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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丹熟练地穿上了内衣和套裙,跳下床,几步冲到了门外。我呆呆地半跪在床上,裤子已经可笑地脱了,风从没有关严的窗口吹进来,下身有些凉。
晚餐桌上,喻丹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依旧和班主任老师,以及几个女同学快乐地聊天挟菜。
晚饭后,同学会正式闭幕。大厅里,烂醉和半醉的同学们相互留着电话,相互说着多联系的话。这一告别仪式,足足搞了半个时辰。我觉得无聊,走到宾馆门口看夜景。这时,喻丹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闪了出来,她径直走到我身边,小声地说:“要是你答应回西都就离婚,我今晚就留下来陪你。”
我审视着她,她骄傲的大胸脯还是那么高:“我想,我已经阳萎了,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喻丹的脸凝住了,在那些跳跃的霓虹灯的光照里,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陌生。
36、王自洁的同事们正在享受他的死
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同学会结束了,我们又踏上了返回西都的路程。肖一民比较快乐,在西都,他并不可能有太多的机会和足够的胆量吃粮食,而在古城则不然,粮食一定吃得很舒心,不是说到了古城才发觉结婚太早吗?简锐也吃了粮食,想必不会像肖一民吃得那样从容,那样潇洒,毕竟赵曼儿的不见面政策让他一直如鲠在喉。只有我,除了被班主任老师当作倾诉对象强行搞了一次政治教育外,和喻丹的重逢竟然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告终。我想,她肯定不会再参加下一次同学会了,如果还能有的话。
三个人各怀心思,听着帕萨特在高速公路上前进时发出的轻微的声响,秋收时节的田野一片繁忙景象,如同一幅幅色彩斑斓的油画在窗外飞快地掠过。
就是在回西都的路上,我接到了王自洁去世的电话。电话不是黄姨打的,而是作协的工作人员,当然,肯定是黄姨告诉了他们我的电话。工作人员说,王主编去世了,今天早上五点钟左右,明天在市殡仪馆举行追悼会。我道了谢,心情更加沉重起来。虽然早就知道王自洁的大限就在不远处,可乍一听死讯,还是有些突然。这就好比一个久已预言的不幸终于变成现实,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无论怎样的心理准备也还是不够充分。
车到西都,我打算先到王自洁家里去看看。毕竟,作为他曾经最赏识的学生,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而不是等到作协给他举行追悼会的时候。
王自洁住在作协宿舍大院,大院里搭起了一座帐篷,到处摆放着花圈。帐篷下,七八张桌子上坐满了打麻将的人,人们欢声笑语,麻将声此起彼伏。要不是显眼的花圈和空气里浓浓的纸钱焚烧后的气味,走进来的人还以为这里在办喜事呢。他妈的,世风日下,一个人死了,除了他的直系亲属也许会感到悲痛外,对其它人而言,简直就是给他们提供了一次聚会和打麻将的机会。一句话,王自洁的同事们正在享受他的死。
黄姨的精神病居然又一次发作了,她披头散发地坐在王自洁灵前,手舞足蹈地又唱又跳。据说,王自洁去世后,她坚决不准医院把遗体送进太平间,她坚持说王自洁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要醒过来的,醒过来了,我们还要举行婚礼呢。
幸好黄姨还认得出我。我站在王自洁的灵前三鞠躬时,她止住了哭闹,默默地看着我木着脸。鞠完躬,她伸出干瘦的手抓住我的手,又一次哭了起来:“小乐啊,你老师这就走了,扔下我这个孤老婆子,你说我今后怎么办啊?小乐啊,你老师可是受了半辈子的罪呀,要是早知道他活得这样不开心,早些年我就该和他离婚了,我该放他的一条生路啊小乐放他一条生路啊……”
作协的一个副书记之类的官员在一旁打着官腔:“老黄啊,老王去了,你要节哀,有什么困难,要相信组织,组织会尽力安排好的。”
黄姨又双眼发直:“我想有个儿子,组织能给吗?我想有个小乐这样的儿子,组织能给我解决吗?”
众人都看着副书记,副书记有点尴尬,装作没听见出去了。
第二天到火葬场送葬,只有冷冷清清的两辆汽车,一辆小车,想必坐的是要黄姨相信组织的副书记,再有就是一辆破中巴。我扶着黄姨上了车,她好像已经平静了,不再哭,也不再闹,表情麻木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街道。
火葬场和妇幼保健院居然相隔不远,只有两公里的距离。想想这个城市的人,忙忙碌碌了几十年,其实也不过就是从保健院走到了火葬场。他妈的什么人生什么理想什么事业什么爱情,在火葬场焚尸炉高大的烟囱投下的阴影里,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
火葬场生意很兴隆,甚至还有一幢让人惊讶的漂亮的办公大楼,办公楼上树着几个斗大的红字,是一幅不伦不类的标语:经济要搞上去,人口要降下来。灵堂里还在举行最后的告别仪式,一个作协的工作人员跑来找副书记说,今天要烧的人太多,如果一个个地排下去,可能要等到下午三四点钟。
副书记的胖脸和刘得忠有点相似,一着急就显出油汪汪的样子,好像是被不法商家们提炼的潲水油糊了一脸。副书记歪着头想了两秒钟,满面堆笑地对我说:“王主任,你是新闻界的,你看能不能由你去找火葬场的领导说说,请他们照顾一下?”
