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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千朵的母亲年轻时是一个美人,不知为何却嫁给了罗千朵的父亲。罗千朵的父亲长得丑,又矮又胖又黑,是县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
罗千朵的母亲没有工作,白天在太阳底下和左邻右舍的那些娘们儿聊天、搓麻将、说人事非道人长短。吃过晚饭,她经常挑事端跟罗千朵的父亲吵架,骂罗千朵父亲赚不了大钱是窝囊废二百五,还动不动往地下摔碗筷。每当这时,家里热闹得像集市,母亲哭天喊地,父亲坐在一旁闷头闷脑地抽烟,门口挤满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她们评价罗千朵母亲摔碗筷的动作不够狠不够烈,又指责罗千朵的父亲没本事连自己的女人都制不服,不像个男人。
其实罗千朵的父亲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努力工作,疼爱老婆孩子,对外人有点自私。在罗千朵的印象中,父亲从没骂过母亲,母亲生个小病,他都会心急如焚。
罗千朵十三岁那年, 母亲明目张胆地和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男人眉来眼去。那个男人在菜市场开一家烧鹅店,不管走到哪里满身都是烧鹅味。父亲什么也不说,默默地忍着,一脸的悲伤和无奈。
罗千朵却忍不了,她找到烧鹅店老板,警告他:“你再敢勾引我母亲,我绝不轻饶你。”
烧鹅店老板挥舞着斩烧鹅的刀,骂道:“小鬼,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吓得屁滚尿流,怪叫着跑开。
既然奈何不了烧鹅店老板,只好把自己的母亲盯紧一点,以防她和烧鹅店老板通奸。
每天吃过晚饭,母亲便梳洗打扮一番,出了家门,装作去散步的样子,其实想去烧鹅店跟烧鹅店老板约会。可惜不管她走到哪里,罗千朵都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如影随形。母亲买来新书包和新衣服送给罗千朵,要罗千朵不要再跟着她。罗千朵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母亲。
那时罗千朵刚学会一个词——维护,这个词像一颗钉子一样钉进了她的心里。她觉得她一定要维护这个家的完整,维护父亲的尊严,维护母亲的贞洁,维护父母的感情。因此她盯梢的行为在她看来是神圣而光荣的,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
盯梢,几乎成了罗千朵那年最重要的事。放学的铃声一响,她背上书包就冲出了教室,同学喊她,她都没空搭理。
在罗千朵的眼里,母亲与往常的角色有了区别,母亲不是作为母亲出现的,而是作为一个被监控的对象出现的。
后来,罗千朵平心静气地想过这件事,她得出的结论是,做什么事情太用心了都会使人上瘾,比如偷情、比如盯梢……她有时真的有些害怕,她怕自己在末来漫长道路上会深陷某件事情之中而不能自拔。
有一天,罗千朵把她母亲和烧鹅店老板堵在一间屋子的床上,他们的衣服已经脱了一半。她盯着他俩看,目光直勾勾、冷飕飕、阴沉沉,直盯到母亲的目光左摇右晃、无地自容。母亲穿好脱了一半的衣服,乖乖地跟着罗千朵走出了那间小屋。
在路上,罗千朵骂母亲不要脸。
母亲说:“再骂,我撕烂你的嘴。”母亲对她三番两次破坏她的好事怀恨在心。
“你就是不要脸。”罗千朵继续骂。
母亲冲上去给了她一记耳光。她捂着腮帮,像木桩似的被钉在原地。
母亲也愣住了。这是母亲第一次打她。
可是母亲铁了心,要去追求她伟大的爱情,追逐她逝去的年华,有一天她对烧鹅店老板说:“我要离婚,我要嫁给你。”烧鹅店老板说:“我从没想过要跟你结婚,而且我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以后最好别来找我。”
母亲羞愧极了,气愤极了,绝望极了。
母亲病倒了,憔悴得不像人样。
罗千朵幸灾乐祸,天天在母亲面前冷嘲热讽。可是父亲却什么也没说,整天炖红枣鸡汤给她喝,还给她买新衣服新鞋子,讲笑话逗她开心。
罗千朵简直气疯了,对父亲说:“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这样的婚姻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赶快跟她离婚。我和弟弟都跟你过,我们不要这样的妈妈。”
父亲说:“婚姻需要无限的忍让。”
婚姻如果需要无限的忍让,才能继续下去,那么还有什么幸福、快乐可言?又何必结婚?
