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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弗兰克点点头,“你是这么说过,但是我不知道你也告诉了杰西太太。”
“我告诉你吧,我今天晚上又跟杰西太太说了一遍。”
“又说一遍?”
“当然。”
“那么,你是说真的?”
“嘿,”她的嘴角浮出角黠的微笑,“假如我不是真的,我为什么要说这种事?”
弗兰克的心在歌唱。他将卡车开进老谷仓,捡起领先藏在方向盘下的铁榔头,跟随安迪进屋。“我想你看到我走会难过。”安迪洋洋得意地说着,转身背对着他,径自在黑暗的过道挂衣帽:“我猜你会难过……”弗兰克挥动榔头,打断她的话。
然后,他有条不紊地工作,边做边吹口哨,差不多到天亮才完工。
他不留痕迹地让安迪安静、无声地躺在草原上的一口古井里。
下一个星期,弗兰克走进悠闲餐馆,没等杰西警长招呼,就快乐地宣布:“安迪终于到里治威去了。”说着他要了一杯啤酒。
“是吗?”杰西警长吹了声口哨,“没有想到这老妞还能成行,你们那辆老爷卡车经得起路上的颠簸吗?”
“卡车?”弗兰克摇摇头,“我送她坐星期三六点十五分的班车走的,她和两只衣箱。”事实上,他把安迪大部分东西一起扔进她长眠的地方。
餐厅里有一阵突然的不寻常的静寂,但是弗兰克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没有注意到。
“你送安迪乘班车?”杰西警长缓慢地问,“星期三?”
“对。”
“你肯定?”
“我当然肯定!”弗兰克咧嘴笑着,“我要用残废救济金买台电视。”另一个快乐的念头挤进他脑中,“也许我要买电视、收音机和电唱机混合的那种。”
餐厅里的静寂持续着,弗兰克模糊地知道杰西警长站在他旁边。
“我猜你的收音机又坏啦,呃,弗兰克?”杰西警长问。
弗兰克笑出了声:“那个老收音机至少有半年没有响了。”
“那你当然不知道。”
弗兰克转向他,迷惑地问:“知道?知道什么?”
“城里在闹罢工。”杰西警长沉重地说,“现在没有一辆班车进出这里。”他将一只坚定的手沉重地搭在弗兰克肩上说:“现在,假如安迪真的去了,弗兰克,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她在哪里?”
弗兰克目瞪口呆,无言以对,他所能想到的是系在绳子上的麻雀……
《 完 》
百密一疏
当霍利驱车拐上家门前的汽车道时,他看了看表,是中午差十分钟十二点。他把车开进车库,一路前后左右张望,他相信没有被人瞧见,因为这是个新社区,刚刚搬进不多的几个住户。
他紧张地穿过小径,进入厨房。他太太正站在地下室的梯阶顶上,脚边是两盆待洗的衣物。那正是他所想象的样子。虽然地下室里有一台新洗衣机,但她总是不用,总还是自己洗,将整天的时间都耗费在那上面。丽丝——霍利的老婆,由于年老色衰,再加上一张唠叨嘴,早已让霍利不能容忍了。霍利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经纪人,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丽丝则一天到晚在家,从不与任何人交往,因此,只要霍利一回到家里,总会见到她那一副憔悴的面孔。并听到一串串没完没了的抱怨。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也脏乎乎的,“地下室还没刷洗呢……”她说着,长脸很快扳起来,显得更加丑陋,“我告诉过你,告诉过你的……”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霍利心里想着。结婚两年来,他从不曾回家吃过午饭,现在,她居然一点儿不关心一下他突然回家,是否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或是有其他什么事情,老天,她关心的,竟然只是“地下室还要刷洗”!
