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忍我吗?”我试探地笑。
“当然不是,是忍岁月。皇帝快点长大吧。”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三年岁月,一瞬而过。
大年初二的这天清晨,同往常一样,王览早已去上书房处理奏折了。天没有亮我就起床,宫女们围上来伺候我梳妆。灿烂的云霞在天边预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我的个子长得很快,已经与阿松一样高了。她们在我面上淡淡地抹些上等的蔷薇粉,唇上点了些玫瑰花膏。
紫兰问我:“陛下,今天还梳盘云髻吗?”我嫣然一笑,把涂着粉色蔻丹的指甲在空中一划,她就知道了我的意思。不一会儿功夫,就梳好了一个灵蛇髻。
十二岁——说女孩已经不是,说姑娘还小点。可看着自己鲜花般怒放的面容,一种幸福的感觉直涌心头。
吃了碗八宝粥——我还是改不了爱吃甜食的习惯,然后摆驾太极殿,我对于这套程序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登上十六人抬的肩舆,冬日清晨寒冷的风迎面而来。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再冷的冬天也不许皇帝坐暖轿,以保持先祖质朴的遗风。好几百人演戏似的往太极殿出发。如果仔细听,那几百人的步伐整齐划一,丝毫不乱。
我深吸口气,冬天的气息钻进鼻孔有些微微的辛辣,令人神清气爽。看着朝阳,我心情大好。虽然南北双方都还僵持着,但有诸如“神刀齐延”这样的猛将守边,我也不大操心。
童心未泯的我,在肩舆上表情甚是变化多端。太监、宫女和禁卫们只允许平视或俯视,所以没有人能看到最高处的我,这才是最安全之处。不过,肩舆上面的我也冷得直哆嗦。高处不胜寒,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太极殿里,文武百官高呼万岁。王览大概看到我的灵蛇髻,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已经完全摆脱了少年时代的腼腆和柔弱,整个人像是面临千丈绝壁的寒潭,看上去既有担当,亦有气势。
先讲了兴修襄州水利之事,我问工部尚书:“这一年一年的叫富商捐、百姓凑,国家拨银成山,怎么湖北、湖南老是水灾?今年朕就不拨银,也不要叫大家捐了。查一查,去年、前年,都有哪些人经手过这些钱,无论官职大小,叫他们把家当都捐个一半出来。”
我自觉说话口气并不重,但工部尚书已经双腿打颤。我又加上句:“黄尚书,你今年才到任的,我说的并不包括你。你们工部做事也难,派下去的人反倒受地方官的治。”
黄尚书是个兢兢业业的人,当上尚书了,女婿问他借条裤子都要讨还,这是朝官们流行的笑话。我和王览看到过太平书阁中关于他家产的详细奏报,说他清贫到家徒四壁并不为过。可一个人为了标榜清廉,当上二品官还系着麻绳一样难看的腰带,这不是我朝的难堪吗?
说起太平书阁,最大的妙处在于,除了我和王览,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官员们家中的书童、女佣,甚至小妾和兄弟,都可能是太平书阁的成员。
我对王览点头:“摄政王,剩下的你谈谈吧。”
王览侃侃而谈。从王览摄政后,群臣发现他对敢于直谏者青睐有加,所以发言踊跃。王览爱才,全国的有识之士纷纷投奔朝廷。我常说他是伯乐,他苦笑:“纵然有伯乐,世间的千里马总是稀少。即便有,能心甘情愿为朝廷计谋的也是凤毛麟角。”
退朝以后,我和览匆匆用了午膳。他的胃口并不好,大约是我当了皇帝后的第二年开始的,所以他身材虽高,却并不显得强壮。
我放下筷子,只看他吃:“览,你叫我好好吃饭,为什么自己不好好吃?”
他尴尬地说:“我吃不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新年里陛下就使起了性子?”
我笑呵呵地说:“我十二岁时便要亲政,首先就从你开始。你至少要和我吃得一样多,而且我已经下令今后我们吃饭时除了军情急报外都不能打扰。”
《女皇神慧》 第二部分第五章 风雨人生(3)
他不以为然:“军情?这世上可怕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暗箭伤人。陛下到底有点天真。”说完他低头笑着把满满一大碗饭都吃完了。我见四周无人,就搂住他的脖子。他着急地说:“别,快吃完你自己的菜!”
