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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8-妖娆罪    :滇西驿妓的红尘往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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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之焰的角落之中。    
    ……


《妖娆罪》第二部分欲望记(4)

    三天以后,我才知道黄家文接武器的部队被白爷的匪贼们击溃的消息。姚妈盯着我的脸,在跟我说话时,姚妈善于盯着我的脸,以此观察我脸上的表情。没有办法,我在跟姚妈说话时,也善于盯着她的脸,两张脸对视着,仿佛诡计与诡计互相对峙着,这就是我们的现状。    
    当我听到姚妈说黄家文的队伍惨败的时刻,也正是我的阴谋在沉闷的空间出窍的时刻,我抑制住一种暗喜,因为在与姚妈眉毛与眉毛的对峙之中,我不可能让我的柳叶眉儿飞舞起来;因为在与姚妈鼻梁与鼻梁的对峙之中,我不可能让我的鼻翼抽搐起来;因为在与姚妈唇与唇的对峙之中,我不可能让我的眉飞色舞荡漾起来;因为在与姚妈眼睛与眼睛的对峙之中,我不能泄露我眼睛里的那个阴谋。最后一点尤其重要。    
    在那个下午,我陪同姚妈乘着1931年夏季的一阵热风出了门。姚妈目空一切地穿行着街道,她的左边走着驿馆的第一枝花。我确实很有名,在整个滇西,我的名声已经沸腾,所以,我也在仿效姚妈的姿态,虚假地昂起头来,实际上我的内心虚弱至极。    
    我之所以出卖黄家文,是因为我想利用白爷劫持那批武器,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取代白爷的,我会坐在白爷的那个神秘的位置上——我将成为一座巢穴的女主人。而此刻,我和姚妈已经预备好了驿镇的火腿、鸡和烟熏过的香肠,来到了马店。    
    ……我看见黄家文躺在木床上,那张发出吱嘎声的旧木床,曾是一些赶马人的下榻之地,而今变成了一个惨败的军官的卧床。黄家文双眼紧闭,沉浸在一种惨败的灰暗情绪中。我们的降临使他睁开了双眼,实际是我们的丝绸裙裾散发出来的声音使他中断了灰暗的情绪,他先是看到了姚妈,然后再看到了我。    
    ……姚妈抱着盒子里的黄金无限满足地离开了马店。我留了下来,黄家文审视着我的目光,我并不害怕他的目光,就像我可以从容地面对姚妈的目光一样: 我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乌珍。我知道,只有从容地面对一个人目光的挑战,你才可以击败那个人的内心世界。我知道,黄家文一定会对我产生怀疑,他回忆他说过的每句话,就会对我的存在产生危险的怀疑和追问。所以,我知道,在这个时刻,在黄家文的面前,表现出我的万般温柔和风情可以使他的防戒线松懈和瓦解。我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前额,我用热毛巾擦干净了他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液,他的目光渐渐地变得温和起来,他靠在了枕头上,嘱咐他手下的一名侍卫用以往原始的方式,烧红了匕首,烙开了皮肉,取出了两颗子弹。    
    ……    
    把伪装得很悲伤的脸贴近黄家文的脸,我感受到了他的脸颊上像黄豆一样硕大的汗珠,我既是魔鬼也是女妖,还是仙女。我留了下来。在我悉心照料黄家文的日子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搀扶着黄家文下地,我把他搀扶到马背上,去他的射击场。在他旁边,我就像躺在他枕头一侧一样,依然充盈着一个驿妓的肉体身份,保持着对他世界的无知。黄家文无法想像我的枪法可以击毙一只飞翔的兀鹫。


《妖娆罪》第三部分杀戮记(1)

