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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劣诔跣词笨稍系剑堑谷泛跻彩且桓鲆晌省N曳路鸺堑茫幻挥辛系剑还庖参薹ā!薄痘羌嗟男唷ぁ窗正传的成因〉》。这说明,阿Q的命运,阿Q的形象发展,不是事先有意计定,精心安排的,不是出于要达到什么目的,收到某种效果的考虑的,而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形成的。这意味着感情活动的规律在起作用,什么感情呢?那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正是鲁迅对阿Q这个人物的这种态度,在阿Q形象的运动中,潜意识地、自然而然地发挥着作用。这时,创作的指导思想,社会目的和效果的考虑,早已不是念兹在兹,而是由有意转到无意,由自觉转入自发,亦即在暗中潜在地发挥作用。而这种作用过程,是作者往往并不意识到的,而愈是不意识到就愈有创造性。王蒙说过:“创作之所以成为创作,不仅对于读者是新鲜的,而且对于作者也是新鲜的,不仅能出乎读者的意料,而且能出乎作者的意料。”这些话没有深切体验是说不出来的。
鲁迅在强调创作的社会目的和效果的同时,也重视创作的心理规律,他反对把问题简单化,反对创作的指导思想直接“干涉”、作用于创作的具体过程。他在逝世前不久写的《这也是生活》一文中,非常深刻而又非常生动地阐述了他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这篇文章,主要驳斥了那种要人们吃西瓜也应该想到国耻和爱国的“左”得可爱的怪论,其观点完全适用于艺术创作。鲁迅是这样说的:
教人当吃西瓜时,也该想到我们的土地的被割碎,像这西瓜一样。自然这是无时无地无事而不爱国,无可訾议的,但倘使我一面这样想,一面吃西瓜,我恐怕一定咽不下去,即使用劲咽下,也难免不能消化,在肚子里咕咚的响它好半天。这也未必是因为我病后神经衰弱的缘故。我想:倘若用西瓜作比,讲过国耻讲义,却立刻又会高高兴兴地把这西瓜吃下,成为血肉的营养的人,这人恐怕是有些麻木,对他无论讲什么讲义,都是毫无功效的。
六、潜意识与理性的矛盾 6 鲁迅论创作目的(5)
鲁迅认为对正常人吃西瓜时讲国耻,会使他难以下咽,因而有损他的健康;对听了这种宣讲而照吃不误的人——那肯定是麻木不仁者之流,讲得再多也毫无用处。总之,对前者有害,对后者无益,所以鲁迅反对这种做法,而且事实上,有谁会真的一面吃西瓜、一面想国耻、想政治的呢?鲁迅说:
我没有当过义勇军,说不确切,但自己问:战士吃西瓜,是否有大抵一面吃,一面想的仪式呢?我想:未必有的。他大抵只觉得口渴,要吃,味道好,并不想到此外任何好听的大道理。吃过西瓜,精神一振,战斗起来就和喉干舌敝时候不同,所以吃西瓜和抗敌的确有关系,但和应该怎样想的上海设定的战略,却是不相干。这样整天哭丧着脸去吃喝,不多久,胃口就倒了,还抗什么敌。
然而人往往喜欢说得稀奇古怪,连一个西瓜也不肯主张平平常常的吃下去。
鲁迅不否认吃西瓜与爱国有关系,但他认为吃西瓜有吃西瓜的生理、心理学的规律,那就是“口渴,要吃,味道好”,这样吃进去就容易被消化、吸收。可见吃西瓜纯是出于一种生理的需要,也是一种口腹之享。至于吃西瓜与抗敌救国,虽不能说风马牛不相及,至少也是终隔一层,吃西瓜时恐怕连想都没有想,而愈是不想,愈不意识到这种关系和联系,愈不懂得吃西瓜的目的性,吃西瓜的效果便愈好,因而吃西瓜的目的就愈能达到——“吃过西瓜,精神一振,战斗起来就和喉干舌敝时不同”。可见抗敌救国这个政治目的,只能通过吃西瓜本身的规律,间接地达到。如果不这样,不承认吃西瓜本身有什么规律,而简单地让抗敌救国直接干涉、参与和作用于吃西瓜的过程,那就会事与愿违,势必“整天哭丧着脸去吃喝,不多久胃口就倒了,还抗什么敌”。这时候连抗敌救国本身也不存在了。我们还可以吃饭为喻。谁都知道,吃饭是为了活着,而不是活着为了吃饭。但具体到吃饭的时候,谁会注意到吃饭的目的呢?