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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雄的手心在冒汗。
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心中更是一咯登,是他?
「原来是秦重贤侄你啊。」
来的正是原本该在温柔乡中的秦重。
秦重踱步走近段雄的身边,眼神不带任何温度。
「贤侄?秦家和段家素无交情,这『贤侄』二字,秦某不敢当。」
段雄神色一变:「秦重,你这样羞辱于我,可否想过明珠的感受?」
今晚的宴席上,他分明看到他拜倒在明珠的罗裙之下。
秦重笑了,嘴角微翘,带着种残酷的讥嘲之意:「秦家虽然并非什么名门望族,但在江湖总算薄有名声,又怎会理会臭名远扬的飞盗之女的感受?」
段雄的脸绷紧:「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懂。」
「李飞只不过是飞盗中的一员,你们出卖李飞,只是弃卒保车的把戏。」
段雄面色大变,这些连李青都不知道的真相,秦重怎会知道?
确实,他们原本就是强盗,而且似乎一直都是强盗。
定了定神,段雄道:「你有证据?」
秦重讥诮地打量着他:「我既然说得出口,自然有证据。」
段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自然有证据,那为什么还不动手抓我?」
他的秘密一向都守得很好,除了他和他最可信赖的人外,别人绝不可能知道。
所以无论秦重说些什么,干些什么,他压根儿不打算承认。
秦重仿佛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似的:「抓你?我又不是捕快,为什么要抓你?」
段雄一喜,秦重的话固然让他极不舒服,只是听到他并非来抓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过了今晚,对付秦重并不难。
镇定,冷静都只不过是伪装,此刻的他竟不敢动一动,全身软弱虚脱。
或许他真的老了,或许他拥有了他梦想的一切,金钱,女人,权力,所以失去了盛年创业时的勇气和无畏,所以他懂得了恐惧。
同样是世家公子,南宫毓在他面前恐怕只不过算是一只乖巧的小绵羊——那些因为他们表面上的交情,而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是一种人的家伙,只不过是一群睁眼的瞎子。
秦重看他的眼神依然冷漠:「我来,只不过想看看南宫毓的刀有多快。」
段雄彻底放下了心,他并不在乎有多少人看到他败在冷月刀的刀下,因为败在天下第一的冷月刀下并不可耻,反而那是他的荣耀,不过假若有人因嫉妒,而打算除掉南宫毓的话,他也不会反对。
与天下第一的名声相比,他注重的是实惠。
「南宫公子那一刀确实很快,不过和秦公子相比,却落在了下风。」段雄笑眯眯地道:「因为他多情,多情的人出手肯定会有所顾虑,胜负往往决定在一瞬之间,慢了就等于死。」
秦重面无表情地道:「多情的人,在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也会变得无情。」
段雄一呆。
「他从不杀人,因为他认为那些人不值得他杀。」秦重似乎在看段雄,也似乎在看遥远的群山:「和我不一样,我不会怕脏了手。哪怕是猪牛马羊,只要看着不顺眼的,我统统都杀。」
段雄浑身突然变得僵硬:「或许活着的小人对秦公子更有好处。」
秦重看着他:「有什么好处?」
段雄心中一喜,他看到秦重目光中有了一丝兴趣:「小人会全力支持秦公子出任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
「你知道艳娘子是谁?如果你能告诉我她的秘密,或许我会看你顺眼一点点。」
段雄茫然:「艳娘子不就是艳娘子?一个小小的江湖女贼,她还能有什么秘密?况且她已失踪十多年……」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秦重的心中,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比武林盟主更重要。
秦重用一种看着死人的眼神看着他,悠悠地说道:「看来连你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可以活下来的理由,真可惜。」
段雄愣了愣,便笑起来,连眼睛都在笑,是一种带着绝望的笑,仿佛像是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狼。
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心里是什么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重神色淡然地望着他:「这并不好笑。」
段雄喃喃道:「是不好笑,因为想不到我拥有的一切,都及不上一个女人的秘密重要。」
秦重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目光充满了嘲弄。
段雄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急切的表情,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水草:「艳娘子出名淫荡,姘头不少,我偶尔听到墨先生和莫问非提起过她,他们或许会清楚她的情况。」
秦重目光炯炯:「墨先生和莫问非知道那女人的事情?」
段雄慌忙道:「我绝不敢撒谎欺骗秦公子您。」
秦重望着他,道:「那就好。」
「既然公子知道了想知道的,那小人先告辞。」
狂喜中的段雄并没有大意,拱手便想离开,他是片刻都不愿逗留在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即离开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以免夜长梦多。
一个刚在鬼门关转过一回的人,总是更珍惜自己的命。
秦重淡淡道:「可以,只要你留下你的这条命。」
段雄的胃在抽搐,满嘴苦水,却连一口都没能吐出来,他突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嘶哑:「我错了,我高估了你,想不到你竟是这样卑劣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配谈论。」秦重看着他,突然笑了笑:「杀你是圣君的意思,否则我会把你留给那傻小子。」
「原……来,你竟是幻影楼的人……」恍然大悟的段雄眼神充满了绝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秦重会知道那么多:「圣君,为什么要杀我?我对……他忠心耿耿……」
「你太贪心,也太愚蠢。」
贪心在于把组织的银子据为己有,愚蠢在于三个月前作案时竟重施当年飞盗劫镖的故技,让官府怀疑飞盗另有其人。
贪心和愚蠢正是赤离臧最讨厌的,段雄两者皆有,赤离臧自然容他不得。
秦重的脸上全无表情,眼睛甚至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放心,为报答你刚才给我情报的恩情,我不会让你有丝毫的痛苦地死去。」
段雄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而且他更看清楚了秦重手中的刀。
刀光掠过胸口,他依然完完整整地站在原地。
段雄笑,能够活下来,他怎能不笑?
