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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唤醒耳朵的是音乐,例如一段简单的,遗忘了曲名、作者的钢琴曲,只要在演奏者的手指间流淌,十指爱抚着琴键,柔美却令人感同身受,便不失为好音乐;也许唤醒眼睛的是绘画,例如一幅淡雅地、只有被观察者浅浅一笑的油画,丝毫不加修饰的写意,只要那画家眼中的微笑符合美感的起码标准,能给观者清新的感受,便不失为一幅好画;也许被赋予唤醒心灵的最大职能的作品便是文学,例如一首很短的、只有四五行字的小诗,透过诗人的视角,捉摸不定的交错纷杂的情感世界便不会因过多的碰撞而迷乱,读者在体味那淡淡的苦或微微的甜的同时,浸润在美妙的顺滑的波光中,泛起丝丝的愁和绵绵的恨,便不失为一首好诗。好音乐需要灵敏的耳朵,好画需要明澈的眼睛,而好文学,需要一颗一尘不染的心灵。我们摸爬滚打在凡尘中太久,这样的心灵也只有置身事外的人用尽全力去寻找才找得到,所以,我们中的一份子远离了凡尘,远离了烦嚣,远离了那悬挂在利益顶端无情的剑,远离了亲情与友谊,远离了初恋和婚契,甚至,远离了自己。他们终归是勇敢的,但他们的举动,在好事的人眼中,是悲壮。他们把疯狂的期限拉长,在生命的旅程上加注,在灵魂的炼狱中得到轮回和永生。他们不值得我们效仿,因为,我们虽然疯,但起码身陷世俗的清醒,还是有的。而他们,却早已超拔于尘世,在旷远的只属于个人的孤单的路程上,执著地坚实地守护着单纯的洁白的理想和愿望。这便是不为人所倡导的极端的守望。原来,守望音乐,守望艺术,都是可以由时间的顺流逆流而决定的,但守望心灵,守望脆弱的为情所动的挚爱文学的心灵,确是难上加难。并不是世间万事万物的逼迫,凡此种种,都是可以由时间画上惊叹号或省略号的。只是由于个人境界的超脱,这份守望,便承担了更多的诚恳,承担了更多的决定,承担了更多的执著。
终于,不堪被紧锁的灵感跃然纸上。奔涌而出的如瀑口炸裂一般,倾斜而出的如银河倒挂一般,这瀑口,这银河,被系上心灵的纽扣,镶嵌在合身的风衣上,摆动着,飘逸着,随着瑟瑟秋风中呼吸的韵律。灵感是世间最难将息和捕捉的东西,它从擦出火花到熄灭往往只是一瞬,却为每部作品的完整构造定下了基调。一部没有灵感的平庸作品是对文字的亵渎,是对心灵源头的亵渎,它再用严整和完美去掩饰这些瑕疵,越是南辕北辙。灵感便要像脱缰野马、离弦之箭一样,难以驯服。享受驯服灵感的过程是一位写者最大的快乐。于是,残存着春的气息的孤山独岭,残存着夏的炙热的戈壁沙漠,残存着秋的温存的老街小巷,残存着冬的寒冷的雪原冰川,便多了一群寻找灵感的写者,他们的足印后,即使没有尾随者,对他们,也是莫大的荣耀和欢愉。因为,灵感与他们同在,或者说,灵感潜伏在他们体内,等待着迸发的时机。
命运,路,唤醒的责任,执著与灵感之间的作用,是一种磨合与个性化并存的过程。它们的交合,山崩地裂,他们的分散,石破天惊。这俨然是一种极富创造性与想象力的构建,我这个粗浅的文字开拓者,称之为〃疯人磁场〃。其实我们并没有〃疯〃,只是周围不疯的人太多,也便凸现了我们的〃疯〃。我们不懂耕耘与开垦,我们不懂解析与锻造,我们只懂,对文学执著地守望,会练就我们坚强的心脏,永远不息地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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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严禁殴打凤凰(1)
米米七月,原名黄菲,1986年生于湖南张家界,土家族姑娘。2005年出版长篇小说《他们叫我小妖精》,2007年出版长篇小说《小手河》,被誉为17岁的杜拉斯,中国最具名著气质的少女作家。
严禁殴打凤凰
我隔凤凰三个小时的汽车、两个小时的火车,或者一个薄薄的梦境。早该去的,真感叹文学的力量,文字们让人魂牵梦绕。《边城》里,岸上的水手用口哨声操纵船上歌妓的琴声。点满火把的端午节的晚上,一半是水一半是火光的城墙脚,那个捉鸭子总是捉得最多的勇敢的年轻人到底是不够勇气。那些白塔、碾坊、水车,那个明天就会赶回来或者永世无归的情人。