人们在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注意和考虑要达到什么目的,这时起作用的只能是食欲和馋欲,这便是吃饭的规律。詹姆士说得十分直截了当:“当人吃饭的时候,一万万人中没有一个会想到它的有用。他所以要吃是因为食物的味儿好,使他吃了还要吃,假如你问他为什么还要再吃像这样滋味的东西,他不会尊重你是一个哲学家,而要笑你是个傻瓜,那香味的感觉和此感觉所唤起的动作之间的连结对于他是绝对的、自然而然的。那是最完备的一种先天的连结,它本身就是证明用不着旁的证明。”《疯狂心理》英文版第133页。心理学家证明,对于行动的强烈欲望“不一定意味着我们知道这类行动的最终目的、目标和后果。就连所谓‘生物组织需要的动机’也是如此。我们因为感到饿而吃东西,不是因为得到营养而可以生存”。《心理学纲要》文化教育出版社1981年版下册第360页。这些说法是实事求是的,是没人能够否认的。所以吃饭虽是活着的手段,但在真正吃饭时,它却由手段转化为目的了。岂止吃饭,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总体上愈是目的明确,愈是有意识的,那么完成总体过程中的个别成分就愈是无目的,愈会无意识地进行,就连活着也是如此,人不是首先必须弄清楚为什么活着才活下去的,人活着常常是不自知的,人并不时时考虑生活的目的,然而人仍然会长久地活下去的。这叫为生活而生活。为生活而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这同样适用于创作。创作是有社会目的的,但在实际的创作过程中,创作本身却成了目的,只有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才能较好地达到社会目的。格罗塞早就提出这样的观点:“人们致力于艺术活动最初只是自己直接的审美价值,而它们所以在历史上被保存下来和发展开去,却主要地因为具有间接的社会价值。”他所说的审美价值即艺术本身的价值,也就是为艺术而艺术的意思。他接着发挥说:“我们的确有权利要求艺术去致力于社会功效的方面——就是,在道德方面的,因为艺术是一种社会的职能,而每个社会的职能都应该效力于社会组织的维系和发达,但是我们倘使要求艺术成为道德的,或者正确一点说,成为道德化的,那我们就不对了,因为我们的那种要求等于使艺术不成其为艺术,艺术只有致力于艺术的利益的时候,才是艺术最致力于社会利益的时候。”《艺术的起源》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340页。厨川白村也主张“为艺术而艺术才能尽到为人生而艺术”。郭沫若曾说:“有人说文艺是有目的的,此乃文艺发生后必然的事实,为艺术的艺术与为人生的艺术,这两种派别大家都知道是很显著地争执着。其实这不过是艺术的本身与效果上的问题,如一棵大树,就树的本身来说并非为人们要造器具而生长的,但我们可以用来制造一切适用的器物。”《文艺论集》第88—89页。就是鲁迅自己也是这样主张的。他在谈木刻的一封信中强调指出:“木刻是一种作某用的工具是不错的,但万不要忘记它是艺术。它之所以是工具,就因为它是艺术的缘故。”《致李桦》1935年6月16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以最明确的语言这样写道:“作家绝不把自己的作品看做手段,作品就是目的本身。无论对作家或其他人来说,作品根本不是手段,所以在必要时作家可以为了作品的生存而牺牲自己个人的生存。”《*恩格斯论艺术》第四册第242页。照这样说,艺术作品本身成了目的,而艺术家倒成了手段了。
六、潜意识与理性的矛盾 6 鲁迅论创作目的(6)