    吴爷带着他的马帮顺利地从西去的路上回来时,同时带回了一个女人。这个消息当然是姚妈最先告诉我的,姚妈舞着香帕站在我一侧对我说:“乌珍,我听说吴爷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一个省城的女人,我还听说吴爷将借助于这个女人的家产在省城开商铺……”我对姚妈的用意深领其会: 姚妈绝不放过吴爷,因为失去了吴爷,也就失去了一棵摇钱树,别的用意我就无法领会了    
    在吴爷西去的日子里,我除了一步接一步地制造那个阴谋之外——我也在等待着吴爷,我时刻记住他的话,当他归来时,他想接我出去,到另外的一个世界中去生活。当然,他留给我的承诺如今已经激荡不起我内心的漪涟,我已经不是过去的乌珍。    
    ……朝着客栈走过去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有些苍凉,过去都是吴爷到驿馆来找我,而此刻却是我去找吴爷。此刻,我看见了吴爷,一个女人的手臂挽住了吴爷的手臂,他们正从客栈的楼梯上走下来,我绝不回避这一个时刻,所以,我用我的目光迎接着吴爷,当吴爷下完最后一级楼梯时,他似乎才看见我。    
     “乌珍,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笑了笑,一种佯装的笑,我告诉吴爷,一个住在客栈里的男人把我带出来了。“哦,是吗?”吴爷环顾四周,似乎想看到我说的那个男人,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夜色在弥漫。挽住吴爷手臂的女人走上前来,审视了我一遍,问吴爷:“吴爷,她是谁啊?”吴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哦,她叫乌珍。”“哦,我明白了,她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驿妓吧……果然姿色不凡,不过,她就是一名驿妓而已。吴爷,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带我到茶楼去吗?”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在那个夜色弥漫的时刻,在那个穿高跟鞋的省城女人眼里,我就是一名活生生的驿妓。而在吴爷的眼里,我也是一名驿妓。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之前,吴爷就把我的名字和身份告诉了她。    
    ……仆人把我顺利地护送回了驿馆,我感觉到了一种凌辱,一种深深的凌辱。其实,作为一名驿妓所经受的凌辱已经够多了,当我们用身体做交易的工具时,已经遭受到了最大的凌辱,然而与这种凌辱相比较,任何一种凌辱都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    
    ……吴爷似乎很快就把苏丽珍送回省城去了,吴爷已经很快地进入了中年,他告诉我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将回省城去跟苏丽珍举行婚宴——当男人躺在我身边,跟我谈论别的女人时,我知道,我已经变成了男人眼里真正的驿妓。    
    白爷的日子很难熬,每天躺在用蛇皮煮过的水中治愈毒疮,在这样的时刻,白爷似乎已经忘却了一切杀戮,同时也忘却了女人。    
    ……二爷醉醺醺地站在洞穴门口,在等待我的日子里,他为他自己准备好了一只上好的酒壶,我一见到他,他就说出了令他快乐的秘密——他希望白爷身上的毒疮永远不要愈合,这样,白爷就会把大好时光耽误在蛇皮水中……


《妖娆罪》第三部分杀戮记(2)

