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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碑-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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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把房门一关,再回到桌上,把信封内几张信笺取出来,仔细瞧时,只见上面写着许多事出意外的话:
  “前刑部总捕金眼雕虞二麻子,川籍,六扇门中之杰出人物也。年老退役,恩养于某监之门,九门六班快手,多为其弟子行。近以九奶奶香巢一案,情况迷离,诸捕束手,不得不求教于退隐之师门。虞二不愧斫轮老手,略一研讨,便得线索,盖九奶奶及侍女们所述,是晚不速之客,品貌气度,语多川音,及八指尸身,连中要害之三枚金钱镖,最为瞩目,借此可以推测其人之身份籍贯,及武功造诣。又以各省武举,荟萃京门,武闱题名,不难探索,应考者川籍无多,高中者舍君莫属,此犹臆测,未得佐证,于是虞二老当益壮,乘君夜出,潜入寓齐,窃得一枚金钱,与尸身所得,合若符契,案乃迎刃而解,而君等危矣……”
  杨展看到这儿,背脊冒着冷汗,暗喊:“坏了!坏了!”原来这种金钱镖,和市上通用的制钱不同,有大有小,按照各人所练功夫和腕力取准的尺寸份量,叫巧匠加工打造出来的,当然可以作为案犯的有力证物,有了这样证物,杨展已落入法网之中,一人落网,牵及全局,像三姑娘曹勋仇儿等,便难置身事外,连并未知情的廖侍郎,都有隐藏凶手的处分了,杨展如何不急?一看下面还有许多话,忙又看下去:
  “然虞二非老悖,彼等遇棘手之案,固有明破暗不破,暗破明不破之神通。所谓明破暗不破者,大抵张冠李戴,以假冒真,以大化小,甚至元凶自购顶替,与彼等勾结,蒙蔽有司,借以塞责,所谓暗破明不破者,明知案犯,而犯非常人,株连者众,一经彰明,即彼等之身家性命,亦难安全,此等案件,彼等亦有闪展腾挪,假作痴聋之手段,香巢之案,迹类于是。
  盖君系新贵,本领非常,居停又系显宦,而死者一为比匪为奸,因众痛恨之恶僧,一为祸国权监之妖妾,遭池鱼之殃者,亦均非正人,且审度案情,迹近复仇,下手非一人,元凶谁属,尚成疑问,京城非外省州县可比,稍一鲁莽,立兴大狱,利害相权,不如缄口。然曹监既恸宠姬,又失心腹,追比责限,颇为凶横,事难顶替,策无两全,竟使七十退役之老翁,傍徨斗室,自悔多事,无异居炉上矣……”
  他瞧到这儿,长长的吁了口气,似乎还有转机,难得这位老退役虞二麻子,居然识得大体,不过虞二为了难,事情还在两可,再说这封信是谁写的呢?谁有这样好心,特地暗暗送封信来通知我,还把案内唯一证物送还呢?心里一转,急急的再看下去:
  “虞二系余旧交,适余卷游东塞,悄然来京,下榻虞处,虞二密谈此事,且求决策。余不禁惊喜交并,且复失笑,即告以君之品德及出处,并代划策,谋寝其事,而老朽亦施故技,夜入曹邸,示惊权监,铩其骄炎。另由虞二暗施手段,以类似金钱,掉换原证,痕迹既泯,即换他人,亦难探索。用将尊镖四枚,随函附缴,从此当可高枕无忧。此即香巢一案,暗破明成,先张后弛之内幕……”
  杨展不由得惊喊着:“这是谁?这是谁?对我这份恩情太大了!”嘴上喊着,两眼跟着信内的字,一字都不敢放松,叨叨不绝念下去了:
  “然余颇有所疑,虞二亦欲暗究真相,君千里应试,竟轻身涉险,为人复仇,于冠盖云集之地,似非智者所宜出?且彼姝之子,亦具身手,薄游香巢,形同挟邪,此女又属何人?
  种种疑窦,未便面质,遂使龙钟二朽,鸡鸣狗盗,作无事之忙,伺隙潜踪,多方侦索,始明底蕴,于此益佩君之侠肝义胆,非常人所能企及。然国势危矣,道远多梗,君其速返,以慰倚闾,蜀险可守,君宜与川南三侠,速起图之,余亦欲骋其朽骨,潜入晋陕,一觇揭竿而起者,究系如何人物?或亦有助于君等也。虞二亦有心人,业已暗识英姿,自谓老眼无花,君必鹰扬虎食,建立非常之业。
  然君知虞二麻子究为何如人乎?盖即老朽义女锦雯之伯父行也。锦雯幼孤露,虞二挈以付余,余近又挈以付君之萱帏,人生聚合,洵有前缘,尚冀成全终始,使孤寄者,得追随贤伉俪,以收同济之美。此函入君手,余芒鞋竹杖,已先君等出京,将越太行而登华岳矣。”
  信尾并没具名,但杨展看完了这封长信,便知是一去无踪的鹿杖翁所写,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见天下事百密难免一疏。喜的是幸亏机缘凑巧,鹿杖翁赶来弥缝其事,此老对我真可算得知己之感,恩情如许,叫我如何报答?他信尾提到雯姊,音在弦外,“追随”“同济”之语,更形露骨,又叫我这样安排才好呢!
