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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掉你父母的好孩子吗?”唐草薇的手指白皙光洁,微微蹭了蹭莫明紫头顶的毛发,“野兽……就是野兽,马腹不仅是野兽,还是猛兽。”
吃掉……我父母的好孩子?顾绿章眼前突然变得一片空白,马腹?什么……马腹……马腹不是一种……妖怪吗?小桑说马腹吃人……人脸虎身……会变人……可是她、可是她从来没有把马腹和明紫联想在一起……
脸颊白里透红、在阳光下追逐水花的孩子,在她遇到危险时会冲回来救她的孩子,想保护她把九尾狐挡在身前的孩子,竟然是——让她父母消失的凶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啊!”她抱着头发出一声大叫,“啊!”
莫明紫抬起头,充满疑惑地看着她,唐草薇手指加力,把他整个头按了下去,将他的动作牢牢控制在手中。
叫完那一声以后,顾绿章顺着墙壁无力地坐下,望着天花板,自从参加完沈方的生日会以后,她的生活就已经脱轨,开始走着不可想象的路。“国雪你告诉我,我一直不是在做梦……”她喃喃地说,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了下来,落在指间,冰凉的。
她常常想哭,但是从不落泪。 、这是第一次……流下眼泪来。
“明紫你告诉我,你真的……吃了我爸爸妈妈?”她轻轻地问,脑子里没有勇气回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时简单却温暖的日子,却浮现她快被车撞到的时候,莫明紫冲过来救她的样子。
原来……她是有看见的。
只不过那时候世界都颠倒了,她拒绝看到更多不愿看见的事。
那时候明紫听到车轮声转头,看到她跌倒,然后跑了回来。她不知道他怎么能跑得那么快,奔跑的时候脸上仍然有纯真的笑容,就像苹果,也像太阳;车撞到她的时候明紫还离她有十步那么远,汽车带起的热风掠过她耳边的时候,一只步伐矫健、人面虎身的怪兽迎着汽车撞了上去——有很轻微的“砰”的一声,那怪兽的身躯很柔软。汽车在堪堪撞到她的时候被怪兽回撞后倾,司机借机刹车,怪兽撞上汽车之后仰后翻滚了好一阵,在翻滚的时候不忘把她叼在口中。世界自此天旋地转,等她睁开眼睛,已经在明紫怀里了。
他那时就像抱娃娃一样抱着她。
明紫的怀抱单纯、温柔、简单而快乐。
这种事怎么能忘记?
怎么能忘记?
小薇说明紫吃了她爸爸妈妈,小薇虽然很讨厌,但……
不会说谎…… 、心里涌动着熔岩般的情绪,她看见明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明紫你……真的吃了我爸爸妈妈?”她轻声再问了一次。
莫明紫点了点头。
她坐在地上,抱住了头,不再说话。
她坐在墙角,像一团卷起的纸。
莫明紫突然挣扎起来,从唐草薇的手指下冲了出来,很快冲到顾绿章身前。他的身躯虽然很大,脚步却一直很轻,到了她面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歪着头看了顾绿章一会儿,明紫的表情很困惑,他突然奔进厨房,又很快地奔了出来,叼着一个东西放在顾绿章身前。
她听到很轻松的“嗒”一声,抬起头来,面前放着一盒泡面,再抬起头,莫明紫满脸讨好地坐在她面前,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她心里想笑,脸上却笑不出来,和莫明紫对视了好一会儿,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调很无力。
绿章……
只是落了眼泪。
叹息像一片叶子轻轻落在水面上的影子。
莫明紫的脸凑过来,用脸颊蹭去她脸上的泪痕,仿佛很暖昧,却是世上最干净的感情……明紫他,只是饿了吧……
小桑说马腹天生就是要吃人的……她慢慢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颈后茸茸的毛,没有力气说什么,闭上了眼睛。她不是不怨恨,不是不恐惧,而是……心里的怨恨和恐惧都似因为极度无力而被摔碎满地,要强烈地憎恨什么……需要太多太强大的力量,她没有那份力量……
“马腹吃人,和駮一样,吃下去的只是精魄,不吃身体。”唐草薇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来,竟然比平时还冷静平淡,“顾家绣房两个人没有精魄的身体到哪里去了,顾小姐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顾绿章浑身一震,猛然抬头, “什么?”
