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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暴雨,我们都有些湿润,模模糊糊地看到沱江,吊脚楼,船只,游客,有有点陌生。觉得凤凰古镇上的那么一丁点儿繁华,像一点淤泥、一些淤血,转身转眼就又通畅了。还是不如我出生的地方张家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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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谁能养育这样的女儿
谁能养育这样的女儿
听外婆说,她从小就倔,还是做姑娘、还需要将就大人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跟外婆怄气,吃着家里的饭,却有本事大半年不跟外婆说话。
她高中毕业,什么都不会,跟外公到建筑工地上抬预制板,两个人一口气能抬到三楼去。
除了我爸爸,她还处过一个对象,那人在电厂里工作,现在退休了,在一个我们经常路过的巷子里卖米。要是跟他结婚,他能帮她安排进电厂里工作。那个人老实巴交,有些驼。开始一点事情都没,叫那个人欢喜了很久。要知道她年轻的时候长得脸庞秀气、身材结实,在照片里看起来有些像宋祖英。后来有媒人到她家,向她讲了我爸爸。当时我爸爸是个游手好闲的大龄青年,当时街道很窄,人很稀。她早早听说过街上有我爸爸这么个人,刚好听来人一说,也不知道见没见过,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后来她到湘潭的一个叔叔家,躲了半个月这个卖米的人。想来罪过,年轻的时候,谁没叫谁痛不欲生?我有点庆幸,万一我要遗传成一个驼背,我还要不要做人?
生我的时候,她一餐要吃一只鸡,我奶奶在送鸡的路上,与熟人讲话去了,送迟了,鸡肉冷了,她哭得死去活来,无法安慰。那一年的年饭,唯一一次不是她亲手做的,因为是冬天,她刚生完我,下不得地,我爸爸做了四个怪模怪样的菜,就直接摆在被子上。
她一辈子没有过正式的工作。她在一家〃四海春〃的旅社里做过服务员,负责打开水。她到医院里做过清洁工,我顺便出生在那家医院里。她到一家私人开的幼儿园里做保幼员,给小孩子们端屎接尿,我在那个幼儿园里旁听。她到一家食品厂里做月饼,我就守在那里吃月饼,月饼里有冰糖和腊肉。她在一家早餐店子里帮忙煮面条,把每天清早那碗免费的三鲜米粉省给我。她继承她婆婆的事业,到居委会帮忙,发放计划生育的传单或者老鼠药。别人邀她给红百事帮厨,三天一百块,凌晨四点就要步行到河对门,没有车也舍不得坐。
她一辈子难得享过福,难得买过一件新衣服,我已经读大学了,她还穿我初中时期的衣服。给她买的衣服,她觉得领子太下,不敢穿。她多年来少有的积蓄,全给我交了十几年的学费。我爸爸年轻时嗜赌而又高傲,中年不得志、性情暴躁,晚年病怏怏,他们曾经打架,操过刀,打滚到菜地里,现在他们老了,心善了,感情安好。
我恨她,恨她没能耐,恨她不优雅,恨我生下来就比别人站得低,仿佛站在坑里,比别人缺少太多。我从不肯陪她,只要我稍稍挨她坐着,她都觉得惊喜。
这个夏天过于热,我闯了祸,使她疯掉了。她陪我四处拜访人,有时候总是神圣地脱掉鞋,怕踩脏别人的地盘。有时候干脆不进去,蹲在大门口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等我出来。有时候进去了,死活不肯叫东西吃,因为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些场合。
她买错菜,认不出朝夕相对的婆婆。她夜不能寐,让我想起小时候学的蒲松龄《聊斋》的〃一狼假寐〃,可她是娘。有人凑过来说能帮她忙,她就从袜子里掏钱给人家。为了在窗子外面瞪那些污蔑我的人们,她翻了一天的白眼,导致面部扭曲几天不能恢复。她走在街上,流言四起,几个陌生人说她养了祸害、养了妖孽,嫁人都成问题。又说,她们一家人已经反目成仇,该送去参加湖南经视《寻情记》。她来不及争辩,当场就落泪。
小时候,见过老鹰捉小鸡,那时候还没有高楼。小鸡玩耍,老鹰来袭。惊慌的小鸡躲到母鸡翅膀下面,像孩子躲进大人的军大衣里。母鸡本身也是害怕的,因为有小鸡在,就有责任在,它索性忘记了害怕。它被抓到半空中,飞了几个屋顶远,众人的吼叫声,吓得老鹰把它丢下来。母鸡如此,何况母亲?她的女儿,年纪轻轻,长在身上的不管是刺还是翎,都被人恶狠狠地拔去,她却无能为力,她怎么不着急?
