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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说不清楚,你听我一句劝,慢慢就能体会到,好不好?金爷说。
好,好!走,咱下去看看他们干嘛……
我答应了,但却始终无法做到。我知道有些人跟我一样,比如陈明,也知道有些人跟我很不一样,比如无数的圈内人。我还知道,因为我这样,所以失去了很多机会,也让别人不把我当腕儿,这对我的发展的确有影响。但我并不后悔,我知道什么都是虚幻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什么都会消亡,我何必要活在成天的装腔作势中,而不能真实地、轻松地、没有心理负担地写歌混事儿戏果呢?
我一把搂住金爷的脖子:哥,咱俩结拜吧!
从此之后,我就是洛兵他哥!金爷朝着整个大厅的人嚎叫起来:谁要是欺负洛兵,谁就是跟我过不去!
我们纵情狂笑,搂搂抱抱,从二楼一路冲到一楼。路上全都是大地的歌手,职员和老板,马车和闲人,小姐和客人。全世界好像就一个大地,谁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看着灯,灯呼拉拉亮起,我们看着酒,酒扑棱棱飞向天际。无数色彩在我们眼中起伏,明灭,似乎会永远这么快乐下去。
但是,我真要牛逼烘烘,金爷又用各种方式让我清醒。
有段时间,我成了洛一半。各地排行榜上一半的歌都跟我有关,作词,作曲,或者词曲都来。我威风八面,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
金爷在一次酒桌上遇见我,上下打量,蹙着眉头:你这状态,不对啊。
又怎么了?我很不服气。
嗯,不对,不对,金爷摇头晃脑:有点忘乎所以了。
咦?我说,不是你让我牛逼的吗?
牛逼不是这样的,金爷不耐烦地说,牛逼是内在,不是外在,牛逼的关键是掌握分寸,把握距离。
我一直没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很久以后,我有些明白了,但却已经没了让我把握距离和分寸的机会。这也没什么,洛一半也好,隐居也好,退居幕后也好,一切都要成空,我始终这么认为。所以,牛逼不牛逼,腕儿不腕儿,在我看来,也就是个过场了。
金爷对我说,我所有的文章,从来没提到过你,也没给你写过任何歌功颂德的文字。
你丫看不起我,我说。
不是,金爷说,我要磨磨你的锐气。
我说,我要没有这身锐气,我还写个屁啊。
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金爷镜片后透出两道锐利而高深的目光:你仔细琢磨琢磨吧。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琢磨过来,还真不是一回事。等我明白的时候,我事业的重心也开始倾斜,我渐渐远离了圈子,开辟了另一个世界。不过有一点无需置疑,金爷一直都在关心我,都在希望我好。他从我最潦倒的时候一直看到我最火的时候,当然是个比我清醒得多的旁观者。
有段时间,他最喜欢说的话就是:你要小心了,有人要占据你的位置啦。
谁啊?放马过来!
