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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那孩子死了,他的妾子常常痛哭,因此眼睑便做了毛病,姘头终于不要她了,她便常来我家找毛伙缠扰——我的祖父母自始就常劝令毛伙回家去宿,但是毛伙坚持不肯让女人淘坏了身子,他要做活!
做活自然是为赚钱峻!然而他自己又不会花。每到年底我的祖父总提醒他:毛伙,你也赚些钱啦,要买些什么吧?但是他总归摇头说想不出。只是有人向他借,许出重利,他就觉得很有意思,…一把钱给了,从此便不曾讨回来过。因为人家都知道他的弱点,他来讨时只要把面孔一板说:〃这不是要我的命吗?钱是没有,你要就拿我这条命去!〃于是他便怔住了,赶紧安慰人家,有时候还要再多借给他些,说明以后一齐还。也有人比较心软一些,不忍过于欺弄他,便叫孩子打几斤黄酒来,一包长生果,劝毛伙慢慢剥着吃,喝,他便觉得过意不去了,不推不开口讨钱,有时还自恨力薄不能再多倍些给他哩。
吃喝是毛价最大的快乐,大杯的酒,大块的肉,他似乎此身已飘飘然了。祖父替人家点主去,揖让进退,他一些也瞧不见,因为他正在大吃大喝图个畅快哩。饮够了酒,他只自回到船上呼呼睡去,人家送给他四只橘子解渴,他也不理会,一把揣在怀里就忘了。直到祖父给他们吹吹打打的送着下船时,他这才睁开眼来~手抓橹子,身子站着摇摇晃晃的,祖父没奈何,上了船只好自己用手杖帮着他往岸推;使船漾到河中央去,毛伙的身子摇摇欲坠,祖父低声唤他着意拿定橹子,别把它一失手掉在河心了。
这一天直到黄昏还不见祖父回来,祖母急得坐立不安,三番五次想叫我到河边去望,又恐怕我病着,给风吹坏了可不是玩的。至于我呢,睡在床上也觉得不安,几次想启齿问祖母可有把白布巾交毛伙带去,就恐怕失望的成分居多,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我要到河边去!〃我挣扎着起来向祖母说,然而祖母慌了:〃你在说梦话吧?〃
〃不,我要到河边去!〃
祖母看看拗不过我,就说要去须由她陪着我出去,我骇异了。她是除归宁外向来难得出大门的,这次想是等着急了,恐怕我祖父有什么意外,因此不惜到外面会抛头露面了吧。但是这也不管她,我们还是再多穿件衣服,祖孙两人手携手出去了。
天空渐渐暗起来,远处的树叶模糊了,渐渐连枝儿也看不清楚,树干儿像一条条黑影。河水也是静静的,显得更深更黑,使得人害怕。〃莫不是他们…?〃祖母战栗着锐声说了,我也不禁心慌起来。河水没有动静,自然不会有什么船撑过桥来,我呆呆地瞧着它,眼睛渐渐睁大,连眨也不敢眨,只盼望着它忽然会一皱眉,那是喜兆,祖父同毛价回来了。
〃泪来了!〃祖母忽然拍着我肩膀说,我不能相信,缓缓的抬起头来,可不是,只见桥那边祖父吃力地扶着毛伙走上来,我不禁欢呼一声直奔迎过去,毛伙把身子一晃就坐在桥栏上了,橘子,〃只只从怀中跌撞出来,我大喜过望…
原来他醉了,连船也撑不动,祖父只得费力地帮着他。直至进了这条河口,眼看着他连橹也持不动了,祖父不会撑船,只好弃舟登岸,扶着他~步一摇的回家来。现在,谢谢天,好容易到了炼铜桥上了!这时祖母更管不得避嫌,抢步上前去帮着祖父搀扶他重新站起来,于是他们三个人在前面,我牢牢捧着橘子跟在后,吃力地却幸而带着欣慰,一步步离开了这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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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演剧记
小_说txt天'堂
元旦演剧记
在中学时代,每逢元旦,校中总要举行一次大规模同乐会的。十六年的元旦我在病中度过,次年二月,插入市立女中初中一年级下学期,不久恰逢〃济南惨案〃发生,那时我还只得十四岁,满腔热血,立刻将身许国,努力从事于化装宣传,天天饰着蔡公时,鼻子上不知涂过几次红墨水,下台后常被观众指着说:〃写哪,刚才扮一个犯罪的小孩子,后来被官兵捉住割鼻子的人来了。〃——果然如此,可是从此我就被认为一个有经验的演员,每年元旦演剧时总有我的份儿。
