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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家照相馆，价格吓死人，平时15元的结婚照，现在要价100元！
罗千朵附在高飞耳边嘀咕道：“这么贵，不是明摆着斩我们吗？”高飞说：“这么贵，肯定照相技术特别好。”
两人按照相师傅的指示，坐在一张板凳上，刚坐稳，还来不及整理头发和衣领，相片就照好了。罗千朵一看那照片，嚷道：“怎么这么丑呀，又胖又老，简直像大妈。”绝不夸张，这可能是罗千朵一生中照得最老最丑的照片了，因为天冷，脖子缩在衣领里；头发刚淋过雨，湿漉漉的盖住了额头。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臃肿肥胖。
罗千朵对照相师傅说：“这太丑了，重拍一张。”
照相师傅说：“重拍也行，再交100元钱。”
罗千朵说：“你这人也太不厚道了，收那么高的费用还把人照这么丑。”
照相师傅把照片扔给罗千朵，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想结两次婚，我就再帮你们照一次。”
罗千朵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缺德啊。”
照相师傅说：“我就缺德，怎么样？”
“你，你，你……”罗千朵脸涨得通红。
“我怎么了？”照相师傅一脸的赖皮样。
高飞看看手表，叫道：“还差一个小时，民政局就要下班了。”
两人没心情吵了，冲出了照相馆。
跑到一个十字路口，这里的路面塌陷了一大块，几个工人正在抢修，人行道变得非常狭窄，偏巧这里又是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行人都挤在一块儿，摩肩接踵地移动着。罗千朵身后有一个男人早就不耐烦了。他不断地催促罗千朵说：“快一点！快一点！”
罗千朵回过头告诉他：“我快不了，前面都是人。”
可是这个男人还是粗鲁地用指头捅着罗千朵的肩，说：“快一点好不好！”
罗千朵说：“你别捅我的肩好不好？”
他用当地的口音骂骂咧咧道：“他妈的，天上怎么不掉下一颗炸弹，把这么多婊子养的都杀光他！”
高飞擎住了男人的手指头，然后把它甩到一边，说：“请你对我老婆礼貌点。”
男人指着高飞的鼻子说：“妈的，她挡我的道。”
高飞说：“你没看前面都是人吗？”
男人说：“妈的，我只知道她挡了我的道。”
高飞挽起袖子，说道：“你是不是要吵架啊。”
男人扬手给了高飞的肩膀一拳，说道：“我他妈的不想吵架，想打架。”
高飞脸色顿时变了，一蹦三尺高，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说：“打架就打架，谁怕谁啊！”
罗千朵拉住高飞的手，说：“别跟他吵了，时间来不及了。”
高飞斩钉截铁地说：“这种人欠揍，就得好好休理一下。”
男人扬起拳头，叫道：“你他妈的说谁欠揍啊，你说谁啊，你。”
罗千朵挡在那男人前面，都快要急哭了，说道：“大哥，你就别再吵了，我们还要急着去办结婚证啊。”
那男人一听，脸色缓和下来了。旁边的人都急着赶路，叫道：“要吵滚到一边去吵，别挡路啊。”
罗千朵拉着高飞的手，顺着人流往前挤。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民政局结婚登记处，他们前面有两对男女正在等待办理结婚证。
第一对，男的高大英俊，女的高挑美丽，非常般配，可就在他们高高兴兴准备登记时，男的忽然从包里掏出一页纸，要女人先签一下。是一份婚前财产公证，女的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愣了一下。女的低头匆匆看了一下纸里的内容，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男的一看女的哭了，就急了，安慰道：“虽然所有的财产都属于我的，但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女的脸上露出一种凄然的微笑，说：“你对我好，就不应该让我签这东西，而且还这么忽然。”女的说完，把那页纸愤恨地扔在男人的脸上，转身离去。罗千朵看到那女人脸上有某种东西正在破碎。