爸爸总是说,总是说,世界十谜之一,你妈妈怎么生了你?她蠢得像液体。
她在火车站接我,总是提前一个小时,我告诉她火车向来只晚不早,她从来听不进去。我坐在开向她的火车里,突然觉得自己也如同一列火车,经过乱坟岗、暴雨、玉米地、树、塔、山坡、河流、黑洞、荷塘、烟雾。满眼都是黑,也满眼都是绿。
妈妈,如你认为的,女儿懒,不能干。不能干点别的什么,所以她继续写,写小说。这么多年来,她吃了你那么多饭,伤了你那么多心,添了你那么多乱。她什么不都怕,只是怕随时随地随随便便死了,不能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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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素手金边(1)
素手金边
去张家界,得捎上二伯。三十年前,他在相邻的袁家界当知青,垦荒打猎打渔,像一头英俊饱满的野兽在这些山之间纵来跃去,倒也不觉得苦。堂姐半夜出生在返城山路的板车上,她有另一个名字,不常叫,峻生,崇山峻岭生。不能遗忘那个晚上的月光和雾,这山,于我们,是身世,是往事,是一些丝绸。
我想,家乡的风景或者大多处的风景,都是以山取胜以水取悦的,山是用来奠基,是脊梁骨,水是用来助兴,是张灯结彩。这水有,这山不常常有。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得罪了水?水也是有宗族有支脉的,我还不会游泳,哪天不幸落到水的手里,会不会计怪?
只看了几眼山,就决定放弃爬了,山一批批,粗壮如斜塔,被远古巨人穿行时不慎带倒或示威拔起,随时有倒塌压我于身下的可能。我属于弱小,二伯属于病残,纷纷选择了水路线。
初次听说金鞭溪,我才几岁,年纪太小认字太少,一切从简,都往同音字身上靠,误以为〃鞭〃同〃边〃。那时候我想,一定是溪流沿岸,水草、碎石做陪,水拐到哪里,追随到哪里。水草哪怕天生是绿的,长时间踩在水里,也就渐渐泡成枯黄,被山里的气骚一浆,硬了起来,有了光泽。石头也许是青的褐的,老浸在水中,推搡着摩挲着,就泛起黄来,像牙齿变黄一样,有了金属色,如某些矿。久而久之,就自发地给溪水镀了金边,镶得齐攒,镶得良苦用心,比缝纫机踩出来的还专业,像一条古代土家王者的金腰带,担在山肩。等我看了金鞭岩、神鹰护鞭才觉悟,此〃鞭〃非此〃边〃,是个多年的白字,我却懒得纠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有自己的眼神,看风景是为了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我们都要最真心的风景,不要随从的风景。境由心造,大家只会看到由衷的风景以至于感叹万千。至于谁究竟看出什么来,真的无关紧要也无伤大雅,让我继续守着这个白字好了。
在金鞭溪,最让我开怀的就是有猴子出没,让我们的观光不再静默。它们已经不仅仅是出没,而是挑衅、出乖露丑、甚至打劫,让我们哭笑不得。我妈妈因为披片掉块、大包小包,不太严紧,被猴子钻了空子。猴子很势利,难怪有说〃沐猴而冠〃,猴子能通过人的衣着分辨人的身份,一眼就看出我妈妈是无知妇孺好欺负。一群人谁都没下手,就是动了她。尾随其后,把她装满水果的塑料袋子拍打几下,一把抓破,水果滚了一地。十几只猴子一瞬间在地上滚过,把水果一扫而光,纷纷跳上了树。橙子皮那么厚,虽然它们剥得有技巧,难保不涩到口,它们大概是闲得无聊想挑逗下游客。一只年老色衰的母猴,坐在一个伸出来的岩石上带儿子,儿子双眼紧闭,双臂勾在她胸前苦苦吃奶,把她乳头扯得好长好长。我只是好奇,怕她疼,就这么看了一眼,没有丝毫恶意,她立刻就翻脸了,眼神朝我袭来,嘴巴嘟囔嘟囔着,翻译过来,骂的应该是穷凶极恶的话,好像要吃了我。我也不敢惹它,绕着人走开了,心里觉得那个窝囊、那个冤枉啊。对岸一只猴子,表现欲太强,他长得不够帅,伙伴太多得不到关注、没被拍照有些懊恼,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想了半天,一头扎进水里。还是初夏,水凉沁沁的,掬把水洗脸都要缩回,它倒好,在水里高一脚低一脚,扑腾了好半天,引起了我们的重视。