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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也有独占的欲望么？”
“当然有啊。如果是我，我也绝不会允许我的男人有除我之外的女人。要么是我一个，要么是其他所有。”
刚说完就想起了秦铭和青青。其实，不需要其他所有，只要一个青青，就足以让我放弃和被放弃。
笨蛋！他们是不同的！后来的我，才是第三者吧？要不是遇见我……多出来的那个人，是我啊！
我不断地在心里打压自己。善于自乐的人一般也善于自虐——又是青青的高论，但是的确很精辟。
“你这么相信自己可以抵得过其他所有？”赤烬挑挑眉，打断我的“心理活动”。
“如果抵不过，那只能说明他不够爱我，那我就放弃他，给他自由去选择其他的所有。人生漫漫，自然会有足够爱我的人，非我一人不可。”我也对他挑挑眉，表示我就是这么自信。
可我实在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为了劝导赤烬，面上的我伪装出了那不可一世的狂傲样，心里却是打翻了五味瓶。我已经遇到那个足够爱我的人，是我自己把他推开……也许我还会遇到另一个足够爱我的人，可我会不会有足够的感情来回报呢？
赤烬却被我滑稽的表情逗笑：“拿你没办法。跟你聊天，本来让人难过的事情也不觉得怎样了。”
那是！我马上抛弃那些磨人的胡思乱想，得意起来。也不看看我十年来都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声东击西，顾左右而言他，连哄带骗……为了中断青青和秦铭无止境的斗嘴，什么手段我没有用过？
当然，我在得意的时候是不会想到某人刚才还手足无措连个笑话都不会讲的。
“其实我娘……也算是个美人，要不是她太狠，在宫里的人缘应该可以赶上濯妃的。”赤烬幽幽地说。
想到小烟口中很美很善良的女子，我再也按捺不住好奇：“濯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美，美得沁人心脾，美得让我父王失魂落魄，主动放弃进攻白水。”
赤烬顿了顿，仿佛在穿越记忆的隧道，瞳仁也渐渐深邃起来。
“那已经是八年前了，白王突然失踪，白水落入长子白渊的掌控之中。白渊这个人，暴戾阴险、奢侈糜烂，于是白水迅速陷入贪官横行，恶吏遍地的境况。没钱没势的百姓生活艰难，偷蒙拐骗的也越来越多。差不多只过了半年时间，白水就已一片混乱。”
“我父王乘机攻打白水。火军过处，所向披靡，没有遇到一丝抵抗，直取白都水城而去。可是我们一直到达水城脚下都没有看到白渊半个影子。水城城门紧闭，门外站着一个衣袂和长发一起飘飞的女子。那女子抬起双眼看向我们时，全军都为她的美貌倒吸了一口气。她神情决然地说了一句话：‘我愿意以我换白水。’然后我看见父王的瞳孔一点点缩小，最终他翻身下马，抱起那女子，下令全军撤退。”
“父王回国后马上封她为濯妃，对她百般宠爱。但因为她生性淡泊，每每都把赏赐分给下人，也不和其他妃子争娇夺宠，除了我娘，倒也没有其他人去为难她。”
“才一个月，就传出她有身孕的消息。她以此为理由，迁到了宫里最偏僻的角落，还自名为水阁，自动把父王出让。”
“她好象不是很爱你的父王。”我忍不住插嘴。
“应该是一点都不爱。”赤烬无奈地叹口气，干脆坐倒了地上，倚着栏杆。
“可是她越冷淡，我父王越沉迷。即便她有孕在身，即便她躲在水阁，我父王还是天天过去看她、陪她，丫鬟、护卫、大夫甚至厨子都不停的往水阁派，更别说绫罗绸缎，零食补品。”
“可是她临盆时却难产，痛了一天仍不见孩子落地，全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直到夜色降临，宫外来了名大夫，自称为救濯妃而来。父王已几近疯狂，此刻来了根救命稻草，想也没想就让大夫进宫了。”
“那大夫把所有人都推出屋外，一个人忙碌了一整晚，凌晨时分才在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中走出门来。”
“那大夫这么厉害，不会是药王乐风吧？”我疑惑的问道。
“他没说他是谁，留下药方就匆匆离开了，之后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哦……”我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推推赤烬，催他继续往下说。