她笨拙地弯下身,抱起一只洗衣盆,向地下室的梯子走去,“还有一件事……洗衣机……”
霍利对丽丝的这一套早已领教够了,她总是不断地有这样的事和那样的事,他再也不想听她讲洗衣机的什么事情了,他下定决心,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抓住丽丝的肩膀,闭上眼睛,狠狠地把她推了下去。
一声惊恐的尖叫,接着,是一个重重的东西碰到地板的声音,之后,一切复归于沉寂。
霍利瞪大眼睛,向地下室窥视。丽丝仰面躺在水泥地板上,颈子略略扭曲,一只脚搭在梯子的底层,手中的洗衣盆翻倒了,衣物散了出来,一条床单摊开,像尸衣一样,正好盖住她身体的下半部。
霍利长出了一口气,现在,这一谋划了数周的工作总算完成了,他是自由之身了,他是彻底解放了。按计划,他应当迅速离开现场,到“钻石旅馆”赴哈雷兄弟的一个午餐约会,他还可以和他们签约,并从此迈向成功之路。因为他相信,由于丽丝的死,他可以多得两万元保险金,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到目前,一切顺利,他只要继续。
但他突然感到地下室似乎有些动静,他不禁停住了脚步。当他满怀狐疑再仔细向地下室望去时,他发现,丽丝的脚正缓缓地从梯阶滑落到地板上。
一阵惊恐的感觉猛烈地袭来,使他浑身颤抖不已,如果她只是昏厥,人还活着的话,如何是好?如果她瘫痪了,那么还要花费一大笔医药费,恐怕还得要轮椅?何况……他更不敢往下想了,如果她还没死,还可以控告他杀人未遂……
他压下了迅速离开的念头,那本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但他发现计划有些不周,在无法确认她已经死亡之前,他是绝对不能离开的。他妈的,他骂自己,费时两周的谋划居然把这一点忽略了。
他慢慢步下阶梯,站在仰卧的躯体旁边,紧张地盯着她,看她是否还会动弹。过了一小会儿,他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又壮着胆子,小心地倚身过去,伸手试探丽丝的心跳。
但就在这一瞬间,她的两眼突然睁开了,而且直直地瞪着他,那双眼睛充满恐怖和仇恨。
他被吓得魂不附体,不由自主地往后跳开,试图躲开那双眼睛,但那双眼睛并没有追随他,只是睁得大大的,似乎凝视着什么,令人毛骨悚然。
霍利发出一声低低的、含混的叫声,仓皇地跳过丽丝的尸首,像一头惊慌的动物,四肢着地地爬上阶梯。当霍利驱车赶到钻石旅馆时,时间正好是十二点十分。他下意识地整整自己的衣领,又捋捋自己的头发,心中宽慰自己:一切均已过去,丽丝确死无疑,一切都将按原计划进行。
停车场只有几部车,哈雷兄弟的红色敞篷车不在,这也是好兆头,他可以说自己是十二点整到的,这样就可以把回家的十分钟掩去。
只一刻,红色敞篷车就到了,并停在了霍利的汽车旁边,哈雷兄弟和一位瘦削的律师跳下车来,他们都穿着运动衫,神采飞扬。
“计划有些改变,”哈雷兄弟中的一位叫道,“我们要到榆树山的高尔夫球场去打球,那是一家新开张的球场,我们可以到那儿吃午饭,然后一边打球一边谈生意。”
瘦削的律师走上前来,与霍利握手,“我们一直在和你联络,不过,你办公室的小姐说你和用户出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哈雷兄弟,“不过,你还有时间回家去取球杆。”
“不用了,”霍利急忙接口,“球季时,我的球杆是一直放在车厢里的,哈雷兄弟知道,我经常去打高尔夫球。”他拉过律师打开他的汽车,“让我们坐在一起,我没有去过榆树山。”
五点十分,霍利驱车回到自己的家,他把车开进车库,关闭引擎,坐着沉思了一会儿,到目前,一切都完成了,现在剩下的只是“发现”尸首和报警了……
他进入厨房,停了一会儿,强压住恐怖的心情,整个下午,萦绕着他的总是丽丝那双恐怖和愤怒的眼睛。此时,他真怕再看到那双眼睛,不过,他自忖,也许它们早就闭起来了。
他径自走到地下室门前,向下看去。然而,只匆匆的一瞥,他的面色便顿时惨白,若不是手抓住门框,他自己恐怕也要掉到地下室里去了。
丽丝的尸首不见了!