一身皮毛浇湿,还反复下水,我真担心它感冒,想来猴子也是蠢,要表现自己也该有个度,适可而止,不过猴子要是知道这个,它怎么叫猴子呢,就该和我们称兄道弟了。二伯说他们那个时候,猴子不是什么稀物,不当好的搞,经常有饥饿的猴子到民家偷玉米吃,吃饱了就捣乱,被农民拿铲子打死在菜地里。他们还捉过猴子吃,猴子跟人相近,剥它的皮、敲破它的脑壳是件棘手的事情,它的尖叫让每个参与吃它的人钻心。这就是过去猴子的际遇,听起来跟旧社会似的,荒蛮残忍的年代,人们饿而且心烦意乱。现在猴子这么有恃无恐,也是怜爱使然。要是可以认养一只猴子就好了,就像认养一棵小树来爱惜,可是猴子那么爱跑,漫山遍野地猖,估计,有生之年,你只能见同一只猴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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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素手金边(2)
走到紫藻潭才折回来,记忆中前面还有个叫水绕四门的,本想到那里去,沿途风景绰绰,对于土生土长的人,觉得有些习惯了,继续走,于我们的意义不大。潭不大,是一块完整的巨石被金鞭溪拱破表层,哪怕是表层,就花费了若干年。在景区就是这样,恢弘的、气贯长虹的值得你敬畏,细微的、貌不惊人的更值得你敬畏。它们同样经过了亿万个夜晚,力不一样、手法不一样、伤势不一样,可是岁月不减、辈分不减、恒心不减。潭呈紫色,因为太透彻,看起来不觉得深。可二伯说,别小看这水,他年轻时候太莽撞,跟人打赌跳进去,深得要死险些窒息。许多人信奉这水,用硬币许愿,硬币现在不流通了却还有着许愿的功用。投掷了好多进去,满潭子银色的眼光流转,像满坛子的光洋,无法收敛要溢出。等到和阳光一接头,更刺眼。鱼背脊有白线,生长在水流冲刷之下,溪流对于它来说,相当于瀑布。刀锋的身形,凛冽得很,密集如刺,一看就有上好的口感。二伯说过去如何对付这些硬币:傍晚拿一坨磁铁,磁铁要面积大,用绳子系紧,从桥上垂下去,滑进水底,不知用了多长的绳子。第二天一大早拔出,沉了许多,拉上来一看,吸附满了硬币,一角的两角的磁铁看不上吸不上,专吸五毛的带点铜的那种,还有一块的。好几十块呢,也算一天的收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许只是二伯对这些硬币束手无措的幻想。顽皮的二伯,让我的旅行充满幽默感。
发现一只银色的蜥蜴,像一只尖飕飕的幼小的银靴子,或者一根玉簪,跌落在草间。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的保护色开展得多么高明,实际上早就看穿它了,它却不自觉,继续一动不动,深呼吸着。它深深懂得,这些山水,从未被干涉,它也将,绝不被打扰。看了半天,拿它没办法,难道丢个石头过去砸它?还有蜻蜓,精致得像糖衣炮弹里的糖衣,无忧无虑在草上一踮一踮,我捉了一秒又立刻放,生怕捏碎。
很久没见着它们了,大约在小学,整个城市还很阡陌交通的时候,随处可见蝴蝶。当时,从我们家到二伯家,有无数条小路连着,串门可以有挑选的走。到最后,就只剩一条大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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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纯美时光(1)
李萌,女,1985年3月生于山西太原,华中师范大学广播电视新闻专业毕业。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等多项文学奖项。著有《行走季节》《青春河湮没花朵》等。
纯美时光
我常常在想,当我白发苍苍时,坐在摇椅上看着树叶片片掉落,该是怎样的欣慰和坦然……
从小我就生长在这座碧草茵茵的大学校园里。爸爸妈妈曾经是这里的学生。他们在这里恋爱,结婚,然后有了我。后来他们留校了,留下了他们的整个青春,也留下了我所有的回忆与爱恋。
