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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脑袋一片空白,还能怎么办?她抱不动壮小子,双儿又见不了光,眼前这两个男人又虎视眈眈要她立即决定。“那就有劳敖老爷将壮小子抱上床了。”她先跑到内室口,才大声地回答,希望双儿自求多福。
床前的围幔已放下,敖敏轩将孩子抱上前,石榴不得已,只好小气地掀开一点围幔的细缝,见敖敏轩扬眉不语,只是身一侧,顺著围幔将孩子抱入,她无力地手一放,闭眼,不敢想像结果。
放下的围幔将敖敏轩一并圈在这小小空间里,入鼻的是淡淡的清香,那是他熟悉的味道。床的内侧棉被包裹著细瘦的身影,背著他侧躺,只留青丝在外,一样娇小,却更为消瘦,那身形如此熟悉,教他魂牵梦萦了五年。
一定是她。
他温柔地放下自己的儿子,不由得怨起她的狠,竟让他毫不知情自己早已有了血脉,但更怜惜她这几年来的苦,佩服她不但熬过来,更创造出自己的一片天,不仅向自己证明她一身的傲骨,更无声地嘲讽他的“门当户对”之说。
唉!他幽幽一叹,逸出一抹苦笑。找不到她的苦,害怕她不在人世的恐惧,日日夜夜地啃蚀著他,那椎心的痛、相思的折磨,她可明白?
她真的狠啊!他再叹气。一点线索都不给,摆明了对他不再留恋。这应该是他拿手的绝招啊,她竟学了十成十,反过来对付他,而他——一败涂地。
现在,他该拿她怎么办?伸手,扯开棉被,狠狠地抱紧她,死命地亲吻她,再将她架回敖府,尽快让她再有身孕,用孩子来留下她,然后成日紧守著她不放……想到此,他胸口一热,就要动手。
等等,你确定吗?他忽然犹豫了。
她不是聪明得躲过你布下的天罗地网?你确定她不会再逃?她可以从敖府的一名丫头,变成顺昌府的大户,你确定她会任你摆布?她有了你的骨血,不乘机跟你要名分,反而躲你躲得远远的,你确定她稀罕跟著你?
承认她的睿智聪颖吧!你认为她果断的行动力会少于你吗?想想这片吴氏产业吧,你们是棋逢敌手啊!如果再让她逃一次,哼哼,就等下辈子再见面吧!
他害怕地缩回手,想到她可能再次消失,他怎能轻举妄动……
蓦地,他注意到紧紧盖著棉被的她竞轻微地抖动著。
她在发抖?难道她一样也感到害怕?她害怕什么?是还没有打算跟他面对面吗?或许吧。想想看,毕竟她带著这假身分时日已久,毕竟他给她的最后印象是如此恶劣……嗯,他要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地再赢回她。
“吴夫人,”敖敏轩退出围幔。“孩子我已经安顿好了,就此告退。”
没事?石榴难以置信地瞠目,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没事?“敏轩?”常挺之一脸讶异。
“走吧。”敖敏轩回身制止常挺之的疑虑,率先走出。
“呼,还好没事,吓死我了。”石榴嘀咕地扯开围幔,接著惊叫:“相公,你满脸的汗!”
吴双坐起来,直接用袖口擦拭。
“我来。”石榴拿了锦帕轻抹。“他……没发现?”
“我用被子遮了脸。”
“他居然没动手?”
吴双不语,只是怔怔地发呆。
“怎么了?”石榴推推她。
望了石榴一眼。“没什么,睡吧。”
“这壮小子真是的,有自己的床不去睡,偏跑去找敖敏轩,真是父子天性呦!”石榴念念有词的也爬上床。“好吧,今晚咱们一家三口就来场天伦之乐吧!”
吴双没注意石榴说些什么,她满脑子里只有敖敏轩那听来挫败又无奈的叹息声——他为什么叹气?他不是不可一世吗?他竟然也会这么叹气?
风彩苑,位于“吴家花园”的另一隅,这里巧妙地布置著四季所生长的花卉,是吴家专门用来招待贵宾之所。
“这吴当家的不是双儿?”常挺之问。
“或许。”敖敏轩喝了口冶茶。
“什么意思?”
