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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和一个弱小的老太太做外祖母……
我想着,想着那满目疮痍的战场——在那冰天雪地的炮火中诞生了我和她;想
着那浓荫密障的树林——在那古老高台上一场天真的高谈阔论中我们建立的友谊;
还想着刚才那个宁静的庭院和古朴的客厅,想着猝然相遇时她那低垂的头,苍白的
身影,和那颗摔碎在地板上的沉重的眼泪……我漫无边际地想着。不,其实我什么
也无法想。我的脑海被一幕幕急促闪过的战场、宴会、树林和客厅完全淹没了。
南珊,南珊……我心中反复想着这个名字!
我就这样沉默着,任凭战友们震耳欲聋的歌声在我耳鼓上震响。那时候,在我
的感觉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感到那无数雪亮的路灯,从我头顶上的夜空中一
盏又一盏飞快地向后划过……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光寒十四州
理想
娶一个美女
过颓废的生活
UID61586 帖子4202 精华59 积分21532 金币455437 威望1438 宣传值30000449 阅读权限100 性别男 在线时间201 小时 注册时间14…8…2005 最后登录28…3…2008 查看详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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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空间 发短消息 加为好友 当前离线 5# 大 中 小 发表于 16…3…2006 09:41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秋
黑暗中,我手忙脚乱地洗印好最后的几张照片,拉开了厚厚的黑窗帘。顿时,
一片白花花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向结满冰花的玻璃上哈了一口热气,透过融迹向外一望,才发现外面已经飘
起鹅毛大雪了。
我看看表,离火车出发的时刻还差两个多小时,于是把那一堆未经剪裁的照片
往怀里一揣,匆匆穿起大衣,三步并做两步冲下楼梯,取出车子推到大街上,跨上
便拼命地蹬动起来。
这场大雪给我骑车增加了不少困难。但是,寒冷却挡不住友谊的召唤。
今天,我的几个好朋友就要到内蒙古大草原上去落户了。而他们走后不久。我
也将应征入伍,并且完全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服役多久。所以,我们这些在文化
革命的动荡中结下友情的伙伴,可能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天各一方,几年,十几
年,甚至几十年,再要欢聚将很难了。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赶到车站。把最
后聚会的照片分送给朋友们,然后坐在车厢里热热呼呼地再好好谈一谈。现在送行
的人中可能只差我一个人了,朋友们不知正等得多焦急呢?
当我终于赶到车站,跑上站台的时候,这里早已人山人海。要想上车简直不可
能了。
车站里的热闹是空前的。在站台中央一条写着“热烈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的大红横幅标语下,一群年轻人正起劲地摘动一面大红鼓,敲着好几对铜钹和铜锣;
上百个小学生打着花鼓,跳着舞蹈;在人们的头顶上,高音喇霸积播放着“到农村
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雄壮歌声。人群皇毕炱鹫笳罂诤?br /》 声。十几面红旗来回晃动着,更增加了这一片热闹而混乱的气氛。这些声音混合在
一起,简直就是一片狂涛巨浪,一场急风暴雨,使人的耳朵除了一片轰鸣之外,什
么也听不见。
我踩到花圃的铁栏杆上,越过攒动的人头望过去,只见一层层的人挤满了站台,
簇拥着一列列绿色车厢。
我跳下栏杆。开始使劲扭动身子向车厢挤去。我拼命挤到了离车厢三四米远的
地方,人就象压缩过的一样,再也挤不动了。我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各个车厢窗
口张望,车厢中已经坐满了人,每个窗口都露着三四个脑袋在与外面的人讲话。但
是我却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淮平!……”突然从嘈杂的人声中隐隐传来一声呼叫。
我顺着声音寻去。终于在几个脑袋后面发现了朋友的半张脸。他在车厢里着急
地叫着,甚至把嘴也伸了出来,我却根本无法听清他说的什么。
“他们都在哪儿?”我大声喊着,声音却淹没有浪涛中。连我自己都不大听得
清。
他咧着嘴,使劲摇摇头。
“他们、他们哪?”我高高举起照片,用更大的声音问。
他伸出大拇指向后翘着。我立即明白,他们都在上面了。可是我怎么上去呀?