实际上沈从文的边城早就和我们失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为湘西人的缘故,我的眼光显得穷酸、敌对、不屑、小气、不怀好意。听见国际上对凤凰的夸奖,就像听见法国人夸奖吕燕如何美,敢情不是一种作弄。在湘西,很多自然的人文的景观,仅仅是靠装疯卖傻倚老哭穷而得以发扬的。
临近沱江的吊脚楼,楼阁伸到沱江上空,沱江水浅而脏,长满了比河水还要深得多的水草,水草都朝着河流的方向漂,如果都赌气地朝天生长,估计能长几米高,长成森林也是有可能。水草绿得很老练,让我想起一些绝情的故事:女的一生不被男的爱,不服气,死后化作水草来纠缠在水里游泳的男的,那男人不得摆脱,淹死了。可是男的死都死得很漫不经心,吊儿郎当,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你把他弄死了他也不会放你在心上。水草翻滚着,看得见好多失手掉进河里的玻璃瓶子和铁丝衣架,因为水流动着,打磨着,衣架明晃晃的,不肯生锈。衣架生前,淹死前,它们身上穿着什么样子什么颜色的衣服?衣服早被水冲走了,或者它们是光着身子掉进河水里的。老板清早起来洗拖把,在二楼、三楼,用粗绳子捆住拖把,吊到河里甩,老远还以为是在洗一只毛笔;或者吊一桶水上来,冲洗地板。靠江的房价比较贵,但是愿意住的人也多,老板一点不担心生意,你参观了不住,他们也不责怪,等下一次客人找上门开,他们不拉客,不耐烦主动招呼客人和讨价还价。
我们住在城墙内侧的民家里,女老板当家,挺能干,能热心的,房间里的镜子烂了,我们只好跑到别的房间里照,来的时候太匆忙,没带梳子,老板找来一塑料梳子,颜色太妖艳,不太敢梳,虽然不是白雪公主,还是害怕这样的梳子,插进头发就使人昏迷。我们买了柚子,太沉重,俩胳膊都提酸了,吃饭的时候手都在发抖,要一只手抓住稳住另一只手。没有刀子割开,老板借我们一把刀子,样式过于古老,害的我们以为是秦朝的。柚子本来打算剥完整的,然后晒干了做东西装东西,被小赵割坏了,遭到我的毒打。老板真客气,走的那天下了暴雨,不买她的伞,她也没变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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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严禁殴打凤凰(2)
平淡的双人间,看一个王姬演的片子《危险旅程》,演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显得有些老,我一直喜欢她、她的《雷雨》。只是她在金鹰奖颁奖仪式上唱的歌上气不接下气,太难听,体态也不美。我觉得小赵跟她的眉眼有些像,都跟桃花有关。让人想起格非的《人面桃花》。电视里头刚好为了宣传《金锁记》而讲张爱玲生平,中国导演糟蹋名著的胆色倒是大得很。讲她家庭、婚姻,她勇嫁汉奸有妇之夫胡兰成,在大街上遭到胡的发妻的奚落还能忍能挺,她和她姑姑联手,连看望来的弟弟的一顿午餐都不留,她的尖酸刻薄,她在感情上的勇气和做法,她的再次婚姻。天底下的男人为什么这么自卑,这么犯贱?主讲人的口气略带嘲讽,有些取悦大众的意思,拿天才来说事,她真不知道,张爱玲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一种对她的抬举。我有些生气,想张爱玲在感情上遭受的苦,想起自己,天才都如此,何况我这样的凡人呢?想起从前那些感情上的委屈和纠葛,竟然也渐渐地不太怪小赵了。我有些恨主讲人,看见我来凤凰了看边城了,她怎么不给我讲沈从文?看见张爱玲弟弟张子静的回忆录字幕,这个因为家长的冷漠、忽视和家庭的衰落,一辈子连婚都没结的老人,曾经有过一次机会结婚的,却买不起女方要求的一块手表而吹了。他在照片上扎三个辫子,他的回忆录写的儿童样子。句句话都可有可无的。不公道,同一个妈生的,容颜上的不公平,才华上的不公平,为什么一个平庸而死,为什么一个永垂不朽?回忆录里写到了这么一个词:白云苍狗,这个词现在很流行,一个朋友跟我说了好几回,白云变牛做马的,又扮成一只狗,比沧海桑田还杀伤。
