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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非焰眸中怒气渐盛,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殿下想要听什么?”云想衣挑眉,眼波似绵,丝丝媚然,绵里却藏针,刺破柔情如丝,“我自认下贱,已无话可说,殿下莫非还不满意,定要我寻死觅活地自诉不堪丑态,以博殿下一悦?”
“啪!”,景非焰忍无可忍,使劲地甩了云想衣一记耳光。
云想衣本就虚弱难耐,被这粗暴的一掌打得倒退了几步,跌到了地上。
景非焰觉得手上有些湿,抬手一看,指间沾了点淡淡的血迹,在雨中晕开了。十四骨的纸伞颤了一下,抖落几滴水珠。
雨稍大了些,落在伞上,细细地摩挲着,声声切切。天幕下,雨溅烟纱,笼成九重深梦,梦酣时,春归,天欲寒,人自萧瑟。
镶金线的靴子踩到云想衣的眼前,靴底略有些湿,却不沾染一丝尘埃。云想衣抬起脸来,仰视着伞下高贵的少年,他的脸色比雪更苍白。
景非焰低头,伞的影子掩住面目,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似嗔非嗔,眉宇间倨傲的神色宛如燃了火,恰是曜空之日,凌于云天上。眯起了眼,冷冷地道:“琳琅妃,按律例当斩首示众。把你漂亮的脑袋挂在城门上,好象是一个很不错的风景。”
云想衣拽紧了手心。湿重的长发与轻衫零乱地粘在一起,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唇边的血与雨溶了,雨亦是腥的。
景非焰用脚尖踢了踢云想衣,残忍地一笑:“我是很想救你的,但是你一定不会开口求我的,是么?”
云想衣猛地狠劲站了起来,摇摆了两下,立稳了,高高地昂起下颌,清浅一笑,容颜落魄依旧,却自有一股婉转的魅惑从骨子里透出,风情将颓时,最浓。优雅地抬腕,将湿湿的长发拢到耳后,淡淡然道:“殿下既有此好意,只管对我说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呢?我本就是下贱惯了,当不得这般故作清高。小命虽然不值几个钱,总还是要的,殿下若不肯施以援手,我自会去求他人。”笑得愈甜了,“嗯,那日见大皇子殿下慈眉善目的,想来心肠甚软,若我去求他,他当不会坐视吧?” 秋水潋滟,有意无意地掠过景非焰,带着早春的沁寒。错身而过。
手却被牢牢地抓住了。
“云想衣,你若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景非焰大声地吼了出来,“一个殷九渊还不够,你还想再勾引谁?”
手中似乎有“咯咯”之声,要被捏碎了。愈是痛苦,愈是温柔,云想衣慢慢地将嘴唇贴到景非焰的耳畔,轻轻一笑:“殿下,我会不会弄脏了您的手?”
手抖了一下,景非焰粗暴地推开了云想衣,目中的狂乱在一刹那又沉了下去,浮出了掩不住的鄙夷。
云想衣踉跄了两步,扶住墙,倔强地挺直了腰,高傲地望着景非焰。
目光相触,彼岸潮生,浪涌,击破岩礁,碎开,错金裂玉,狂涛席卷。
雨丝作弦,风过弦,细雨微声,绕指柔,入骨绵。一切沉水,千般皆涟漪,暗自飘零。
却在那时,空巷的另一头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踏破静水沉空。
景非焰回首,脸色微微一变。过来的正是殷九渊。
殷九渊端正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与刚毅,惶恐得几乎要扭曲了。仓皇地奔跑,远远地见到了云想衣,欣喜若狂地展颜了,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直直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沉沉地喘着,喃喃自语:“终于让我找到了,还好没有走远,我都要急疯了。”
云想衣冷冷地瞥了殷九渊一眼,眉头微皱:“大人,请自重。”
“对不起……”殷九渊的脸色有了几分苍白。
“放手!”云想衣忽然厉声喝道。
殷九渊一愣,手松了松,旋及抱得更紧了;“是我一时气糊涂了,我不该那样打你的,还疼不疼?”
