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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充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浅笑着唤了一声:“娘娘……”说着就要屈膝行礼。
姜钰连忙走过去扶起她,没让她将这礼行下去,然后看着桌子上的针线筐,又问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崔充仪笑了笑道:“打算给你和皇上的孩子做身小衣裳,只是我女红不太好,针脚绣得有些粗鄙。”
姜钰将小衣裳拿起来看了看,银红色的软锦,上面绣着仙鹤与鹿。姜钰笑着道:“怎么会,我觉得就绣得挺好,至少这花纹我就绣不出来。”
崔充仪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在宫里留到小皇子出生,所以想提前把这小衣裳做好,也算是一点心意。”
这话就说得有些伤感了,姜钰不是很喜欢,道:“就算他日你出宫去了,不是也可以时常进来探望他,干嘛说得生死离别一样。”
崔充仪笑了笑,却不说话。
将以却看到针线筐的下面,小衣裳埋着的地方,还有一个用云锦绣的荷包。只是那荷包并没有绣完,而绣的人显然也没打算继续将它绣下去。
崔充仪见她看着荷包,便笑着解释道:“本来还打算给你绣一个荷包的,只是绣了一半才发现,这荷包绣得实在拿不出手,便扔下了。又想你在宫里,六尚局的人随你使唤,皇上又体贴你,你是不缺荷包用的,便也歇了这献丑的心。”
姜钰看着荷包上绣了一半的祥云纹,这样的祥云纹下一半都会配上蟠纹或龙纹,这显然是做给男子使用的。
姜钰笑了笑,却并没有拆穿她。
第三百二十一章 闹翻
皇帝和临王在宣清殿里大吵了一架,吵得十分惊天动地泣鬼神,甚至两边都出动了兵刃。
听说宣清殿伺候的万得意公公在皇帝命其所有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许进去的情况下,因为听到宣清殿里面的动静实在太激烈,于是冒着违抗圣旨的生命危险还是带着人闯进了宣清殿,结果看到的就是皇帝和临王各自指剑相向。
万得意公公吓得连忙对着临王跪了下去,连“护驾”两个字都不敢说,就怕临王的剑尖往皇帝的脖子再进一分。
这种情况下,皇上杀了临王不算什么大事,但若是临王一怒之下杀了皇上,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皇帝怒瞪着临王,脸上怒不可遏,震声道:“宇文,你信不信朕杀了你?”
宇文哼了一声,同样震声道:“你信不信我带兵反了你。”
宣清殿里的事态是如何发展的,外面无人知晓,因为过后万得意就将所有的消息封闭了起来。只听说过后皇帝气得嚷着要用谋逆之罪杀了临王这个乱臣贼子,被万公公用临王手里还握着兵马才劝住。而临王出宫之后则负气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京城,回了自己镇守的北境,离开之前摞下狠话:“他日就算真有人谋逆反天子,他也不会出兵相助皇帝。”
临王出走后不过半月,皇帝突然的又召见了宁王宇文器。
无人知道皇帝和宇文器在宣清殿里说了什么,外面的人只知道宇文器从宣清殿出来之后脸色发白,身子发软差点倾倒在地上,是旁边服侍的人扶住了他才没有让他过于失态。
之后不过一天,皇帝便下了一道旨意,以宁王冲撞圣驾为名降宁王为庶民,逐出宗室,同时圈禁皇陵,命其为先帝和孝贞仁皇后一生守陵,直至残生。
接着之后皇帝辍朝七日,听说甚至因为悲伤过度召见了太医,连姜钰这个最受宠爱的贵妃想劝都无好转。
而此时景安宫里,里面安神宁心的香越发浓重了。崔太后头痛的毛病越发的严重了,所用的安神香也一日比一日浓。有时候头痛得受不了的时候,崔太后甚至需要用到五石散来止痛。
但尽管如此,崔太后今日的精神和心情都难得的好了起来。
崔太后跟身边的良姑姑道:“看来让孟萱玉将当年白氏的死与宁王有关透露给皇帝知道,果然是凑效的。也省得皇帝把白氏的死都算在哀家的头上,哀家虽然不惧皇帝的仇恨,但看皇帝与宁王破裂却也大快人心。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宁王当年为了万氏,故意看着白氏死在哀家的人的刀下。哀家倒是想看看,皇帝还怎么信任宁王这位皇叔。”
良姑姑笑了笑,却并不说话,脸上却一如既往的凝重。身为崔太后的身边人,崔太后的所有的秘密她都几乎知道甚至参与其中。但是对崔太后和崔家如今的处境,她却并不太看好。