那个恬静安然的大学校园包裹着我的整个童年,我一直认为我很幸运能够在这里度过我的孩童时光。那些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就开始上演的友情,那些我的幼儿园我的小学,以及现在在everywhere的朋友,那些和我一起爬树,和泥巴,吵架和过家家的小伙伴们,我很珍惜他们。我们孩子气地相亲相爱,也可以翻脸翻得一塌糊涂。不必要背负太多的志同道合,只是很自然地将童年交给彼此。放学回家的路上又一次路过小学母校的校园。夕阳下我不自觉地频频回望,斑驳的老楼以它静默的姿态诉说着时光的流转,诉说着孩子们美丽的梦。于是发现自己又无法自拔地回到那段久远的岁月。
小的时候学校种着两排很高很粗的泡桐树。一到春天它就开出满树满树的小花儿。紫色的可爱的小花儿,像喇叭一样。然后它就落下来,落得遍地都是一片紫色。我一直认为那是校园一年中最漂亮的时候。我们就高兴地叫着去拾它们,拾来一大捧一大捧的泡桐花儿。淡淡的香味包围着我们,我们觉得自己像花仙子一样轻盈地在人间漫步。
可是很快就上课了,我们舍不得把它们藏在桌斗里蔫掉,于是就很大方地摆在桌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花儿遮住了我们因为兴奋涨得通红的小脸。老师瞪着眼睛惊讶地看我们,我们就咯咯地笑,因为很快乐。很久很久了,那些画面一直清晰又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在春天的小路上一看到那些紫色的小精灵时我都会停下脚步怜爱地拾起它们。心头一阵一阵地颤动,我就很努力地去回忆那些日子里我们有多么快乐。
秋天的时候有很多很多的树叶都落了。嘉嘉一个人跑去找好多的叶子,都是绿中带着黄色的那种,有清晰的叶的脉络。她一脸神秘地摇着头说你们知道吗,这叫生命的痕迹。我一直不知道小时候她从哪里学来这种可笑的深沉,只是当时的确把我们唬住了。我们就傻傻地用很崇拜的眼睛看着她。她拿出五颜六色的水彩笔来说把你们的秘密和愿望都写在上面吧。我们觉得这实在是个浪漫的好主意。就很认真地冥思苦想然后写下我们美丽的心愿。小叶子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稚嫩的字体,很灿烂,像一张一张精致的心型的小卡片。我们小心地捧着,捧着我们的秘密和愿望。嘉嘉带我们到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她说我们把这些小叶子埋起来吧,让它们永远永远都不会丢掉。我们简直对眼前这个浪漫的女孩子崇拜得一塌糊涂。就用劲地挖了一个一个的洞洞把我们的小叶子埋进去。嘉嘉托着下巴脸上写满了憧憬,她说风吹过这里的时候它会不会知道在这里埋着我们的秘密和心愿呢。
后来就这样长大了。我还是喜欢在秋天的时候去找那些绿中带着黄色有清晰的脉络的叶子,在上面写各种各样的字。小小的叶子带着一点点沧桑和怀旧我喜欢那种感觉。有时候我会把它们寄给那些小伙伴们,告诉他们在一个地方还埋着我们的秘密呢,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它们。
那些快乐遥远的日子啊。一直到现在,当我很疲惫很迷茫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它们就那样细腻地感动着我,把心情渲染得明媚快乐。
我们的脚印遍布了这座大学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知道好多好多关于每一个地方的传奇的故事,讲起来绘声绘色,很投入的样子。我们跑去偷看情侣们卿卿我我,使一些很烂的小伎俩破坏意境,然后疯狂地逃跑然后得意地窃笑。我们在小花园的树林里藏猫猫在凉亭里过家家给假山上的每一块大石头起名字,摘漂亮的花朵绑成花环戴上然后满足地摇着头觉得很美丽。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是很善良很单纯的孩子,他们毫不吝啬地告诉我新发现的秘密通道,用他们很少的零花钱请我一毛钱一支的小豆冰棒。他们教我爬树,摘很甜很甜的花蜜给我吃。我的朋友们,现在正在各个小小的角落里埋头奋斗的朋友们,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记得这些,记不记得有个很霸道的小丫头一直一直都把他们当作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