我默默地跟着作协工作人员走进了火葬场办公室,火葬场的领导听我说了半天,才咳了一声说:“我们这儿是很讲原则的是不是?要是都想开后门插队,那我这里岂不就乱套了是不是?不过,既然你们老师是诗人,当然也基本上算知识分子了,优待知识分子的规矩我们也还是要讲的是不是?还有呀王主任,你们媒体也该多宣传我们火葬场是不是?你看我们的工人天天都任劳任怨地坚守在火葬第一线,认真负责地为革命搞好火葬工作是不是?我们的报纸上怎么就从来看不到他们的光辉形象,怎么从来都是一些明星呀强奸呀的东西是不是?这个导向不好嘛是不是?”
被是不是教育了好半天,我的老师王自洁的遗体终于优先推进了焚尸炉。想必,这是他老人家在这个冰冷的人世上享受到的不多的几次优先之一。
返城路上,我坐在一位身材强壮的中年人身边,此人是王自洁以前的同事,著名诗人张新泉。张新泉紧皱着浓厚的眉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等他写完了,我给他递过一支烟他才认出了我。张新泉苦涩地笑了笑,把手中的笔记本递给我,那是一首题为《送一个人去天国》的诗,我知道他一定是为他的同事王自洁写的,但究其实质,也可以说是给我们所有人写的:
哀乐的黑色翅膀展开时
我们便绕着你的灵床
鱼 贯 而 行
我们把胸前的白花
挂在你床前的松枝上
我们把泪湿的慰藉
送到你的亲人心中
……我们就要回去了
整个过程如此短促如此短促
短到比你倒下的那一瞬还短
比你劳累半生中的一次晕眩还短啊
我们就要回去了
还有许多永别等在门外
还有许多人要来睡你睡过的小床
还有许多白花许多肃穆许多悲怆
要排队进来……
这世界生也拥挤死也拥挤
原谅我们没有时间多陪你
啊 哀乐只放了一半就停了
剩下的一半我们带到路上去放
带回怀念的斗室去放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直到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一支
也响起来的时候……
我们回去了
路上 你多保重啊
37、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为王自洁送了葬,接下来的将近两个星期,我大病了一场,头昏,胸闷,到医院找医生,医生们这样仪器那样化验地搞了一通,可仍然说不出个名堂。
我觉得很累,也很空虚。也许我是心病了,心病又哪里是汤药所能治疗的呢?余婧出差了,十多天里,我大多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半梦半醒之间,常常被自己的心跳突然惊醒,偶尔睡着了醒过来的那一刹那,竟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我向汪总请了假,告诉他我想年休。然后,我关了手机,把座机的听筒也放在了一旁。一直关了十多天,每天想吃饭时才打个电话给楼下的快餐店,让一个胖胖的服务员送来一盒快餐胡乱地扒拉几口。
等我再一次感到身上重又有了力量时,时间已过去了十二天。那天早晨六点左右,我突然被一阵清脆的鸟啼惊醒了,这个小区有数十棵移栽的大树,树上住着不少不知名的鸟儿。只是,在这儿住了这么长的日子,我几乎很少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更不用说在早上被它们吵醒了。
在鸟啼声里睁开眼睛,冬天的阳光十分温暖地从没有关严的窗帘缝隙里跳进来,我顺手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让我有些昏晕。
我把座机的听筒放回原位,然后打开了手机。
走进报社,一些看到我的编辑和记者围了上来和我打招呼,问我这十几天的假都到哪里玩去了,我含糊地点头答应着。
几个副手和部下发了十来根烟在我的桌子上,闲扯几句都散了,我抽着烟慢慢地拆桌上的信件。
许含进来了,我这才想起刚才大伙儿围在我办公室时,独独没看见她的影子。
许含站在办公桌前,目光定定地看着我。
“怎么啦许美女?”我问。
许含的眼圈慢慢地红了,但她还是不声不响地望着我。
“你怎么啦?”
“怎么啦怎么啦,这十多天你都到哪里去了?人家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呢。”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说实话,许含率真的回答让我心里生出许多感动,却依旧轻瞄淡写地回了她一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生病了,一直呆在家里。”
“你病了?什么病呀?要不要紧?你为什么把手机关了呢?”