“她用被子遮了脸。”
“扯开不就得了。”
敖敏轩无语,皱著眉陷入沉思中。
关展鹏气急败坏地走进来。“展鹰这小子真没道义,竟然跑了。”
“跑了?”常挺之接过关展鹏手上的留书。“好家伙,他居然说决定采用我提议的‘硬来’这招,带吴涯走了?”
“这下子吴当家的铁定气疯了,那我跟吴情怎么办?挺之,快,再帮我想个法子。”关展鹏头痛地说。
“你干脆也用‘硬来’的,反正这会儿夜深人静,掳了人就跑,到明儿追也追不上了。”常挺之毫无建树地提议,这里就数他最闲,啥事都想凑一脚。
“你以为我不想吗?”关展鹏瞪常挺之一眼。“可情儿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我怎么‘硬来’?”
“说得也是,要动了胎气那可不行。敏轩,你有好法子吗?”
敖敏轩依旧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怎么了?”常挺之一脸不解地问道。
“挺之、展鹏,枉费咱们叱咤风云一方,如今却被这几个小女子给转得七荤八素,真是惭愧。”
“什么意思?”两人莫名其妙。
“记得当年宝琳为除去双儿,遣阿豹与双儿于柴房之会,正巧让我撞见一事吧?”
“嗯,你告诉过咱们了。”
“我知道这是宝琳之计,却一直纳闷平时聪明机敏的双儿怎会上当?直到这时我才想明白,原来她是将计就计。”
“不可能。”常挺之嚷道。“我知道双儿聪慧,但一个小小女子怎可能懂得布局?”
“我原也不信,再听我说,挺之,你记得我请你下令搜城寻人,且出城门者不分男女老幼一律盘查?”
“是啊,整整三年才取消呢!”常挺之好笑的叙述。“圣上因此还奖励我降低犯罪率,治理有方呢。”接著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说这吴当家的两年前才来到顺昌府?”
“我的探子是这样告诉我的。”
“意思是如果这吴当家的是双儿,在咱们灰头土脸地到处寻她时,她却安安稳稳地在京城里过活,直到我取消禁令?”
“‘以逸待劳’,你说是不是?”敖敏轩点出计策。
“好个‘以逸待劳’。”常挺之附和。
“再看看她带著貌美的妻子及儿子,以吴家堂兄的名义回来,刻意将自己乔装成其貌不扬。结果我安排在这里的探子,注意力全放在那貌美的妻子上,而忽略了她,让她不只躲过我的追查,还在这里闯出一片天。”
“瞒天过海。”关展鹏闷闷地说。
“声东击西。”常挺之认命地补充。
“我的搜城之举,无异是‘打车惊蛇’,造成她最终‘走为上策’,一去不回头。唉,一样用计,她可比我高明多了。”敖敏轩百感交集。
“敏轩,虽然我喜欢双儿的灵性,但我真同情你爱上这样聪敏的女子,要不是知道你已寻她五载,我真要劝你放弃。你知道的,女子最大的用处莫过于消遣及愉悦身心,要花上全部的心力却还可能求之不得,值得吗?”常挺之摇头长叹。
“值得。”关展鹏回答得很肯定。“我回房去了。”
“怎么说走就走?”常挺之唤住他。
关展鹏回身,双眼绽放光芒。“有这样的姊姊,妹妹能差到哪里去?我要回房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要回情儿的心。”
常挺之目送著关展鹏离去。“敏轩,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翻了被,拆穿双儿的伪装?”
“她在发抖。”敖敏轩无奈地说了句。
“所以你不忍心?”
“嗯,我想她应该还没准备好面对我。”
常挺之听了后,悲观地摇头。“你的性子一向霸气,为了双儿竟落得完全不在意自己;知道双儿还有两项你很难敌得过的计策吗?”
“是什么?”