第二对，男的白白净净，很斯文，戴一幅眼镜，女的矮小瘦弱，两人很不般配。登记时，男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一脸的不情愿，看得出来他是被逼的，因为女方的哥哥凶神恶煞地站在他身后说：“睡了我的妹妹，想不娶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男的还是不动，女方的哥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男的终于拿起笔，填了登记表。他们办得很快，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就拿到大红的鲜艳的结婚证。看着结婚证，女的幸福得合不了嘴，男的无奈地闭了闭眼。
终于轮到罗千朵和高飞了，他们把材料递给负责登记的瘦脸女人，瘦脸女人拿出两份表格要他们填写。他们很快就填好了。瘦脸女人从抽屉里拿出两张鲜红的结婚证。马上就要盖章了，他们马上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了，罗千朵又紧张又兴奋，眼睛潮湿了。高飞很激动，紧紧抓着罗千朵的手。
可就在这时，又出意外了。
刚才那个被逼结婚的斯文男人冲了进来，指着瘦脸女人凶道：“你他妈的白痴啊，明明知道我是被逼的，还让我们登记。我一生的幸福被你毁了。”瘦脸女人立刻还击：“你脑子有问题吧，这能怨我呢？”
两人吵了起来。斯文男人突然挥起一拳砸在瘦脸女人办公桌上。桌子上面盖着的一层玻璃被砸破了，斯文男人的手也砸伤，立即红肿起来。这一下，斯文男人闯了大祸。民政局是一级政府机构，他肆意破坏国家公物，藐视政府工作人员，这已经是触犯法律了。两个保安上来，把斯文男人扭走了。
瘦脸女人坐在那儿气得浑身颤抖，双臂紧紧地环抱着自己。
高飞把两张结婚证推到她面前，说道：“麻烦给我们盖一下章好吗？”
她抬起眼睛，扫了两人一眼，然后挥挥手，说：“快要下班了，今天不盖章了。”
高飞看看表，说：“还有十分钟才下班，帮我们办了吧，就盖一下章，很简单的，几秒钟就搞掂了。”
瘦脸女人皱皱眉，撇撇嘴，说：“现在老娘不爽，不办了。”
罗千朵硬着头皮，央求瘦脸女人通融一下，给办理一下，因为他们都在外面打工，工作忙，路途遥远，一年回来一次不容易，过完年，马上就要赶回深圳上班。
瘦脸女人说：“急什么啊，有什么好急的，你看看这些来办理结婚证的，过不了多久又都要纷纷来办理离婚证。我看啊，什么都可以急，就是办结婚证这事不用急。”
罗千朵低声下气地说：“可是我们真的很想赶在年前拿到结婚证。”
“我告诉你结婚不是什么好事？那是火坑。”瘦脸女人冷冷地说道。
高飞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就给我们盖两个章，举手之劳，何必刁难我们呢？”
瘦脸女人说：“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说我刁难你们？可笑，我跟你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刁难你们，我有毛病啊！我吃饱了撑着啊！我建议你们还是等过完年再来办理，利用过年段时间，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要结婚，如果真心相爱，其实要不要结婚证都无所谓。”
高飞叫道：“你有毛病吧！”
瘦脸女人恶狠狠地瞪了高飞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去茶水间取水。等她取了水过来，下班时间也到了，她不理睬高飞和罗千朵，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了。
结婚证没有领到。走出民政局的大门，两人非常沮丧。
罗千朵说：“都怪你，太冲动了。”
高飞说：“你没看出来吗？她就是有意刁难我们？”
罗千朵说：“即便是刁难我们，也不能鲁莽行事啊！她也是因为刚才受了气才刁难我们的，只要好声好气求她，结婚证肯定就办成了。”
高飞说：“好！算我鲁莽。结婚真他妈无聊，真他妈麻烦，真他妈无趣，我他妈的不结了！永远也不结了！”
高飞不理睬罗千朵，一个人气冲冲地往前走。
罗千朵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口，眼泪哗地流了出来。罗千朵的旁边也站着一个男人，也在哭，是刚才被逼办理结婚证的斯文男人，他哭得很伤心，好像他刚才拿到的结婚证，不是证明他结婚了，而是证明他从此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他们一个为办成结婚证而哭，一个为没有办成结婚证而哭。来来往往的行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俩，嘴里还在议论着，猜测他俩的关系。
12、失业的男人像狗（1）