云想衣漠然一笑;“大人是何等尊贵的人,要打要杀自是随便惯了,何错之有?想衣原本就是任人玩弄的货色,不敢污了大人的清高。大人快别如此,若是让人瞧见了,又是想衣的罪过了。”
殷九渊拼命地摇头:“我知道你不是低三下四的人,必是有难言的苦衷。旧事皆已过往,不要再提了,我不会与你计较的。”
云想衣忽然大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来,伏在殷九渊的怀中,肩膀直颤,声音若断若续:“大人真是高官显贵,大度大量,这种事说得好轻巧,真是抬举我了。大人也委实没有必要计较什么,我是自甘犯贱,喜欢由人糟蹋。”猛然发狠地挣开殷九渊,语调一挫,转为凄厉:“当日在明石王府时,你可知明石王是怎样待我的?他用烧红的针扎我的脚掌,把我的指甲一片一片地拔下来……”
“不要说了!”殷九渊听得心都绞了,抓住了云想衣的手,“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云想衣仍是笑着,脸上没有泪,只有雨:“生也不能,死也不得,我不从,又有什么法子。是,我下贱,我天生就比别人下贱,命如此,又复何言?”
景非焰呆呆地立在一旁,觉得云想衣的眼睛似是看了过来。那夜空般的黑色,比水更深,比火更浓,水与火缠着绞着,惊破夜色三千丈。碧落下,苍穹有雨。
夜色瞳眸间,寒光乍现乍隐,美丽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红尘失色。云想衣晕倒在殷九渊的手中。
“想衣!想衣!”殷九渊慌乱地叫着,抱起云想衣,狂奔回去。始终,忘记了那边还有一人。
景非焰撑着伞,在雨中伫立良久。
雨有千声,声声皆慢,诉不尽那般难懂心思。天流着寂寞的泪,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了。
是夜,玄帝急召镇南将军殷九渊入宫,授令他调集军马,即日赴边境,征讨西方封朝。
景氏与封氏两朝之争已有数代,玄帝登基后,战事始稍缓,不过是两相虎视。殷九渊知玄帝久有举兵西进之意,但不明何以如此仓促,早了些吧,春还未过呢。
接了旨出宫,三军的校尉已经在辕门外候着了。殷九渊回首望了望,九重宫阙尽在灯火烟华中,巍峨无法捉摸。天依旧下着雨。
燕子双归去了,微雨阑珊,轻敲着檐上的青瓦,点点滴滴到了天明。这一夜,应是无眠了。
回到府中,云想衣病卧在床。
镇南将军府的小婢年少不更事,隔着帘犹自哝哝私语,道是那青阶前的兰草昨宿在雨中凋零了,连花瓣都碾成了泥。美丽的东西,原来只是这般脆弱不经。
殷九渊怅然若有所失。小婢仍不解主人心思,巧笑兮,素手添香,在金兽熏炉里燃起了豆蔻红檀。袅娜的烟雾在锦纱帐间聚了,聚了然后又散了,掩不过屋内那股药草的味道,似苦还香。
殷九渊俯下身时,青铜铠甲披在身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低低沉沉,一如他说话的的语调:“为什么偏生在这种时候病了呢?车马都已经备好了,这一路上你熬得过吗?”
蜷卧在榻上的人微微地眯着眼睛,有一种东西,象是月光的碎片,空灵而冰冷,在他的眼眸里流过:“我死的时候,只央你告诉我返乡的路,莫要让我做了鬼都回不来。”
檐外的那片天湿了,雨的声音,摩挲着,象生涩的沙子滑过耳畔。
“我放不下你。”粗糙的手指抚过枕边的青丝,绞成一团,殷九渊缆起云想衣的腰肢,猛然拥他入怀。喘着气的声音急促得快要断掉了,“我放不下你!我想带你一起走,快点好起来吧,和我一起走!”
烧得发烫的身躯颤抖着,火中有雪。青莲焚成了灰,那种颜色抹在唇上,恍惚地勾画出一丝残酷而妩媚的微笑,却被嘴角边渗出的血淹没了。
殷九渊却是痴了,不管怀中的人如何剧烈地咳嗽着、痛苦地抽搐着,只顾抱得紧紧的,骨节间有“咯咯”的声响,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体内:“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我怎么舍得下你?怎么舍得下!”