“‘美人计’跟‘苦肉计’,单这两样,你肯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今日的早膳,除了被关展鹰抢跑的老三吴涯外,所有吴氏成员全部到齐了。因此,敖敏轩、常挺之、关展鹏,便在各方不断直射而来的冶箭中,一窥吴氏所有成员。
吴情,吴家老二,模样秀气却神情清冶,她怨怪地瞪了敖敏轩一眼后,即自顾自地用餐,完全不搭理人,可怜的关展鹏只能痴痴地凝望,莫可奈何。
老三吴涯不在。老四老五——吴忧吴虑,两人也不以为然地冶望敖敏轩。至于老么吴极,吴家唯一的男丁,他虽不似姊姊们这般充满敌意,但态度也是冶冷淡淡。
吴氏成员里最热络的应该是壮小子了。
“爹~~”他奔进敖敏轩的怀里。
他这一喊,吴家人全将口中的食物喷了出来。
“壮小子,你睡糊涂了?爹在这里。”石榴指指身旁的吴双急道。
“吴夫人请别责怪壮小子,是咱们疏忽了。”常挺之解释道:“因为见壮小子跟敏轩挺投缘的,所以昨儿我就擅自作主,让壮小子认敏轩做义爹了。我想身家显赫的敏轩,加上我这开封府尹,当朝的一品官员做引荐,也不算高攀了,哈哈哈!”
哈哈哈?吴双真想将手中的碗砸过去,淋个常挺之整脸的汤汁,好教他的笑脸下台一鞠躬。
“啊?吴当家的,瞧您面色不善,莫非您不愿意?是常某逾矩了,这……”
“哪儿的话。”吴双咬紧牙关地否认,这人真令人讨厌,不似敏轩天生王者的气度。“犬子能与敖老爷结缘,我与夫人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反对?倒是认义子这等大事,敖老爷是否应与敖夫人商量后再做决定?壮小子资质愚鲁,或许敖夫人不喜欢呢!”耶?她怎么话说得酸溜溜的?
“我尚未娶亲。”敖敏轩深深地看著吴双,直想透过她的眼望入她心底,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什……么?”吴双一脸震惊。
“我尚未娶亲。”敖敏轩又宣示了一次。
“骗……人。”
“呔,吴当家的,你又不是女子,何须用骗?”常挺之嗤之以鼻。“纵是女子,敏轩亦无须欺瞒,寻常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比比皆是,何况他这等身分?可敏轩一个也没有,至今仍是孤家寡人。”
吴双冷笑。“孤家寡人?听闻敖老爷两位侍妾有闭月羞花之貌,敖老爷享尽齐人之福,又怎会是孤家寡人?”
常挺之故作惊异地说:“咦?吴当家的,你消息倒也灵通。”
“商者,眼观四方,耳听八方。”
“那你怎不知敏轩的两位侍妾早在五年前即另嫁他人?”
什么?!吴双惊疑不定地看向敖敏轩。
“宝琳嫁凌大人为妾;明珠嫁给阿豹,两人早离京,在孟州经营林园布置。”
明珠嫁给阿豹哥?怎么可能?“你……你你……”
“吴当家的……”敖敏轩忍不住痴望著她,她应该是吴双吧?是他无可取代的双宝贝吧?“吴家尚有一位大姊吴双,曾在京城敞府做过事,可知她人在何处?盼请告知。”
屋内忽然一静,吴双更是让他的眼神扰得心绪大乱。
“咱们没找你敖老爷要人,你倒找上咱们啦!”吴情见大姊没了方寸,不客气地挺身质问:“我倒要问问你,我大姊呢?说好了在你敖府待一年,如今这么多年都过了去,人却没有回来?”
她的犀利使敖敏轩一时语塞,总不能指著吴当家的面,说他怀疑她就是双儿啊。
“老爷,不好了!”侍候吴涯的小丫头奔进厅来。
“什么事慢慢说,别毛毛躁躁的。”吴极心中大叹可惜,正听到精彩的部分呐。
小丫头抖著手上的书信。“三小姐她离家出走了。”
吴双接过书信一看,接著恶狠狠地瞪著眼前三人。“关展鹰人呢?”
关展鹏心虚地避开视线,敖敏轩根本事不关己,只是瞧著吴双,仿佛想将她的黑皮剥去似的,所以常挺之当仁不让的又站出来。“展鹰?他一向孤僻,所以咱们也不甚清楚。”
“哼哼,那让我来告诉你,关展鹰可恶至极,居然半夜拐骗吴涯离家。”吴双将信纸朝桌上一放。
常挺之瞥一眼信上所言,没什么大不了地说:“令妹随展鹰取回当年婚嫁时的信物,原也无可厚非。”
吴双被常挺之的话,给气得一阵晕眩。冷静,冷静,她的自制力哪里去了?嗯,对,反正吴涯已定,现在生什么气也没用了,还是赶快把这三个瘟神赶走才是当务之急。
“吴夫人……”敖敏轩下再理会吴双与常挺之的对峙,转而问石榴:“壮小于的名唤什么?”