我真恨不得从人群头上爬过去。但是我正在用力,前面一个人却用胳膊肘用力
顶了我一下,不满地说:“穷挤什么?没见人都挤成罐头了!”
“我急着送东西!”我手里满把的照片仍然举在头上。
他看了一眼,不以为然:“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劳驾,咱们都老实呆会儿吧。”
他手上,也无可奈何地捧着一个缝紧的布包。
我知道。想到车厢跟前去已经毫无希望了。我满身大汗地挤出人群,不得不想
想其他办法。我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突然,我发现远远车尾那边冷冷清清,心中不禁一亮:如果我能从尾车钻上去,
不比在车窗前更强吗?我决心试试运气。
这里可真是冷清多了。列车旁到处散乱着一些行节和邮袋,停着一辆电瓶车。
几个工人正坐在行李间吸烟,还有两个女乘务员靠在车厢上轻松地聊着天。
我装做上不去车的样子,急急忙忙向车门跑来,说了声“来晚了,那边上不去
了。”便一步跨进了车厢。
我顺着车厢快步向前插去。这时我才发现,车厢里除了堆着过多的行李,人们
只不过都挤在了窗口,里面其实并不拥挤。我迅速走到第三节车厢。这里可是拥挤
多了,过道中堆满了行李,我刚一进来,便不得不抬高了腿,从那些包袱、皮箱中
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去。但没走几步,我就必须踏着座位才能越过去了。我从一个
座位跨到另一个座位上,一路不断地给人道歉:
“对不起!……请让一让……谢谢!”
他们有的忙着自己的事情,有的讨厌地看看我。倒并没有作声。可是当我快到
最后一个座位时,一个人却吼地一声叫了起来:“哪儿来的混蛋!你他妈乱踩什么?”
我站在座位上向下一看,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学生站了起来,胀得紫红的脸正恼
怒地看着我。原来他的大狗皮帽子被我碰掉在地上。正掉在一大堆瓜子皮和烟头上
面。
我赶快向他道歉:“对不起,行李把过道都难满了。”
“少他妈废话,你给我拣起来。”他一手叉腰,一根手指笔直地指着地上,挑
衅地瞪着我。
显然,我面前出现了一个蛮横无理的家伙。看他那翻着眼白的眼睛,好象如果
我不弯腰给他拾起来,他就要把我揍扁似的。
我心中冲起一股怒火,咚地一声跳到地上牢牢站定:“我不拣。”
现在,我已站在宽敞的过道里,而他的两腿却都挤在行李中间,在这个极为有
利的位置上,如果我猛击他一拳的话,他肯定会翻倒的。
“你敢!”
“你试试看!”
我威风凛凛地与他对视着,除非他不再挑衅,否则我宁愿不去送朋友而在这里
进行一场恶斗!对方显然摸不清我到底有多大力量,突然犹豫了起来。
我抓紧机会马上脱身,冷冷地说了句:“不懂礼貌,就自己去拣你的帽子吧!”
转身走掉了。
那人在我背后低声骂了几句。我决心不再做任何纠缠。因为我还得穿过五六节
车厢才能找到朋友们呢。
但当我跨进四节车厢夹道时,我的脚却突然之间站住了。只见在最近的一套座
位上,背向我坐着一位老人。他穿着獭皮领子的大衣,正在听他身边角落里一个我
看不见的人在讲着什么。那花白的头发、宽阔的肩膀和那充满军人气概的笔挺的坐
姿,看去多么熟悉!猛然间,我想起了灵隐胡同七十三号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的那个背影,心中不禁大吃一惊:楚轩吾!
距离那天深夜的抄家,已经过去两年多了。现在他坐在火车上,无论如何也不
会想到曾经领着二十四个红卫兵袭击过他家的那个人又走到了他的背后。
“楚轩吾?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心中疑惑地想着。突然,我的心格登一
声:“怎么?难道南珊……她也是这一趟车走吗?”