吃完饭,我们照日程表到上书房,下午按照排定的名册,召见知县一级官员。老中青三代的父母官,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我品着香茗,等王览发话。王览春风满面地笑,在场的每个人都以为他是对自己而笑。
王览清清嗓子,开口道:“今年皇上任命你们当知县,小小一方土,父母百姓官。诸位要用心,是我不必说的了。只是,这治政的事情,还要讲求中庸之道。当青天,严酷得逼死人;当好官,不顾尊严地求取扬名,都是不符合朝廷宗旨的。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我想众位是明白的。”
按照规矩,众官员全部退出。听到我的秉笔太监杨卫辰报名字,再一个个进来谢恩。
王览抚慰胡子花白的山阴知县,对他说:“把你们年纪大些的放到县里,是指望你们给年轻人做个表率。”我对老者点头微笑,赐以紫金锭一对。
最年轻的知县蒋源,才十七岁。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王览亲切地拍拍他的背:“你还年少,当是历练吧。”我看到蒋源眼里激动的泪花,因此对他印象很深。
“蒋源,你此次赴任,寡母带去吗?”我问。我看过他的档案。
“回皇上的话,巴西路途遥远,臣不敢携母前往。”他说话中气十足,一副初生牛犊的模样。
王览说:“巴西是远了点,过一年,就把你调到浙江来。不过,你可不要辜负皇上的信任。”
“臣不敢。”
几十个人接待完,我坐得脖子都酸了。刚要站起来,王览却轻声笑着摇头:“皇上,还有呢。”
“还有?”我一撇嘴,我可不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子,我是学过九章 算术的。这区区几十个人我还会算错?
“有,不过是在观水亭。”他卖了个关子。
观水亭是西池边上一个八角的亭子,四面都有纱窗遮盖。夏季的时候,我们坐在里面,望着亭子中间小小的八卦形碧水池。人生快意,都尽在此中。
我们走到亭边,王览先走了进去,就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喂,相王殿下,亏你写了那么些信,把我从扬州的美女那里骗回来。还饮酒赋诗呢?小气!就是给泡了一壶茶。你怎么对得起我?”
这个声音模模糊糊,我好像听过。扬州?这是?
王览也随意地哈哈笑着:“老是醇酒美人,那么悠闲,你可别赢个浅薄的名声。叫你回来,是要你做事的。”
我走了进去。那人背对着我,高挑秀雅的身材,冰蓝色的上好丝绸制成的衣衫,绣着雅致的竹叶白滚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地烘托出一位俊秀贵公子的非凡身影。他听见我进来的声音,脸上带着笑,转过头来,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帅气。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杏眼中间,有星河般的璀璨。
一瞬间,我只觉得他的笑容如太阳般耀眼,各种色彩随着至美的面容充斥想像的空间。震惊的同时,某些记忆渐渐复苏,童年无忧无虑的生活与他密不可分——华鉴容!
“是你啊!金……鉴容。”我忍不住对他笑了笑,他的眼睛一亮。
他收起了笑容,跪下行礼:“皇上圣安。”谈笑自如的潇洒不存在了,他和其他臣子一样恭敬,也许比其他人还多了一点冰冷和疏远的意味。
他的孝期几年前就满了,我召他回朝,他推说先要游历全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云云。他在这段时间里,博得了文人墨客、市井百姓口中“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美貌出名到这个份上,他就是正经人也被无数诱惑勾引了。最近,居然索性混到青楼里去了。不久以前,我表姐淮王之女永安郡主告诉我,华鉴容如今在竹西佳处偎红倚绿,和名妓们互相唱和。我原本还不信,如今倒听他自己说了,大概还真是如此。
我背着手,歪斜着头:“平身吧。快元宵了,鉴容却被王览骗到我们这个冷清地方。呵呵,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灯会天下驰名,可惜少了华公子,难为佳人们又是一场大哭。”
“过奖过奖。臣要留在那里,反而成了摆设,无趣得很。”他盯着我看,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来。
王览不说话,只是微笑。微眯着凤眼,安静地打量我们两个。
鉴容走到了王览的背后,嘴角翘起——不可一世的傲然。他道:“我先去了三舅舅府上,永安妹妹说皇上长大了。现在看来确实变化很大,我都不敢认了。”
我不假思索地说:“永安妹妹?以前只有我才算是你的妹妹。鉴容,你也不要拘泥于礼数才好。”
他对我慢条斯理地答道:“几年没有见,臣都成了野人吗?皇上总归是皇上,臣岂敢以兄长自居?扬州不过美人多些,但宫中的元宵节肯定更加热闹!”