  第二天清早,杨展仇儿主仆,刘道贞三姑娘夫妇和曹勋五人,结伴登程,离京返川,五人都骑着马,除杨展一匹追风乌云骢以外,其余四匹马,都是化重价选好的长行脚程,因为路途不靖,各人在马鞍上,只捎着一点简单行李。刘道贞虽然是个文人,平时却也喜欢驰骋,骑术并没外行。三姑娘做了一个蓝布套,把铁琵琶套上背在身后,脸上却蒙着挡风沙的黑纱,一半还顾忌着香窟凶案那档事,总得谨慎一点。杨展肚里有数,有虞二麻子从中维持,不致再出毛病,不过鹿老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又匆匆出京,没法和虞二麻子周旋一下,似乎礼教稍差。但鹿老前辈信内,说他恩养某监门下,大约也是八指禅师一流人物,这种人不见也罢。不过回家去,在虞锦雯面上,有点欠缺,路上想起来,总有点不安似的。这档事,他没在刘道贞面前说出来,三姑娘更是蒙在鼓里。
  杨展进京,是在仲春时节,这时出京,已到了仲夏,而且转眼就要进入伏暑了。北地虽然不比南方,在白天当头火伞似的太阳,射在长途奔驰的旅客们身上,也是汗流夹背,人马都不好受,所以杨展一行人,都赶着早晚凉爽当口,多赶几程,近日中时,便找地方打尖,没有打尖处所,寻个树林或山脚阴凉处所,避避当午的毒日头。上路时,每人都顶着蒲编宽沿的遮阳凉帽,随身兵刃,都捎在鞍后,杨展除一口莹雪剑,一袋金钱镖以外,却多了一张心爱的弓,两壶箭,弓是铁胎蛟筋的六石硬弓,箭是真真的雕翎三脊狼牙箭,这弓箭是他预备考武闱,在京花了重价,从一个破落户的武职世家物色到的,四川不易得到这样好弓箭,才一齐挂在鞍后。他胯下追风乌云骢,是他到京第一得意事,比中武进士还得意。说也奇怪,名马灵性,毕竟不同,天生的和杨展有缘,凶狞得像野龙一般的马,一到杨展手上,不到一个月功夫,居然被他调理得非常服贴,骑上去徐疾由心,绝不再发狞性。一路和别马同槽,也极少撩蹶子发野性了。可是生人休想近它的身,连仇儿每天替它喂料溜蹄,还得不断拍着它鬃毛,敷衍它一阵子。
  他们一女四男,离了京城,晓行夜宿,过了清苑正定,渐渐走近河北河南两省边界上。
  便觉得道上情形,有点和来时不同。这条邯郸古道上,来往商旅,和运载货物的车辆骡驮,越来越少,以前沿途的几处热闹市镇,也显着有点荒凉之色,路上走的,年青妇女,更是难得碰到。一路只见荷枪披甲,杂乱无章的军士,和不三不四,横眉竖目的无赖少年,强赊强买,结群逞凶。沿途所见所闻,尽是这种蛮不讲理的事。细一打听,才知这几月内,孙督师起初在潼关打了一次胜仗,杀了大股敌军的头儿闯王高迎祥,献首京师,全军志骄气盈,闹得乌烟瘴气。不料被小闯王李自成这支兵马,迸力猛攻,官军立时吃了几次败仗,忙不及紧紧守住潼关。孙督师的大营,也从潼关退到了洛阳。
  偏在这当口,官军粮饷接不上,好几万兵马,军心立时不稳起来,有许多军营,便向商民们无理罗叱,做出许多暗无天日的事来,吓得这一带有声家的老百姓们,纷纷逃窜。
  万一潼关不守,孙督师的大营溃散,还不知闹得如何的天翻地复哩。杨展这一行人,幸而带着兵部凭照,曹勋外表又长得威武,倒像是位奉令公干的军官,这种地方,倒可唬一气,杨展的英俊,刘道贞的倜傥,在沿途游兵散勇的眼内,倒显不出什么来。但是一路过去,大家谨慎一点,还不致生出什么枝节。
  这天过了内邱邢台,到了沙河镇,日色已经平西。杨展一般人,满心想到进京时寄宿的鸿升老店,不意进入镇内,走近鸿升老店门口,一看店门口,戳着一对气死风的六号官衔灯笼,店门口两旁站着带刀执鞭的一群衣甲鲜明的禁卫军,正在呼喝着驱逐闲人。镇上那位巡检,满身大汗,衣衫俱透,在店门口脚不点地的跑进跑出,不知巴结什么差事。刘道贞一眼瞧见店门口左边墙上,新贴着长长的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奉旨督运饷银,兼督练禁卫武健营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行辕。”便向杨展笑着说:“瞧这情形,这座鸿升老店,已被这位内大臣整个占住,饷银重地,我们也犯不着惹火烧身,只好另找宿处的了。”三姑娘在马上悄悄说:“跟我来,南头还有一家三义店。”说罢,一拎缰绳,一马当先走下去了,大家跟着她向南走去。