公园里那个侃侃而谈的女孩子和客厅中那个默默无言的少女一齐在我眼前浮现
了出来。两年了!两年来,那一切难忘的情景从未在我心头消失过。而现在,她可
能就坐在离我几步远的座位上。生活的洪流和旋涡,又将我和她冲到了这样近的地
方,可是这次我却没有任何勇气走上前去了。
我默默地退回来,停在那里,悄悄看清了他们全家的位置:楚轩吾紧挨过道背
向门口坐着。他面前那个穿着棉猴的中学生正是南琛。这个男孩子比那时已经大了
两岁,但那双稚气的眼睛却没有变化。现在,他正出神地望着车窗外面纷纷扬扬的
大雪。
就在南琛的身旁,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几乎完全被夹道的拐角挡住了,只露着
半个肩膀和那条搭在大衣剪绒领子上的粗粗的辫子。可是,尽管我完全看不到那张
端庄秀丽的脸,看不到那双明亮聪慧的眼睛,但那斜峭的肩膀,那熟悉的辫子,以
及那安静的坐姿,却使我立刻认出了;这就是南珊。
可能这节车厢都是兄弟姐妹一同下乡的,有些人又下了车,所以不那么拥挤。
各家之间被大堆的行李隔成了一个个单元。从那里走过去,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是不
可能的。
我的心收缩了。一种巨大的力量阻挡在我面前,使我不能再前进一步。我好象
感觉到只要我的脚重新踏进那个家庭,在那里发生的事值就将是无法想象的。但同
时又有一种巨大的力量禁锢住我,使我无法离开。我知道如果我转身走掉,我就会
永远失去这个家庭,失去这个家庭中的南珊。不,我不忍失去这一切!这一切当中
不仅有南珊和她一家人,而且也有我父亲的经历,有我出生的历史,有那片树林中
的巧遇,海阔天空的谈话,以及对我的人生发生了剧烈影响的那次抄家的全部回忆,……
我被一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紧紧地束缚在那里,一动不动。
于是,在这即将远行的列车上,我沉默在一旁,听到了南珊和她的家人在告别
时所说的一大段对话……
此刻,从楚轩吾身边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正传来老夫人的啜泣声:
“……你们都还是孩子……就要远行……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叫我怎么向你们
的父母交代!……”
“放心吧,珊珊已经很懂事,她会照顾好琛琛的。”楚轩吾用自己也是惆怅的
声音极力安慰她。
“她又有多大哟!……在家守着我们,怎么都好说,一旦离家在外,千里迢迢……”
她说不下去了。
“唉,事已至此,心就是放不下也要宽一宽。”楚轩吾叹了一口气,“当初我
弃学投军的时候,我母亲也是难离难舍,那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头。现在国家是
太平多了,孩子们何尝不可以出去走一走,为什么一定要坐守门庭呢?让他们自己
去闯吧,我们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的。何况我们还能操几天心!”
“就是我们死,也要等子明他们回来,叫我们……见见团圆……”老太太已泣
不成声。
“唉,哪就到了那步田地!”楚轩吾摇摇头,嗓子也哽咽了起来。
“爷爷,姥姥,您们不必太牵挂。到乡下,我会带好弟弟的。”
这是南珊平静的声音。这声音我已经近三年未听到了。现在,这声音在我心中
重新唤起了树林中那次巧遇的亲切回忆;也唤起了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那种痛苦
而难堪的情景。
“那边的情况你有所了解吗?”楚轩吾问。
“听打前站的同学回来说,排得还是很不错的。房子早已安排好,今冬
的取暖煤也调拨得很充足,火炕我们慢慢会习惯的。到那儿以后,我就先把琛琛安
顿好,能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不能的话就住得近一些,尽量不叫他离开我就是了。
如果缺什么东西,我会随时向家里要。不过这些年我也打算对他严一些,十五岁的
孩子,再娇下去也不好。我觉得姥姥在家对琛琛也太宠些了。”南珊的话完全是一
个当家的大姐姐的语气。
“困难还是要估计足。北方冷,衣服都带足了么?”
老太太答道:“厚衣服差不多都带上了。两人的大衣都衬了皮里子。珊珊还帮
我给琛琛做了件皮背心。”
“爷爷,为了做这件皮背心,姥姥把自己的大衣里子都拆了。”
楚轩吾掀起妻子的大衣角看看,叹了口气:“我不是还闲着床皮褥么!”