“没事儿,我已经好了,主要是想清静几天。”
“你不知道,你没来上班,总搞得人心里空荡荡的。算了我不说了,再说你又要笑话我了。”
“呵呵,那就不说了吧,最近又到哪里疯去了?”
“疯什么呀疯,心情不好。”
“难道美女也有烦恼吗?”
就这么和许含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简锐推门而进。
“你他妈的终于浮出水面了,老子还以为你从人间蒸发了呢。”简锐大声嚷着。
“你怎么又跑到我这儿来啦?”看上去,简锐气色很不好,比上次来办公室还要颓唐,而且明显地老了,瘦了。
“你他妈到底搞的什么鬼,我给你打了几十次手机和电话,可你手机关机,家里占线,你到底在干些什么?”简锐扔过来一支烟。
一会儿,许含出去了。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关心自己,仅仅因为自己十多天没开机和她联系就把她急得快要掉眼泪,心底油然生出一种久违了的感动
38、这年头能有口好饭吃多么不容易啊
简锐真的出事了。
他来找我陪他一起去医院。一开始,他有点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在我的追问下,他终于坦白地告诉了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他妈倒霉透顶了小乐,我找你两次了,一直不知道你这家伙跑到哪儿去了。说实话,我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么失败过,我他妈全完了。我想找你谈谈心诉诉苦,可老是找不到你,我差点就去找肖一民了,可那家伙现在和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铁了,到底志不同道不合,我也就忍了……”
在简锐断断续续,间杂着冗长的沉默和叹息的叙述中,我终于理清了这十来天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从古城开同学会回来,简锐又一次到学校去找赵曼儿。这一回赵曼儿倒没有推辞也没有拒绝,简锐还以为她已经回心转意,高高兴兴地买了一大捧玫瑰花跑到了赵曼儿的学校。
赵曼儿在学校的办公楼前接见了简锐,简锐提出去她的宿舍,赵曼儿死活不肯。简锐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赵曼儿,赵曼儿也不接,她还是那句话:我们分手吧。
简锐急了:“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曼儿,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呀。”
赵曼儿说:“你爱我是真的,可我并没有爱过你。”
简锐说:“你撒谎,你为什么要撒谎?”
赵曼儿叹了口气说:“我没撒谎简老师,我只是为了让你帮我分配一个好工作,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爱的只是我自己。你还是快走吧,今后你也不要再来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简锐脸色发红,他大声地叫着:“不对曼儿,不对,你在撒谎,你看看你的眼神吧,你一定是在撒谎……”
赵曼儿却冷笑了一声,从随身带的一只口袋里扔出一卷书信和一根闪闪发光的项链,好像故意要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似的:“没见过你这种男人,明明有老婆有家庭,偏偏还要来纠缠,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我不稀罕,你要再来找我我就报警了。”
果然,周围的几个老师全都向简锐投来鄙夷的一瞥,一个老师甚至说:“赵老师,要不要我们给你打110?”
赵曼儿向那几个老师嫣然一笑:“今天不必了,要是他再来,那就要拜托你们了。”
简锐捧着那束玫瑰花,呆呆地看着赵曼儿扬长而去。一会儿,上课铃响了,整个校园安静了下来。简锐还站在办公楼前发呆,一个身着制服的保安走过来,毫不客气地请他立即离开学校,不要破坏正常的教学秩序。
简锐一边走,一边把玫瑰花用力扔向天空,玫玫花束散开了,花枝纷纷落地,简锐踩着玫瑰花向校门口走去。保安跑上前喝住了他:“破坏校园卫生,罚款五元。”
简锐头也不回地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向保安掷去,保安听到简锐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赵曼儿,我操你妈。”
当然,简锐不会知道,那会儿,赵曼儿正趴在她宿舍的写字台上放声痛哭。
简锐和赵曼儿的爱情故事就以这种令人扫兴的局面收了场。那些天,心神不宁的简锐也怀疑赵曼儿的态度和秦雪莉有关,可他没有任何证据证实自己的猜测,直到有一天下午,他在家中的抽屉里发现了那张赵曼儿写给秦雪莉的保证书复印件。
保证书复印件显然是秦雪莉故意放在那只没上锁的抽屉里的,目的就是要让简锐看到,就像那盘录像带一样。
保证书上是简锐十分熟悉的赵曼儿的笔迹,上面写到:
“我不该和有妇之夫简锐通奸,以致伤害了秦雪莉女士的感情。兹立此据,保证做到以下几点:
一、 接受秦雪莉二十万元人民币的赠送;
二、 保证不再与简锐往来;
三、 在公开的场合当众拒绝简锐。”
简锐捏着那份复印件反复看了两遍,看完之后,他一下接一下地把复印件扯得粉碎,一
边扯,一边咧着嘴笑起来,笑过之后,他的脸上已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