地下室里没有一个人影,散乱的衣物也已经收拾干净,放回盆里了!他全身猛抖着,勉强离开,进入起居室,打开两个卧室的门。“丽丝,”他喊,先是轻轻柔柔的,以后是惊恐,“丽丝!丽丝!”
没有回音,只有吓人的沉寂。
他瘫软地陷坐在起居室里的一张椅子上,脑子里一头乱麻。她是否只是昏厥?难道她还活着?那么此刻她在哪里?
按计划,下午他和哈雷兄弟签约时,已经预付一万元订金,那是他借来。本来想的好好的,手里马上就会有丽丝的两万元人寿险费,但是,现在假如丽丝没有死……更何况,假如她报警,告他行凶杀人,也许警方现在正在千方百计地追捕他呢……
门铃突然响了,他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缓缓地走到前门打开门,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他亮亮警徽,自我介绍说:
“吉米警官。我可以进来吗?”
吉米警官指着一把椅子,提议说:“霍利先生,你或许该坐下来,我有坏消息要通知你。”
霍利坐定后,吉米警官也在对面坐下来,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子,“霍利先生,我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你太太跌了一跤,跌到地下室里,而且跌得颇重……”
“她!她死了吗?”
吉米警官点点头,“脖子摔断了,经法医鉴定,应属当场死亡,我们已经把尸首送到停尸间了。”
此时的霍利根本用不着佯装震惊了,因为对他来说,丽丝尸首的消失,警官的突然来临已经够使他震惊了。是的,当他听到吉米警官告诉他丽丝当场死亡时,他情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口气,但那也会被认为是悲痛所致的。重要的是,丽丝死了,而且她没有留下话,一切顺利。
“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细节是这样的,”吉米警官打开小本子说,“你太太的洗衣机今早坏了!她十一点三十分打电话找人来修,修理工是一个半小时后到的,时间是下午一点钟,他发现了阶梯下的尸首。”
霍利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的耳边响起他下手之前丽丝那讨厌的抱怨“还有一件事……洗衣机……”,他妈的,他又一次骂自己,百密一疏,可千万别因此而露了陷儿!
吉米警官继续说着:“我们接到电话,立即赶来,做了例行检查,同时到处找你,你办公厅的小姐也在找,但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好先验尸,并移尸停尸间。从那时候起,我一直在附近转,等候你回来。”
霍利又叹了口气,“那她一定是跌倒的。”
“看来好象是那样,”警官翻了两页,将小本子平放在桌上,“这时候打扰,很感抱歉,可是有些例行公事,还望谅解。”他取出一只铅笔,“可否把你今早离家,到你刚刚回来的行止告诉我?”
霍利点点头,“当然,我和平常一样,九点到办公室,和秘书谈一些公事,后来带着一对老年夫妇出去看房子,十一点四十五分送他们回公寓。以后,我就直接开车到钻石旅馆,我在那儿有个午餐约会,和哈雷兄弟,还有一位律师。”
“你们在钻石旅馆吃的午饭?”
“不,哈雷兄弟提议直接到榆树山高尔夫球场吃午饭,然后打高尔夫球。”
“你回家拿的球具?”
“没有,球具就放在车厢里。”
“然后你们就开车到榆树山?”
“是的,那位律师和我同车。”
吉米警官把小本子翻过一页,“这么说,你单独一个人的时间,只有从送走用户到去钻石旅馆的这段?”
“那正是你太太的死亡时间……”吉米警官低头说。
霍利突然打断了的话,“嘿,等等……你不会认为是我……”
吉米警官摇头,“我没有认为你什么,只是想把事实弄清楚。”他合上本子,连同铅笔一起放回外衣口袋,“现在,还有两个问题,霍利先生,你太太有无保人寿险?”
“有,我们各保一万元,互为对方的受益人。”
“各有加倍赔偿?假使意外死亡的话?”
