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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克爱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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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们是会见面的,大不了在太平间里。”说完,八床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她再转过身去的时候,动作变得缓慢多了。七床的呻吟声大起来,我听出七床的呻吟声里有一种不满,是针对刚才八床的话。    

  我问八床没人来接你吗。    

    

    

  “你不知道我在北京举目无亲?我是一个人闯到这儿来的,没想到北京到底不接受我。”八床将收拾好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背到背上,“而且我的两个情人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建议八床应该回家去。八床坚决地摇头,她说她不能回去,“就这么光着脑袋回家?”八床有些激动地指着她的头问我。    

  “我怎么跟我妈交代呢?我哭着喊着要到北京来闯世界,结果没两天就成这德行了。我考!”    

  八床走出病房门的时候转过身给了我一个飞吻,这个动作充满活力和情感,是一个渴望生命的人才能做出来的,这也是我看到八床活着时做的最后一个动作,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了,那是后话。    

  没过二十分钟病房里来了新的八床,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刚进门没两分钟就从墙角儿拿把笤帚扫地,又从一个绿色提包里掏出一块抹布擦床头柜、窗台、椅子,然后就站在水池前用一块淡黄色的透明肥皂使劲洗抹布,洗干净以后,又将抹布抻平了小心翼翼地搭在椅背儿上。    

  八床做完这一切,便弯着腰坐在自己的床沿儿上,两只眼睛灵活地四处看,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还没做手术?”八床的语速很快,不象老人的。    

  我点头,问她是不是第一次住院,是不是也要做手术。    

  八床伸出右手,张开五指,脸上的表情近乎一种炫耀。    

  “化疗都五次了。”    

  我问她为什么不掉头发。    

  “谁知道,人家不让我掉,没法子。”    

  我又问她,您指的人家是谁。“老天爷呗,还能有谁。”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我断定这是个有“信仰”的老人,信仰和文化无关,一个有文化人的信仰和一个没文化人的信仰可以在同一度上。    

  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是为自己的病发愁,八床便开导我: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肚子上剌个大口子吗,掉头发也不怕,出家人管这叫烦恼丝……”    

  这时护士进来喊“李秀兰,到检查室去。”    

  我才知道新来的八床叫李秀兰。    

  八床出去以后,七床突然扭头问我:“我会死吗?”声音清晰而绝望。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七床说话,我已经习惯了她那无休无止的呻吟声,她这么猛一开口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我愣了一下,听清了她的意思,我开导她道:    

  “怎么会?你的手术做得很成功,我听张主任他们说了,而且你是一期,没有错过治疗的有效期,所以你是最有希望的,你怎么会想到死呢?”    

  沉默了一会儿,七床又问:“我还能生孩子吗?”声音颤抖着。    

  我仔细看七床的脸,这才注意到七床是那么的年轻,光洁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皱纹,这跟她平时那种衰老的呻吟声极不相称。    

  “这……”这个问题太专业了,我回答不了,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恰好于捷走进来,我对七床说,看,专家来了。我把七床担心的事情告诉于捷。于捷夸张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将两只手抱在怀里,眼睛看着天花板对七床道:    

  “你要是整天像狼似的没完没了的叫唤,别说生孩子了,连命都保不住。”    

  我知道于捷又在恶作剧,他对付那些刁顽的病人总有自己的一套,而他那一套又总被张同训斥。提到张同的训斥于捷就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说那就姑且当作是领导对下级的关心和爱护吧。    

  于捷走出病房的时候关照我晚上不要吃东西,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那样对明天的手术没什么好处,“张主任可能一会儿要来看你,几点不知道,反正会来,那是他的习惯,你等着他吧。”于捷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我看见他的白大褂儿后面有一大块污痕,是洗不掉的那种。    

  张同走进病房的时候是七点一刻,我恰好在他进来的前一秒抬胳膊看了一下手表。我喜欢七点一刻这个时间,北京的好多剧院的开场时间就是七点一刻,“为什么是七点一刻不是七点半或者八点?”好多北京人都曾经有过如此疑问,没人解答,七点一刻就七点一刻吧,生活中好多事情根本无须问为什么,你就照着去做就最明智。张同踩着七点一刻这个点儿进到病房,他进来的时候,北京肯定有好多好戏正好开演了。    

