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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机车钥匙给我。”
杨峰莫名其妙的把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到蓝方摊开的手掌里。
“你开我车，在家等你俩。”
蓝方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黑色的发圈，把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发动机车，加了油门箭一般冲了出去。
杨一朽坐在车里，眼看着那个人影从车窗前掠过。
他这是什么意思？
杨峰挠挠头，只能按蓝方的话去做。
车开在路上，杨峰听见杨一朽说：“你不用担心我，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不止是杨一朽，杨峰现在还要担心很多人，很多事。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会让蓝方误打误撞听了个周全。
蓝方是谁？蓝老大唯一的亲生儿子。让蓝方知道了真相，就等于这次任务已经失败。之后要怎么走？
恐怕无路可走，死路一条了吧。
“你笑什么？”杨一朽在杨峰的侧脸上看到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总在想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现在终于知道了。结束吧，我早就累了。”
Chapter 68
突然的转折让一朽措手不及。
从没想过蓝方会在他身上装窃听器，虽然这种东西在电影电视里经常能看到，可一朽丝毫都没有要把电影剧情套在自己身上的觉悟。
现在想想，混黑帮的，什么手段不会用，又有什么手段用不出来？
只是，虽然蓝方是黑道老大的儿子，杨一朽也从没有怀疑过蓝方，他也同样相信蓝方是信赖他的，所以不会在他身上施加任何验证忠诚的手段。可是蓝方在杨一朽身上装了窃听装置，实时监听一朽与身边的人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蓝方的本意是为了在当晚的party上，蓝老大找一朽聊天的时候能分析一下他老爸的用意，可……
杨一朽很厌恶这种被监听的感觉，而杨一朽却没有立场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蓝方知道了杨峰的身份，他认为杨一朽接近他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帮杨峰而已。虽然监听到的内容不是很丰富，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正中红心。几句话，蓝方已经能够分析一切。
杨一朽要怎么辩驳呢？他说什么，蓝方会信吗？
恐怕不会。所以，蓝方对一朽用了监听手段的事情，一朽也就没道理再去追究了。杨一朽知道的，可他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如果两个人真的那么信赖对方，蓝方放监听器之前就该跟一朽商量。好吧，就算蓝方害怕一朽知道了，单独面对蓝老大的时候会露出马脚，好吧，就算是这样……可，真的是这样么？
刚才在停车场，当蓝方把枪口对准杨一朽的时候，一朽心里是平静的。他知道蓝方不会开枪，起码，不会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就对一朽开枪。
但蓝方用枪指着他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监听并枪口相向，更开走了杨峰的机车，这是在告诉一朽“你不需要解释，我也不想听”嘛？
好，顺你的心意。
————割————
屋里没有任何异常，就像平时，一朽下课之后回家一样。
不同的是，蓝方大剌剌张开双腿半坐半躺在沙发里抽烟，烟灰弹落一地；不同的是，杨一朽身后跟着杨峰，这个人原本是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
一一闻到了杨峰的味道，亲昵的贴了上来，杨峰看到一一的时候，眼里释放出一些温柔。
“是谁说猫不记恩的？”
蓝方揶揄的口吻让杨一朽很不舒服，他把猫从杨峰手里抱下来，坐进沙发里。一一乖乖的没有出声，蜷在杨一朽腿上。
杨峰坐在杨一朽身边。
“过来坐。”冲杨一朽勾勾手指，蓝方说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杨一朽抬起眼皮看了蓝方一眼，感觉到杨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拦住他的腰身。杨峰的意思很明显了，让一朽不用理蓝方，坐在这里就好，有什么事杨峰都会帮他挡。
