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女人趿拉着双拖鞋下了楼,挟着一股风来到了宋光明的跟前。
“吃饭的钱都没着落,哪有钱交电费?下个月交。”女人说得斩钉截铁。
宋光明站得离女人很近,女人的眼角糊着眼屎。宋光明低了头,不再看她。女人有些气势,宋光明在她面前气就短了许多,好像欠电费的是他宋光明。
“电是商品哩,大婶!你用了,总要交费的。不能跨年。”宋光明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钱没有。命要不要?”女人开始耍赖。楼道里就开始聚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我不同你讲了。我停了你的电,你就会交了。”宋光明把钳子放进棉袄的衣袋里,打开电表箱,刚从衣袋里取了钳子,手就被女人捉住了。女人糊着眼屎的眼睛淌出了几滴泪来。
“不能停啊!我男人瘫在床上动不得。我六岁的孙女晚上要写作业哩!”宋光明住了手,看女人的两滴眼泪还没到达鼻翼处就让风吹干了。
“电费总要交的。”宋光明嘴里嗫嚅着。
“下个月交。一定交。”女人的声音低了许多。
“你上个月也是讲的下个月交,到了这个月又下个月。”宋光明又想到了年终奖。倘若年底电费收不回来,年终奖就泡汤了。
“你不交电费,影响我的工资奖金。我也要养家糊口的。”宋光明下岗的媳妇儿早在两个月前就扳着指头在算计这笔年终奖:给乡下的婆婆买床电热毯,小叔子结婚送多少人情,给女儿买个书包,一家大小都添件新衣。年终奖呃。
“谁不知道电力局效益好,发的工资奖金可养活十来口人。”女人嗓门儿粗了许多,声音里夹杂了些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看热闹的人也附和着女人。
“下个月一定交呃。”宋光明想女人瘫痪在床的男人,想女人六岁的孙女,知道这电也停不下来了,就交代了一句,收起钳子,不再看女人,头一低走了。刚走几步,楼上就有人喊:“王教金,还打不打几圈?”宋光明扭头看露出人头的窗子。楼上的人也在看他,再看楼道口,女人已不在了。
“她有钱哩,她女儿在外傍了大款,成千成千地寄钱给她。听说过年后要搬新房,所以不想交电费。”身后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议论着,纷纷散去。议论声着力地抽打着宋光明单薄的后背。
宋光明迎着冬日刀子样的风走着,不再想他的年终奖。他知道,领导的一顿批评还是免不了的。明年,明年说不定会换工种。
成全他人总是希望他人也能成全自己,有目的性的付出不一定都能如愿。
第二部分 红唇之谜用减法生活的人:王怜花
几年前的—个秋天,我和我的朋友唐明修——明修可能是目前国内最好的漆画家之一——开着他的北京吉普在郊外的山上狂奔。那是一辆老式的北京吉普,很旧了,明修索性把顶篷也拆了,当敞篷车开了。由于都喜欢车,坐在车上难免谈起车来,说着说着,明修突然说出了一句很不一般的话来,他说:“一般的车都是做加法,设计师今天这儿加一个东西,明天那儿加一个什么,车里越来越复杂。而真正的吉普车是做减法,把能不要的东西都不要了,只要能开就行,车越来越简单。”他一说完,我马上就想起了一个人:古龙著的《 欢乐英雄 》中的王动,一个用减法生活的人。可惜明修不读武侠,不知王动何许人也,因此当时没法和他说这个,颇为郁闷。后来,在越来越纷繁复杂的琐碎生活中,我时常会猛然想起明修的这句话,然后就会想起王动。这几天有空重新翻了翻《 欢乐英雄 》,更加心有所感。在书的开篇第一章,郭大路穷得不行了想去做一回侠盗,摸进了一座大房子:
他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是张床。
一张很大很大、很舒服很舒服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
除此之外,他再也没看到别的。
这房子很大,建筑很堂皇,前前后后,至少也有三十间房,最大的一间房大得可以同时摆下十几桌酒。
但前前后后几十间房子,除了这张床、这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桌子和凳子都没有。
前前后后几十间屋子全是空的,连厨房都是空的。
郭大路怔住了。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并没有睡着,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可是尽管他前前后后地跑,前前后后地找,这个人始终没有理他。
到后来郭大路忍不住冲到这人床前,想问问他究意是怎么回事。
这人却反而先问:“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
郭大路只好摇摇头。
这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你找不到的,我已经找了三天,连最后一个破铁锅都被我拿去换烧饼了。你若还能找到别的,那本事真不小。”
当然了,这个人就是王动,这个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的大房子就是王动的家,原来名叫富贵山庄。一般人持家做的是加法,一辈子辛辛苦苦就是为了给家里添置东西。王动做的是减法,家里只留下了一张床,一张“很大很大、很舒服很舒服的床”。算一下,假设一天睡八个小时吧,人一生得有三分之一时间在床上度过,因此王动的选择,就像一辆吉普车,别的都不要了,但动力很好。
如果我们想到做加法是人的天性,是人与生俱来的占有欲的象征;那么,我们就多少能体会到做减法是很难很难的,得有大智大勇吧,才有可能做到。以我的阅读范围,在我读过的文本中,只有格雷厄姆格林的《 问题的核心 》中的男主人公做到了减法。这个灵魂备受煎熬的中年男人逐步把家里的东西弄得越来越少。以我的人生阅历,我要说我从没见过在生活中做减法的人。相反的例子倒是很多,随手举一例吧:金庸的《 笑傲江湖 》中有一段写任我行刚从西湖底的地牢中逃出,就开始着手收拾旧日河山。这本也是人之常情,发人深省的是任老先生自己的一段话,他说:“湖底一居,一十二年,什么名利权位,本该瞧得淡了。嘿嘿,偏偏年纪越老,越是心热。”当然了,要是等咱到了那个想做加法就做加法,想做减法就做减法的时候,那才叫自在。就连王动也跟郭大路说过这样的话:
王动忽然说:“有钱也并不是坏事。”
郭大路道:“穷呢?”