那把刀如果能称之为刀,天下任何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做武器。
正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全身力量奇迹般消失,再也无法支持下去,身不由己倒在了地上。
段雄的眼睛睁得很大,带点吃惊,似乎想搞清楚为什么秦重竟可用那把刀杀他。
他身上甚至没流一滴血。
除了那入骨的冷,他竟不觉任何痛楚。
他看到刀渐渐溶化在秦重的手中。
水凝结成冰,冰也可以化成水。
秦重手中的刀,虽然形状与冷月刀相似,却是一把冰刀。
冰凝结成的刀。
南宫毓微笑目送着李青离开,然后独个儿回到段家庄。
李青虽然年少气盛,可毕竟不是傻瓜,在没有把握战胜段雄前,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找他决战。
南宫毓从窗户潜回房间,借着月色,见到秦重的床依旧是空的。
那人仍没有回来。
他暗忖,那人总算解开心结了么。
他笑,又叹气。
在秦重的眼中,漂亮的女人虽说不可靠,却并不可恨,甚至还很可爱。
心中生了一丝惆怅,若有所失望着窗外发愣。
在那么一瞬间,他又想起那个奇怪的梦。
梦中发生过的历历在目。
他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他对他说「喜欢」。
其实他也喜欢他,虽然他也分不清他的喜欢是属于哪一种的喜欢。
他很认真地思索过这个问题,最后还是不能下结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奇怪,有的一辈子非但不是朋友,更可能成为敌人,可有的哪怕只见了一次面,就变作了生死之交,正如铁和磁石一样,彼此被对方牢牢地吸住,他想他与秦重的关系类似后者。
因为是秦重,所以他容忍了在梦里面,他对他过于亲密的举动。
越想,他心里渐渐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躁,有点烦。
或许,他想得太多。
南宫家一向不许子弟与外人过于深交,他其实已犯戒。
南宫毓苦笑着摇摇头,突然觉得渴。
通常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喉咙就会很干涸。
取茶壶倒茶,却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禁不住失笑,然后他决定不去想。
他一向提得起,放得下。
宽大舒服的高床,洁白干净的被单,无论谁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闭起眼睛来睡一觉。
南宫毓确实觉得有点困,所以便很自然地卧倒在床上。
阖上双眼,全身开始放松,慢慢便处于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之中。
第九章
很轻微很轻微的声音,惊醒了南宫毓。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闪了进来。
脚步虽然很轻,南宫毓却听得出来人是秦重。
「毓弟?」
秦重轻声地唤了一声。
南宫毓没有回答。
「睡着啦?」
「……」
「明天一早就要各奔东西,也不知哪日方可见面……」秦重自言自语地道:「枉我辛苦撇下那仿如贴身膏药般的段家大小姐,跑去弄来两坛上等女儿红赶回来,真是扫兴。」
「……」
「也罢,既然没人陪我喝酒,这酒倒掉吧。」
秦重一边说,一边作势走出门外。
南宫毓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笑道:「美酒当前,怎可不喝?」
眼睛隐隐带着笑意,秦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道:「就知道你小子无情,若非大哥故意这么说,你怎肯醒来?」
南宫毓笑笑不语,看清桌上放着的两个大酒坛,眼晴不禁发直:「两坛酒?」
「不错,足够我们兄弟俩醉上整夜的两坛酒。」
秦重哈哈大笑,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坛口一开,室内顿时酒香四溢。
南宫毓禁不住赞了声:「好酒。」
「好友好酒相伴,今生已无遗憾。」秦重将酒坛扔给南宫毓,自己再开了另一坛酒,说道:「毓弟,请。」
也不管南宫毓如何,秦重当下以口就坛地大口喝了起来,意态甚为疏狂。
笑了笑,南宫毓扬脖喝了一口,斜眼看秦重:「秦君重色思抛友,佳人多年求不得。段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婿在筵前。回眸一笑百媚生,数十粉黛无颜色。芙蓉帐暖度春宵,何故深夜郎踪失?」
话一出口,方知失言,想收已经收不回。
南宫毓暗自叹气,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说如此酸溜溜地说话,而他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说。
「居易先生描写唐明皇和杨玉环的『长恨歌』放在了我和段明珠的身上,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了,恐怕在地底下都会被气翻了身。」秦重喝了一口酒,轻叹道:「段明珠的容貌美则美矣,可惜出身江湖,难免染上一些陋习,谈不上温柔可人,端庄高贵,这诗套在小——毓弟身上更贴切一些。」
小怜,还是小怜。
南宫毓的脸竟微微发红,自觉自取其辱,当下只好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秦兄将我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白老先生做的恐怕不仅在地底下翻身那么简单,说不定还会爬出来复活。」