深夜,高飞回来了,罗千朵把他母亲要他俩回家结婚的事告诉他。平时稳稳当当的高飞突然之间大惊失色,慌忙打电话给他母亲,说不想结婚。他母亲在电话里吼道:“你敢!”
高飞的母亲一生刚烈,做了20多年共产党员,10多年村妇女主任,一向说话算话。曾经有一个村霸欺负村里的一位寡妇,村里所有的人都敢怒不敢言,高飞母亲拿起菜刀,就去跟村霸评理,村霸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从此,村霸老老实实。
高飞的母亲在电话对高飞说:“如果你胆敢不回来结婚,你就等着我拿菜刀去深圳找你。”
高飞说:“结婚是我的事,你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就逼我结婚,你这样做也太霸道了。”
高飞母亲说:“我是共产党员、村妇女主任,如果让别人知道我的儿子睡了别人家的姑娘却不愿意负责,你要我颜面何存。”
高飞说:“你只顾自己的颜面,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高飞母亲说:“废话少说,立即给我滚回来结婚。”
挂了电话,高飞说:“怎么办?说真的,我才刚满24岁,根本没想过要结婚!”罗千朵说:“在乡下,24岁的男人,孩子都快要上小学了。”高飞说:“怎么办?说真的,我才刚满24岁,根本没想过要结婚!”他那份焦虑远远超过了罗千朵,而且不等罗千朵跟他说什么,翻过来掉过去就这么几句,弄得罗千朵实在没脾气,冲他嚷了起来:“你怎么变成祥林嫂?一场婚礼就把你吓成了这样?”
“我说的是真话?”高飞一脸的委屈。
“那就别结啊!”罗千朵说。
“不行,不行,我父母把请贴都发出去了,新房也装修了,猪也宰了,鸡也杀了,如果不结,会让他们老脸丢尽,他们会恨死我的,这是箭在弦上,必发不可。”他已经慌了神儿,根本没了主意。
罗千朵懒得理他,先去睡了,反正已经跟他分手,他的事跟自己无关。半夜醒来上厕所,发现平时沾枕头就能睡着的高飞还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发呆。“这下刺激受大了。”罗千朵心想,赶紧安慰几句吧。
可他根本就不理她,还是那几句话:“怎么办?说真的,我才刚满24岁,根本没想过要结婚!”。”
罗千朵气得半死,“不就是结婚吗?又不是要你死!”
高飞说:“结婚比死更残酷。”
罗千朵说:“有这么严重吗?”
高飞说:“当然有!我们公司的小刘,结婚之前生龙活虎,可是结了婚,要供房要养老婆孩子,现在整个人像泰山压顶,生不如死。还有我们公司的小朱,现在正在跟老婆闹离婚,他老婆不但要他净身出户,还要敲诈他一大笔钱,如今他焦头烂额,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罗千朵说:“其实冷静想一想,结婚还真是一件挺残酷的事。本来是两个自由的人,却硬要用一根绳子牢牢绑在一起,让他们行立不便。我们公司的张姐就被婚姻害惨了,张姐的老公整天只会吃喝嫖赌,张姐要跟他离婚,结果他把张姐暴打了一顿,让她在医院里住了七天。”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控诉起万恶的婚姻。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投机。两人很久没有聊得这么开心了。
第二天早晨,罗千朵睁开眼,高飞不在家。她吓坏了!心想一场婚礼不会把他吓到去自杀了吧。
正在提心吊胆时,高飞回来了,看着罗千朵充满怀疑的眼光,说,“我去买火车票了。看在我们同居两年的份上,麻烦你跟我一起回老家,想办法让我父母讨厌你,让这婚结不成。”
罗千朵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这样帮你,你怎么报答我?”