但就算如此,崔太后和崔家还是想孤掷一注,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势和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倾覆之下岂有完卵,她这个跟随了崔太后一辈子的人自然也只能跟随他们继续走下去,他们成功了,她继续荣恩厚隆,他们败了,她也只能跟着死。也别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好,这都是自己的命。
崔太后接着道:“如今皇帝跟临王闹翻,跟宁王也破裂,宗室中唯二两个掌握兵权的人都不再支持他,皇帝便如失了拐杖的瘸子,再表现得强壮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说着又转头对良姑姑道:“你传信给崔家和齐王,让他们最近暂时蛰伏。不管皇帝怎么对付他们,他们都不要反抗暂时忍着。我们现在只能等,等到番邦扰境的消息传来,等到皇帝手里仅剩的那点兵权抓襟见肘自顾不暇,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崔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听说皇后又向皇帝上折子请辞后位,闹着要出家为父兄恕罪?”崔太后恨声道:“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哀家现在腾不出手来收拾她们,以后迟早让她们碎尸万段。”
自从临王和宁王出走之后,朝堂之中倒是平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崔玢和崔玟虽然被夺了官爵,但仿佛朝堂也没有就此重新洗牌,皇帝反而极力的维持现状的平衡。
只是这诡异的平静之中,却又隐隐藏着一股阴霾,让朝中文武百官最近走路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心头总压着一块石头,仿佛随时都能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破事一样。
不过这阴霾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后宫里在养胎的姜钰。
姜钰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听听外面的八卦。
姜钰拿着一把折扇轻轻的给自己扇风,听着谷莠跟她说着八卦。如今天气渐热,宇文不肯让她多用冰,便只能借助扇子取凉了。
等谷莠说完之后,姜钰扇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声音淡然道:“这么说来,姜如今跟周耕狼狈为奸,不仅如此,姜还怀了身孕?”
谷莠听姜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然还平静,但眉眼间已经带上了一股冷意,有着对姜的不屑,更深的还有愤怒。
谷莠也不耻道:“您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做出这种事情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听说她为了瞒住隆起的肚子,如今也不敢出成王府的门了,看她这样子,竟还是打算将孩子生出来的。”说着啐了一口道:“一个守寡的王妃,竟生了个孩子出来,她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接着叹了一口气,又为宇文炜叹息道:“我就是疼惜成王殿下,多好的一个人呐,娶了这样一个王妃,让她给自己的脸上蒙羞。”
姜钰手上的扇子“啪”的一声合上并拍在了桌子上,然后恨声道:“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心狠了,让她去死吧。”
谷莠看了姜钰一眼,喊了一声:“姐姐。”
姜钰道:“姜和朱氏母女虽然害过我无数次,我本来没打算对她们痛下杀手,但既然姜自己不安分,就别怪我心狠。我让她自己下去地下给宇文炜赔罪,且她死不能以成王妃的身份死,免得脏了成王府的门楣。”
姜钰又问:“听说朱氏和姜大人也很不安分?”