在女中,将到演剧时的第一个问题,便是筹备委员的人选:因为这个同乐会虽说是整个学生会发起的,而实际上等于级际竞赛,各级参加表演之热心程度,完全视其本级同学在筹委会中所占席数而定,故某级会演剧的人多,学生会执行委员会就得在这级内多挑几个筹备委员出来,使她们可因此而踊跃参加,至于对待不大会演剧的几班,尽管可以不要她们筹备,让她们去撅着嘴巴生气好了;不过执行委员也不是个个为公家着想的,她们不管自己一班的表演技能如何,只想多选几个本级同学出来当当筹委,因此问题使复杂了,从十一月半起,尽管一次召集临时会议讨论这事,结果总要争到十二月半光景,由教员出来指定,才得解决,虽然背后还尽多咕哝着的人。过了元旦,各级际还得有许多冷嘲热讽的活儿,因之哭泣饿饭的也有,同乐会就成为同气会了。
我进中学后的第一个元旦,各级所演的各剧多选富有反抗性者,如郭沫若之《卓文君》,王独清之《杨贵妃之死》等。因为那时离〃五三〃不远,救国的工作虽已松弛了,革命的声浪总断续地在响:于是我也主演了一剧《娜拉》,还因了这个当时淘过些气,因为女中选演员,绝不以其个性为标准,仅视其在本级的势力而定去取;要想当一个年青漂亮的女主角,就非全级最多数派的领袖不可,不论她能不能胜任;如果你在本级中得罪过某领袖,她的噗晖难得选你饰老太婆或叫花子,而且借学校方面不到扣分的力量,逼得你忍着泪也得登台。至于出演后的批评,也就是各派各级间互相攻汗的文章,客观两字是谈不到的。
到了十九年元旦,革命的狂热已渐渐地消失了,校中充满着恋爱空气,就是平日同学间的通讯,称呼也要用:〃我天天怀念着的爱友哟!〃或,〃我的唯一的同学呀!〃等句子,那末这次剧本的内容自非哥哥妹妹莫属了,计有《复活的玫瑰》、《青春的悲哀》、《孔雀东南飞》、《弃妇》等等,你来哭一场,我来哭一场的,把同乐会变成同哭会了。
七个月后,我的初中毕业文凭到手,转入本埠省立x中,因有一次在英语演讲竞赛会中背了篇〃self-education〃,得奖后,就被x中剧团邀去,于二十年元旦演奖文剧〃aficklewdow〃,这个本是《今古奇观》中庄子休妻的故事译为英文的,而我们的英文教师又把它写成英文剧让我们来演,登台时我洋服高跟鞋,那个饰庄子的男同学也自浑身西装,叫观众无论如何也猜不出那个所谓phmpchnd就是梦化蝴蝶的中国先哲。我这次加人还开了x中男女合演之风,因为当初男女同学虽尽多在偷偷地互通情书的,但却不肯坦然登台出沛阿毛的爷及阿毛的娘,而我们演英文剧却自不同,观众只知道有几个学生在扮洋人,而唱洋戏,管你什么〃darling〃 或〃dest〃。
当我升到高二时,〃九一八〃事件把青年从桃色梦中惊醒过来,发传单,游行,化装宣传,……一切工作较〃五三〃时更做得有劲。对敌国不但要组织会来〃反〃,还得重重地〃抗〃他一下,教育厅命令各中学等都得组织义勇军,各校自成一营,那时我担任营本部秘书处处长,《现行公文程式详解》也买了一册,还替全体女同学做一篇呈文,援男女平等原则,请求改女生救护队为女义勇军,不过没有照准。——这次元旦,同乐会是〃乐〃不成了,于是改名为〃学艺表演会〃,节目中没有跳舞,没有趣剧,除国术及自编爱国双簧外,剧本都取材于激昂慷慨一类故事,你来一幕劈拍枪声,我来一幕隆隆炮声,把观众半途上都轰走了,结果只得让本校师生进来撑撑场面。(x中游艺会一向原只招待外宾,本校师生不准入内。)这次他们还选我做招待主任,经我认为是〃侮辱女性〃后,严辞拒绝了。
〃一二八〃的最高度过了后,我变成冷静一派,终日理首案头,半年中共亏了二十八部长篇英文名著,其他短篇散文及报纸等还除去不算,这决定我次年毕业后入外文系之原因。那时初中还有许多同学在组织种种社团,终日写学校,骂政府,骂这样那样,他们见我读书竞忘救国,于是逢到我读英文时便问:〃你这读的是阿克斯福教育,还是克姆别立险音!〃还故意把oxfed与cambridge两字读得怪声怪气,以示讥笑我之意,我也就立刻还问他:〃你们是国难级里的,还是自强级?〃
不过这些国难级、自强级里的同学,到了甘二年元旦时,在校方检定下,也只能演些《荆打刺秦王》、《苏武牧羊》等历史剧,因为当局把〃敌〃的帽子已从外面移到内来,学生更该被注意,会考的名目定了出来,学生会改为学生自治会,一切出版演剧等均须获得校方同意。故高中各级对于趣剧既不屑演,爱情剧又不愿演,爱国剧则不敢演,遂大都加人英文剧及京剧,我们当然也不能例外,就选定了一剧莎士比亚的〃舌战姻缘〃,出演时各男角均穿特制的中古武上装,腰意长剑,在灯光下颇灿烂夺目。此外还加入一只京剧,那个饰伍子骨的当唱到〃一事无成两鬓斑,……〃等句时,声泪交下,不胜悲愤之慨,及唱至〃我与好臣不两立……〃时,则又自毗欲裂,可是悲愤尽管由你悲愤,也只得借古人的话来泄泄气而已,要是自己来表示一些的话,不当共产党捉将官里去是你运气,斥退还是小事。