“濯妃生下的是龙凤胎，那孪生的兄妹俩，就是焰和烟。白色的皮肤像濯妃，白色的头发像父王，生得人见人爱。七年来，父王对他们两个是百依百顺，舍不得骂，更别说打了，要不是濯妃管教着，肯定变成小魔头。”
星光中的赤烬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那刚毅的脸部线条，那曾经犀利的眼眸，都被蒙上一层轻纱般，荡漾着柔情。
“可那天夜里，濯妃忽然带着焰和烟来找我，求我带着她的孩子逃走。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只是哀求。我只好同意。我刚收拾完行李，就收到父王已回宫的消息。父王在去了水阁后，就直接囚禁了濯妃，并且命令全宫搜索焰和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想象着赤烬在千军万马中带着两个孩子逃出生天的情景，不禁抚抚胸口：“幸好幸好，幸好有你，不然我就见不到可爱的小烟和小焰了。”
“本来，我对他们只是歉疚，我只想着弥补。可是日子久了，我真的被他们吸引。他们和濯妃一样，都是那样坚强的人，坚强得让人心痛。”
“你有什么好歉疚的啊？小焰和小烟都很喜欢你甚至崇拜你呢。”我马上不满他话里的某些言词，提出抗议，顺便也学他盘腿往地上一坐。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烟的腿是被我娘废掉的。”
我心头一悸，不由自主得抓住了他的衣袖：“难道小烟的腿不是生来就不好的么？”
“烟生出来的时候确实身体不好，但也只是虚弱。她满月那天，宫里人都按父王的吩咐忙着置办满月酒宴时，我娘封锁了水阁。”
“她随便抓了一个孩子，抓到的是烟。她用针去刺烟的脚底——因为针孔很小，婴儿的脚又藏在襁褓中，不易被人发现。”
我的心剧烈地痛起来，仿佛那些针都扎在了我的心口。
“烟在酷刑中号啕大哭，直到昏死过去。濯妃被压制着手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害，却除了流泪别无他法……”
“别说了！”我揪着胸口的衣服，语气已经哽咽。心中的恨意几乎要把我的胸腔撑破。我使劲的锤打赤烬，仿佛打他就可以让他收回刚才的那段，仿佛只要他不说，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赤烬一动不动，任我在他身上发泄。任我发泄完所有体力后，扑在他腿上哭。
而我从小烟的腿想到秦铭放开的手，想到景祺嗤着鼻子的样子，想到乐风安排后事的无奈，更加悲从中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还疯狂地想念青青，想念她笑弯了眼睛说“小希真没用”的样子；想念她捏着我的脸说要制造些血色；想念她拍着我的背说乖乖不哭；想念她一不开心就沿着操场跑十圈的恐怖；想念她一遇到生气的事情就拿我和秦铭当出气筒，事后又甜言蜜语软声道歉……
所有的想念却又都化成了不安，铺天盖地的不安把我包裹，几乎要让我窒息，只有眼泪是唯一的拯救。
等我醒来，我马上就后悔了。
首先是赤烬这个笨家伙，也不知道把我放到床上去，就这么一动不动地陪我睡在外面，结果是我在他的喷嚏中醒来后，也连着打了N个喷嚏。
其次还是赤烬这个笨家伙，他把我弄哭了以后又不负责哄好，结果我流着眼泪睡着，早上醒来眼睛肿得象胡桃一样，都快睁不开了。
最后还是赤烬这个笨家伙，太阳都老高了，他既然早就醒了，居然也不晓得把我叫醒，就这样看着我，导致我醒来时不得不接受来来往往的各式各样的人对我行注目礼……
我的形象啊～～！
我的心简直要泣血。
我的手又一次带着无奈抚上了额头。
算了，还是赶紧换掉这一身已经给客栈掌柜抹过地板的鲜艳湖蓝吧，还有要用掉青青一对眼膜贴，还有要补个觉……总之，接受教训，从此之后一定低调再低调……
之后的几天里，我倒是真的低调了，可赤烬却很不配合的开始“高调”。
他发烧了。
上午，我舒舒服服补睡了一觉后，赤烬已经去买了午饭过来，递给我之后一言不发的回了房。我却没看出什么不对，一个下午就给小焰和小烟讲《射雕英雄传》，还怂恿小焰和小焰叫赤烬“烬哥哥”，因为他们那赤烬大哥笨的程度和郭靖有得一拼。小焰和小烟听得入迷，对黄蓉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我们说说笑笑一直到夜幕降临，肚子发出抗议了，才想起晚饭的提供者“烬哥哥”。
当我推开隔壁的门，看到直挺挺躺在床上的赤烬时，呼吸一滞，飞奔过去，却发现他只是睡着了。我摇摇他没有反应，就用手拍了拍他的脸。他脸上的温度高得吓人。肯定中午就不对了，还逞强……我看着这个男人，很想骂他，却骂不出口。