  张同先走到七床旁边问七床感觉怎么样,见七床精神了许多,就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问八床,看得出,他们的医患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显然,八床是医生眼里最合格的病人,一种默契在他们之间形成特殊的气氛,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您忙您的吧,”八床对张同说,“我照您说的做。”    

  张同转身问我:“紧张吗?”不等我回答又说:    

  “精神上要放松,安定吃了吧?”


第一部分21克爱情 6(4)

  我点头,平静地看着张同,张同的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我怀疑他用了“摩丝”,能够看到梳子梳理过的好看的痕迹。他的头的顶部以及额头的右上角都有光斑移动,眼睛里的热情永远掩藏在医生特有的谨慎后面。    

  张同让我减轻了对于疾病的恐惧,而我的身体状况又抑制着我对于他的渴念;我用“渴念”这个词儿是经过了一番推敲的,张同对于我已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男人了,他是我的大    

    

夫,我从精神和身体上(是我的健康甚至可以说是生命)依赖他;另一方面,坦白地讲,我已经无数次地将他的白大褂儿用我的目光脱下来,让他在我面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穿着便装的男人,那样,在我的身体里便会涌动起一个女人正常的欲望。    

  所以,鉴于我对张同的特殊感受,我在中国浩如烟海的文字里选用了“渴念”二字来形容。    

  如果张同不是大夫,不是那个我从昏迷和病痛中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的人,并将自己的躯体无保留地托付给他,我会不会对他“心怀邪念”?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对于张同的“情感”是复杂的,无法用通常意义上的尺度衡量。    

  梁雨看出了我女人的伎俩。那是在我手术后的第三天,打完吊瓶我捂着刀口慢慢地在走廊里蜗牛一样地行走,梁雨走到我面前,他要搀扶我,被我拒绝了。    

  我不喜欢人用某种道德来规范自己的行为,尤其梁雨,生生死死本来很平常,我如果真的去死的话,何必非得拽上一个人的情感当我灵床上的枕头呢。    

  自从梁雨在“绿色阳台”上向我真诚表白以后,我对于梁雨的兴趣就彻底失去了,就像一个喜欢吃年糕的人,不会喜欢让年糕粘在手上,一旦粘在手上就拼命地想甩掉,甩不掉自然也就厌倦了。    

  这时只听梁雨在我身后说道:“你喜欢张同。”    

  实际上梁雨的声音很小,但到了我耳朵里似乎放大了无数倍,简直可以说振聋发聩。    

  我停下蜗牛的步伐,忍着伤口的疼痛转过身,有些吃惊地望着梁雨。梁雨的话虽然说到我心里去了,但一个人心里的隐秘被旁人揭穿总归是一件不大光彩的事情。片刻,我的两颊开始发烧,烧灼感不久到了眼睛,我的两只眼睛一定像狼似的幽幽地闪着光,这我从梁雨变得胆怯的目光里感觉到了。    

  结果,手术的那个晚上,我按照医嘱吃了两片安定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我是九点躺到床上的,余利和蓓蓓八点一刻来看我。距离张同离去不到半小时。蓓蓓站在床前,我半躺在床上,仰视着她,蓓蓓显得健康、亭亭玉立。她的脸上荡漾着少女特有的甜蜜。蓓蓓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只亮闪闪的风铃,随手挂在床头。她说这会给我带来好运。我嘟囔一句,我还能有什么好运呢。余利说,别这么悲观失望嘛,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别放弃,停了一下又说,反正咱们不缺钱,用什么药尽管用,再贵也无妨。    