王览推了他一下:“胡说,京城也有的是承禀山岳灵晖的佳人。”
“有吗?这次元宵节我可以趁机见识见识。”他俏皮地笑着瞟我一眼,“皇上恕罪。臣鄙陋,请您包涵点。”
眼睛看向王览,他马上就亲热自在多了:“快,拿些好酒来,你不能食言的。”
王览说:“酒早已经备好,但不能白喝,你答应不去云游四方了?”
华鉴容望向我:“相王殿下从不做亏本生意吗?真是皇上的‘贤内助’。”
我很不自在,嘴上却也不服输:“你知道就好!”
《女皇神慧》 第二部分第五章 风雨人生(4)
王览走到门外去交代杨卫辰一些琐事,华鉴容亲切地说:“现在不是陆凯那小子当总管吗?这小孩子是小黄门?”
“鉴容,你记性可不好。他是杨卫辰嘛——父皇身边的小宦官。”和他面对面看着,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意识到他的美丽。
他低沉地笑道:“我记性不好,偏偏该忘记的总忘不了。”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他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花花公子们,总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他们喝酒,我也在座,每当我把暖好的酒递给鉴容时,他的手指都烫得吓人。开始时,他天南地北地说了一大堆,到夜深酒酣的时候,他就只是听王览说话,越来越严肃地审视着我。
“鉴容,永安有没有说她拒绝了三叔给她安排的婚事?”不久前,三叔想让永安和扬州刺史宋舟的某个孙子结婚。但宋家对此事极不热心,永安又推三阻四,所以计划就撂下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漠然道,“对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骇然,马上瞟了眼王览,王览凤眼一眯:“鉴容,你醉了!”
“我没醉!”他有点激动,突然冒失地站起来,“我,我该走了……”
我也站起来:“哎,宫中有的是房间,你醉了,留在宫内歇息好了。陆凯……”
他不理我,甩开陆凯的搀扶往外走。
过了好久,王览才回来,我已经卸完妆,盘腿坐在被褥上等他。
“他死活不肯留宿,我把他送出宫了,又派了一队禁军跟随。”王览有些疲惫,摸了摸我的下巴。
我默不作声,等着王览洗漱完毕也上床来,我才往他温暖的怀里一枕,闭上眼睛说:“你不觉得鉴容现在变得很古怪吗?”
“嗯。”他答应着,手指顺着我的长发滑动。
“不过,他长得多美啊!小时候我总觉得他长得怪,不过现在看到他,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对王览一向直言不讳。
他的手指停下了:“嗯……是啊。”
“可惜摇头摆尾,真像一只大孔雀。”我咯咯地笑着。
王览似乎也笑了:“孔雀也会飞的。我倒不在乎他是什么,关键是我希望他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相信他?”我张开眼睛问王览。
他把我的脑袋压回胸前:“这是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和华鉴容的见面,带来了怎样的变化。豆蔻年华的我,开始走向未知的风雨。
《女皇神慧》 第二部分第六章 星光之盟(1)
正月十五元宵节,久违的热闹又回到宫廷之中。守丧三年后,奢侈的华宴破冰而出,令以宫廷虚荣生活为人生最大乐趣的贵族们欣喜若狂。
西池的水榭之中,我身边围绕着一大群女性的皇亲国戚。我的表姐永安郡主千桦,恰好是二八佳人。她以姿色闻名京师,珠围翠绕中,她美艳的脸格外醒目。“陛下,宫里好久没有那么多人啦。臣妾为了今年元宵节专门裁了这身衣裳。”她直身让我看她的裙子。五彩的裙裾缀有大大小小的珍珠,她穿起来尤其漂亮。
我羞羞她:“阿姐你穿得那么好看,是不是想找婆家了?”