不但艺术创作是这样,就是科学研究也是这样。杨振宁博士最近在《关于知识分子和国家前途的演讲》中指出中国发展科学技术常常采用攻关的办法,但是,假如对于科技的发展,认为必须采用攻关这种惟一的方法,那就会犯相当严重的错误,因为真正突出的贡献,绝大多数是无法用攻关的办法可以取得的,必须同时采用散兵战术法。即不必有一个预先固定的目标,只需要一个不清楚的目标,让几个人放手去做科学研究。现代许多重大发现、发明都是这样做出来的。由此可见,即使在科学研究中也要懂得和承认感情的作用,也要懂得和尊重研究者个人的兴趣和爱好。科学家从事科学研究,追求真理,主要也是出于情感的需要,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感情活动。就是纯数学,这个高度抽象领域的研究也不例外。英国心理学家M.波兰尼说:“纯数学呈现给我们一个巨大的智力建筑,建立它完全是为了理解上的享受,它没有别的目的,任何不为它内在的光彩而热爱和赞赏数学的人,对数学都是一无所知的。”对于热衷于数学研究者来说,数学具有一种音乐美,“数学是概念的音乐,音乐是感觉的数学。”《自然科学哲学问题丛刊》1984年第3期第26页。
感情活动既是自发的,自由的,无目的的,就必然是不期然而然,或不可预期的、偶然的、随机的,“情无定位,触感而兴”即此之谓。别林斯基描述说:“艺术家感觉到创作的要求,这要求是突然地,出乎意外地,不得许可并且完全跟他的意志无关地临到他身上来的,因为他不能指定哪一天、哪一小时、哪一分钟来进行创作活动;这便是创作的自由,便是创作对创作者的独立!”《别林斯基选集》第一卷第177页。事实上,也只有处在这种状态,出现这种状况,才会有所谓创作。逻辑分析和推理不但不能创作,甚至还妨害创作。现代心理学称创作思维是发散性思维。这种思维总是沿着各种不同的方面和方向毫无拘束地进行活动,它能够自动重新组合眼前的信息和记忆系统中的信息,从而产生出新的信息,这便是创造。当然信息常常并不是一下子就变成完整、成熟的构思,要让它发酵,发酵得好就能成为醉人的甘醇,不用说,这一切都是在潜意识中完成的,而感情活动或艺术创作当然也是这样进行的。这显然不是有意识的逻辑思维力所能及的。现代心理学研究表明:“无意识受来自客体的信息太复杂和非线性所制约,以致借助逻辑——符号思维也无法完全理解这个信息。这个信息很难接受结构作用,以致它也无法符合这个思维的精确的框框。”《现代心理学发展中的几个基本理论问题》(译文集一)第91页。梁启超曾说:“我是感情最丰富的人,我对于我的感情都不肯压抑,听其尽量发展,发展的结果,常常得意外的调和。”《梁启超哲学思想论文选》第315页。他们的体验证明了感情活动的上述特点。
七、潜意识中的理性 1 非理性是更高的理性
以上我们论述了创造心理中的意识与潜意识的矛盾,这种矛盾也可以说是常态心理与变态心理的矛盾。在论述中,我们充分肯定了潜意识在艺术创作中的作用。但肯定潜意识的作用,并不等于否定意识、否定理性,如像有些评论家所说的那样。时至今日,潜意识所以常常遭到非难、非议,就是因为它被认为是违反理性原则的。有人甚至说:“有人说创作仅仅是潜意识活动,那么愈是白痴,愈是没理性的疯子之类愈有资格创作出最好的作品。”这纯粹是误解。在对理性的认识上,我们和有些评论家是有分歧的。我们认为,什么是理性,什么是反理性,这是需要作具体的、科学的分析和深入研究的。*深刻指出:“理性永远存在,但它并不是永远存在于理性形式之中。”转引自《康德传》第92页。我认为,潜意识之中有潜在理性,只是没有意识到。没意识到有“理”,不见得就没理性或反理性,而意识到有“理”也未必就符合理性。有没有或反不反理性不能以能否意识到为划分的惟一标准。所以我们强调潜意识的作用,决不等于反理性,我们反对的只是那种通过自觉的形式强加给潜意识或情感活动和创作心理的外在的所谓理性。比如走路,我们走路自然是符合力学规律的,但并没有想到这些规律,如果只有想到这些规律,并且在这些规律的指导下来走,那我们就一步也不能前进了,这番意思上面已经说过很多。事实是,如果每一步履,每一呼吸都要受意识和理性的决定和支配,那肯定是生理缺陷。行走、呼吸、目视这些基本功能是在无意识中进行的,只有在运转不灵的情况下,大脑才得到警报,才意识到器官出了毛病。詹姆士引一位医师的话说:“不到疾病把脊髓的功能妨害了的时候,要一个人觉悟他受赐于脊髓的自动作用很多,那是不可能的。”《心理学原理》第13页。鲁迅说得好:“人必有所缺,这才想起他所需。