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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人张承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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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帕!”索米娅突然撼人肺腑地喊了一声。    
    我浑身一震,猛地收住马缰。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她这样亲切地称呼我。    
    索米娅急急跑上几步,双手抓住马勒,气喘吁吁地说:    
    “我有一件心事,不,有一个请求。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她满怀希望地凝视着我的眼睛,犹豫了一下。突然又用热烈的、兴奋的声调对我说:“如果,如果你将来有了孩子,而且……她又不嫌弃的话,就把那孩子送来吧……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懂么?我养大了再还给你们!”她的眼睛里一下涌满了泪水。“你知道,我已经不能再生孩子啦,可是,我受不了!我得有个婴儿抱着!我总觉得,要是没有那种吃奶的孩子,我就没法活下去……我一直打算着抱养一个,啊,你以后结了婚,工作多,答应我,生了孩子送来吧,我养成个人再还给你……”    
    我震惊地听着她的表白。    
    我想起了我的奶奶。想起了奶奶总是一本正经地讲述而被我挤着鬼脸嘲笑过的、那许许多多的哲理。奶奶已经长眠不醒,但我此刻相信她一定得到了真正的安宁。我几乎要对索米娅冲动地说:“沙娜,我的好姑娘!你将来一定会像奶奶一样慈祥!”可是我没敢说。而且,这样说也许并不正确。我只是僵坐在马鞍上,目瞪口呆地听着她的倾吐。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是很难彻底理解她们的一切的。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索米娅。那个梳着羊犄角小辫和我同骑一牛的小女孩,那个紧束着腰带朝我奔来的少女,那个红霞中的姑娘,还有那个赶车人泥屋里的主妇,都闪电般地从我眼前掠过。我似乎已经从中辨出一道轨迹,看到了一个震撼人心的人生和人性的事故。——快点成熟吧!我暗暗呼唤着自己。    
    我放开勒紧的马嚼,钢嘎·哈拉抖动着满颈黑鬃,飞一样地冲向前方,把激动的风儿甩在身后,久久带着一阵远去的唿哨。我驰上了地平线,在高高的山冈上扯转马头。在茫茫的草海里,索米娅微小的背影正在向彼岸踽踽前行。再见吧,我的沙娜,继续走向你的人生。让我带着对你的思念,带着我们永远不会玷污的爱情,带着你给我的力量和思索,也去开辟我的前途……如果我将来能有一个儿子,我一定再骑着黑骏马,不辞千里把他送来,把他托付给你,让他和其其格一块生活,就像我的父亲当年把我托付给我们亲爱的白发奶奶一样。但是,我决不会像父亲那样简单和不负责任;我要和你一块儿,拿出我们的全部力量,让我们的后代得到更多的幸福,而不被丑恶的黑暗湮灭。


第二部分:黑骏马优美悲怆的旋律

    钢嘎·哈拉沿着开阔的山坡飞驰。畜牧厅规划处的同事们一定已经完成了在旗里的调查。我要快马加鞭去和他们会合,然后去开始新的工作。    
    此刻,宇宙深处轻轻地飘来了一丝音响。它愈来愈近,但难以捕捉,像是在草原上空的浓郁空气中传递着一个不安的消息。等我刚刚辨出了它的时候,它突然排山倒海地飞扬而至,掀起一阵壮美的风暴,我被它牢牢地吸引住了。黑骏马追赶着它的步伐。接着,从那狂风般的雄浑前奏中,流出了一个优美悲怆的旋律,它激烈而又委婉地起伏着,好像在诉说着草原古老的生活。    
    那一浪浪涌来的、苍凉古朴的调子叩击着我的心,又伴和着钢嘎·哈拉急骤的蹄音,把我的心绪向莽莽的大草原传递。在这天宇和大地奏起的浑厚音乐中,我低低地唱起了《黑骏马》,从那古歌的第一节开始,一直唱到终止的“不是”那个词。    
    当我的长调和全部音乐那久久不散的余音终于悄然逝尽的一霎间,我滚鞍下马,猛地把身体扑进青青的茂密草丛之中。我悄悄地亲吻着这苦涩的草地,亲吻着这片留下了我和索米娅的斑斑足迹和炽热爱情,这出现过我永志不忘的美丽红霞和伸展着我的亲人们生路的大草原。我悄悄地哭了。青绿的草茎和嫩叶上,沾挂着我饱含丰富的、告别昔日的泪珠。我想把已成过去的一切都倾洒于此,然后怀着一颗更丰富、更湿润的心去迎接明天,就像古歌中那个骑着黑骏马的牧人一样。