唐草薇眼睫微垂,“人的精魄在马腹体内可以存在一年,身体也可以存活一年。如果你能在一年之内取出精魄、引回身体,那么那两个人不会死。”
“那么我……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把爸爸妈妈的精魄拿回来?”
“杀死马腹。”唐草薇闭起眼睛。
她的身体一软,“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唐草薇从木桌边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楼上去,不回头。
也就是说,如果她杀了莫明紫,不管爸爸妈妈的身体到底在哪里……他们都会回来?她目不转晴地看着四足着地、一脸怔忡的莫明紫,他这个时候看来真的不像“人”,要杀死一头猛兽……杀死一头猛兽不是不可原谅的事,可是……
可是……
可是他一点也没有领会到她此刻从心底涌上的恶意,用前掌拨了拨那泡面,往她推近了一点。
他仍然在献宝,在讨好她。
那是会说话的快活的天真的单纯的眼睛……她抚摸着他后颈的手指慢慢地用力,明紫的颈骨并不粗壮,在斑斓的皮毛下显得很纤细,而且他抬起头享受她的推拿,微闭着眼睛似乎很舒服。
她觉得……她觉得她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掐死他……或者是幻觉、或者是幻想、或者是……一种因为不可实现所以漫天飞驰的狂妄的心潮,杀死明紫?杀死明紫?杀死明紫?要怎么杀呢?用毒药?用刀子?放火?还是请人帮忙?
“绿章……”
或者是她静默得太久了,莫明紫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她的手指终于一点一点地往下掐,双手合力,掐住这吃人猛兽的脖子。她听到明紫叫她了,他是人,不是人不会说话……可是……可是……到最后你吃了我吧……否则我我就杀了你。
莫明紫很温顺,被她掐住脖子的时候没有反抗,只是怔怔地看着她,那迷茫又多了许多。她手指与手指相触了,证明掐得很深,莫明紫低低嚎叫了一声,开始甩头。
“嗷呜——”她突然“啪”一声被像破布般甩开了,随即沉重的虎掌压在她的双肩上,明紫咬住了她的脖子,她颈边一阵剧痛。然后他抬起了头,越发困惑地看着她,慢慢退开,松开了压在她肩上的虎掌。
猛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会本能地自卫的。
绿章仰面躺在地上,被猛摔出去那一下摔得她全身疼痛、头晕目眩,但是很快意……
被杀死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为什么明紫不吃了她呢?明明他有很多机会的……明明就有,随时都有……
她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微笑了,心里却好想哭……因为他是个好孩子、因为他是个不会伤害朋友的好孩子,所以一只马腹才会为了她拦住九尾狐的去路,本来它们应该是一伙的……不是吗?
明紫,你没有吃我,我该怎么杀你呢?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国雪,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为什么会认识这些人?
为什么一切不能从你车祸的那天早上重新开始?
我觉得……我觉得一切都错了,真的什么都错了,一定是苍天弄错了什么,你怎么可以死?爸爸妈妈怎么可以失踪?明紫怎么可以是怪物?小薇他怎么可以还在那里喝茶?
凤扆他怎么可以还在洗碗?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九尾狐?怎么可以……
我有这么多证明苍天有错的理由,一切能不能重新开始?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不合逻辑!
全部都错了!
明紫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吃人?那怎么可能?
莫明紫舔着自己因为搏斗而紊乱的毛发,她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眼泪缓缓滑落下来。
就算所有的一切都错了……
她这个已经走入错误轨道的人生,也是不能再挽回的……
明紫吃了爸爸妈妈,我……
我——我要怎么恨他?怎么杀他?
细细的啜泣声从她手臂下传来,她脸上挂着微笑,但是在哭,在细细地、很无力地哭。
莫明紫坐在她身边,陡然眼瞳一黑,泛出了浓烈的野性和邪气,他饿了。
“明紫,上来。”
唐草薇没有感情的语调恰巧响了起来,“盒子面。”
莫明紫一抬头往楼上奔去,唐草薇眼睛微闭睫毛低垂,右手托着一碗盒面,正热气腾腾地冒着烟。
“呵呵,”厨房里传来李凤扆的笑,他似乎完全没有被刚才顾绿章和莫明紫之间的恩怨所震动,“热水放得太少,时间不到三分钟。”
“那又怎么样?”唐草薇闭着眼,雍容冷静地回答,“盒面本来就是垃圾食品。”
“还是一样不擅长速食料理啊。”李凤扆从厨房里走出来,弯下腰对着以手臂遮住眼睛细细啜泣的顾绿章微笑,“要不要天堂海底奇幻圣境精灵之花舞茶?”