  杨展留神两旁店铺,只疏疏落落开着几家酒饭铺,一派的惨淡景象,和来时路过情形,大不相同。
  大家到了镇南尽头处,三姑娘在一家破墙口的木栅门外,勒住马,翩然跳下鞍来,大家跟着一齐下马。一瞧两面白灰墙上,刷着沙河三义店几个大字。大家牵了马,进了木栅门,里面是一片空场,对面一排十几间灰顶平房,中间空荡荡的,大约是个过道,过道后身,似乎还有一层院落,可是内外静静的没有人影,只空场上几株高柳,深绿色马尾似的柳丝,被晚风吹得飘来飘去,簌簌作响。三姑娘嘴上咦了一声,指着空地说道:“这家也是老字号,专接南北来往客商,兼营堆栈生意的,现在一片空地,毫无堆货,连鬼影儿都不见一个,难道这样老店,也歇业了?”正说着,过道后身,脚步声响,有两个汉子,从过道暗处走了出来。到了空地上,瞧见了杨展等几个人,忽然脚步放慢,四只贼溜溜的眼珠,瞧了又瞧,尤其在三姑娘面上,不错眼珠地盯着。因为这当口,三姑娘遮脸的黑纱,已经去掉了。杨展瞧这两人,凶眉凶目,一身紫花布的短打扮,包头绑腿,满身透着骄横之气,看不出是干什么的。这两人刚一出现,过道上又踅出一个店伙模样的小老头儿,一见三姑娘,直眨眼,忽地指着她,惊喊道:“你……不是三姑娘么?几个月不露面,你发福了,今天那阵风把你吹来的?三姑娘!现在沙河镇,可不是从前沙河镇了,但是你来得正好,鸿升客栈内,北京下来的钦差们,正在四处找弹弹唱唱的,你……”他说到此处,忽然吃惊似的缩住了口,先向杨展等人打量了几眼,又向那两个汉子溜了一眼。三姑娘笑着说:“快嘴老王!你倒还认得我,三姑娘现在不干这营生了,废话少说,我们刚从北京到此,替我们弄几间干净的屋子是正经,再说,这么大热天,我们的牲口,也受不了委屈!”老王没口的应示道:“有……有……别的不像从前了,客房有的是,前面这一排房子,被来往的将爷们,闹得一塌胡涂,不像屋子,拦牲口倒合适,诸位跟我来,后院有的是屋子,当真,我先去招呼柜上一声……”嘴上说着,人已翻身向过道奔进去了,那两个汉子,本来往外走的,此刻竟站在一旁听快嘴老王的话,一面不断向三姑娘打量。老王一转身,两人竟也翻身进了过道,拉着老王,不知打听什么。
  仇儿悄悄说:“这两人路道不正,半是吃横梁子的,我们当心一点。”曹勋两服一鼓,冷笑道:“老子拳头正在发痒,不捶他一个半死才怪。”
  半晌,快嘴老王向着柜上的先生,和另外一个伙计迎了出来,那两个汉子却不见了影子。
  柜上先生摇着一柄破蒲扇,立在过道口,满脸堆欢的向三姑娘点点头,又向杨展拱拱手说:
  “诸位从京城下来,这么大热天,定然乏了,快往里请。”快嘴老王和另一个伙计,便来牵牲口。仇儿忙拉着追风乌云骢说:“这匹马近它不得,我自己牵着,看情形前面没住人,牲口搁在外面,也不放心。”快嘴老王说:“正是,后面有拦牲口的地方,槽头草料都有。”
  于是人和马一齐进了过道,到了后面一层院落。后院也是一排十几间平屋,比较前面整齐一点,各屋子都挂着席帘子,左右两面搭着拦牲口的棚子,中间一片空地,比前面小得多,左首几间屋子,似乎住着人,苇帘幌动,有人在那儿探头,靠左马棚内,也拴着几匹长行牲口。
  柜上先生把杨展一行人,让在右首几间屋子内。杨展定了三间屋子,一间让刘道贞三姑娘合住,两间是通间,由杨展曹勋仇儿三人合住。仇儿把五匹牲口,拦在右边马棚内,指挥伙计把马上东西,送进屋内,然后自己替那乌云骢卸鞍、溜缰、上水、喂料,其余几匹,交店伙计服伺去。