  余利这么说,着实让我感动,不管真假,起码他是这样想过了,哪怕这种想法转瞬即逝,我也知足。想想,你能在另一个人的意识里停留,能让这个人想为你做点什么,而且无怨无悔,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接着余利又说明天上午有事,实在走不开,下午能来,上午手术的时候让梁雨陪你吧。他们是八点四十分离开医院的,我送他们父女俩上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突然有一种不舍之情从心头涌起,他们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要说有什么不能割舍的,恐怕就是他们俩了。这种实实在在的伤感几乎把我击倒,所以我觉得人活着就不能将生活的焦距对得过于清楚,要让你眼前的东西尽力模糊,就像那些年老色衰的女电影明星,让镜头模模糊糊地对着自己,有时甚至要加柔光镜,或者在镜头前敷一层纱,以挽留她们已逝的青春。比如我对于余利和蓓蓓的感情就是如此,不能细想,马马乎乎即可,一叫真儿、钻入牛角尖儿,事情就麻烦了,结果只能是徒增伤感。    

  差一刻九点,余利和蓓蓓已经被电梯门无情地遮挡住,而我的感情却如潮水般泛滥开来。我不能马上回病房,我很难控制感情,说不定一回病房见到八床关切的目光,眼泪就得跟下大雨似的落下来。我从电梯大厅向左拐,沿着宽大的走廊缓缓向南,走过第三个窗户就站住了,我被窗外灯火阑珊的北京夜景所吸引。我站在八楼朝下望,马路上车辆的尾灯像红宝石的魔棍,一根根划过深兰色的夜幕,让人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欢娱、莫可名状的痛楚。而那些被灯火勾勒出的建筑物,则带着白天没有的神秘和让人心醉的飘忽不定的美。那就是一种虚构的人生吧,虚构的人生是只能俯视的。    

  快到九点的时候,一位相貌粗陋的护工推着一辆平车从我身旁走过,车上的人被白布单从头到脚蒙住,是死人无疑。    

  刚才还涌动在我内心的情感疏忽间烟消云散,望着远去的平车和那个粗陋的护工,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处境,想到了明天的手术。我往病房走。    

  护士站只有一个护士值班,她低着头,写着什么,只能看见她船形的护士帽浮在宽大的木台后面,不会是王丽,我看见王丽下班的时候同于捷一起走出病房,我还冲她眨眼,她装作没看见。    

  九点整,我躺在床上,想起忘了吃安眠药,便扭亮了床头灯,用杯子里的剩水吃下两片安定,然后直直地躺下,等着睡眠来临。


第一部分21克爱情 6(5)

  十点的时候似乎有一点迷糊,意识出现了些微的幻觉,几个同我有关的人诸如梁雨、余利、老总等等的身影轮番叠映在大脑里,我以为睡眠紧跟着就来了,可没想到意识越来越清醒,想闭着眼睛都做不到,只得睁开眼睛。眼睛睁开以后大脑变得越发兴奋,我甚至怀疑刚才吃下去的不是安定而是兴奋剂。    

  我把一切道听途说有利睡眠的方法都用过了,数数儿、数绵羊、尽力让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一些轻松愉快遥远的事情……都无效,还是清醒得不行。    

  我又一次地感觉到,像我这样的平庸之人的精神是多么的脆弱,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在生与死的界线还十分模糊的时候,潜意识已经遭到了重击。我索性翻身坐起,眼望窗外的冥色发呆。    

  病房的门是紧闭着的,靠门的右半边是一块宽大约十五公分、长五十公分的玻璃,走廊和护士站明亮的灯光就透过这块玻璃照射进来,灯光与窗外冷冷的冥色默默地交融在一起,整个病房便永久性地与黑暗告别,我能够看到八床的病号服上浅蓝色的条纹。    

  八床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沉睡。我猜不出她一开始知道自己得癌症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我能感觉到她比我潇洒豁达,这几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品性,与后天的教育无关,这我做不到,我内心深处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我坐卧不宁。    

  无论白天黑夜,医院里都没有黑暗的角落,死神躲在什么地方?通常意义上讲,死亡总与黑暗难解难分,死神就像苔癣似的喜欢阴暗和潮湿,它带着幽明的晦色,面目狰狞,与“光明、正义”那些美好的字眼儿毫无关联。然而当你以一个病人的身份住进医院(而且是身患绝症),住进这个死亡无处不在的地方的时候,你会对它别有一番认识的。    