我去买了晚饭和小焰小烟一起吃。小焰告诉我，他们遇上我时，已经在马上逃了一夜。而赤烬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在那时挨的——全拜喜儿所赐。
因为在宫里生活是不需要银子的，所以赤烬几乎是身无分文地就带了两个小孩跑出来。虽然濯妃在包袱里准备了很多首饰，但是在坑人的当铺也抵不了多少钱，日子一久，他们就两手空空了。赤烬想必因为母亲的关系，人缘本就不好，更别说亲信了，之前的心腹手下估计也因为他的出逃，关的关，杀的杀，根本没有地方筹钱。所以，当他们在延城看到风尘仆仆的喜儿东张西望像在找人时，简直就像遇见了救命稻草，一把把她拽进了小巷。
喜儿把他们安置在郊外的一座小屋子里，给他们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当然还带来很多银票。已经风餐露宿很多天的人，吃饱喝足后当然倒头就睡。
可他们没睡多久就被马的嘶鸣声惊醒了，然后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被官兵包围。经过一番浴血奋战，赤烬带着他们突围而出，继而又突破城门，直到遇到我的马车。
估计那个时候赤烬没有把握可以逃脱，加上我的马车这么特别，如果逃脱了回来找也很容易找到，所以才会被选中吧。所以，车夫大伯的怨死不能怪赤烬，要怪只能怪我太招摇。
早早的安排小焰小烟睡下后，我留在了赤烬房里。
看着床上已经烧得意志模糊的赤烬，我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样。
我不敢叫大夫，怕大夫看到这么多伤会起疑心，就自作主张地给他吃了颗退烧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对了，还应该消炎才对！我又给他喂下两颗阿莫西林。
消炎……啊！伤口也应该处理一下！
我懊恼地捶了捶脑袋。我怎么这么粗心，都六天了，也不记得让他上药，还舒舒服服的只管着享受饭来张口……
回到房里拿了如俊给我备下的金创药膏，又让小二打了盆热水，我咬了咬牙，一点点解开赤烬的衣服。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当我解开那镏金商袍，看到那些狰狞的伤口时，还是兀自打了个激灵。
那片小焰包扎的布条上，新的血迹已经蔓延开来，一股血腥味让我几乎昏厥。从小就有轻微的晕血症，再加上严重的贫血，青青说我是个跟血有仇的人。
可我再怎么跟血有仇，现在也得继续。
伤口已经有点化脓了。我强忍住要呕吐的欲望，用毛巾一点点清洗干净，然后用了整整七颗阿莫西林胶囊里的粉末，才洒遍这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接着是寻找包扎的布料。
找来找去，还是那件签名T恤最柔软，也最干净。我狠了狠心，把T恤的袖子剪了下来。
可看到衣角上那有力的笔迹，那“秦铭”两字下面画的笑脸，我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仿佛一股清泉在心里涓涓流淌，没有惊涛骇浪，却细水长流。
最终我把这一块挖了下来，用剩下的布料给赤烬做了包扎，然后给他盖上两条棉被利于排汗散热。
所有的事情都干完了，我坐在床边，困意袭来，却又不敢睡觉——赤烬头上压着的冷毛巾每隔十五分钟还要换一次呢。为了抵挡困意，我只好又拿出自娱自乐的老办法……
不知道唱了多少歌，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次毛巾，在油灯枯尽，窗外泛白时，我终于趴在床沿沉沉睡去。
故人
“小希，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坚强，知道吗？”
“小希，遇到伤心的事情，就看看天空，妈妈在天上看着你呢。”
“小希，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妈妈只要你开心……”
“小希，妈妈走了，你不要哭……”
“妈妈！”我慌乱地伸手，想抓住那远去的身影，一下子惊醒过来。
今天是怎么了，都这么多年没有梦到妈妈了。妈妈好像很担心我的样子。呵，妈妈啊，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脸上绷绷的，好像有泪痕，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擦，却发现手已被紧紧地握住。