甭管是谁,总之,有人要想取代你,金爷说。
陈涛?梁芒?赵小源?说实在的,他们……算了,不说了。
每个人都有长处……金爷眉毛一扬,脖子一梗,我就知道,他又想演说了。
写歌词算个屁啊,我也梗着脖子:你这么懂我,难道看不出来,就算他们能赶上我,我已经飞到更高的地方去啦。
大地唱片很兴旺的时候,在音乐上做了很多尝试。我作为制作人,做了一张李晓东的《快乐英雄》。
做企划的时候,我说,要让这张专辑火,很容易,得玩点花哨的。
玩什么呢?三宝说。
找金爷来给我写词,我说。
金爷立马答应了,大概是因为没人请他这么干过。我给他讲了李晓东的特点,和我的音乐方向,他很快就拿出了一首抒情而民族的《风也从容,我也从容》。
我找周笛来写曲,周笛写得很有味道,是那种让人一听就容易记住的民通。
得,一不小心,弄成主打歌了,我在给金爷结稿费的时候,骂骂咧咧地说。
金爷来到灯火通明,人人忙碌的大地,第一次不是以媒体,而是以作者的身份。金爷处变不惊,一片坦然,只是少了点平时见面必不可少的调侃。
《我的音乐江山》 摇摇滚滚地活着金爷(6)
专辑做得很成功。可惜,大地紧接着就快倒闭了。上面似乎不想我呆下去,我也就很自觉地离开了。李晓东显然受到了连累,他的很多作品不能被拍成MTV,经纪人也没什么具体能力。他被冷藏,《快乐英雄》虽然在很多杂志上被称赞,但因为缺少宣传跟进,也就渐渐消失了踪影。
十年以后,我在网上看到,居然有一些音乐发烧友,把这张《快乐英雄》加工成了质量不错的MP3,让大家下载。
我在一个冷冽的夜晚,一首首地下载,慢慢地听。我彷佛回到了当年,那时候,我很年轻,总以为自己能做很多事。我用异乎寻常的激情,代替了对生活和人际关系的冷静处理,我找到了创作的感觉,却始终不能和世俗融为一体。
《风也从容,我也从容》放在最后一首。音质很好,音乐高远,歌词辽阔,我依稀看到金爷甩手甩脚奔驰在大漠上,风烟四起,红尘滚滚,他却满不在乎,十分潇洒,却也十分孤单。
我看到不少人对这张专辑的评价是:被埋没的经典。
有段时间,我无所事事,突然觉得做音乐是一种极其无聊且充满了自我欺骗的事。我把自己关在郊区,隐居起来,天天泡网,尽可能推掉所有的活,不知道以后到底该干些什么。
有些必要的应酬是推不掉的。有一次sony签了好些新歌手,在华侨饭店开了个新歌发布会,我去了。遇上很多熟人,有的还很熟,但再也没有当年“光荣与梦想”时候的意气风发,壮志凌云。也难怪,大环境把我们折腾得都差不多了。他们或许还在蹦达,我却想找个出口,走出这种现状。
会开得实在没什么意思,我就拉上金爷,戴方和宋小明,到安定门喝起自酿啤酒来。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渐渐密起来。
还是自家人痛快,宋小明说。
金爷说,当时洛兵可逗了,只要跟我们吃饭,就一副无比仗义的模样,开口就是:金爷,秦爷,树荣,小明,咱啥也别说了,大地,以后就靠你们了!我先干为净!说着,你丫就抓起一扎咕噜噜喝干,就把大地交给我们了。
你就笑吧,我说,结果大地还是歇菜了,哈哈。
都得歇菜,这年头,没有个好的规则,谁也玩不好,戴方说。
这么多年,我其实很亏,我突然心有所感:说真的,跟那帮人比起来,我真没挣多少钱。
得了吧,金爷和戴方立刻反对,看看你,再跟我们比比,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我一愣,再也说不出话来。我性情狂放,争强好胜,总喜欢比那些混得更好的人,但混得不如我的人呢?退一步说,就算混得好,又有什么了不起呢?混得差,难道就过不下去了吗?我何必被这些虚幻的名利蒙住双眼?我将来会怎样?迷失在网络中,彻底消失,还是重新出现,用另一种生活态度,另一种人生观世界观?