谷莠道:“可不是嘛,最近她们常往宁远侯府去,说要见宁远侯夫人。宁远侯夫人不想见他们,姜大人便拿父亲的身份施压。宁远侯夫人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带着孩子们住到庄子上去了。后来寿山大长公主见了他们一面,将他们骂了一顿赶出去了。”
姜钰猜也明白,姜昆夫妇这些年黏着崔家,崔家核心的事情接触不到,跑腿的事情肯定帮他们干过不少。如今眼看着崔家好像是失势了,姜昆夫妇怕怕累及自身,自然想起蔺这个身为宁远侯夫人的女儿了。
宁远侯萧长垣是皇帝的宠臣,寿山大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姑姑,只要蔺肯出手护佑,凭借宁远侯府和寿山大长公主的份量,自然能让他姜昆平安无事的。只是蔺凭什么要出手相帮,姜家这些年对蔺氏母女做的事,哪一件说出来都能让人恨之入骨了,蔺不报复都算她心胸宽大了。
既然不能让蔺自愿,那就只能以父亲的身份相迫了。时人重视孝道,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是摆在香案上供着的,姜昆再对蔺不起,蔺却不能不讲孝道,对姜昆见死不救,否则就要背负不孝的骂名。相反,若是蔺不计前嫌救了姜昆,反而会得到许多人的夸赞。
蔺既然不想出手帮助姜昆,也不想累及自己的名声,只能找了个理由避了。但寿山大长公主可没这个顾忌,不管是从辈分还是君臣来说,她骂姜昆夫妇这两人就只能受着。
姜钰道:到时顺道将这两人也一起收拾了,省得让他们给宁远侯府找麻烦。”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多事之秋
进了九月,入了秋天,天气便渐渐凉爽了起来。
而此时,姜钰肚子也已经隆了起来,看起来肚如竹箩,甚为臃肿。
姜钰照了照镜子,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皱了皱眉头道:“变丑了。”
宇文在她胸口处的某个地方捏了捏,眼睛带着火光的盯着那里,声音带点嘶哑的道:“是胖了点,不过朕觉得挺好。”
姜钰瞪了他一眼,伸手拍掉他的魔爪,骂道:“又耍什么流氓!”
宇文语气中也带了些不满,道:“朕禁欲这么久,现在连流氓都不让朕耍一下,你让朕当和尚去得了。”说完又抬手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眼睛里的欲火越发的盛了,一副随时都想上来将她压倒的模样。
姜钰道:“皇上别忘了太医说的话了,臣妾这副身体经过上次小产实在有些弱亏,若不注意就容易小产。皇上自己想想,是你的儿子重要还是您的性福重要。”
宇文哼了一声,道:“朕看太医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你引导他们这样说的吧。”
姜钰道:“皇上可别冤枉臣妾,您自己想想太医是愿意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我就是有那个心那些太医也没那个胆啊。”
宇文道:“我谅他们也不敢。”
而就在这时,外面万得意神色有些焦急走进来,道:“皇上,边关有急报传来,北边羯人进犯,边境告急”
宇文的脸色一敛,眉头一皱,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就走了,甚至没来得及跟姜钰打声招呼。
正在端茶进来的谷莠看到神色凝重急匆匆出去的宇文,喊了一声:“皇上……”话都没来得及说呢,人便已经走远了。
谷莠转头看向姜钰,问道:“姐姐,皇上这是怎么了?”她就怕皇上不会是姐姐生气了吧。
姜钰道:“没事,不关我的事,他有正事要处理。”
这一年的秋天,实在是个多事之秋。至少对宇文来说,分外的流年不利。
先是北边羯人扰境,接着辽东高丽、西边羌族,甚至是南边的南诏,皆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集体进犯大周边境,边关一时危机四伏。
宇文暴跳如雷之余,却也只能急忙四处增兵抗敌。但偏偏宇文登基不过几年,还没让四海归心,手中能够信任的能人猛将并没有多少。
宇文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了临王,下旨命临王领兵抵抗北边的羯人犯境。临王宇文跟皇帝闹翻就在几个月前,显然还没气消,却称起了病拒绝奉诏领兵。辽东原属崔家的势力范围,辽东的那些将领皆是崔家门生,崔玢和崔玟被夺官削爵之后,辽东军将多有抱怨,待到高丽进犯,辽东的军将更是怠于应付,让城池接连失守。就连小小南诏,进犯南境都是势如破竹,大周的边防就仿若是纸折的,一捅就破,让大周接连失城。
宇文忙于调兵遣将,几夜不眠不休,与朝臣商量制敌对策,在宇文不远奉诏领兵,辽东军队不听调遣的情况下,宇文手中掌握的兵马却不足以四处抗敌,最后不得已将京城中的禁军都分派了出去,增援边境。