第二部分:黑骏马那神秘的夜寺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可是退了耕的砂石山峦还显出浓浓的一层暗红。杨三老汉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先打量了一阵飕飕生风的山影。山沟和山坡一如往旧,可是那山上已经不种庄稼了。不种啦,他摇了摇头,再不用顶着毒日头在那秃山上受苦啦。白天在山顶上侍弄庄稼的时候,远近的梁上沟里,赤裸的红砂石就像红炭火一样烫眼。现在那些大山静息了,黑黝黝地把一条腿泡进河里,使得小河沟在星光下扭了个弯。杨三老汉顺着路走着,用鞋尖探摸着路上的疙瘩石头。河沟冻着肮脏的厚冰,黯淡地浮着片片淡亮。沟深得很,走了一阵就下到了沟底。四下黑糊糊的,头顶上高低不等地点着黄黄的灯火,还能看得见灯火映出糊着报纸的窗格子,还有夯着院墙的庄户。    
    沿河沟的小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冬天黑得早,家家在自己门口的小场院里拾掇麦子,场上干一阵子,夜幕就落下来了。长沟上下,鸦雀无声。杨三老汉走着路,盘算着退耕养草的事儿。那天吉普车上下来个黄头发绿眼睛的洋女子,县里乡里,公家的人跟了一堆。他昏头昏脑地和那洋女子说了几句,听口气这荒山退耕的事还有她一份。行距株距的挺有章程呢,老汉回想着听来的新词,好像这秃光光的砂石山沟已经满是嫩树细草。算是看了个洋风景。    
    从天黑时分这腰腿就疼。杨三估计等赶到寺里,晚祷怕是已经念开了。天黑啦,可黑影里的砂石山奇怪地显着一层暗红。他抬头看看天色,低掩的厚云浓黑重蓝,满天只有几粒针尖大的星星。如今真觉得出老了,不中用了。吃了那么结实的麦子酸面,腰腿还是缓不过来。若是以前呢,烤焦一个洋芋,刚咽下一半浑身就又有了力气。山沟还是那个见惯了的山沟,一条红石头山腿歪着伸进河水里。几十年看着这条歪歪的山腿,几十年就快要过完了。天色黑得更浓了,山沟渐渐展开,贫瘠的山影慢慢隐进夜幕。走遍西海固都是这种荒凉的山沟,冬天的夜清冷寂静。年年月月地看着这片山沟,等到腰酸眼花时才突然发现:这辈子的罪快受完了。    
    沟里的平地收拾得像样得很,黑暗里也能认得清那一块块翻着身子的土壤。走过犁的扭曲的垅沟深深的,蓄着前日落的雪。杨三老汉喜欢打量这些犁沟。他套牛犁出的沟比别人使手扶拖拉机犁的还深,翻起的土块还厚大。就着微微的星光,那伸进黑暗里的犁沟像活物似的,滚滚地起着浪。    
    这一阵可真静呢,静得人心一摇一荡的,悠悠地像是要想些什么。也许就因为砍了山上的庄稼,换上了树苗草籽的缘故吧,连积着雪的犁沟和暗红的荒山都显出一份不安宁。他慢慢地走过了犁翻的沟底地,就着星星的光亮过河。若是山上养出好草,闲混的娃们也能吆上几只牛羊上山了,就像自己小时候那样。记得那天他就是这么说给联合国那个洋女子的,他说自己当娃娃时放过两只壮羊,还讲了怎么烧石头煨洋芋吃。那女子听得哈哈大笑,真不知她乐的是个什么。其实以前山沟里也有过草木好的时候,黑夜里一起风,满山遍野都是树叶子和荞麦杆杆的响动。后来就一年年荒凉啦,他想,好像随着人的苦处,这茫茫的大山也荒了。    
    他在黑地里摸到了河沟旁边,先踏稳了一块光洁混蒙的冰,试了试平稳。夜色中的河沟岔子冻得硬梆梆的,表面上蒙着一层土灰。四周黑幢幢的山影围合着,低贴着冰面流着一股逼人的清冷。他踏着冰,小心地迈动着疼痛的腿。从冰河上看,悄悄的山影更透出一层赤褐的石头色。那些沟壑梁峁和满山的石头也像是在等着什么。养草也不容易呢,扬三老汉想,砂石沟背后是月亮沟、老虎沟、王家堡子沟;前面隔着清真寺和一片滩,还有杏树沟、铁驴儿沟、火石沟、石嘴子沟。整个西海固,半个陇东,一直到兰州城跟前都是这种粗砬砬的穷山恶水。都能长出青灵的绿草来么?他摇了摇头。他走得很慢,腰腿疼得迈不动步。晚上的礼拜准已经开始了,他估计老阿訇已经开始领拜。不过,退耕植草的章程像是硬得很,听说联合国还插了手,那个黄头发的丫头子听说捎来了大宗的钱,挨着沟检查去年栽的树活了多少。她叫个布……拨浪?老汉想了一阵,还是记不起那个洋名字。晚上不该贪吃那碗酸汤面,他估计寺里准已经念开了。心不诚哪,他暗暗地责备着自己,竭力拖起伤腿朝前走去。    
    过了这道冰河岔子,杨三老汉就看见了那块三条山沟汇着的河滩地。那块河滩在黑夜里混沌沌的,像是浮着的黑云,一些树林的高高丫杈刺进夜空,黑黝黝地和蓝墨般的天溶在一起。他睁大了眼睛眺望着,想从暗重的河滩地里头辨出礼拜寺来。可是他什么也看不清,虽然他知道那儿应该有四面汇来的砂山和沟水,有几排笔直湿润的青杨树,还有尖顶浑圆的清真寺。夜深啦,他想道,前方只有一片温暖的黑暗。那些见惯了的景物,那些牢牢长在他心里的东西,此刻都静静地沉入了一片黑暗。    
    


