和国的情报单位保持接触。我主要的工作,是调查与美国公民有关的罪案。我装不了俄国人,但是俄语还可以。”
有对年轻情人溜着直排轮过去,两人亲热地搂着。女孩身上穿着领口开得很低的蓝色尼龙上衣,配套的运动短裤裤腿却拉得很高,在别的国家的话,她大概会因服装不整被逮捕。
《白星》 孤星高照狙击手训练(1)
“结果那两位官员有没有查出什么?”柯茨问。
“他们被我的一再追问以及一再威胁要找他们的上司搞得很烦,总算有了点结果。”
安雅·韦德讲话时,很自然地又把黑得像瀑布的秀发往旁边一甩,姿态十分美妙。这也许是她的习惯动作,只见头发轻轻一晃,让人得以从另一个角度欣赏她的下巴,感觉耳目一新,并对她更加注意。她或许也很清楚自己那让人暂停呼吸的魅力,也不怕与她对话的人把焦点放在那里。也许,她正在卖弄她的外表。这让格雷震了一下,觉得似乎发现了她也没有觉察的事,并为这小发现略感得意。
她正继续说:“那个少将在第二天打电话找我,他尴尬地说他发现苏军特种空降部队有‘狙击手训练学校’,并表示他前一天真的不知道。并暗示,他当时也不应该知道。”
柯茨说:“那家伙跟我一样,我们都不知道俄国有特种部队。”
她银铃般的笑声与远处踢足球儿童的笑声相互呼应。安雅·韦德跟这位纽约警官好像很投缘,柯茨的举止神态也突然高雅礼貌起来,没有平常那样粗野。
她说:“苏军有五个军种,陆军中有个单位是特种空降部队,担任空降敌后、建立桥头堡、破坏敌军指挥部和通讯系统的工作。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优秀分子。所有苏联参加奥林匹克和其他各种国际性业余拳击、射击、角力等运动锦标赛的选手,都是由这个部队里挑出来的。虽然这些人到国外参加比赛时,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军人。”
“全是骗子,”格雷打趣地说。“难怪苏联要瓦解了。”
她只瞥了他一眼。“库柯夫少将带我坐车到莫斯科南方六十英里、奥卡河和莫斯科瓦河交会处的科洛姆纳市。”
格雷说:“那个城曾被鞑靼人攻占过四次。”
说话时她朝格雷慢慢转过头,但好像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他说:“我在斯坦福修过俄国史,本来我想主修历史的。”
“你根本没进过斯坦福,”她严厉地纠正他的话。“我看过你的资料。”
“那就应该是俄勒冈州立大学,”格雷说。看来他是怎样也逼不出一个微笑了。
她调整坐姿,更偏向柯茨那边,又不理他了。“那所狙击学校在科隆纳市外五英里。本来由第一特种空降师远程侦测与管理,苏联解体之后经费不足,暂时关闭了,目前只有一名上校驻守。”
“资料就是那个上校告诉你的?”柯茨问。
“他只是个管文书的官僚,幸好不少以前的教官还住在学校附近,他们穷得无法搬走。在只有碎石地和一张破桌子的训练中心,我跟其中三位五十多岁的前任教官分别谈了一下。”
“他们敢说什么吗?”柯茨问她。
“少将命令他们把红弹壳狙击手的事都告诉我。其中一名教官说‘红色十月大决斗’,好像我就该清楚了。看我一脸迷糊,他们还有些伤心呢!”
“因为那是史上最著名的一次狙击手大决斗,”格雷说。
“我请他们原谅我的孤陋寡闻,他们立刻把这段历史告诉我。一九四二年,德军攻打斯大林格勒时,维克多·朱佐夫是苏军第二八四师的狙击手,结果他和德军最有名的狙击手在城外的荒山野地决斗了三天之久,才解决那个……”
“寇尼格少校。”格雷帮她接下去。
“他是纳粹帝国军队里最厉害的一名狙击手,也是德军总部特别派来狙杀朱佐夫的。”
格雷说:“朱佐夫因曾狙杀八十二名德军将士而成为苏联的英雄。”
“苏联的小学课本里都有讲述朱佐夫英勇事迹的文章,但并未提到他喜欢留下涂有红漆的弹壳。”她直视着格雷,“可能是不希望这种怪癖对群众造成不良影响。”
“可是朱佐夫至少已经七十五或八十岁了吧?怎么可能是我们的杀手呢?”
安雅·韦德露出得意的神情说:“我们可以去问他。”
两位男士不约而同地向前倾身,想听下文。
“他就在苏联领事馆里,距我们坐着的公园只有一英里半。”
柯茨警官掏出电话。“我的天,俄国人已经把他羁押起来了吗?”