  在这里,死亡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可怕,充满阴邪,色调晦暗;相反,它像生一样的光辉灿烂,一样的充满生机,甚至比生本身更有力量和光彩,也就更具有诱人的哲学意味,引导着你探询它的内在的美,最终,你会心甘情愿地攀附在它飞速旋转的轮子上,被它带到那个神圣的终极乐园。    

  你就这样像习惯了生一样的习惯了死亡,像渴望生一样的渴望死,在医院里,在这个死神的寄居地,有什么能比死更平常呢。    

  我从枕头底下掏出手表看了一眼,十一点一刻,我的思维活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悄悄地穿上拖鞋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当我随手带上房门的时候,迎接我的是一双陌生的眼睛。    

  那个有着一双陌生眼睛的护士笔直地站在护士站里,满是惊讶地问我道:    

  “孟小萁,你怎么还没睡呢,你不是明天就要做手术吗,休息不好对手术不利。”    

  我很沮丧,同时也为自己内心的恐惧感到一丝羞愧,尤其面对一个年轻而陌生的护士。我犹豫了一下,告诉她正是因为明天要做手术才睡不着的。护士眨了眨陌生的眼睛,问我吃没吃安眠药。在她眨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从她陌生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同情。我点头。她轻轻地叹口气,无奈地坐回到椅子上,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然后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本想让她再给我两片安定,但我知道这个要求她是绝对无法满足我的,对一个护士来说医嘱就是她行动的天令,除此之外,即便上帝的命令她也会摇头。她见我站着不动,就温和地劝说我回病房。我还是不动,她抬头看西墙上挂着的那只脸盆大小的石英钟。她嘟囔着说,快十二点了,你明天是八点的手术吧。    

  一般来说,一个被兴奋、恐惧、失望等等不安定情绪左右的人,即便睡觉,也是噩梦连篇,醒过来的时候肯定无比疲累,我也不例外。早上,我被辚辚的车轮声、杂沓的脚步声以及嘈杂的人声,拽出那一连串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噩梦。我懒得睁眼,等着护工来喊我。听见八床在墙角的水池子那儿没完没了的刷牙,其速度根本不象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轻快而有韵律,让你觉得这个刷牙的人一定很健康很年轻。    

  有人在轻轻地推我,我让右眼稍稍裂开一道缝隙,没想到竟是七床。    

  自从她告别了呻吟声以后,就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她是那样的年轻漂亮,除去疾病带给她的一些阴郁,总的来说她是一个颇具色彩的女孩儿,尤其是那双有些神经质的眼睛,更让人体味到一种心动的感觉。    

  她看出我眼睛里的疑问,就轻声对我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恐怕护工马上就要来推你了吧。七床的话音还没落,车轱辘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接着就是一声狂喊:    

  “孟小萁——”    

  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连声应着:“哎,是我。”    

  走在前面的那个护工仔细看了看我的眼睛道:    

  “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眼圈儿都是黑的。”    

  说着将平车掉了一个头,自己也跟着车转了个身,然后又说:    

  “一会儿躺在手术床上睡吧。”    

  接下来的一切我已经熟悉了,所以不用等命令,自己就开始做起来:把身上的衣服包括内裤全部脱掉,赤裸裸地爬到车上,平躺着,让两个护工用一副绿单子裹住我,只露出一个脑袋,像新生儿那样。    

  我突然觉得好象还有什么事儿没干,想了想,是梁雨,梁雨还没来,他说好一早就到,他是不会不来的。    

  天花板又在我的眼睛里旋转,我觉得医院里的天花板对病人来说极其重要,如果我建一所医院,我就让建筑工人在天花板上描龙画凤,好让病人们进出手术室,或做各种检查的时候心情愉快。而我看到的天花板是白色的、单调的、甚至是压抑的,天花板就像一条道路,通向我的受难所。


第二部分21克爱情 7(1)

  临进手术室的最后一秒,梁雨出现了。他的脸冻得通红,头发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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