第二部分:黑骏马抱着裤满山逃跑

    若是在白天或者月亮好的夜里,沟水围出的那块河滩就浮在一层水汽上。隔着杨树林的梢尖,能看见新修成的大寺顶上的铜月牙。那青铜的半片月牙熠熠地亮着,使人心里充满欢欣和安慰。杨三喜欢远远地望着那弯月儿,慢慢走着,整座贴着半面绿瓷砖的大寺就会展现在庄稼汉的眼前。在陇东山沟沟的海里,在贫瘠得八方知名的西海固,从来没见过这么排场的建筑。以前哪里有这样的寺呢,青杨林子里只有三间土坯垒下的破屋。除开这里的人,谁敢信那就是寺呢。泥脚土脸的人们就跪在一领烂黑席上念。那三间破屋顶上也插着一柄铁铸的弯月亮,听说是这条沟祖传的宝物。杨三老汉记得那柄铁月牙的刃口上黑黑缺着一块,低低地立在长着乱草的土屋脊上。退耕养草以后,喂养牲口就成了大事。拦上一圈羊也顶不上养个乳牛。他算计着,又走上冰面。河汊子又拐回来了,窄窄的冰面带着一抹暗光。可是买个乳牛娃如今要二百多个元。二百多个元是多少呢?他想,他在青海熬煎了快十年也就掖回来三十个元。忽然鞋底下一滑,接着就听见身子重重地砸着冰层的闷响。冰冷的一股湿凉透过棉裤洇上来,前方暗暗中浮起的河滩地黑影还是迷蒙难辨。    
    他定了定神,才明白自己摔跤了。快三十年喽,他迟钝的脑子里闪着一个回想。那回也是这么一跤摔翻在冰河汊上。摔在冰上平伸着两只手,隔着几根枯草叶子,他看见跑在前面的马五爷后背心上的补钉碎开了,噗地冒出来一股血。他仿佛又看见那一汪子鲜血从马五爷的烂褂子里溅着冒出来。那天他摔得太狠了,他听见自己的身子砸得冰喀嚓一声裂开来,后来冰水泡透了他的烂棉袄。近三十年啦,杨三老汉扶住冰面,缓缓地撑着站起来,身上粘看一层雪粉和灰土。等他再颤巍巍地迈开脚步时,腰板子和腿脚更疼得钻心了。身子骨垮啦,他想,后来在青海蹲着时,该勤快些修修那孔破窑。窑洞漏着风,几年睡下来,人怎能不落下伤病呢。走上河对岸的砂土地后,他扶住腰先喘了一阵,等着心跳平稳下来。他吁喘了好一阵,然后又继续赶路。想起马五爷使他心思一下子变坏了,摔在那冻冰的河沟上时,他好像这么转了下脑子:这一辈子的事就要完啦。夜已深沉,斜倚着沟汊的崖上已经看不见庄户的灯光,这荒山里的小村已经歇息了。    
    现在离新修的大寺不远了。冰河绕着高高的滩地折头向左,眼前变得空阔起来。主啊——他忽然又听见了那个声音。近两年他常常听见这个声音,有时并不是在晚祷的路上,而是在山里,在井台上和炕上的被窝里。主啊——杨三老汉浑身战栗起来。这是哪里在颂圣呢?他真想一把拉住谁听听。村里的人们都笑他,说他是故意编传,好显着自己心诚。那些个货就是不信么,他气恼地想,心里觉得愤愤的。后来他不再对村里人讲这个了,他知道这些话不是和他们讲的。有个能听他这些话的人,可是那个人已经没了。那就是跑得比他快一步的马五爷。趴在开裂的冰河上,他眼见着一粒子弹追上了马五爷的快腿。在穿了两辈子的布絮絮般的烂褂子后背上,一汪子鲜血猛地涌了出来。他知道,若是马五爷在跟前,一定也会听见那个唤声的。    
    原先家里有两头壮羊。一头黑眼圈白绵羊,一头青花头直犄角的瘦大山羊。那年好像他刚满十二,东面过来的红军正在海原预旺那边打仗。他天天精着沟子撵着两头羊进沟。马五爷那阵怕还不满四十岁,给人看望着一帮黄牛。只要上到后沟的砂石梁子,马五爷就爱惜地脱了裤子掖着。或者把裤递给他拿着,自己钻进刺棵子草窝子里去割柴。割下一捆柴回来,大腿小肚划烂得血道横竖,再笑嘻嘻地朝他要裤裤穿。他那时猴子般坏,抱着裤满山逃跑,跑着笑着马五爷的精沟子相。最后,少不了还是被身大力强的马五爷捉住,挨他连捏带揪的报复。那时山里更秃更荒,没棵像样的树,也没谁进来下种子收拾庄稼,红砂石的洼缝里长满了苦苦菜。马五爷和他两人赤裸着歪在石头上,顺手撕一把嚼一阵,成年地用那晒蔫的苦苦菜填着肚子。他还是个儿娃子呢,听不来马五爷胡说的那些吓人的花故事。他喜欢仰在石头上架个二郎腿,一边让火烫的太阳晒烤着自己的屁股,一边美美地听马五爷扯着嗓子唱。“三天没见上尕妹妹——阿哥的肉呀,你把好人想成个病汉。”有一日就是正听着唱时,小小年纪的他突然听见了那个声音。主啊——他看见马五爷已经跳了起来,神情刷地变了。一直好久,马五爷还痴痴地呆立在山梁上,呼呼的山风刮过来,卷着砂粒打在他们身上。村里人要么笑他编谎,要么笑他有病,可惜马五爷离他去了。人活一世原来只是一口气,那么刚强喜人的马五爷给一枪毁掉,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就像他在冰上滑一跤似的。马五爷冤屈着去了,留下来给他的不过是难熬的余年残月。这些事,谁说得清呢。他默默地走着,不愿再想马五爷的事。村里人们都不愿意再想那些事啦,上头人撂下一张平反证和几百元命钱,也就去忙别的了。可是,那年月的尕娃娃如今都抱着孙子了,眼看快绝了后的户,数数又有四五十口子人,洋芋舍了换成麦子,坡地退耕再养牛养羊,这山沟里的人命硬呐。心里还有主的念想,再苦也能寻个安慰。比如马五爷扑倒在河对岸时,血把一蓬蒿子草染泡得红红的。可他知道,像马五爷那么心诚的人不怕那个,马五爷扑在那砂石岸上时,心里一定满是天堂的光亮。杨三老汉穿过一块滩地,朝那片黑暗中的树林子走去。星星又露出来了,周围的山影显出了几条刀砍般的褶皱,在墨蓝的天穹下模糊又鲜明。