过了几个月,金爷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要当一家网络公司的CEO。
这绝对是个爆炸性消息。虽然网络风起云涌,正是圈钱分赃的好时候,但我总觉得这个圈子太危了,也太悬了。就那么一块蛋糕,人人都要下手,最后肯定要伤着自个儿的。
我去得早了点,就顺路到金爷家看看。
一个很小,很拥挤的四合院。本来就狭窄的路,被私建的临时小屋挤得满满当当,几无空隙。我拐了好几个弯,才找到金爷的门牌。
我敲门。门开了。我愣在那里。
愣着什么劲儿啊,金爷说,进来啊。
我小心翼翼跨步进屋,生怕稍稍疏忽,就会把什么东西碰掉。到处都满满当当,全是书,全是稿子,全是日用杂货,全是衣物,全是孩子的叫声和大人的呵斥。我从来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金爷,居然住得这么狭窄,这么乱,这么艰难。
太乱了,金爷说,马上要搬家了,呵呵。
幸好,我想。
但几十分钟后,在豪华的酒宴上,在刘欢三宝赵小源和我的环视中,在两个美国风险投资家咄咄逼人的英式普通话中,金爷谈笑风生,风度翩翩,再次令我产生了错觉: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就是我熟知的那个著名乐评人吗?我知道金爷身怀超凡的表演才能,但如此多面的变化,真是令我感慨不已。
声纳网站很快成立了。金爷的目标是成为全国最大的音乐门户网站,既能包括万象,又能细致入微。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付出了相当艰难的努力,他们天天热火朝天,水深火热。连雪村都去帮忙了。这种生活态度是我羡慕的,毕竟我已经无所事事很久了。我就向金爷提出要去帮忙。金爷很高兴,还跟我约了时间,可惜,最终我因为一些琐事耽误了,没能去成。
有段时间,我们以为,如果这么干下去,声纳或许有戏。当时的风险投资如火如荼,而各种门户网站林立,很多人都在干这个,都在捞钱,这个只要干好了,国际风险资金会花大价钱买下,再上市,一步登天,这就厉害了。许许多多的人,都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巨富。
但网站还是黄了。大厦原来只是个虚影,一旦倒塌,根本无法看清楚过程。那种切身的痛苦,遗憾和惊险,我想,只有金爷自己才能体会。
泡沫经济的状态一旦展现,金爷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投资连续两个月没到位,他马上劝手下的人离开。
你们不要陷在这里,这不适合你们了,金爷说,是我害了你们。你们走吧,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金爷果然这么做了。后期的事务相当繁琐,劳神,他无法抽身而退,他要对很多事负责,而美国投资人已经断了公司的一切经济来源。
《我的音乐江山》 摇摇滚滚地活着金爷(7)
金爷最终还是处理了所有的麻烦。他或许没能成为一个成功的CEO,但他成为了一个很不错的侠客。这一瞬间,他成了骨子里的八旗子弟,他重新变得顶天立地,不可战胜。
我在网上晕晕乎乎游荡着,忍不住写了本短篇小说集《绝色》,由十七篇用颜色命名的片断组成。我没找作家和文学评论家,而是请金爷来给我写序,因为里面的《银色片断》、《黑色片断》、《黄色片断》和《绝色片断》都跟音乐有关。
金爷终于第一次为了写下了文字。金爷并不滥夸,而是客观地评价,让我感到很舒坦,很真实:
——那时的洛兵,很有点愤青色彩,相对于他的藏族血统,也更多点都市人的色彩,比较炽烈,比较浓烈,也比较激烈。虽然名满天下,似乎还不能超然、释然且淡然。这大概是93年到95年间的状态——至少我感觉如此。
——所以洛兵写小说我一点不感到意外,歌词是诗,需要炽烈、浓烈和激烈,甚至也很需要愤怒。写小说固然不无诗的成分,但可以也需要一点超然、释然和淡然,需要某种激动的冷静。
我想,这几个“然”,就是金爷世界观的写照。他希望这样,他一直在这么努力,但现实总是要打断他,让他疲于应付。这很讨厌,不过,也挺好玩。
金爷又写道:
每每看到一些段落,不禁哑然失笑,并不是因为洛兵像有些青年作家那样以回忆录的笔法提到了我们曾经经历的故事,而是那种特定的情感状态和生活氛围实在是栩栩如生。
——依我看,洛兵的小说虽然用色彩串联,颇为散文化的文字背后的真正结构大体上还可以从前都市、都市中和都市后的人生状态来揣摩。