小赵在沱江捉了一只螃蟹,很老的,很健全。捉它的时候它还舍不得自断双臂逃生。它当时正在沱江玩,在水底晒太阳,一时大意,被我们捉起来了,一大把年纪了,一家老小还等着爷爷散步散回去吃饭的,也想不到有今天,谁叫它碰到了我家歹毒的小赵。他脱了一只鞋子一只袜子,脚踏两只船的舷捉住了它。我们不敢走一个城门口。昨天答应一个阿姨要去坐她的游船的,阿姨姓姚,她大声的说姚文元的姚,文化大革命那个,和沈真同仇敌忾。我们突然又觉得贵了,因为有了一些比较,不太想坐她的了,正不知道如何交代。恐怕她早以忘记我们了,不认得我们了。凤凰人都显得有文化,我记得有个搬迁的房子上有幅对联,上联是:世上若无天理,下联是:要命又有何用。横批是:还我公道。政府六千块钱收缴了他的房子,这带房子很值钱,随便卖点什么东西,都发财。肯定不止六千块。这个房主是地主的后人,房子是祖传的,他的什么奶奶是解放前明记米铺老板的女儿,让我想起苏童的《米》。
一个地名叫做水打田,真是个很奇怪美妙的名字,不晓得究竟在哪里,是个什么鬼地方,我还喜欢的一个地名,虹桥,因为我喜欢虹影。她真勇敢,连自己的姓氏都抛弃。虹桥是这里很常见的风雨桥,在古代究竟是躲避风雨的还是赶集聚会的?小赵家乡附近也有,而且还是世界上最大最长的。世界上别的地区不允许也不需要有这种东西,也更不会为了攀比而专门修建这种建筑,所以很多世界第一根本不希奇。那种有些像泰坦里克号的桥墩,细浪和风,听他说他高考的失利,高考前一天,他带领一群孩子去下河游泳,那个一声不响被淹死的短命同学,他们本来分在一个考场,他就分在他的前一个座位上,不太熟悉,一起游泳是为了提前联络下感情,他的座位一直空下去,整个考场。那时候听他这么说,真有一生一世的感觉,人间的风雨,淋着我们,吹着我们,那些磨难,谁为我们遮风挡雨?若不能,起码还是同风共雨。想着这个人,他的美丽和脆弱,他的责难,觉得爱他一辈子也不为过,要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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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严禁殴打凤凰(3)
买了一些手镯,不是纯银的,是镀的银水,把银子融化了,浇在首饰上。几圈几十圈的绕在手臂上,给每个室友带一只,她们的上面有小铃铛,有的戴在脚上,像奔走的小狗那么响亮。我想万一我出名了,我要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妖颜惑众,我要带那种银子的项圈,雕刻着荷花和茶花,大把大把的珠链,错综复杂,坦胸露乳,惊若天人。项圈要沉重到别人宴请我时,我吃饭都成困难,还要拨开它们。
围墙上常常看到这样的一个字:傩,标明了拼音。这个字我看边城的时候查了无数次字典,总是一合上字典就又神经错乱地忘记它的读音,念成〃阳〃,这个字简直像一个水鬼。我发觉每户人家都有个钩子,看来我该主持下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节目,钩子到底用做什么。雨天用来挂伞,用来挂羊头卖狗肉什么的。这关于凤凰的特产。姜糖。整个青石街上都弥散着一种辣而甜的味道。用红糖或者白糖高温熬制的粘稠的糖,一锅一锅的,泡了生姜水,捞起来,一爪一爪的,一道一道的,在人们手里操纵着,往钩子上一搭,拉扯起来,小姑娘半天没拉扯出模样,被大人呵斥开了。白糖做的姜糖有银子样的光泽,熠熠生光,红糖做的颜色要暗淡些,像铜的颜色,而且更加辛辣。等它们冷却下来,来不及凝固的时候,用剪子,用刀,剪或者割成一小段一小段,像木渣子似的,大袋子或者小袋子的开始包装。我几天下来吃了好几袋,又带走了一大包,吃得不能咬牙切齿。牙齿一碰到了都疼。街边所有的店子,出售的最多的是蜡染,钱包,披肩,风衣,对襟,头巾,鞋子,护腕、鞋垫等等,连小孩子们的校服都做成苗装,大摆手,大摆脚,绣满了花,让我想起少年润土。我见过一个女孩子,她的脖子腰上都扣着绣满花朵的带子,得意地走过去,挺好看,可惜人不够美。城门口,胖胖的苗家老人偷偷的拉你的衣袖,喊你穿她的苗服拍照,苗服做得很粗糙俗气,不如她自己身上的素布衣服真。还有几个人,穿着盔甲,打扮成看守城门的士兵,俩人拿着戟拼杀,那盔甲像一块块金砖,有些金戈铁马的意思。