现在,我离x中已有两年,别后第一年元旦听说他们索性不举行游艺会,因为同学们都预备科学救国,没有心请来干这关于艺术的玩意儿,而且在严厉检定下也没有什么好演的,但去年我重返故乡,以来宾资格往观时,一般同学们又在〃元旦同乐会〃五字下热烈地表演着《露露小姐》等爱情戏,知道一个圈子已绕转了,不知这次元旦他们又演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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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来的寄宿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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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来的寄宿生活
为了解决失业中的食宿问题,好容易给我找到了一个xx妇女补习学校;该校专为成年失学的妇女们而设,每月膳宿费十八元,杂费一元;而住宿者至少须选习一科,学费三元,共付过国市二十二元正,总比自己租屋便宜,于是报名入学,静听程度与我学生差不多的教师讲解去了。
当然,我是醉翁之意不在于听讲,乃在乎寝室之间:但这寝室却也简陋得可以!不很方正的一间,铺了两张床,容股都有些勉强。朝两两扇窗,夏天晒太阳,冬天想是阴森森的了;臭虫多得怕人。至于食呢,桌大两碗小,十二个人团团圆圆的坐满了一桌,财触时的,夹菜时得用死劲。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四菜一汤:黄豆芽,鸡毛莱,应有尽有,很合素食运动之道;汤中飘着三五片肉片儿,真是〃薄薄切来浅浅铺,厨房娘子费工夫;等闲不敢推窗望,恐被风吹入太湖〃。早膳要到八点多钟始开出来,四碟菜中倒有三碟是昨天午晚两餐中匀出来的,勉强可以铺足盆底;其中唯一的新鲜位膳品要算半条油炸桧了,可是短短八段给十二人分配起来,至少总有四双筷落空。
学校里功课很马虎,训育却十分认真,平回校务主任把浴水不要多用哩,电灯迟开早熄哩,撒尿毋庸抽水哩,种种节省物力的大道理,无不对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海之不倦。至于热水呢,须自己拿出钱来向外面老虎灶冲去,而娘姨又千呼万唤的不肯出来,闹到训育处去准是学生吃〃牌头〃,谁叫黄妈和校长太太是亲戚呢!而且她也兼作校务主任的耳报神,哪个学生在外面吃饭的次数多,校务主任对她的笑容也多。
有一个星期日的晚上,我为博得校务主任的好感起见,特地约了密斯王去亲戚家晚膳;真是半月不知肉味,不禁大嚼起来。回校时黄包车夫又不做美,半途爆裂了一个车胎,就搁了好一回,抵校时已九点零三分,校方刚拉拢铁门。我们连忙跳下车来,摇手诚地开开,老张已把钥匙纳入锁孔了,校务主任跳出来止住:〃这里的规矩九时前必须回校,你们不知道吗?〃我们忙抢步上前解释,并拉黄包车夫作证,请原谅一次。
〃这没有原谅,〃他打着镇江官话摇摇头,〃你们今晚决不能进来;随便到什么地方去宿一夜吧!要是关了铁门可以重开,学校将不胜其麻烦了。〃
〃叫我们到哪里去呢?〃胆小的密斯王几乎哭了出来。
〃开旅馆也可以。〃校务主任拉长了脸转身过去。
我们着急了,攀住铁门喊:〃先生!恕我们这次吧!我们身边的钱还不够开旅馆哩。还有,晚上要泡浴,要换的衣服都关在寝室里…〃
〃把你们放衣服钞票的地方告诉我,我去拿来给你们。〃
我们又没有挽回余地,只得把皮箱钥匙从铁门递了进去;不久他便把我们的马甲短裤拿了出来。
〃袜子还没有呢!〃密斯王喊。
校务主任可真不惮麻烦,又跑进去替我们拿了两双短袜来。
〃还有我……先生……〃密斯王忽然想到了要换月经带,又不好店口叫校务主任再去跑一趟,只好咽住了。