穷教员养不活老婆了,于是觉到女子自食其力说之合理,并且附带地向男女平权论点头;富翁胖到要发哮喘病了,才去打高尔夫球,从此主张运动的紧要。我们平时,是决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头,或一个肚子,应该加以优待的,然而一旦头痛肚泻,这才记起了它们,并且大有休息要紧,饮食小心的议论。”《鲁迅全集》(四)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390页。鲁迅在谈到汉唐时代的艺术风格时指出:“遥想汉人多少闳放,新来的动植物,即毫不拘忌,来充装饰的花纹。唐人也还不算弱。”因为“汉唐虽有边患,但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于为异族奴隶的自信心,或者竟毫未想到,凡取用外来事物的时候,就如将彼俘来一样,自由驱使,决不介怀。一到衰弊陵夷之际,神经可就衰弱过敏了,每遇外国东西,便觉得仿佛彼来俘我一样,推拒,惶恐,退缩,逃避,抖成一团,又必想一篇道理来掩饰……”倘没有一点痛苦,也不感到一点缺乏,在我们的意识上就什么都浮不起来。没有一点烦恼,意识静止而清澄,这时候恍惚忘记一切而进入潜意识状态。
所谓非理性或反理性的潜意识,事实上并不是真的没理性或反理性。
七、潜意识中的理性 2 疯人有理性吗?(1)
就以疯子来说吧,人们不是常说疯子没有理性吗?其实,疯子并非没有理性,毋宁说疯子是错用理性,或理性用过了头,比如许多迷妄症患者,其迷妄不是错误的感觉或知觉,而是在错误的信念或错误的解释,错误的解释即理性的误用。这是许多心理学家早就证明了的。哈忒说:
疯狂病最普通、最显著、最特别的属性就是表面的不合理性……他所表现的那些幻想都是虚妄的信念,他的那些幻觉都没有客观的真实……只看这些外部现象,只注意表面的观察家,只能断定病根是疯子失掉领会理性的能力,这些古怪的样子所以发生,只不过是因为疯子的心已丧失循理而思的能力。
但略为仔细地考察,很快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有许多病人的推理能力似乎是很高的。只要不直接涉及他幻想系统里的事情。所以坚信自己是乔治第三的儿子的病人也许能解出最难的数学题,也许能曲尽自己在疯人院中的责任,而尽这种责任是需要极精细的判断力和辨别力的。
所以他说:
心理变态的根源不在推理能力本身的紊乱上,而在呈现在推理能力之前的那些材料上(即推理的前提——引者注),那疯人不是因为丧失了推理能力所以相信他是乔治第三之子,而是因为在他心中有这样一个前提,使得他只有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是可能的、合理的。他只不过是看上去似乎不合理,因为观察者没有看到产生这种结果的心理过程的线索,而只看到结果本身。《疯狂心理》英文版第127—129页。
文化史家福利德尔(E.Friedell)也注意到:“有些癫狂的人能特别富于正确的论理,完全无缺,不犯错误。他们只是大前提弄错了。除此以外,便能用一种惊人的演绎能力,突出的聪明,非常锐利的思想,由这个大前提一步一步地往前推论。”《现代文化史》商务印书馆版中册之一第69页。这是说前提虽然错了,不合理性,但他从这前提出发进行推理的过程却是符合理性,合乎逻辑的。由此可知,在他的无理性中是包含着理性的,是无理性的理性。
对于疯人的理性英国哲学家洛克家有更具体的说明:“疯人们并没有失掉了他们的推理能力。”“他们虽然借着狂放的想象把幻想认为实在,可是他们会由此合理地演绎下去。一个疯人如果想象自己是一个国王,则他可以凭着合理的推断,来需要人们的服侍、恭敬和服从;反过来说,如果他以为自己是玻璃做的,则他又会小心谨慎只怕破坏了那个易碎的东西。”《人类理解论》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27页。
康克林对疯狂者的推理的心理过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