傍晚到沈从文的家门口,不能不来看看。想起沈小时候也是顽皮过头了的,老是下水游泳,老师防止,在他们手心里写了很多红字,无法擦,要是中午吃饭回来红字不见了,就要拿戒尺打,他们只好把双手举过头顶,不淹没红字地游。到处骗人家的蝈蝈,看别人杀猪,扎纸人纸马。普普通通的门户,平平淡淡的孩子,偏偏是生在这一家,为什么不是隔壁那家或者另条胡同里?这就是造化。我的责编在我去的时候告诉我一些她的策划,她希望我尽量往沈从文靠,做年份对照表,寻求相同之处。我只恨自己不姓沈,好沾他的光。后来还是千辛万苦地找出来一些相似之处,他出生在这个叫做凤凰的地方,而我一天到晚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有估计看他房子的摆设布置,家境不怎么样,我家境更不怎么样。其实古镇上很多已经不古了,民风,建筑,连城墙都是后来修砌的,房子猛看起来统一整体得很,都是一块块的青砖,摸摸看,都是水泥房子,青砖是用白线画出来的假相。这扇沉默不语的门,在那些民众的门里面格外高大,有分量,因为这里面吐出来的人,洞穿了岁月河山,造福了日后的左邻右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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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严禁殴打凤凰(4)
夜深下去,去北城门看河景,放河灯。小孩子把废旧的课本染红了,折成河灯,大的卖一块钱一只,小的卖五毛一个。小赵说他小时候也时常不放过别人的旧课本,他们用本子折成一种垫子,互相扇打,垫子有两面,如果一直朝下的那面被打翻过来,就输了,小赵赢光了孩子们所有的垫子,害得他们把新课本也拿来折了垫子,还是输,折了一个巨大的垫子,还是被我小赵轻薄的垫子打败了,哭得死去活来,我家小赵向来缺德。河灯上粘着手指一个关节长的短细蜡烛,点燃了,轻轻往河里推送,常常一个河湾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灯光,像手指一样。渐渐地,河灯吸饱了水,被浸失了,沉没下去,蜡烛一翻身,滚落进沱江。那些被江水打湿、翻落进河水里的心愿,可曾如愿以偿?白天走过的木桥、河墩,晚上更多人冒险去走,都是两搭,河墩是一高一矮,方便让路。小赵用一根木头撬开一个水闸,河水被放进来,欢快地推起水车来,两个水车,被水流试探地笑呵呵地推搡着,瘦一点的那架水车终于忍不住了,转动起来。几个老人在岸上的空地上玩一种游戏,用一块光洋追赶另一块光洋,一回可以赢五毛钱,根本看不懂规则。一个女孩子,里面的休闲衣服从外面的苗服里探出身来,她穿着高跟鞋子在石板路上走那么快,原来是在游船上表演鼓的姑娘,急着去表演。我们随便拐进一条人少的巷子,一个人被我们惊到了,一转身就跑开了,大家都是人,有什么吓人的?真大惊小怪,我们再怎么样也不想打劫的,正不服气着,看见刚才那人站的地方,剩下一滩温热的水渍,不觉相视一笑。有个小姑娘,带着从教室里拿来的粉笔,在城门固执地写一个人的名字:藤榕。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也许是她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她情敌的,也许是班长的名字,周围有很多扇木门,不知道是从哪里拆除的,放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临走的那个晚上,那些道路似乎都有些熟悉了,看见高大的城墙,就想对着它说一句我们家小赵的坏话,不利的话。小赵说你说吧,那我说了,结果我说了。我说小赵我爱你。然后对着路灯又说,爱,对着每扇门也说,爱,对着每一个信箱说,爱,对着爱人说爱,对着爱情说爱。车子从坡上慢慢滑下去,因为暴雨,我们都有些湿润,模模糊糊地看到沱江,吊脚楼,船只,游客,有有点陌生。觉得凤凰古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