可，杨一朽一手抱着猫，一手拉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掌。
很厌恶被杨峰当成所有物一样的保护着，一朽自己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站起来，在杨峰担忧的目光中走到蓝方身边坐下。
撇去刚才的变故不说，杨一朽本来就觉得在现在，蓝方身边这个位置更适合他一些。
杨峰早就是已经放手退出的人，突然摆什么保护神的架势呢？就算蓝方有什么误会，就算杨一朽已经不想辩解，他，杨一朽，现在还是在跟蓝方交往着的。
“如果让你在他面前吻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蓝方绕着自己耳边的长发，戏谑的眯眼一朽的眼睛。
此言一出，杨峰立刻绷紧了后背，随时准备起身动手。
杨一朽瞪了杨峰一眼，没说什么，直接搂住蓝方的脖子，把嘴唇凑了过去。
可，就在嘴唇接触到的一瞬，蓝方却别开了脸。
吻了个空，杨一朽知道蓝方是故意的，他存心在杨峰面前羞辱自己，这等同于一并羞辱了杨峰。无论是蓝方还是杨峰，他们都坚信杨一朽是在帮杨峰的，那么，杨一朽就跟杨峰捆绑在了一起，一辱俱辱吧。
果然，杨峰站了起来，蓝方却在避开一吻之后，执起杨一朽的手把玩起来。
杨一朽想抽回手，可手腕被蓝方抓着，蓝方用力不小，一朽的手腕被捏得很疼，没办法继续使力。
“杨峰，你既然要查我爸，当初怎么不混到我们家来？凭你，如果一开始就为我爸效力，现在也该打入我爸生意的核心了吧。”
“……”杨峰恨恨看着一朽被蓝方攥住的那个手腕，从手腕扭曲的角度就能看出来一朽正在忍受痛苦。
“不说是么？”蓝方低着头，杨峰看不见蓝方的表情，一朽却注意到了蓝方唇角嗜血的弧度。
“唔……”
杨一朽只觉得手腕一疼，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往蓝方身上压，等他反应过来，喉咙已经被蓝方的手指卡住了，喉结的部分正好被捏在蓝方手心上。
“你别！我说！”
蓝方轻轻一笑，放松一些力道。杨一朽喉结被放开，忍不住咳嗽起来，扼住喉结的滋味真不好受，一朽几乎忍不住想要呕吐。
“当初是选错了方向，警方想要扫掉华东地区的整个贩毒网，本以为是……”
“哦~那你们也没证据说是我爸做的咯？”
“有证据早抓人了。”
“呵呵……”蓝方闻了闻近在眼前的一朽的头发，上面淡淡的定型水香味弥漫在鼻腔里。
“头发还是我帮你弄的。”蓝方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伤心。
杨一朽皱着眉头保持沉默。
“你是警察？”对话的目标又被转回到杨峰身上。
“不是。”
“哦？”
“你不会不了解我的底细吧？大学毕业才走这条道儿而已。”
“那么，你帮警察做这些，警察给你什么好处？”
“给我爸减刑，并让他保外就医。”
蓝方跟杨峰对视着，似乎在探寻杨峰的话是真是假。
“OK，我查过你，没有任何疑点。你是个孝子。”
“……”
“你的直接联系人是江浩对吧？”
“是。”
“好。下面我们来谈一笔生意。”
蓝方放开杨一朽，也示意杨峰坐下。
本来充满敌意的蓝方，一下子压下了所有仇视的情绪，整个人都沉稳下来。
“我厌烦我爸做这些生意，其实我有心捣乱，让他干不成，可他实在老谋深算，我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杨峰挑起眉毛，杨一朽也听得有些混乱。
这像是蓝老大儿子该说的话嘛？真是奇怪。
“我爸，其实也已经不想干了，但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没办法让给别人，而且他知道的东西太多，如果他不干，也许就会有人想对他不利。所以，他现在继续做这些，多少也有些被迫的成分。”
“既然你们都不是警察，我也就不用跟你们废话了，我的目的很简单，让我爸没有任何危险的脱离这些组织这些生意，最好同时能给做这生意的人最大程度的打击，让他们无法翻身才好。”
杨峰的表情也认真起来，一朽也是第一次听到蓝方说这种话，蓝方如此认真，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我想知道我爸大笔的交易在哪进行是很简单的事情，对你们来说，这却难比登天。”
无法否认，杨峰正在执行的任务里，最难的就是得到蓝家生意上的情报。
“我会提供你一次我爸亲自参与的交易信息，你让警察去抄了他们吧，抓几个活的，不管能不能套出口供，我都可以提供你这些人犯罪的证据，警察只要顺藤摸瓜，抄了这个贩毒网络易如反掌。”
“那你爸呢？”杨一朽忍不住插嘴道，怎么想蓝方也不该把自己爸爸赔进去。