一抬头，我就跌入了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好像玛瑙的酒杯里盛满了经年的醇酒，醉意微漾，芳香却已肆意地随处飘荡，渗入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让人不饮自醉。
我忘记了呼吸。
两片微烫的嘴唇吻上我的眼睛。
我闭起眼睛，头脑一片空白。
酥麻的感觉从脸上传来，那是干裂的嘴唇吻着我的脸。干裂的嘴唇……我突然从醉酒中清醒，猛的睁开眼睛：“你要不要喝水？”
赤烬呆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带着懊恼的表情笑了笑，把我拉进他怀里，低低的说：“我只要你。”
我全身一震，想抬头却被他用下巴抵着，他的双臂也拢更紧：“不要再那样看我，我忍受不了。”
想到他那把人醺醉的眼神，那小心翼翼的亲吻，那微微颤抖的嘴唇，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脑袋里的想法又多又乱。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么？他在表白么？我应该接受么？好像很难拒绝呢，因为他是仙道啊……那就接受了？还是这样好吧……秦铭，你不用再为我担心，处处照顾着我了，从此之后，我的身边有他了……
我无声地被赤烬拢在怀里，感受着温暖的胸膛里有力的心跳。想到初次的偶遇，想到晨曦中的和解，想到彻夜的长谈。还有那不言不语的关心，深情凝视的目光，抚掌开怀的笑容……不知不觉中，他就在我脑海里留下了这么多不可磨灭的映象呵。
可为什么我除了心乱如麻外还觉得怅然若失？记得大学里的我，也不乏追求者，可我一一拒绝。因为在我忘记秦铭之前，就算我成为了别人的女友，那别人，也只是替身——用来塞满我心里那个空洞的替身。
六年的感情，就算我用了四年的时间，竭尽全力，还是无法消化殆尽。那些细碎的往事，就像一个储备丰富的仓库，总在我孤单时给我陪伴，在我伤心时给我慰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因为我肚子痛，他有了随身携带止痛药的习惯；因为我贫血，他从不给我弯腰捡东西的机会；因为我恐高，他替我去陪青青拍照，替我摔下悬崖……
不能再想了！我晃晃脑袋，当初偷偷的改掉志愿独自一人跑去成都，不就为了把对我越来越好的秦铭还给青青么？任那一封封的信件塞满了整个抽屉也没有拆封；任遥远的电话那端频频的关切也只推搪太忙；任心中的思念越来越盛却也让话语越来越淡。四年都过了。既然四年前就选择了友情放弃了这份感情，现在又来做什么想念呢？
选择赤烬就能忘记他了！用新的感情来冲刷那六年的记忆！我在心里无力的喊叫。
可是心还是抵抗，还是拒绝。或许，是赤烬的表白太突然、太直接，我没法承受；或许，是我这几年修炼还不够，那最初的爱恋之情，根本已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我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双宽大的手穿过蓬松的头发抚上我的头，“小溪……”他喃喃的说，“不要拒绝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都不要说出来。”
“从小，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我娘总会有办法给我，除了‘人心’——因为她自己也得不到的东西，当然没法给我。渐渐地我发现我虽然得到了那件想要的东西，却经常以另一个人的失去作为代价，我身边的人都避开我，疏远我。于是我再也不要任何东西，不求得到，就没有失去，包括感情。”
“人们对我，不是害怕，就是怨恨。而我娘死后，他们的害怕和怨恨都变成了嘲笑和讥讽。”
听着赤烬低缓的叙述，我的心紧了紧。原来冷漠只是他的伪装，为了不伤害别人，他拒绝快乐，为了他薄弱的自尊，他假装冷漠。二十多年的岁月，他不是在自责，就是在自卑啊。我拍拍他的背，更加无法开口说出拒绝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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