    吴爷和黄家文轮番地到驿馆来。我目前最大的才能就是在黄家文与吴爷之间演戏,这已经不单纯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驿妓在演戏。我知道他们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靠近我,不仅仅是我的肉体,还有我与白爷的关系。他们想利用的就是这种肉体关系。吴爷已经向我透露,只有杀了白爷,他才能到省城去开商铺,白爷是他的心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敌人。每当谈论起白爷,我发现吴爷似乎慢慢地开始变得衰竭了,他说白爷给他的身体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白爷从他手中劫持了无以数计的兽皮、黄金和丝绸,如果他不除掉白爷,心中的仇恨就无法减轻。吴爷是一个把仇恨埋得很深的男人,过去我似乎感受不到这种仇恨。现在,他的仇恨涌上来,就像子弹上了膛。当吴爷抚摸我时,我紧靠着吴爷结疤的身体,仿佛我自己的肉体也长出了伤疤——我对吴爷产生的幻想,那种温情主义和像爱情一样的幻想已经在见到苏丽珍后慢慢地消失。我的身上开始结疤。吴爷对我说:“乌珍,帮助我除掉白爷,就是帮助我除掉仇恨,我可以带你离开驿馆,我可以让你到省城经营一家商铺……”我笑了,我已经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我已经不会在男人面前出卖我真实的思想。一个人的思想很重要,世上的思想难以言喻,也无法一一陈述,然而,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一生中产生出一种天使般的思想或魔鬼似的思想。    
    黄家文跟吴爷不一样,他之所以想击溃白爷,让白爷从滇西疆域之中消失,是为了升职,是为了一个军官的梦想。尽管他与白爷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中产生了仇恨,然而,升职的梦想超过了他的仇恨。他解开军服的时刻,我就盯住他的手枪,我的枪法一点也没退步,虽然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跟白爷去狩猎场射杀狐狸和兔子,然而,二爷一次又一次满足了我对枪支的贪欲。每一次与二爷在那个洞穴之中约会时,二爷总是为我准备好子弹,在那个洞穴之外,我不知道我射穿了多少只挂在树枝上的饱满的松球,我不知道我射碎过多少道漂浮在山涧溪水中的树影和我的影子,我不知道我射伤了多少与我偶然相遇的林中小鸟。    
    ……    
    在我的腰部藏着一把匕首,这把袖珍的匕首就像大拇指一样纤巧,它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家——印度。当吴爷到驿馆前来与我约会时,除了带着金光灿烂的金条之外,还给我带来了这袖珍的匕首。我并不知道吴爷送我印度袖珍匕首的用意何在,也许在吴爷看来,它只是一件取悦我的小小礼物,也许,吴爷之所以送我凶器,是为了让我附在柔软的像花朵般灿烂的丝绸裙裾中感受到杀机无处不在。任何一种礼物都可以被赋予特殊的意义。    
    我听见了白爷对我的召唤。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召唤,我感觉不到他对我肉体的召唤,相反,我感觉到了对我身体中杀气的召唤,对我蕴藏在身体中的那个阴谋的召唤。我把匕首藏在腰间,那上好的印度银鞘隐藏住了匕首的锋刃,隐藏住了我内心的杀气。    
    策马而去的路在越来越阴郁的天气笼罩中扬起了一阵灰尘。正是这灰尘让我感觉到了人世间的反复无常,感觉到了离白爷已经越来越近了。    
    白爷已经不是昔日的白爷了,很显然,那些从罪恶中长出来的毒疮赋予了白爷另外一种生活意义: 它正在繁衍着,正在白爷的肌肤之上繁殖出毒素。即使我没有伸出手去,斩断白爷挣扎的气息,上苍也会让那些毒疮吞噬白爷的生命。然而,我已经无法忍受生活的绝望,我已经无法待在棺柩般的驿馆之中,目睹让我仇恨的姚妈的存在,像僵尸一样生活下去。    
    ……    
    总而言之,我就是要把手伸出去,不仅仅把手伸进白爷的毒疮中去,我的手还将携带着那把雪亮锋刃的匕首接近白爷的心脏。这就是我今天的使命,它随着1932年的秋天向着白爷的身体飘荡而去。    
    ……    
    我们抵达了巢穴,二爷带着他手臂上的枪伤出现在所有弟兄们的面前。那伤口血淋淋地呈现在外部,这是二爷为白爷制造的杀戮证据。匪贼们围上来看白爷的尸体时,二爷正叙述着白爷奔往疗伤路上和黄家文的部队相遇的细节,二爷那张真实而扭曲的嘴诉说着黄家文的子弹击穿白爷的脑袋,同时六名侍从也被打死,二爷在搏斗中受了伤的故事。匪贼们跪在白爷的灵柩面前,一片哀鸣之声充斥着我所向往的巢穴。此刻,二爷突然宣布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白爷临终时留下遗言,让他的女人乌珍替代他的位置,因为这也是巢穴当下的规则: 男头目死了,就让他的女人做头目。我们没有任何权力来违背白爷的遗嘱,现在,我提议,让白爷的女人乌珍坐到白爷昔日的位置上来……”    
    ……现在,我从飘拂着的孝布和白色的烛光之中缓缓地步下了台阶,就这样,我替代了白爷,接下来,是葬礼。按照旧地的习俗,我们将举行水葬,一只木筏子从湍急的金沙江中漂来,漂到了我们面前,这就是白爷的木筏子,他将到他该去的地方,到一个人人都会奔赴的地方去。


《妖娆罪》第三部分背叛记(1)