云想衣抓住了殷九渊的肩膀,挣扎着呼吸,宛如一只濒死的蝴蝶:“你去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破碎的话语和着空气中熏香的叹息,没有燃烧便熄灭了,在夜里,无人闻及。
远远地,苍风里,号角声鸣,悠悠长长。六更天,不留人。
月隐西沉,薄日将出,天色如纱,浅浅胧明。
重重的铠甲随着步履的振动发出呛然的声响,低微而刺耳。锋利的铁器在暗淡的光线中折射出一道道森白的影子。雨里风起,卷着战帜飘舞不羁,张狂的霸气搅碎了黎明的薄雾。
庶民们被禁令通行,上早朝的官员也只能绕道而过,宽阔的官道上,只有列成队的士兵缓慢地行进着。
道旁,却突兀地停着一辆软篷马车。
殷九渊掀开了车子的门帘,向里面望去,一种温柔得近乎宠溺的表情迅速地融化了他脸部刚硬的线条。微笑着,那一刻,金胄铁甲的将军也不过是个笨拙而平庸的男人,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昨晚上一直都发着烧呢,幸好这会儿退了些,这一病,怕是要拖个十天半月的。济善堂的大夫看过了,说是他底子单薄,断经不住旅途颠簸,在这当口上,我竟不能陪着他……府里的人都随我出征去了,没个主心骨的,若是他病势沉了,又或是有什么人上门上寻麻烦……我寻思着,终是不妥……”
景非焰在一旁候了许久,跨下的黑马耐不住性子,开始烦躁地刨着蹄子,他只是不作声,用力地勒住了马。
殷九渊自忡怔了片刻,叹了声,放下门帘,转向景非焰:“我想七皇子府上也大,倒还容得下他一个人,只赖你费心了。等他愈了,我自会派人来接他。”
景非焰的脸色变了变,嘴唇一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却被风吹散了。
殷九渊略有所觉,迟疑着道:“莫非殿下有不便之处?”
景非焰垂首,眸中寒色一敛,旋及又抬起头来,展颜笑道:“离别在即,有些伤感罢了,倒让你多心了,九渊此去颇多艰难,千万保重了。”
中军校尉远远地打了个手势。殷九渊面容一整,挺直了腰,炯炯的目光望向长龙般的队列,陡然一声沉喝,大手一挥。队列中响起了尖利的呼哨声,如春之惊蛰,只在刹那时,缓行的士兵似洪涌般加快了移动的速度。步声叠叠,尘烟纷纷,城门外传来了出征的隆隆战鼓。
景非焰举目远望,眉宇之间浮起了飞扬神往之色,矜然昂首:“九渊,有朝一日,我定要如你一般,统帅三军,叱咤疆场。男儿一世如此,也算不枉了。”
少年英挺的身姿在风中屹立,逆着朝出的白日,映出了一道长长的阴影,凝固在他的身子后面。
殷九渊再一次不舍地望了望那马车,向景非焰一拱手,匆匆策马而去。
锦缎的长裳沾惹了些许尘埃,在雨中欲湿,景非焰漠然一笑,拂了开去。
这一年的春,下着雨,无端端地添了几分慵懒,那雨丝却也缠绵,湿了蝴蝶的翅,湿了离人的眸,软绵绵的,催他入眠了,竟是不愿醒来。
留着三分魂魄尚在似梦非梦之间徘徊,云想衣恍惚地听见了殷九渊的叹息,长长的一声,隐隐约约地被马蹄踏碎了,只在若有若无中散去。
西窗日晓,夜隐了,梦寒依旧。
修长而结实的手指抚上云想衣的眉头,带着柔软的温度,宛如一只悠哉的小虫子,慢吞吞地爬过他的眼角、他的鼻尖、他的唇。挑弄着,有时重了,就似那虫子咬了一口,咬得痒痒的。身体里的炎热慢慢地又上来了,烧得他快要干枯成灰了,云想衣扭动着,发出了微弱而破碎的呻吟。
那个人极轻地一声笑,冰冰地甩手,任凭云想衣软绵绵地跌到了地上。
象一件物品一样被人抬起,然后,一双手伸了过来,解开了他的衣服。与适才截然不同的感觉,冰冷而滑腻,象青蛙的皮肤,贴着身游过。梦魇般的恐惧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云想衣急促地喘息着,挣扎地从梦里出来,眯开了眼。华丽的灯光立时刺痛了他的眼睛。
铜鹤衔着夜光明珠,分立在莲花池的六瓣尖上,珠光流溢,映得池中碧波若繁银。镏金的蛟龙从柱上盘旋而下,昂首吐出澄澈清流,注入莲花池中,水漫了,湿漉漉地沾上低垂的锦纱。
浴室内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高贵的少年倨傲地斜坐在交椅上,烟也迷离,雾也迷离,看不见他眸中的底色。
四位内侍模样的人按住了云想衣,正在为他宽衣解带,云想衣挣了挣,反被按得更紧。恨恨地咬了咬嘴唇,冷冷地道:“轻狂稚子,偏生如此无赖。”