——都市中人不可避免要怀旧,浓浓的,很小资,但很真实,回忆是一个危险的过滤器,它把一切丑恶稀释,把一切美好浓缩,我们借此而在生活面前抗着、走着、“痛并快乐着”。洛兵在这点上不能免俗,小说近一半的篇幅都充满了这种情调,只不过他没有过分美好过去的年代和过去的自己,相反更多地追往了人生早春时分的莽撞、干涩和张狂。这很难得。
——都市中的人不免要“得志便猖狂”,洛兵笔下的都市一代生动,简约,过渡色为主,闪闪烁烁的,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不够“典型化”,但正好印证了一个事实,这并不是一个典型的时代。洛兵没有就此大肆夸张自己的冷峻和批判意识,这也挺难得。
——都市后的人不免要扮深沉,不比鲁迅至少要比比周作人,不然就要拿着“旧船票”喋喋不休。洛兵还好,没有硬充“曾经沧海”的架式,但有了超脱和解放,有了幽默和自嘲。这虽非难得,却也不很容易。
金爷在最后写道:
写过诗,写过曲,总归会反映在小说里,洛兵用心地把色彩放在前边做幌子,也很用心地在后台用了很多音乐化的方式安排他的章节、节奏和氛围。于是文字上能出现流行化的美,不很重,但不轻浮,不很深,但不浅薄。阅读文字本身能给人享受,这似乎该是小说的基本特质,光靠着内容之大胆,情绪之激烈恐怕并不能享受了别人和自己。
别的不说了,希望这本书畅销。
非常可惜的是,编辑居然把金爷的序放到了全书的后面,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但我想,金爷不会在意。因为我们心灵的相通,已经不拘泥于此了。
中国青少年基金会要搞一批希望工程歌曲,金爷推荐了我,我去了一看,老家伙们还真不少,刘青孙川三宝陈涛金爷等人聚在一起,也很热闹。
我们没有想到,青基会对希望工程下了这么大的功夫。他们展示了一整套非常先进的网络系统,并表示要把网络推广到尽可能多的穷山沟,要用互联网,让那些地方的孩子接受到世界在天天变化的第一手资料。他们的生活很艰苦,交通非常不便,不能出来见见世面,但是,一定要用网络向他们展现我们的世界,让他们首先从思想上就不落伍。
这种基础上,文化事业才能得到最好的推广,希望工程的效率才会提高,青基会的负责人说。
我们都很高兴,毕竟,我们看到了网络非凡的威力,而我们对自己能给这些孩子做点实事,也感到很欣慰。
我给金爷带了一本《绝色》,感谢他为我写序。
会议结束后,我们吃完饭,金爷又有点飘了。
我把他送到中央戏剧学院那个家的门口,他却拉住我,指了指街对面。我知道,他没喝够。
我们坐在这个涮肉馆里,四周不时有中戏的俊男美女出没。金爷开始喝酒,我开始喝饮料。他很吃惊,我告诉他,我已经戒酒两年了。
不可能,金爷扬起眉毛。
《我的音乐江山》 摇摇滚滚地活着金爷(8)
你爱信不信,我嘿嘿了一声,这次我发了毒誓,谁逼我都没用。
金爷叹了口气,开始独饮。
我用一杯茶,轻轻碰了碰他的杯。
金爷给我讲了许多,包括声纳怎么不容易,怎么上了美国鬼子的恶当。我就笑,并且用我知道的网络泡沫故事来安慰他。
我对不起那些孩子,金爷慨叹道。
又不是你的责任,我说。
我这辈子,想干点大事,现在看来,是干不成了。
CEO真的没什么,我说,你会属于别的事业,对吗?
也是,金爷仰头喝下一大口。
其实,人这一辈子,看结果,不如看过程,我说。
话是这么说,遗憾总是遗憾,金爷说。
对了,我说,有人邀请我去加盟一家很大的集团公司做副总,你觉得呢?
去,金爷说,男子汉,总要干一番事业,不然,老了就会遗憾。
但我不喜欢啊,我说,我还是喜欢深居简出,创作作品。
已经不是那个世道了,金爷醉眼惺忪地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我知道,我叹息说,可我不懂怎么去做,该做什么。
金爷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感到亲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有这种恶习,幸好是抓我,而不是又一个年轻版的甘萍或者其他女歌手。
未来是你的,你一定要干好,金爷眼中突然放射出仙人般的神采:我相信你,我从一认识你就知道,你有梦想,不管干什么,你总会干成的。
那天晚上,金爷起码接到了他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