这夜我们不好意思再回到亲戚家去,在马路上荡了半夜,将到戒严时才硬着头皮走进一家小旅馆。
又有一次,校长家里有喜事,全校师生都送了礼;我们是新生,没给请帖,也是不客气了。那天晚上宿舍里只剩了三个人,黄妈同老张都给喊去帮忙了,八点半还不见上饭。我们见不是事,预备自己掏腰包外面上馆子吃去,只是看看钟点已距关校门的时候不远,想起上次被拒在铁门外的苦楚,两只脚便再也不敢动弹。
〃我们还是来吃些饼干吧。〃密斯王提议。
我不响。站起来摇摇热水瓶,只只都空空如也。我们就饿着肚子挨过夜。
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卷起铺盖,校务主任毫无挽留之意,膳费没得找,还催我们拿出仆役的赏洋来。一月来食不饱,寝不安的,出去检查一次体格,果然体重减了五磅,面孔黄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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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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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教记
走到了xx教育馆门前,我就是觉得心里头忐忑不安。说起教英文来倒也不是毫无经验,况且教材又是昨夜预备好了的,有条不紊,足够一个多钟头讲解,不安的却是不知道究竟怎样个试法?这暑期班的学生,又是哪类人居多?试教的时候是不是有许多人旁听?……
〃你找谁呀?〃门房拦住我问。我忙从衣袋里拿出封通知信来,抽出那张团皱了的油印信纸,把那短短几句背都背得滚熟了的话儿重又看了一遍,门房早已不耐烦了:〃你也是来应征的吧?请到第六教室里来!〃我赧然跟着他过去。
教室里坐了约摸二三十人,男女老幼都有,可都一些儿不像学生模样:我方趔趄着不敢进去,门房又领着一个摩登女郎来了,那不是密斯张?
〃呀,你怎么也在这里?〃张不胜羞愧的招呼我。我也觉得万分不好意思。
〃我因为暑假里闲着低气,所以来试着玩,你呢?〃张红了脸向我解释。
〃可不是为着爱瞧热闹,我对这里简直是……〃我勉强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慌得厉害,仿佛做了件亏心事怕人发觉似的,苦笑了一下跟着她一同走进教室去。
教室方方的,粉刷全新,映得各人面上都罩住层浓霜似的,不活泼也不自然。我们低着头挤过桌缝,在后面第二排坐定,回头望望外面,一个,二个…门房带着轻蔑的神气陆续领了应征者进来,没好声气地对他们指了指教室门,便径自去了,剩下那个应征的,胆怯地在门口趔趄着,最后才无可奈何地硬着头皮走进里面来;他们的服装都是这样的漂亮,他们的神气却又这样的可怜。
好容易等到该馆的主事人来了,站在上面呵呵腰,照例客气两句,便自说出试教的办法。天哪,原来是要各人轮流着做学生与教员,一个人跑去上面讲,其余的就在下面听,时间限定五分钟。当时便有三个女的跑了。
以抽签来决定先后,我抽的是二十九号。第一号是个穿浅灰色长衫的青年,临时由主事人给了他一本教科书,任意翻开一页,叫他先上去试。那时又来了二个评判员,与先来的那个一同坐在最后排去。与我相距很近。
〃这是算术……啊,是几何……这个定理,我来证给你看……〃穿浅灰长衫的开口了,声音像在哭。说完了话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做起来,第一次直线画得歪了,第二次三角形描得太小,索性把黑板试清爽了想重画,下面已撤起铃来。
〃还说是国立xx大学高材生呢!〃我听见后面评判员在笑。
接着教英文的,教国文的,教理化的都顺序跑上去,既没有预备,又没有学生,时间又这样局促。个个都弄得手足无措,馆里的人拉长了面孔忍住笑,国文教员念别字,英文教员弄错了文法,数学教员忘却了公式…戏没有心思听人家闹的笑话,只觉得自己心中跳得厉害。
〃二十九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