“我跟姥姥翻遍了箱子,只找到两张皮子,一件是您的旧皮裤,一件就是姥姥
的皮大衣。”
“其他那些呢?”
“没有了。”
“抄家时拿走的吗?”
南珊不语。
“这些皮子也不够做两件大衣么!”
“他两人也就是胸前背后衬一衬罢了,哪还做得起整件的皮大衣!”
楚轩吾带着一切老人在这种时候都会有的那种认真,又伸手去掀南琛的大衣角,
却被南珊拦住了:
“爷爷!就别看了。我们一起去的同学中能有皮毛的又有几个!放心吧。我们
的条件已经够好了,再求全就过分了。”
楚轩吾只好点点头:“好吧,那这些事我们就不操心了,你们到了以后,快些
来信。别叫家里牵挂。”
“嗯。”
听了这一席对话我不禁大吃一惊,南珊给我的印象太美好了,以至我不知不觉
地把她所生活的环境也完全理想化了。其实,在我们的社会中,失去政权的
将领们过的是一种政治地位十分卑微但物质待遇却比较优厚的生活。正是因为这样,
所以楚轩吾虽然由于被抄了家而大大降低了生活水准。可是当南珊与南琛姐弟去插
队的时候,他的夫人所能做的物质准备与一般市民比起来还是相当充足的,这是一
种包含着尖锐矛盾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对于那些将领本人可能还无所谓,
可是这种生活却往往使他们那些缺乏阅历的子女以步入复杂的社会环境后,陷入难
以摆脱的矛盾中:他们幼时的生活大都是较好、甚至很好的。但将来的前景却无比
暗淡;他们在成长中能受到很好的教育尤其是家庭教育,但成年以后却很难有尽情
发挥的机会;他们对理想的美好生活充满着热爱和追求,却又缺乏蓬勃的自信。为
此,他们常常感到自卑,但绝不认为自己天生低劣;他们大都安分守己与勤奋上进。
我的同学中就有一些这样的人,他们的言行举止都带着这种生活的明显痕迹。本来
我对他们在同情中夹着轻视和疏远,无形中把他们看成是被时代和社会遗弃的人。
然而,南珊的出现,使我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生活的真理:得意容易使人腐败,磨
难却使人更趋于完善。南珊无异地是他们中的出类拔萃者。
现在,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陶冶了她十九年的生活环境,正准备去过一种崭新
的、对于任何一个女学生来说都是陌生而困难的农村生活。但是我却相信,这种生
活摆在南珊这样一个对生活充满了韧性和进取心的女孩子面前,她一定会勇敢地走
进去的。
我没有猜错。她说道:“农村生活很艰苦,这我知道。尤其是对于琛琛,这艰
苦更要显得重一些。但艰苦并不等于痛苦,因为那里有创造和收获,我相信我们会
找到许多我们在北京永远也得不到的欢乐。”两位老人默默听着外孙女这略带哲理
气味的话。“琛琛一向害怕动物,在家连小鸡都不敢拿,到农村他会跟动物交上朋
友,锻炼出一个男孩子应有的勇气来。他身体也弱,但是没什么疾病,象他这样大
的孩子,身体该强壮得多。姥姥,您现在担心的应该是他将来有没有独立生活的能
力,而不是他会吃什么苦。到农村后,我准备教他些缝补炊厨,过几年您们如果能
去看我们,他也许会给您们烧饭了。另外一些必要的功课我也准备再教教他。琛琛
现在很喜欢无线电,有关的书籍,我已经给他准备了一些。我相信,在农村我们会
很快适应,并长到许多新的乐趣的。”
南琛还在看着外面的雪花。
“好,琛琛就交给你吧。——琛琛,到了草原要听姐姐的话!”
“嗯!”南琛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
南珊细心周到的设想减轻了老人们心头的重重忧虑,一家人的心情缓和多了。
“还有,我房间里放着几只纸箱子,那里面都是我要看的书。如果那边条件允
许,我会写信向家里要。您们给我寄去或是捎去。”
“生活上该多用些心计了,别总是忘不了那些书呀书的。”这是姥姥疼爱的责
备。
“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