“那……是的。”他迟疑了一下,好象刚刚想起来一样。
吉米警官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抬头看着他说:“你可能很难领到加倍赔偿了。”
“可是,你说过,她的死亡是意外死亡。”
吉米警官走到地下室门口,向下指着梯阶底下,“你太太的尸首就是在这儿被发现的。我们知道,她跌倒的时候,手上端着洗衣盆,跌落时衣物散了一地,有一条被单半盖着她。我们也知道,有人曾经随后走近她——或者过后不长一会儿……她跌倒后,那个人由于某种理由没有报案。”
霍利的脸色变了,“可……可是,我不懂……”
吉米警官从口袋里取出一条白手帕,展开它,小心放在地上,“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地下室好久没有刷洗了,灰尘很厚,我们在床单上发现了一个清清楚楚的鞋印。现在,霍利先生,请你把右脚踩在手帕上。”他望着木然的霍利,冷冷地说,“对不起,只是为了取证。”
霍利的嘴突然张开了,浑身颤抖不已,面色惨白,白得如同那张手帕一样。他想起来了,在他逃离丽丝那对恐怖吓人的眼睛时,曾踏过那条白被单,在被单上留下一个足印。但他一直不以为然,即便是在打高尔夫球时,他还在不断得预演着发现尸体,惊慌报警的一幕幕……他妈的,全是该死的洗衣机,早不坏,晚不坏……还有那该死的修理工!
《 完 》
一杯草药茶
赫伯特·詹金斯一边驾车往山上爬,一边抱怨自己,这大雨的天气,路又不好走,费这么大劲往这修道院山顶上跑值当的么。这会儿,雨是小点儿了,可黑云还是把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的。他是个笨蛋,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接受老太太的邀请。假如河里的水位再涨高一点,回来时过那座旧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弄不好还得多跑好几十里路。法律事务所里还有堆积如山的案卷等着处理。而她只会用一些无聊的闲谈浪费他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可是,他又宽慰自己,这次拜访是迟早的事。当然,她现在是没有能力打什么官司了,能够借重的就是那个刚从法律学校毕业的年轻人——萨姆·考德雷。而他可以为她做许多!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件会引起法院注意并且也令他本人担心的事。但是,一起冗长的法律诉讼太耗费精力和时间,而且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最好还是做她本人的工作。也许还得多给她几股。
埃丝特·鲍思是已故的保罗·鲍恩的遗孀,她丈夫生前是个完全自学成才的发明家,而他本人称自己为化学家。保罗这一辈子都没弄出什么名堂来。直到年过六旬,他鼓捣出一个软饮料的配方。在当地市场推出后很受欢迎。布莱特一朱斯公司把他和它看成一座潜力巨大的富矿——当然了,时间不长。鲍思过于自信,盲目扩张。银行拒绝再给他贷款,而且扬言要找担保人的麻烦。担保人来敲他的门,竞争者乘机切断了他的销路。一着棋错,满盘皆输,最后,破产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赫伯特。詹金斯就是在这个时候介入的。仔细研究了鲍恩的处境,他像通常那样做了一个全面的规划。在与鲍恩对话之前。他先和东南饮料公司取得联系,一顿饭的工夫就说服他们同意接管布莱特一朱斯公司。一开始,他不得不先扯了点儿小谎,冒称自己是这个项目的投资人,而实际上,他当时连半个股都没有。然后,就凭一个还未生效的口头协定,他开始向鲍恩发起进攻。
“你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在对形势做了全面概述后,他对那个耷拉着脑袋的人说,“要么宣告破产要么把现有的都卖出去。”接着,他才把自己的计划合盘推出:由他把主要担保人的抵押权买过来并成为新的控股者。鲍恩将保有最低的股份。有名无实的董事会主席的桂冠被戴在了老人的头上,以满足他的虚荣心。事后詹金斯每想起这件事都会笑出声来。他做的真是一个好买卖。鲍恩老头还非要这个头衔不可,詹金斯在据理力争之后才做出让步。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把该说的也都暗示出来了:他进得了进不了董事会的大门,完全取决于董事们。
詹金斯是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味这一切的,而当时的鲍恩,满是黏液的眼眶中充溢着泪水,但还是在协议书上签了字,直到放下那支签了字的笔时,还是显得犹犹豫豫的,看得出来,他对寄托着自己一生心血和希望的东西是多么难以割舍。可那孩子气的签名却为心怀鬼胎的律师圆了几个月来的梦想。
一旦名实归一,他立刻把配方转卖给了东南饮料公司,不但先期投入完全收回,而且还大赚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