「毓弟乃堂堂的男子汉,那娘们给你提鞋都不配。」秦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瞧我,真真喝多了,说话也颠三倒四。」
南宫毓苦笑:「事情原本由我卖弄歪诗而起,与秦兄无关。」
「不,是我出言莽撞,当自罚三杯谢罪。」
秦重抱着酒坛子,咕噜咕噜地喝个不停,直到肚子微微鼓起方自停下来。
南宫毓心下黯然。
秦重借酒消愁,只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秦重带点醉意,抬头醺醺笑道:「毓弟,怎么不喝?来陪大哥喝酒——」
言毕,仰头又想痛饮。
南宫毓皱眉道:「秦兄——」
秦重笑,三分醉意斜睨着他:「这样喝方觉痛快,男人就得这样喝酒,不是吗?」
南宫毓叹气:「喝太急很容易醉,也很伤身。」
秦重凝视着他,眼睛里带着种谁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愈快醉,脑袋愈快不去想那女人。」
南宫毓无言。
手轻轻地放在南宫毓的肩膀上,秦重轻声道:「毓弟,陪我一起醉。」
南宫毓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学着秦重方才的样子,抓起酒坛猛喝。
醉的感觉并不好受。
南宫毓晃着头,一骨碌地倒在床上。
秦重也顺势躺倒在他身旁,用手肘撞了撞南宫毓的腰,嘿嘿笑道:「毓弟,你的头又开始痛?」
面前的秦重变成了两个,南宫毓定定神,道:「痛倒不痛,只是面前突然出现了两张脸。」
秦重大笑:「头不痛的话,我们就继续痛饮三大杯……」
声音突然消失。
借助窗外月色,看到南宫毓双眼微阖,脸上尽是红晕,他仿佛傻了一般,许久许久,秦重用小心翼翼又充满希冀的声音唤了声:「小怜——」
南宫毓猛地抬头,讶然地看着秦重。
「小怜?」
南宫毓终于听清楚那个名字,不禁苦笑:「这里除我和你之外,没有其他人。」
秦重恍然醒悟,眼神似乎掠过一丝失望,低喃:「原来是我眼花。」
南宫毓避开了秦重的目光。
他突然发现他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是透过他,看那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却一直活在他心中的女人。
喝下的酒突然变得又苦又辣,甚至还带有点涩味,让他难以下咽。
南宫毓将酒坛放下:「酒入愁肠愁更愁,借酒消愁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法子。」
喝酒为了放松自己,而非消愁。
「此言差矣。」秦重摇头大笑,突然放声高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南宫毓不语。
他一向觉得这诗不错,可也只不过是醉鬼的胡言乱语。醉并不能解决问题,一个问题都不能解决,有的只是片刻的忘却。
秦重又喝一口酒,用手敲打酒坛:「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果然还是为了个情字。
南宫毓终于忍不住,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
秦重呵呵傻笑道:「好。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南宫毓想了想,低叹:「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秦重面色变了变,仰起脖子把大口大口的酒灌进嘴中。
愈喝,眼神似乎也越迷离。
秦重喝酒的速度很急。
看上去他醉了,而且醉得不轻,因为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比往常大了两倍有余:「只羡鸳鸯不羡仙,笑谈生死若等闲。」
南宫毓看着他,仿佛在沉思。
「为什么不接下去?莫非你认输?哈哈——」秦重用力抓着发梢,想了半天,将脸凑近南宫毓的面前,鼻子几乎碰到了鼻子:「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鼻息之间弥漫着酒香,眼前的男人确实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南宫毓缓缓说道:「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秦重似听不到,喝一口酒,觉得不够过瘾,便又把整个酒坛举起来,放在嘴边咕噜咕噜地喝个精光,最后把空的酒坛摔在地上,大笑:「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南宫毓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秦重想也不想:「候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
「明天一别,不知道哪天再可相会。」粗糙的大手突然触上了南宫毓的脸,流连片刻才放开,一把抢过南宫毓手上的酒坛,秦重笑得放肆:「我忘了毓弟家有好几位侯夫人,毓弟娶了媳妇,她也是一位侯夫人呢,只是不知道哪家的小姐有这样的福气?」
「我娘看对眼的女人,就是我的妻子。」
「你娶媳妇,又不是你娘娶媳妇,为什么要她看对眼。」秦重醉醺醺地抱起酒坛,脸上带着说不清的寂寞和伤感,说道:「毓弟,我祝你和意中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秦兄,你醉了。」
「醉?我没醉,至少我终于分得出你不是小怜。」
「……」
「你不喜欢我提小怜那女人?好,我不提便是。」秦重哈哈大笑,突然敛起笑容,将脸凑近南宫毓的脸,眼睛里突然露出刀锋般的光,盯着他:「你吃醋。」
南宫毓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