石榴老实地说:“这孩子出生时,体质虚弱,怕孩子难养,所以一直唤他作壮小子,直到现在尚未取名。”
敖敏轩心疼地望向吴双,想像那段时间她要照顾孩子又须烦恼生活,还得随时躲避他的追寻,日子肯定过得极苦。“我既是壮小子的义爹,不如我帮他取个名,可好?”
孩子的亲爹要帮孩子取名?吴双心里一苦,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愿帮孩子定名,是不是心中也希望有朝一日,他终会知道他还有个流落在外的血亲,等著他的关爱?
吴双眼眶微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因不愿泄漏自己的激动,只好点点头应允了。
“姓吴,名悔知,悔过的侮,知道的知。壮小子,你就唤作吴悔知,可好?”
“好。”壮小子大声地答应。
知道悔过?吴悔知?我知道悔过?他是什么意思?他在向我认错?不,不可能,可他现在看著我的眼神为何如此谦卑?他是大老爷啊!怎懂得谦卑?
“吴极今日会伴随各位参观这园子,我还有事,请恕我失礼先行离开,各位继续慢用。”急急地说完,她仓皇地逃离大厅。
“啧啧,”吴情擦嘴起身。“好一个吴悔知,这般容易吗?”
“情儿……”关展鹏小媳妇似地轻唤。
“谁是情儿?”吴情冷著脸,无情地上下打量关展鹏。“少来烦我。”警告完,她随即转身离开了。
“情儿,慢点走,走慢点,小心动了胎气。”关展鹏赶忙追出去。
“嗤,这一对冤家。”常挺之失笑,再看向敖敏轩,心中叹了口气,这一对就比较难办了。
深夜。
兰苑的浴桶内,吴双疲惫地闭上眼,今儿个她拚了命的工作,希望能趁此忘掉心中的烦躁。
“瞧这敖敏轩对你的态度,似乎早认定你就是双儿了。”石榴将黑粉拭净。
“嗯,这事儿我也正烦恼著。”吴双皱眉。
“他将壮小子取名悔知,不就是在向你低头赔罪吗?”
“他是大老爷,不可一世,怎会低头?”吴双冷笑。
“五年的光阴,啥事也说不准,好比他对你如此执著的这事儿,你就无法解释。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原想让他们在这儿住一阵子,大不了交给吴极去应付,我避著点就过去了,哪知道他一来立刻盯紧了我,这会儿怕是没有个结果,他不会死心呢。”
“你没听说过‘来者不善’?”
“哼,那又如何?”吴双恨恨地说:“想当初他那般欺我,要不是遇见你肯助我,我定是被他抓回去,过著无尊严的日子。”
“你何尝不是助我?当初我爹生病,要不是你,这不孝的罪名,定会煎熬我一辈子,咱们这是‘患难见真情’。且不说这个,我瞧敖敏轩或许不可一世,但他对你却是真心。你瞧,他并末如当初所计划的娶凌氏之女,那两个侍妾又早打发走了,从不曾放弃等你回去。”
“他爱等谁便等谁,可不干我的事儿。”吴双赌气地回嘴,心里可不敢奢想他有多想要她再回去,因为这些年来,对他的情也不断的煎熬著她,她真害怕结果仍是会让她失望。
“哟,难得见你任性。”
“你取笑我?”吴双调皮地站起身,扑向石榴。
“你这是什么样?”被弄得一身是水的石榴,又好气又好笑,赶忙拿衣服让吴双披上。“赤条条的也不害臊,当真以为你是男人?”
“我难道不是?”吴双故作豪迈地拍拍胸脯。“咱们假凤虚凰这么多年了,外人谁看出来了?唯一可怜的就是吴极,吃不到你这块天鹅肉。”
石榴啐道:“胡说什么。”
吴双蓦地灵光一闪,双手一拍。“对了,何不用这个法子?”
“怎么?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石榴……”吴双涎著脸,双眼熠熠生辉,搂上石榴的肩。“你刚刚不是说患难见真情?”
石榴警戒地回瞪她。“我有些不喜欢你这表情。”
“可这万无一失的好法子只有你能帮我。”吴双可怜兮兮地央求。
“别灌迷汤,我不是敖敏轩,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