凤扆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温暖而充满宽容,她慢慢移开手臂,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那是什么?”
“蜜水。”李凤扆把一杯没有拌开的冰蜜水放在她手心里,触手冰凉醒脑,“养颜美容。”
“呵呵……”她想哭又想笑,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异味古董咖啡馆的一切,刚才那半个小时让她像过了一辈子、脱了一层皮那么疲惫颓废。
“心情好一点吗?”
她双手合十握着冰蜜水,点了点头。
八 我想问小桑晚上顾绿章从异味馆回来,凤扆说她家是《山海经》描述的怪兽诞生的地方,她随时都会遭到怪兽袭击,要她注意。但是注意又能怎么样呢?要是遇到九尾狐那样的东西,她除了俯首被吃,还能怎么样呢?
明紫想要跟着她,不过被小薇锁在房里,不许他再出来。
凤扆站在门口微笑送行,他是小薇的雇员,小薇没有让他出来他也不能出来。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要救父母,就要杀明紫。
杀明紫……她只想被明紫杀死……杀明紫……怎么能杀明紫……滑天下之大稽,那怎么可能……
走到小桑家巷子的门口,侧头看去里面一片黑暗,连小桑院子里都没有灯。她却知道他在,等她想清楚他在的时候,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巷子的中途,左右两边都是空屋,她却不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看见小桑,感觉到他在里面,她直接奔了进去。
院子的门照旧没关。
她一推门就奔了进去,“小桑……”话到这里顿时哽住,她浑身僵直站在门口,连推门的手指都不及离开便已石化——桑菟之在院子里。
他刚刚洗完澡,睡衣搭在肩上,正和一个陌生男子并肩搂在一起。
“你……你……”她张口结舌,浑身发冷,“我……
我……“
桑菟之猛地看见她推门进来,也是口下了一跳,转身面对她的时候神情依然残留着风情的余韵,“绿章……”
“对不起。”她急促地呼吸着,以比推门还快的速度扣上了门,以比进来还快的速度奔过这条窄小黑暗的小巷,跑出巷口,外面的路途一片漆黑,她不敢回家不知道能去哪里……一路往前跑,一路往前跑一路往前跑一路往前跑……
能跑到哪里去呢?
国雪、国雪、国雪国雪国雪……
我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知道总想要别人拯救很软弱,我知道深夜冲进别人房门很可耻,可是你走了爸妈也走了,除了小桑我不知道谁能救我……可是他……可是他……
他却为什么要救我呢?
只是我以为他能救我,他却为什么要救我呢?
我真……可笑是不是?
“绿章……”桑菟之猛地看到顾绿章冲了进来,又看见她奔了出去,本能地踏上一步要把她叫回来。身后的男人一用力,把他拉了回来,“小桑,你干什么?不是你叫我过来陪你的吗?”
桑菟之顿了一下,回过头眼睛在笑,“今天晚上就算了吧。”
“小桑!难得你打电话给我……”
“呵呵,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桑菟之哧哧地笑。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不想一个人过吗?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想一个人过肯定心情很……”
桑菟之只是对着他笑,进去换了一身外衣,拍了拍他的肩,“以后好好找个女朋友。”
“小桑你什么意思?喂!”
桑菟之绑好球鞋的鞋带,“其实我不太喜欢总是被当做女人,你该去找个真正的女人。”说着他背对着那男人,“我出去了,门没锁,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小桑!其实我很想安慰你的,是你自己不给我机会!
喂!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很重要吗?喂……“
绿章奔进来的样子很迷乱,他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可以不理她的,因为今天他的心情很不好。
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只駮,任何人心情都不会平静的,他也是普通人,当然不例外。头上的角经过一段时间渐渐潜伏了下来,他靠在院子的墙上想了半天才打电话叫人过来陪他。
不过比起屋里那个男人,绿章对他……比较好。
她可能是这一辈子第一次求救吧?所以才会连求救都没说出口,就转身跑了。
真是矜持的女生,一点都不懂得……如何依靠柔弱生存。
夜色深沉。
浓得像墨。
在风雨巷这样的老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她会去哪里呢?