高飞说:“只要破坏成功,回到深圳,我给你八千元钞票。”
罗千朵乐坏了,伸手与高飞击掌为盟。
9月30日晚上,罗千朵和高飞从深圳坐上了回高飞湖北老家的火车。
一路上两人雄心壮志,商量着如何破坏婚礼,他们分析战情,设计战略。罗千朵暗下决心,一定要不择手段时让高飞的母亲讨厌自己、看不起自己,一定要让这场婚礼胎死腹中。
高飞说:“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做逃跑新娘。”
罗千朵用力点头。
3、要不要做逃跑新娘?(1)
10月1日早晨,罗千朵和高飞回到了高飞的家乡湖北监利县Z镇高庄。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小村庄,红砖青瓦的房子,屋前屋后绿树葱葱。村子后面有一条小河,河水哗啦啦地流着,河两岸开满无忧无虑的野花,泉水从石壁上滚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村子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良田,这是中国有名的江汉平原。这里的天空是纯净而寂寞的天空,在这种天空下生活的人,对世界会有一种隔膜和错觉。日子在那里显得特别悠久绵长,像一条缓慢深沉的大河,从容的在世界的边远地带上流着。
罗千朵一直生活在城里,第一次走进如此美丽的小村庄,第一次看到如此广阔的平原,感觉特别好。
让罗千朵感觉更好的是,在村口迎接他们的足有30多人,全是高飞家的亲朋好友。大家都夸罗千朵漂亮。一些老婆婆还围着她左看右看,轻声交流,说她屁股有肉,腰身有肉,下巴有肉,耳朵有肉,是福相,可以旺夫旺子,又说老高家取了一个这样的媳妇,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
罗千朵对自己的长相一直没信心,认为自己屁股太大,下巴太圆,腰身太粗,多年了一直在进行减肥运动,吃过减肥药,做过健身操,练过瑜珈,还饿过肚子,只是一直没什么效果。没想到这种微胖的身材,到了乡下,就成了一种福气,就成了一种美丽。
罗千朵乐坏了,罗千朵一乐,就忘了此行的目的是来破坏婚礼。她管高飞的妈叫“妈”,高飞的妈乐呵呵地应着。她又管高飞的爸喊“爸”,高飞的爸也乐呵呵地应着。她给所有的人礼貌而亲切地打招呼。她还把自己新买的发夹送给高飞的妹妹,又把几包零食送给村里的一些小孩。这样一来,大家更喜欢她了。
高飞在她身后用手指狠狠戳她,提醒她别忘了此行的目的,罗千朵痛得“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大家呵呵地笑着,说他俩真恩爱,大庭广众之下还调情。
高飞的母亲对罗千朵出奇的满意,拉着她的手,沟壑纵横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高飞的父亲对罗千朵也很满意,不停地把罗千朵介绍给村里的一些长辈,指着罗千朵说:“这是我儿媳妇。”
高飞没有大学文凭,他念大一时,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然后一直在外面打工。高飞的父母一直担心高飞娶不到媳妇,没想到他却带回来一个这么可爱的姑娘,而且这姑娘还读完了大学。瞧瞧,村里最近几年娶的媳妇没一个是读完高中,他们老高家真是长脸啊。
高飞的父母带罗千朵参观新房。那新房布置得真土,鸳鸯戏水龙凤吉祥的苏绣被面红彤彤地铺展了一床,所有的家具,包括玻璃窗都贴满了用红字剪的双喜。天花板上还挂了一个红灯笼。土是土了一些,但显得特别的热闹、吉祥。
高飞的母亲向罗千朵要了她父母的电话号码,她给罗千朵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邀请他们过来参加婚礼。罗千朵以为她的父母会觉得这是一场闹剧,荒诞无比,从没听说过她恋爱,却忽然要结婚了,没想到她的父母觉得一切都很正常,乐呵呵地答应连夜从湖南郴州赶往湖北来参加婚礼。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后,围着桌子喝茶聊天。
高飞的母亲细声慢语地向罗千朵讲述家里的情况以及高飞小时候的一些糗事,高飞的父亲坐在一旁,不停地补充一、两句。幸福之光笼罩着他俩那苍老谦恭的笑脸,那么安详,四平八稳。
罗千朵忽然觉得自己被一种温柔的闪电覆盖住了。她想自己也许真的该结婚过世俗生活,和自己心爱的人相约在人群背后,他们会偶尔吵吵架,偶尔还会有那么一场两场无伤大雅的外遇,但他们会永远相爱,相依为命。这个男人,会是高飞吗?