禁军守卫皇城宫廷,是护卫天子的最后一道防线,若连禁军都派遣了出去,京城和宫廷的守卫必然松懈,万一京城乱生变故,便守无可守,天子安危无从保障。
自然有大臣反对皇帝的这种一意孤行的决定,甚至有人提出暂时搁置崔家的罪行,重新启用崔玢,命其戴罪立功,重新执掌辽东军队迎敌高丽。
宇文暴怒的拒绝了这种提议,甚至再有提出重新起用崔家者以与崔家同罪论处。同时表示,若边境危矣,天子即便有兵马万千护佑,又有何安可言,然后坚决增派禁军前往边关增援。
而偏偏在这边境四面楚歌,朝堂动荡之时,宫里却又同时传出了太后殁逝的消息。
皇帝兼顾不暇之下,连崔太后的丧事都只能简办,只停灵一日命文武百官哭丧便匆匆下葬,实在没有半分国丧的气氛。
接连一月,边境没有一封捷报传来,京城之中皆笼罩在凝重的气氛之中,连姜钰在宫里都感受到了大家的惶惶不可终日,仿佛天都要塌了似的。
跟外面呈另外一副天地的恐怕也只有紫宸宫和太澹神宫了。
姜钰怀孕后迟钝十分,竟然一点都感受不到外面的气氛。临渊吧则可能活得时间太长了,什么都看通透了,竟然也是什么都影响不到他。
此时两个人坐在太澹神宫里下着棋,临渊捏一颗棋子放入棋盘,看着便砸吧砸吧啃着青梅边思索棋局的姜钰,忍不住笑着说了声道:“娘娘心宽。您难道就一点不担心皇上?”
姜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败了我们就一起死,我又不是没有死过的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临渊道:“难得,娘娘这般贪生的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姜钰道:“我告诉你临渊,我这个人虽然贪生,但是该要我从容赴义的时候,我也是不怕死亡的。所谓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轻于鸿毛,我就是那个就算死也会重于泰山的人。”
姜钰自觉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英勇无畏、舍生忘死,将自己的优秀的精神品质都表达出来了,脸上便有些骄傲。
临渊笑着往棋盘上又放了一颗棋子,道:“娘娘说的不错,在贫道心里,娘娘的确是这样的人。贪生却不惧死。”
姜钰懒得想他是不是在反讽,就当他是称赞她的将他的恭维受下了。
临渊接着又道:“不过娘娘,您最近有没有发现宫里少了个人呢?自从太后娘娘仙逝之后,就仿佛没见到过淑妃了。”
姜钰“嗯”了一下,道:“的确是好些日子没看见过淑妃了,不过我跟淑妃不和,平日也不爱看见她,她不在我眼前晃悠正好。鬼知道她是不是趁乱瞎溜达出宫去了呢,跟人私奔了都说不定。”
临渊笑着无奈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第三百二十三章 终于反了
就在大周边境烽火四起,京城内外都笼罩在愁云惨淡之色之中的时候,蛰伏多时的崔家和齐王终于“揭竿而起”,打着“昏君残暴不仁,宠幸奸妃,谋弑嫡母”的口号,领着崔家私养的两万私兵,从京城郊外一直冲进了京城,直往皇宫而来。
所谓的宠幸奸妃的这个奸妃自然指的是姜钰,而所谓的谋弑嫡母则自然指的又是崔太后这个嫡母。
如果说所谓的宠幸奸妃而更像是为了起兵而随便找的一个似是而非的借口,毕竟姜钰身处内宫,又未插手过朝政之事,就是在后宫有点霸道跋扈的名声,也实在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实在配不上“奸妃”这么狂霸吊炸天的称呼。
相比起来,谋弑嫡母看起来就比较有理有据了。其证据就是从皇宫里跑出去的淑妃孟萱玉的一封手血书。就像崔皇后和崔充仪身为崔家人亲自出来举告崔家很能让人信服一样,孟萱玉身为宇文的后宫亲自出来指证皇帝谋害崔太后,也是很有说服力的,毕竟崔太后和宇文斗得你死我活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了。
按孟萱玉血书中所书的,皇帝这些年一直在往崔太后的饮食中下慢性毒药,崔太后多年的头风病其实就是中毒所致。她孟萱玉在崔太后死后,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从皇宫私逃出来,秉承正义大义灭亲,告知齐王崔太后死亡的秘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啊,齐王反宇文简直再情理之中不过了,甚至他这谋反都带上了一股为母报仇的正义之感。
京中禁军全部外派,只剩下少许的羽林军戍卫皇宫。
而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