“他是要偷天换日，这种大型的围捕，不可能保证每个人都活着。蓝老大可以死，他的尸体可以化成灰烬甚至提取不出DNA，什么叫死无对证？”杨峰帮蓝方解答一朽的问题，看一朽好像还是没彻底明白，又提点一句：“真正的蓝老大，已经偷偷离开了。换个身份，换个地方，就能平平淡淡继续生活下去。说起来很简单。”
“做起来很难。”蓝方笑笑，拿起茶几上的烟盒，递给杨峰。
“你如果能说服你爸配合，就不难。纵一场火就可以烧死不少人，找一具身材差不多的尸体，灌上易燃品事先摆对地方，戴上你爸的表。”
“我爸跟有关联的人都死了，或者被抓了，没人知道我爸其实还活着。而你，为警察立了大功，保外就医还是减刑，他们应该不会对你吝啬。”
听到这里，杨一朽往边上坐了坐。
这两个恐怖分子，竟然面色无变商量着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话题！黑帮果然不是好惹的！
“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我想你来我家应该是有人跟踪的。”
“嗯。”杨峰点头，赞同蓝方的话。
“一朽，收拾收拾东西跟杨峰走吧。”
……
“如果我一个人走，外面跟踪的人会觉得奇怪。毕竟我是开蓝方的车过来的，如果不是为了收拾行李，没道理到他家来，直接路上劫走你就是了。”
……
杨一朽看向蓝方，蓝方似笑非笑的脸上写着“我是故意的”。
是，他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杨峰开他的车载一朽回来，故意让一朽必须收拾行李跟杨峰走。
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一朽默默回房，拿出行李箱，把衣服什么的胡乱扔进去。
“差不多就行了，其他东西我可以帮你仔细收拾完，送到杨峰那里。”
好！杨一朽狠狠咬咬牙，把一一放进猫笼。猫笼交给杨峰，自己拎了半空的行李箱，大步走出蓝方家。
杨峰跟出来，要关门，杨一朽却喊了声“等等”。
家门钥匙从钥匙圈里取下来，还有钱包里蓝方给的那张银行卡，一起拍到门口的鞋柜上。
蓝方笑着目送一朽，一朽用力甩上门。
杨一朽根本没办法抑制想骂人的冲动，站在门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去你妈的，傻逼蓝方！”
Chapter 69
“停车！”
“什么？”
告诉行驶的机车，两个人隔着安全帽说话，杨峰确实听不太清楚一朽嘴里说的是什么。
杨一朽摘掉安全头盔，冲着杨峰的安全帽大喊：“靠边停车！！”
从蓝方家出来，杨一朽就非常烦躁，杨峰考虑到一一，让一朽打车跟在他的机车后面，可一朽却从行李箱取出几件衣服包住猫笼，拎着行李箱跟一一上了机车后座。
既然蓝方存心要让杨一朽走，那么走就是了，又何必生气？
杨一朽在问了自己N次之后，终于决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离开。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杨峰把机车靠到路边，这路段是不能停车的。杨一朽迅速下车，杨峰也摘下了自己的安全头盔。
胡乱把手里的安全帽塞到杨峰怀里，杨一朽手上总算轻松了点儿，毕竟一个手拿箱子又拿帽子太吃力了些。
“要演戏给盯梢儿的人看，也已经演地差不多了。你自己走吧，我得回去。”
“回哪儿？”杨峰拽住一朽的胳膊。
“回去找蓝方。”
“干嘛？”
“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你利用了他，今天他也利用了你，扯平了，还说什么呐？”
“这事儿扯不平！你走吧，我跟他的事儿我自己处理。”
杨一朽急躁的甩开杨峰的手，拎着行李跟猫往下一个路口跑，那边儿一拐弯就有个出租车停车点，包括前面几句话，杨一朽说的时候都是看着那个方向说的。
杨峰还想阻拦，腿刚迈起来，可看到一朽奔跑的背影，他又坐回了机车车座上。
一朽很少冲动，至少，在杨峰认识一朽的这段时间里，杨峰几乎没看到一朽冲动的想要做什么过。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轨道，就连一朽也……
可杨峰却无力阻拦。
————割————
有门铃不按，杨一朽选择砸门。
门很快就开了，蓝方已经换了身棉质的白色睡衣裤，看见杨一朽，蓝方并不显得有多么惊讶。
“怎么又回来了？”
蓝方这种挑起眉毛轻描淡写提问的样子让杨一朽很不舒服，他用肩膀顶开蓝方，进到屋里。
一一被放出来，看到熟悉的环境，小猫心安理得进它的小猫房里睡觉去了。
蓝方好像一直在等一朽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可一朽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安顿好猫，杨一朽瞥了一眼靠在客房门口的蓝方，什么也不说，直接进房间。