她把目光投向高飞,高飞寻梦似的目光正好从她的脸上飘浮而过。
这一夜,罗千朵和高飞睡在新房里,各怀心事,一夜无言。
10月2日清晨,罗千朵的父母从湖南郴州市赶到了湖北监利Z镇高庄。
罗千朵看到她母亲,傻了,叫道:“我的妈啊。”
罗妈穿一件大红紧身衬衣,草绿色紧身长裤,鸡窝状的短头发染成红色,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嘴唇涂得鲜艳无比,要有多恶俗就有多恶俗。跟高飞母亲那种干净利落的打扮比起来,罗千朵觉得自己的妈脑子像有问题。
罗妈见到高飞,满脸惊艳,拍拍高飞的背,捏捏高飞的肩,叫道:“这小伙子长得多英俊,多帅气!真高,有一米八吧。”
罗妈又伸手摸了一把高飞的腹部,叫道:“哟,还有腹肌。”
罗千朵怕罗妈要高飞脱了衣服让她看腹肌,忙把她妈拉到一边。
罗妈说:“真看不出来啊,我女儿这么有出息,不动声色就搞了一个帅哥。”
高飞给罗千朵父母端茶送水,称呼他俩为爸妈。罗千朵的母亲说:“我的女儿13岁就在外面求学,离开我们独自生活,又自私又好强又野蛮,长得又不好看,我这做妈的一直担心她嫁不出去,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嫁出去了,我放心了。”罗妈说着,老泪纵横起来。
罗千朵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怎么就这么急于把女儿嫁出去,就算满心欢喜至少也该矜持一下吧,何况高飞根本就不想娶我。
想到高飞不想娶她,她心就撕裂般的痛。她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心痛?我不是和高飞约好不结婚吗?不是和高飞已经分手了吗?此行的目的不过是来破坏婚礼吗?我凭什么要怨他?而且这种怨恨还过于露骨,过于强烈,这似乎不是我的风格。“难道我还深爱着高飞?”罗千朵心想。
罗千朵陷入了不言不语的心事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逃跑新娘。
吃过中饭,罗千朵把她母亲拉到一边,找她商量。罗千朵说:“我不想和高飞结婚。”罗妈说:“你都25岁了,再不结婚就跟怪物没两样,难得有一个这么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娶你,你就赶紧嫁吧。”罗千朵说:“高飞喜欢漂亮女人。”罗妈说:“总比喜欢漂亮男人好吧。”罗千朵说:“他比我小一岁。”罗妈说:“女儿你可真有本事,竟然赶时髦玩起了姐弟恋。”罗千朵说:“前几天我和高飞谈好了分手的事。”罗妈说:“我跟你爸刚结婚的时候,每天我要跟他谈三、四回分手的事,直到现在也没分成。”罗千朵说:“高飞根本不想娶我,他是被逼的。”罗妈说:“你瞧高飞笑得多甜,嘴巴都快裂到耳朵边了,瞎子都看得出他多想娶你。”
罗妈笑得嘴巴也快裂到了耳朵边,好像要嫁人的是她。
既然不能劝服母亲,罗千朵就去找她爸。可罗爸正和高飞的爸在下象棋,手上举着棋子,嘴里叫着杀杀杀。高飞在旁边殷勤地给他泡茶。
没人理她,大家都沉浸在幸福中,她似乎成了这场婚礼唯一的局外人。
旁边有一个小孩子在打陀螺,陀螺在地上旋转,快要蔫了,小孩使劲地用鞭子抽哇抽,陀螺却拒不受力,只是蔫蔫地旋转着,眼看就要倒下。小孩子挥着鞭子,气急败坏。陀螺还是不理不睬他,旋转到旁边的水沟里去了。这场婚礼就像那个无法控制的陀螺,罗千朵把握不了了,原来具有的把握能力,现在也丧失殆尽。
她走到村后面的小河边,发了一会呆,然后茫然地穿过河上的小桥,穿过一片稻田,不知不觉走到了几里外的小镇上。
她又累又渴,拐进街道,准备找一家商店买瓶水喝,可是走着走着,迷路了,四周全是陌生的人,个个面目可疑。她的衣着打扮和举手投足,都显示出不是本地人,街上的人好奇地打量她。一个中年女人走上来主动跟她搭话,问她从哪里来?来镇上做什么?需不需要她帮忙?中年女人的眼神飘浮不定。罗千朵怀疑她是人贩子,或者是皮条客。强烈的恐惧骇得罗千朵胸口发闷,她掉头往回走,走得太急,撞上了一个小小的水果摊,几个桔子水果摊上滚落在地上。摊主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凶狠狠吼道:“没长眼啊!”罗千朵吓坏了,愣在那儿不知怎么办,手心里全是汗。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寻着声音望去,只见高飞站在马路的另一边,向她挥手。她向高飞跑去,高飞向她跑来,两人在马路中间紧紧地拥作一团。街上人流如梭,阳光暖洋洋的,不知不觉就可以抛弃一切现实。
“总算找到你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