“大约十年前,他的一条腿因为坏疽症锯掉了。”她说。“两个星期之前,他坐着轮椅到纽约来动心脏手术。我来这里以前曾和俄国总领事联络,他非常乐意提供协助——大概已经预先接到克里姆林宫的通知了吧。他也一再强调,以朱佐夫目前的状况,不可能跑到别的地方去,我们随时可以过去找他谈话。”
“不管什么红弹壳,”格雷摇头说。“他不像我们要找的人。”
“你们叫我去找一个会留红漆弹壳的狙击手,”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找到了。”
“这老家伙怎会住在俄国领事馆?”柯茨问。
“他是苏联或现在称为俄罗斯的民族英雄,当然有特殊待遇。他由政府送到哥伦比亚医学中心接受手术,然后他们又在领事馆弄出一个房间供他疗养,也雇用特别护士照顾他。”
他们站起来,两个骑越野脚踏车的小孩只好由他们旁边绕过。
柯茨说:“让我们先去找他谈一下。”
“我得先住进旅馆,洗一下隐形眼镜,一小时后在领事馆碰面,好吗?”
柯茨点头。“好,安雅,你往南先走,我跟格雷往北走到没树的地方时再转弯。一小时后在领事馆碰头。”
“迂回转进?”她说。“苏联解体以前,我们在莫斯科出门时都是用这种方式。”
柯茨说:“和欧文站在没有遮蔽的地方,解体的可能是你。”
安雅似乎不得不承认她也害怕这可能降临的杀身之祸,把头一点朝南走开。“好吧,那就一小时后见。” 等她绕过一棵大树消失不见后,格雷说:“你现在总该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我在越南的经历。他们甚至还没了解我,就已经唾弃我了,这位安雅小姐几乎拿我当怪物。”
《白星》 孤星高照狙击手训练(2)
柯茨笑道:“那也可能是你长得太丑。”
“跟这位小姐共事,我会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顶多只需忍耐她一两天,她就上飞机回莫斯科去了。”
“我不喜欢被人叫成‘开膛手杰克’。”格雷开始朝北走。
柯茨跟在后面。“除了安娜·蓝道检察官,我从没见过你跟其他女人的互动。”
“那又怎样?”
“结论是,你不懂得怎样跟女人互动。”
助理领事推开领事馆三楼房间的门。他穿着一件人字呢的休闲西装,但是袖子短了两英寸,用发油全部梳到后面的黑发使得他的额头显得更高。“请进,”他的英语口音很重,好像嘴里含着许多小石头。“十五分钟后我再来陪各位出去。”
安雅·韦德问道:“你不坚持要在我们谈话时留在现场吗?”
助理耸耸肩。“房里有窃听设备,我宁可到监控室边吃三明治边听你们交谈。”他笑了笑。“或许去听麦当娜。”
她摇摇头。“有时我还真怀念那些紧张兮兮的日子。”
格雷随着她和柯茨走进房间得到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存放古董家具的仓库。各式装潢使得房间太过拥挤与花俏,靠墙是一张上有镶嵌装饰的檀木梳妆桌,再来是胡桃木角桌和刻有像是小鸟图案的立柜。挤在地毯上的还有维多利亚式的书桌,几张脚凳和十几张各自都不成套的英国椅子,其他还有盆栽与中国花瓶,胡桃木壁炉架上有一座古董钟,壁炉前面是一片放在三角架上的刺绣屏风。
“真像我祖母的阁楼。”格雷低声说。他皱起鼻子抵挡霉味、樟脑丸味、陈年灰尘和一种很奇怪的鱼的味道。他利用这一小时在西区运动俱乐部洗了个澡并换了衣服——他发现在山姆·奥尔的拳击场享受运动乐趣后,在那里能以会员身份洗澡、吃午餐,就又成了那里的会员。
在这一大堆昂贵的古董家具之中,有张十九世纪的英国式铜床,这是英国人发现铜床不像木床那样容易被虫蛀之后开始流行的。床上的床单、床罩、棉被,都折得像在军队卧铺上那么平整。
“俄国人喜欢把他们在国外的使馆布置得金碧辉煌,务必给访客留下深刻的印象,”安雅·韦德说。“这也是他们从沙皇时期开始就染上的崇洋心理。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没有俄国味,非要法国或英国的才算高级。”
“我没看到人啊,”柯茨问。
格雷由一面古董雕花镜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他的目光随即转到室内唯一舒适的懒人躺椅上,那儿有一堆黄色的布。“他在那里。”
那是一个老人身上的浴袍和同样布料的拖鞋,他的另一只脚只到椅子的边缘。由窗户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使他的秃头好像跟浴袍同样的颜色。几根残发挂在头上,头皮下青色的静脉血管清晰可见。那张脸就像透明的树皮,格雷想象自己可以透过脸皮看到他的颅骨。颧骨因为脸颊凹陷看起来特别高。鼻子窄到像钩子,因年纪实在太大,就像垂在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的薄唇因呼吸而微抖。他的眼睛闭着,显然正在假寐。
“他知道我们要来吗?”柯茨问道。
老人突然抖了一下,惊叫一声,眼睛张开来转了一圈,再眨两下,发出揉搓纸张的声音:“Koshmar。”
安雅·韦德将他的俄语翻译给另外两个人听:“噩梦。”
老人又说:“Nu, byvaet。”
“他说他常作噩梦,考虑到他的历史,这也难怪。”
她走进那道阳光中,站在他的圆躺椅前,用流利的俄语自我介绍。老人听完,咧开一口坏牙的嘴用俄语回答,并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他用俄语讲了一阵,露出微笑并邀请似的扬起眉毛。她哈哈笑着用俄语回了几句,逗得老人笑着搓了搓双手。
“他说什么?”柯茨问。
“他想跟我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