“诶！”
想阻拦已经晚了，杨一朽推开房间门，而里面……一塌糊涂。
本该整整齐齐呆在柜子里的衣物，凌乱的扔在床上地上，床头柜上的台灯落在窗口下面的地板上，周围全是散落的玻璃渣，窗户的玻璃碎了一块。
“你就是这么发泄的？”
杨一朽抬头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蓝方。
这屋里的景象，让本来怒气十足的一朽瞬间冷却了下来，紧跟着的是一阵阵心疼。还以为蓝方是个凡事都不往心里放的浪子，原来不是。
“你总是这样么？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坚强的样子，然后一个人摔摔砸砸？”
蓝方抿抿唇，无力的倚在门框上。
“完美的蓝大少，真可笑！”
忍着心疼讽刺了一句，一朽走进房里，一件一件捡起那些散乱的衣物，放在床上，再按自己习惯的方式去折叠。
蓝方一动不动看着，只是看着而已。
“一开始那个警察跟我说的时候，我确实想过也许可以接近你来帮杨峰，但真正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就没再去想这件事了。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不会就这个问题一再跟你解释。”
“你说你不了解我为什么死心塌地跟着你，呵呵……”一朽侧过头，对蓝方淡淡一笑，“我没对你死心塌地，我从来不对谁死心塌地，我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简单也舒服，所以就维持这种关系。我脑子里没你们那么复杂，我讨厌去想事情，所以我不会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我认识杨峰他爸，我跟杨峰从小就认识。蓝方，实话告诉你，如果跟你在一起之后的某一天让我知道你们家做的那些生意的具体信息，我想我是会告诉杨峰的，可那个可能性只存在于事情被我碰上了，我从没想过主动去探寻什么，我没那个智商也没那个心机。”
“但我知道你没参与你爸的生意，所以早就打消了可能会知道内情的侥幸想法。我明知道跟你在一起绝对得不到杨峰需要的情报，可还是跟你在一起，你一定要认为我在等待时机，我也不辩解，可你要说我是存心靠近你想做些什么事，那你就太高估我了。”
衣服已经整理好，按原样放回柜子，杨一朽注意到蓝方不解的神情。
“听不懂么？”
“不是。你的意思很明白，跟我相处没什么目的，但将来一旦发现什么信息也不会假装不知道。这些的大前提是，你知道跟我在一起你是没有机会知道那些事情的。”
点头，听懂了就好，杨一朽转身走到窗户前，想要清理地上的碎玻璃。
“你真是个难懂的人。”
“是么？我其实只是个得过且过的人。”
得过且过？
蓝方露出了一朽进门后第一个真心的笑。
看到窗户上还没脱落却摇摇欲坠的玻璃碎片，蓝方过去拉起杨一朽，“小心点，掉下来会割伤你。”
杨一朽微笑着推开蓝方。
有些事，说得太清楚了就会让两个人心里产生隔膜。杨一朽就是这样，如果他不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跟蓝方继续卿卿我我，可他已经说了。
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甚至十分委屈。
“一朽，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问吧。”反正，能不能说，今晚一朽都会说出口。
“如果我没发现杨峰的身份，如果有朝一日让你知道了我爸生意上的事情，你真的会毫不犹豫告诉杨峰么？”
还是在笑，杨一朽仰起的脸看在蓝方眼里，显得那么凄弱。
“你这种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呢？我说我会告诉杨峰，你怎么就不信呢？”
“怎么办？我本来坚信你会毫不犹豫出卖我跟我爸，可你又回来了，你帮我收拾屋子，现在又这么看着我，我就又不信了。”
“……”
“你，还爱他么？”
窗口吹进一阵风，蓝方的发丝被吹在杨一朽的脸上。
爱么？不爱么？
杨一朽卷起袖子，露出那块带有淡淡疤痕的皮肤展示在蓝方面前。
“小时候，杨峰跟我被迫分开的时候，他给了他一刀，也给了我一刀，他把我们两个人的伤口对在一起，命令我不许忘了他。”
蓝方的手指摸摸那个疤痕，看来，蓝方跟杨峰比，输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这一道伤疤么……
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蓝方重新回到杨一朽面前。
匕首的刀刃贴着杨一朽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