周围的女孩子轻快地笑起来,她有点脸红了,笑盈盈地说:“陛下是取笑臣妾呢。”说完她用春葱般的手指拢了一下鬓发。身材婀娜不说,举止也透着女人味儿的曼妙,连我都有点羡慕起来。
她扭过头,隔着西池,朝对面的回廊看。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夜色温柔,一池碧水中倒映着的千万华灯像数不清的星星,在童话般的意境中亮闪闪地眨眼。
花灯攒动的回廊里,王览的周围也团坐着许多少年亲贵。王览背对我们,一袭白衣像是染了西江月色,潇洒的身姿,恍若即刻便将乘风飞去。他的对面是华鉴容,他依旧带着特有的孔雀般骄傲的笑容,亮丽的眼睛使这元宵的灯光都黯然失色。
他似乎发觉了我们在注意他,回避开了我的目光。
“陛下知道吗?在扬州,人们叫鉴容‘芍药公子’。据说他每追求一位名妓,就给她送大把大把的粉色芍药。”永安郡主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她的眼里除了华鉴容以外,已经再容不下别人。
“粉色?新鲜。大红色的芍药不是更美吗?”我问。
永安郡主回眸一笑:“谁知道,咱们这样人家出身的男人少年时谁没风流过一阵?我父王极看重鉴容哥哥,也许鉴容哥哥成家立业后就能收心。”她咬了咬玫红色的下唇,凑近我附耳道,“陛下,臣妾告诉你一个秘密——臣妾自小就喜欢他。”
我问她:“昨天他不是先到你们府上了么?怎么,三叔探过他的口风没有?”
永安带着微笑望着我,似有深意地说:“还没呢,不过这事就指着陛下一句话。”
我的心里一沉,她在暗示我为她指婚吗?三叔淮王有许多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把她视为掌上明珠。虽然王览一直对淮王有着戒心,但毕竟是一家人,若彼此心怀芥蒂,总是不妥。若她和鉴容亲上加亲,未必不是好事。
我还在思考着,陆凯已经跑来:“皇上,相王殿下要奴才过来请陛下和各位移驾明光殿观赏歌舞。”
我点头,把手伸向阿松,让她扶着我和大家一起进入明光殿。
明光殿中已摆好了酒席。大家入座后,台上一群少女就表演起了“采莲舞”。
我瞥见华鉴容喜气洋洋地陪着永安说话,永安的脸色发红,煞是妩媚。为什么他昨天对我就不冷不热的呢?小时候,在他身边,永安都没说话的份儿……
我不再想他们,扭开头细心地观赏起表演。宫中每年都从民间选取女孩子进入梨园学习,其中佼佼者可以得到终身俸禄。这三年大忌后的宴会,想来是她们盼望已久的机会,所以精彩之余,还有彼此暗中较劲的味道。
我身边,王览兀自和他老父王铭说笑着。老大人今夜红光满面,也没了我登基以后对儿子的拘谨。我在心里替他们父子高兴,所以尽量不去插话打扰。
环顾四周众人,对着戏台上出神的、吃着蜜饯闲聊的、和心上人眉来眼去的,应有尽有。只是华鉴容的位置上空了,永安一个人抚着茶盅出神。
我和华鉴容一起长大,他的婚事绝不可草率对待。刚才永安郡主的话一直压在我心上,若要指婚,也要先问过鉴容的意思,才算对得起当年的情谊。想着,我对王览说:“朕先去更衣,你叫大家随意吧。”王览含笑盯我一眼,点点头。他是不能离开明光殿的,不然大家会胡乱猜度,搞得人心惶惶,就会把好好的一个元宵夜给毁了。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华鉴容在哪里。可我们小时候一到月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