第二部分:黑骏马心里有些苍凉

    这块河滩上的台地比沟水高出一块,像是伸来的山脉在这里拱起的一个坡。今晚上实在太迟啦,他想,等到了寺里人怕都散了。他总是不能每天五次礼拜,庄稼人的事太忙,有时连晚上礼一次都顾不上。想到这个他心里就羞愧得慌。住得又太远,他打量着滩里的黑糊糊的房子,尽力走得快些。河滩里的庄户盖得紧密,夯实的夯土墙在夜里泛着一层白光。突然间狗儿吠叫起来,远近吠得连成一片。他有些慌了,那个神秘的唤声又轻轻响了起来,轻轻的像一缕游丝。记得在山里和马五爷在一起那次,那声音也是这样飘忽。那次马五爷流着泪,一声胡大一声主地唤了起来。才十二岁的他也嗵地跪下,双膝顶着尖利的砂石。杨三老汉的花白胡须颤抖起来,嗓子头上哽住了。真不该呀。他痛苦地责备着自己,真不该只顾着吃那两碗酸汤面,现在晚拜一准已经开始,他来得实在太迟了。他心里一片懊悔。密密的青杨林冷冷地拦着路,使他看不见那一牙熠熠闪光的青铜弯月。    
    十七岁那年远近的回民都反了。他又丢了人:没有找上一件铁器。月牙斧头,铁锨,叉子,连打场的连枷都让大人扛上走了。沿河长的都是野杏树棵子,他蹲在杏树丛边上,成天盯着通向外头的大道。可是大道上总是不见人影,父亲和一个亲房的叔都死在泾源北面河。等国民党的兵寻着转到这里,又杀了母亲和一个瘸腿的兄弟。两个哥都是小时候病毁了的,杨家满门剩下了他一人。那时候河滩里的石头蛋都被血腻住了,牲口过河都止不住地打滑。他学着乡亲们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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