    1932年冬天的一个半夜,我环顾四周,这是驿馆最沸腾的时刻。艳红的灯笼在寒风中瑟瑟颤抖。我要乘着这种沸腾声沿木梯攀登而上。很久以来,我一直躺在床上仰望着那只风干了的黑色的蝙蝠,有微风进屋时,它的两翼也许会轻轻地颤抖,然而,更多的情况下,它却纹丝不动地悬挂着。    
    现在,我提起了裙摆正轻轻地上梯子,我要把手伸进黑色蝙蝠的两翼之下——触摸到后面的箱子。……    
    一片漆黑和虚无让我的心底发憷,我的手触到了箱底——那深不可测的底部仿佛一片深渊。里面空空荡荡,一根金条也没有留下。我的身体滑下了屋顶,我知道可以打开我卧室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姚妈……    
    ……我没有反抗姚妈,即使被姚妈生硬地推出了她的房间,我也没有再叫喊或反抗,然而,仇恨却在我内心强烈地燃烧着。……    
    ……在炊烟升起的午后,我叩开了一道门,一个女孩子站在竹篱笆围成的院落中晾晒衣服。我缓缓地走近女孩,我面带微笑地试探着生活中的一团迷雾,它在我上空飘浮不休。女孩天真地问我是不是从母亲那里来的朋友?我点了点头,心底的暗影在四周穿巡着: 难道姚妈是这个女孩的母亲吗?我顺从于这个谜团。我必须潜藏在这谜团之中才能探究生活的真相。    
    女孩热情的声音让我滋生了报复姚妈的最现实的一种手段: 我已经决定带这个女孩离开这里。在之前,我绝对想像不出来,姚妈跟这个女孩的关系。在这活生生的关系面前,我知道,另一个阴谋又在我内心开始孕育成形了。    
    ……    
    我的脸绽放着笑容,我掠夺了姚妈的所爱,我要让这个鲜花般的女孩遭遇到我和鸽子、斑鸠所经历的苦难,我要让这个女孩尝试到无尽的耻辱,我要把她送到地狱中去生活——也惟有如此,我才能报复姚妈。于是,我把桃花带回到了我的那座充满男人们烟草味的巢穴之中。    
    ……    
    第三日的黄昏显得很漫长,我像以往那样穿戴好了1932年冬日的丝绸棉袄,站在门口挥舞着香帕。我知道,我只是在演戏和看戏,我生活在驿馆的日子已经不长久了。黄家文始终未露面,他一直带着他的队伍四处游走。此刻,我对黄家文之所以感兴趣,并不是为了简单的肉体关系,而是为了从这个世界获得杀戮的信息。    
    姚妈正拉着一个驿妓的手向一个男人走去,她总是每天晚上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把她驿馆中的驿妓推销给每一个男人,她惟恐驿妓们推销不出去,惟恐驿馆遭遇到冷落。当她刚刚走向一个驿妓时,那个哑巴女人看到了她,哑巴女人急切地奔向前来,叫出了姚妈的名字。直到现在我才了解了姚妈的真实姓名: 姚风。    
    姚妈的脸色突变,仿佛那些厚重的脂粉也无法掩饰这种变化,她急切地把哑巴女人引向一个角落。到我看戏的时刻了,哑巴女人使尽了浑身的力量正在用手和面部的表情比划着姚妈的女儿失踪的消息。姚妈的脸一阵比一阵苍白,一阵比一阵扭曲。我看到了绝望,真实的绝望。到了我消失的时刻了,我应该回到巢穴中去了,我已经预感到,我真正离开驿馆的时刻,不是明天,而是此刻。我不能让哑巴女人看见我,一旦她那双漆黑的眼睛盯上我,那么姚妈也会由此盯上我。    
    ……


《妖娆罪》第三部分背叛记(2)

    1932年的冬天,我带着兄弟们冬眠着。在一次狩猎途中,我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男人,他就是我表哥。如果不是离得太近,我根本无法认出他来,他昔日那张白净的脸已经充满了沧桑,脸上长满了胡须。他和两个男人骑着马,身后是一辆晃动的小马车,我听见了马车上笼子里的野生动物在嚎叫。它们好像是金丝狐狸,又好像是熊和狼……总之,当我们隐没在丛林深处时,当我和我年轻的侍卫边调情边分解一块猎皮时,我听见了马车晃动和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的嚎叫。    
    我从树篱中探出头去,我看见了几个男人和一辆马车,侍卫们也同时发现了这个目标,他们靠近我,问我放不放他们过去。我摇了摇头,1932年冬天,我在冬眠之中感知到了第一批向我眼前逼近的“猎物”,我既然已经坐在了白爷当年的位子上,就意味着要将白爷过去的事业进行下去。    
    就这样,我与表哥相遇了。对于这样一场相遇,是我在多年的仇恨中有所期待的,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所有的善恶都有相应的结局。我在多年的仇恨之中早就积累了一个时刻前去面对我的表哥,如果没有他为我们设置的骗局,我乌珍以及斑鸠、鸽子就不会是这样的命运了。因而,当一张历尽骗局和沧桑的脸前来面对我时,我当时并没有认出他来,而他却叫出了我的名字。这足以说明我在时光和镜子中不停地反复为自己琢磨的那张脸,除了仇恨之外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表哥提醒我说:“我是表哥啊,你怎么就认不出我来了?我是表哥啊!”他如果不提醒,我根本就不会看他的脸,在我看来,在我生活的小世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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