“啪!”话音未落,脸上便被内侍重重地摔了一掌,刺刺地疼。云想衣恼怒地睁大了眼睛。
“大胆庶民,怎敢对殿下无礼!”内侍的声音又尖又细,象是被人捏住了脖子,拧着腔调,白净的脸上却看不见一点表情。
景非焰拂了拂衣袖,高雅地立起,踱了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想衣,冷漠的残酷从那一点淡淡的温柔后面透了出来:“我不过是叫人替你洗一下身子,你不领情便也罢了,平白无故地生什么气呢?他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侍侯过椒房嫔妃,做事周到得很,断不会怠慢你的。”
云想衣的嘴唇动了动,模模糊糊地吐出了几个字,却被他自己咽回去了。
“你在叫谁?”景非焰翘起了嘴角,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殷九渊吗?忘了告诉你了,他今儿一早便领兵出征去了,临行前,把你托付予我。你既到了我的府里,自会有人教你行事的规矩,你只要好好听话就是了。”
内侍木无表情地脱光了云想衣的衣物。雪做的肌肤从帛缎里层一点一点地透了出来,洁白的胸膛、匀称的腰肢、修长的双腿,浸在水中,雪溶了欲滴。透明的水渗到了黑色的眸子里,流转间,寒光潋滟,深得不见底。
“真漂亮。”景非焰喃喃地叹了一声,带着惋惜的神色,怜悯地瞥了瞥云想衣,“这么漂亮的东西被人弄脏了,实在是可惜得很,我一定会让他们把你洗干净的。”
锋利的刀子在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下,血淋淋地痛。云想衣苍白的脸庞上闪过一道扭曲的阴影,象青蛇一般,妖妖娆娆地笑了笑。
身体如同珍贵的瓷器,被摆弄、翻转着,谨慎却是无情的举动。绸巾抹着香料,在细腻的肌肤上揉搓,泛起浓密的白色泡沫,又被水冲去了。砧板上的鱼,被人用刀刮着鳞片,慢慢地剔干净。
水的声音,珠裂玉碎,一声声得敲打着云想衣的耳膜。
“殿下。”朦胧的意识中,听见内侍唤了一声。
景非焰的眼睛看了过来,眸子里有火的影子,狂烈地燃烧着,亦有冰的痕迹,阴森地凝固着,火舞冰封,看不懂是哪一般心绪。他略略一颔首。
云想衣的双腿被大大地打开,向上折起,股间的私|处在明丽的灯光烛影下一览无余。
景非焰英挺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里最脏,仔细点,千万要洗干净了。”
足踝被人牢牢地抓住,保持着屈辱的姿势。裹着绸巾的手指探到了身下密闭的入口处,强硬地扯开狭小的花蕾。冰冷的流水灌了进来,手指顺着水流慢慢地深入,在内部娴熟地摸索着。
景非焰在那厢负手而立,三分狂傲、七分矜持,只是那不经意间的一挑眉、一昂首,雍容高华的意态刻到骨子里,皆是天生。
云想衣分不清身体究竟是寒冷还是炙热,那脆弱的内部象火在烧,辣辣地痛得刺人,而胸口却是一片冰凉,没有心跳。狠狠地咬了咬嘴唇,那苍白的唇下竟也渗出了血,竟也是绯红,一丝丝,未到腮边便已干涸了。
薄薄的冰在景非焰的眼睛里有了些许融化,他俯下身子,缆起云想衣的颈项,很轻很轻地叹息,舔着那一点点血的痕迹,慢慢地吻上云想衣的嘴唇。
丝缎揉着牛|乳,那般细腻的触觉,软软地流到了景非焰的唇上。手中的人微微颤抖,似是疼极了,出不了声,只是喘着。景非焰那一时忘了情,尝试着将舌尖卷入云想衣的口中。雪的味道,淡淡地香,淡淡地冷。刹那的失神中,一阵剧烈的疼痛透过景非焰的舌尖传开,彻骨。
云想衣象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使劲地嘶咬着,几乎是恶狠狠地,也几乎是软弱的。模糊地有种快要破裂的呜咽,而他的眼中分明没有泪。
景非焰自是大怒,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掌重重地甩了过去。
云想衣跌回了水中,长发如丝,凭空有涟漪三千,带着深黑的暗色,随波拂散。
景非焰抿紧了唇,口中血的味道浓了,生涩得很。
东苑那株白海棠开了,侍姬一时心喜,折下一枝,插在雨过天青的骨瓷瓶中。海棠最艳,偏又是清冷的白色,在寂寞的底子下面挑染出一抹浓得化不开的魅惑,就如同……那个人一般。
那真是个很漂亮的人呢,只可惜了,却是男儿身。侍姬也不敢大声,私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