过完年，罗千朵在公司里的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蒙牛事件后，老板对她有些冷漠，冷漠慢慢变为不屑，不屑中又慢慢增添了厌恶，到现在他把罗千朵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只等一有机会，就把她拔掉。老板不能明目张胆开除她，只好不停地给她增加工作量，想以此逼走她，因此她不得不经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偏偏老板娘对她很好，看她加班辛苦，经常请她吃饭。她想把老板和蒙牛通奸的事告诉老板娘，又不敢，怕老板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想不开要去寻死。她每次话到嘴边又跟着吐沫一起吞回去。可是不告诉老板娘，她又觉得良心过不去，老板娘是一个好人，好人不应该这样被人欺骗。
罗千朵每次见到老板娘都很愧疚，好像不是蒙牛跟老板通奸，而是她跟老板通奸。
罗千朵迷上了吃零食，嘴里要是不咀嚼点什么东西，就像缺了点什么。当然最解气的是一拍桌子，指着老板的鼻子说，姑奶奶我不干了。罗千朵在心里反复这么演练了无数次，可是，理智还是有的。
她想等到月底，拿到工资，就立马辞职。这时她很庆幸身边有高飞这个爱人，他虽然工资低，但工作稳定，即使她辞职了，也不至于太恐慌，可以从容地找一份如意的工作。
可是还没等到月底，高飞失业了。
高飞也没想到自己会失业，高飞失业得很忽然，之前一点儿预兆也没有。
高飞的老板三十多岁，单身，长得高大健硕，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把广告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他的条件实在是可以打动任何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可惜，那么多喜欢他的女人，他一个也看不上眼。大家都怀疑他身体上或心理上有毛病，是不可能为女人动心的。可是，不久前，他却恋爱了。他一个人去丽江旅游，在路上结识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很普通，刚失恋，心和面孔都是疲惫的。可他却爱上了她，他那颗不会动的心，刹那间动得山崩地裂、惊心动魄。他闪电般地与她结婚了，然后把深圳的公司转卖，到丽江开了一家酒吧，和妻子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
于是高飞失业了。
高飞一失业，罗千朵自然不敢再辞职。
高飞失业后，也不急着找工作，只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么多年，他像时钟的秒表，朝着一个方面马不停蹄地前进，前进，早就累了，早就想彻底放松一段时间。他在家里上网玩游戏，组织网友爬山游泳，没日没夜地睡大觉，去酒吧通宵喝酒。
半个月后，他胖了好几斤，身体强壮了许多。身体一强壮，欲望跟着水涨船高，有时半夜里惊醒，下面胀得难受，只好推醒罗千朵，要她江湖救急。开始罗千朵还应付他一下，后来不应付了，要他自行解决。
这天，罗千朵坐在办公桌前编稿，忽然发现身上有些不对劲，恶心得要命，小腹胀得厉害，不住地要小解。坐在马桶上，又尿不出什么。洗手的时候忽然一阵眩昏，她慌忙扶住墙壁，没让自己倒下去。紧接着一阵恶心犯了上来，顺带着还涌上来一些酸水。她呕吐几口，怀疑自己的肠胃有毛病，于是请了假，去医院看病。却没想到怀孕了。
看着手中“受孕在身”的验孕报告，她两眼发黑。她和高飞一直都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怀上了。失误就失误在避孕措施上。高飞坚决不肯使用避孕套，理由是他一套上那玩艺儿，就没有一点快感；罗千朵坚决不肯吃避孕药，理由是她一吃那玩艺儿就头痛心慌月经不调。于是两人做爱一直采取体外排精的方式，虽说是体外排精，但肯定会有漏网之鱼。何况，最近高飞老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时行房事，这种情况，漏网之鱼就更多了。
现在该怎么办？罗千朵头昏脑胀。
眼下这环境，人困马乏粮草短缺，连养活自己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又如何来养活多出来的一个小生命？何况公司一旦知道自己怀孕了，肯定会想法子开除自己。国家有政治，女员工怀孕要给产假，可是企业有对策，总有法子让怀孕的女员工早早离职。可是一想到一条小小的鲜活的生命，正在她的肚子里生根发芽，像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她就觉得很神奇，很想把它生下来，好好看看它是什么模样。