  大家在屋子里擦了脸,快嘴老王替众人沏了一大壶茶,悄悄地向大家说:“这样兵荒马乱的年头,规矩良善的老百姓,算遭了劫,远的不说说近的,这沙河镇上便关闭了十几家店铺,年轻一点的堂客,逃得一个不剩,诸位大约是往南方去的,依我说,诸位悄悄地在这儿住一宿,明天一早奔前程,比什么都强,当真,时候不早,也该用晚饭时候了,诸位爱吃什么?我到镇上饭铺里叫去,迟一忽儿,饭铺关了门,便没有可吃的了。本店大厨房的司务们因为住店的客人,越来越少,都歇了业,躲回老家去,我们掌柜也吓得脚底揩了油,前面的柜房,挪在后院来了,柜上只剩了一位管帐先生,和我们几个没脚蟹,对付支持着这座三义店,我这一说,诸位当然满明白了。”这位伙计,不愧得个快嘴的外号,一进门,尽听他一个人说的,嘴上鞭炮一般,说得没了没结。正说着,三姑娘从隔壁房里,洗完了脸,袅袅婷婷走了过来,向伙计问道:“左首几间屋内,住着什么人?我一人在屋内洗脖子,几个混帐东西.竟趴在我窗外偷瞧,我没好气骂他们,便踅过来了。”
  曹勋一听,便要往外蹦,刘道贞忙把他拉住了。快嘴老王双手乱摇,一转身,推开一点门口苇帘子,探出头去瞧了一瞧,才转身向三姑娘扮了个鬼脸,压着声说:“说也可怜,这么一座老字号的三义店,诸位不来,便只那左面两间屋的客人,那两屋的客人,看着好像是一事,他们自己楞说不一事,瞧不透是干什么的。刚才我在前进过道外,多说了一句话,那两人赶着直打听,被我用话堵回去了。
  这种人八成是邪魔外道,诸位贵客,好鞋不沾臭泥,三姑娘!你眼界是宽的,大约也瞧出一点来,出门人将就点,图个平安,现在这一带,什么路道都有,诸位吃喝完了,早点安息,明天早点赶路是正经。”说罢,便踅了出去,替他们张罗饭菜去了。
  掌灯时,大家吃喝刚毕,睡觉还早一点,天气又热,屋内闷不过,大家掇个杌子,坐在房门口院子里乘凉。那头紧靠马棚,也有几个不三不四的汉子,围着一张破矮桌,一面喝茶,一面犷声犷气在那儿聊天。因为长长的一排平屋,乘凉的院地,也是狭长形,两面相隔,也有五六丈距离,说话声音高一点,可以听个大概,听出那边几个汉子,满嘴夹杂着江湖切口,有时向这边鬼头鬼脑望望,便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说个不停,情形颇为可疑。
  刘道贞曹勋对于江湖黑话,一窍不通。杨展毫没把这种人放在心上,根本没注意,仇儿却是此道中家学渊源,可惜南北路数各别,口音不同,明知是黑话,却听不出什么来。只有三姑娘是保镖的世家,从小久历江湖,懂得一点门道,但是那几个汉子,虽然说着江湖切口,大约看出这边几位,有点来头,说的话,也是半藏半吐,她也只听得一星半点。凭这一星半点,她已蛾眉时绉,犯了心思,却没和大家说,只暗地把仇儿调到一边,悄悄嘱咐了几句。
  起更以后,大家进屋睡觉。刘道贞却见三姑娘好像预备上路一般,把一方黑帕包在头上,装一筒袖箭,缚在左袖内,又取了一柄解腕尖刀,带着皮鞘子,拽在腰巾上,却没动那铁琵琶。刘道贞说:“你这是为什么?道上累了一天,还不躺下来息息。”三姑娘嫣然一笑,悄声说:“你不用大惊小怪,你睡你的,这种年头,出门人不能不当心,两个人里边,有一个醒着,究竟好得多。”刘道贞明白关于江湖上的事,得事事请教贤内助,她这样举动,定有所为,自己也不敢高卧了,听听隔壁,那位曹大哥,早已鼻息如雷,声振屋瓦了。三姑娘一看丈夫也不打算睡觉,娇嗔着道:“你这是成心捣乱,你这文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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