桑菟之或者比顾绿章自己还清楚——她会去哪里呢?
除了国雪的墓,她还能去哪里呢?
顾绿章跑出风雨巷,在中华北街上一个人走着。
周围的街灯和车灯明亮得刺眼,彼此相依相伴的情侣、父女、母女言笑晏晏,那么幸福美满,商店里放着快乐的歌:“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只有她像一只落汤鸡,从头到脚乱七八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一辆的士在她身边停了下来,以为她双眼无神地望着马路是在找车,“去哪里?”
她打开车门上了车,“钟商山。”
除了那里,她能去哪里?
的士在漫漫的黑夜里疾驰,窗户外掠过种种建筑和各种各样的人,那些人看起来都一样也都不一样,看着窗外,望着望着,渐渐地除了外面街灯映在车窗上的流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无穷无尽的黑。
还有的士发动机的声音,车轮轧过公路的声音。
钟商山离市区有几十公里的路程,要开很久。
的士司机开了广播。
“末班车回家,雨一直下,整夜忍的泪,它不听话。我不想去擦,就这样吧,爱让这女孩,一夜长大,一夜长大。
想要说的话,竟然忘了啊我总是很想说,不懂得表达……“
广播电台在唱。
她没有哭。
“……那几乎成真我——们——的——家,你再也不想吗?那这些年的专心无猜,当朋友都不好吗?……”
她突然有些想笑,闭起了眼睛。国雪啊……那些几乎成真的,我们对未来的计划和曾经为之付出的努力,你再也不会想啦;这些年的专心无猜,当朋友都不能啦……我多想不在雨中想起这些啊,只是……
只是……
今夜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在我身边。
到了钟商山,看到的士上的价钱,她愣了一下,才知道这一路过来车费竟然是两百多元钱。翻出钱包,她全身上下只有一百三十七元,正在尴尬,突然道路上又来了一辆的士。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谁还搭车来这种地方?她被车灯照得花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看见桑菟之打开车门从里面跳了下来,双手插在兜里对着她笑。
车灯映照下,他戴着黄白细格子的帽子,白衬衫牛仔裤,领子翻得很有技巧,整齐而不死板,有一丝丝妩媚。脸颊肤质白皙,他微微笑着,嘴角上挑,那风情被车灯照得雪白,很美……
像个天使……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第一次觉得……原来小桑很美,难怪他总是自负容貌,总是很小心地修饰,还有……总觉得他自己应该被保护……
不想勇敢的小桑、只想被保护的小桑,却在这里下车。
“喂,是你朋友来了?”身后的的士司机在喊,“叫他帮你付钱啊。”
她转头看那个的土司机,桑菟之跑了过去,付了车钱。
两辆的士掉头走了。
她往钟商山这么一跑,花掉了四五百块钱……突然觉得有点犯罪感……深夜了,却和小桑两个人在这荒凉的山脚下,回不去了……
“听说——出门不带钱?”桑菟之站在她面前,她慢慢地抬头,原来他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比她高……虽然他没有国雪高,但是足够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仰头,像望着支柱一样,望着一个人……“对不起……”她轻声说,“跑到你家里去,我……走错门了。”
“唉,你说谎的技术没有我好。”桑菟之只是笑,像摇落了一地樱花,花辦满地地飘。
“嗯……”她跟着笑笑,心情慢慢地变好,沉重的感觉变轻了,好像看着小桑,那么多复杂紊乱的故事都能暂时抛到一边,只因为他“唉”了那一声。
那一声让她觉得……很好笑。
国雪从来不会这样。
国雪是不开玩笑的。
“走吧,你不是想见国雪吗?”桑菟之转身往山里走,山里一片黑,没有路灯,黑得或者只有鬼火,和老鼠的眼睛。
“小桑你——不怕吗?”她轻轻地跟在他身后,记忆中,小桑不曾这么潇洒地走在前面,他常常只是潇洒地站在原地,看别人往前走,他在旁边笑。
“怕。”桑菟之回头笑,“很可怕耶,这么黑漆漆的一片,连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