生！不生！生！不生！她想着这个问题，心里像油煎似的。
医院离家有一段路，她决定步行回去。一路上她生着自己的气，更多的是生高飞的气。快到家时，她已经不是生高飞的气了，而是对高飞充了仇恨。
一进家门，她看到高飞正坐在电脑前玩网络游戏，她火了，冲上去，把电脑关掉。
高飞正玩到兴头上，不快道：“你什么意思啊？”然后打开电脑。
罗千朵粗声粗气地吼道：“你老不去找工作，整天只顾着玩，你怎么没点上进心。”她再一次把电脑给关了。
高飞说：“我再玩半个小时，你一边去，别在这儿烦我。”
罗千朵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开电脑。
高飞说：“你怎么变得这么胡搅蛮缠啊，就半个小时。”
“我就是胡搅蛮缠怎么样？”罗千朵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
“懒得理你。”高飞说完走出家门。高飞发现自从他失业后，他在家里变得像狗一样没有尊严。罗千朵不但不安慰他，反而老看他不顺眼，动不动就像家长一样教育他，说他不思进取，没有忧患意识，这样下去既耽误了她的锦绣前程，又浪费了她的无敌青春。他稍有微词，她就狠狠诅咒他。更让他反感的是，她还经常在做爱的时候，特别是他要射精之前，对他说这些话，弄得他好几次都突然阳痿。
高飞走出家门，给陈歌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去东门一家著名的酒吧喝酒。
陈歌在一家贸易公司做销售总监，长相帅，收入高，有房有车，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换女友换得非常勤。罗千朵一直反对高飞跟陈歌来往，觉得他不是一个好人，会把高飞带坏。
两人进了酒吧，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要了两杯酒精度偏高的白酒和几瓶啤酒，看着周围的欢男乐女们在浓烈的脂粉气里宣泄浮躁的情感。几杯酒儿下了肚，两人的话自然多了起来。陈歌给高飞讲他最近遇到的两件让他很恼火的事。第一件是，他在酒吧里勾搭上了一个看似清纯的女人，他把那女人领进他的家里，和那女人做爱。天亮的时候，他发现那女人很面熟，那女人看着他也觉得很面熟，他们认定两人曾经见过面。于是两人坐在床上绞尽脑汁地回忆在哪里见过面。后来陈歌终于想起来了，两年前，他曾经在酒吧里勾引过她，还跟她在酒店里发生了一夜情。那女人也想起来了，她深感空虚地说真他妈的无趣，搞来搞去竟然搞上了重复的男人。陈歌说重复搞上同一个男人不好吗，至少说明我们有缘分。她说谁要跟你有缘来着，我只想泡不同的男人。那一刻陈歌感觉自己好像被锤子狠狠地锤了一下脑袋，昏昏的，半天没缓过神。他悲哀地发现原来在深圳这几年不是他在泡女人，而是女人在泡他。第二件是，他在网站的聊天室勾搭上了一个在大学里读书的女大学生，十八九岁的样子，满脸的羞涩和稚嫩。不过这女大学生到了床上，却异常大胆，很会追欢逐乐。完事后，陈歌几乎都快爱上她了。他向她索要联系方式，她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一脸嘲讽地说，联系个屁啊，你太老了，没力气，玩得不爽，而且又老土，玩不出什么花样，不够刺激，我才不想再跟你上床。这话犹如一声声的焦雷炸在陈歌的心里，炸得他的心碎成了片片，碎成了灰。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床上功夫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没想到在女大学生眼里却是不屑一顾的。
陈歌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高飞看看他，他的确有些老了，才二十七岁的人，腮帮子塌陷下去，面色蜡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睑松松，一幅纵欲过度的样子。高飞说：“再这样下去，成了小老头了。”
陈歌沉默不语，高飞以为他在反思，没想到他说：“我不相信我真的老了，我觉得我依然魅力十足。”
这时一个女人走过来，坐在他俩旁边的坐位上，那女人白衣白裤，长发披肩，没有厚重的装饰，也没化妆，很是清纯可人。陈歌看着她，眼睛一亮，对高飞说：“你看我怎么用魅力去把她征服。”高飞说：“你喝多了，别闹了。”高飞想拉住他，被他甩开了。
陈歌摇摇晃晃走上去跟那女人打招呼，那女人冷冷地斜睨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