王动道:“穷也不坏。”
郭大路道:“什么才坏?”
王动道:“什么都不坏,坏不坏只看你这个人懂不懂得享受人生。”
生活的本色是简单,只有简单的生活才是美丽的。学会用减法过生活,生活将不再沉重。
第三部分 为快乐埋单扳 倒 井:叶 梓
父亲喜欢喝酒,每天二两,雷打不动的习惯。因为收入微薄,节俭成癖,三块钱的口子酒,一喝就是10年。
放了暑假,父母到我这儿小住。我特意从饭店叫了几个菜,还要了烤鸭。我忙忙地摆桌子,发现父亲脸上藏着几分不自在。等我想起家里只有啤酒,急匆匆从烟酒店买回两瓶老白汾,父亲的不自在藏不住了,嘴边的笑全堵回去,脸成了一道墙。我赔着小心说,您辛苦了半辈子,喝点儿好酒不应该?我的工资是他的三四倍,每天给他喝老白汾也喝不穷。父亲不说话,只顾抽烟,话都在脸上,生硬得吓人。我赶紧闭了嘴,低下头,保证以后只买不超过10块钱的酒。
说是说,做是做。我用了个小策略,只买父亲没喝过的酒。父亲从农村来,对繁华的购物场所有强烈的抵触。撒个谎,不会被拆穿。买来板城烧,我说7块钱;古井贡,砍掉40,说个零头;福兴隆,去了10,说成8块。这回,父亲喝自在了。他咂着嘴,回味着,对比着,话却干脆:好,真好。我坦然,私下里偷着乐。可半个月过去,突然有一天,父亲逛公园,被母亲硬拉进了超市,回来就阴着脸,打起背包回了家。
我在电话里追过去,道歉。父亲说:“丫头,我知道你孝敬。可你也得过日子不是?你又没置下金山银山的,花那些钱干吗?你以后也不用买这酒那酒,你的孝敬都攒着,等我活到80岁,你买瓶五粮液孝敬我,我这辈子就知足了,也全了你的孝心。”
我听得有点儿心酸。父亲的话,潜伏着调侃。在他眼里,大人物才喝五粮液,五粮液是需要仰视的标志,他微不足道的地位,是和五粮液无法对等的。
快过年了,父亲恰好来省城开小学语文教师研讨会。会议结束,在我这儿逗留一晚。我早准备好了五粮液。我要让他知道,五粮液,并不值得敬畏,在我眼里,他比大人物更有资格喝。
当晚收拾行李,我拿过酒给父亲看,说:“52度,最好的五粮液。哪天想尝,哪天就开。”
父亲一愣,急了:“这么好的酒,得几百!我不过是跟你说着玩儿,谁还真想喝它?一口还不十几块?”
“这不是买的。这是我去超市买东西,抽中的奖。”我把谎话说得坦然。
父亲没有探究,却背过身去。“这酒你留着,万一有事还能派上用场。我喝几块钱的口子酒就很好。”
手缩回来,我不甘心。盯着酒瓶,扫一眼酒柜,想出个主意。把酒放回原处,我对父亲说:“那给您带瓶便宜的?”
“行。喝酒就图个乐子,什么酒不一样?”
我不理会父亲,径自说:“扳倒井,10块钱,味道挺不错的。你放心去睡。我把酒放进背包,回家你就尝尝,怎么样?”
“是10块钱吗?不要再骗我。骗了我,我可不喝。”父亲板起脸。
“错不了。您是火眼金睛,我哪儿骗得了您啊。”
父亲安心去睡,我把酒柜里一瓶扳倒井掏出来,又把五粮液瓶子小心启开。掉个包。我一边用漏子装酒一边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又想着父亲坐在热炕头上,守着火炉,嚼着花生米,喝着五粮液,还在自言自语:这10块钱的酒怎么这么香?
我差点儿笑出声儿。
第二天一大早,我满心高兴、满怀期待地送走父亲。
过了一星期,给家打电话,记着酒的事儿,忙着问:“爸,那瓶扳倒井,喝了吗?”
“扳倒井?”父亲似乎有点儿疑惑,片刻,想了起来,迟疑着说:“没喝。”
“一口也没喝?”
“没喝。”
“为什么啊?”我失望了。
电话里没音儿。我有点儿心虚,父亲舍不得,还是看出了破绽?
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慢吞吞地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丫头,那天回来没赶上车,租的邻村三马子。给人家钱,不要。酒,就送他了。”
我张大了嘴,眼一下子直了。
五粮液的醇香,比不过浓浓的父女情。一生清苦的父亲与孝敬的女儿,酿造出一坛浓烈、香醇的酒。
第三部分 为快乐埋单第一堂公开课:庞余亮
本来我不喜欢上这堂公开课的。我一直认为公开课是一种形式主义。可这节公开观摩课不同,公开课是校长到乡教办室千方百计争取过来的。听课对象主要是领导,我们校长的意思是通过公开课,使我们学校年终多分得几个优秀教师指标,从而为我们学校的老民办在每年的“转正大战”中争取一些分数。校长讲话真是能拿住人,他不说为我好,也不说为他好,而是为了我的老同事。我没有理由不答应。校长说,好好准备,争取最佳效果。
公开课不仅需要好的讲技,还需要选课技巧。比如一些比较枯燥的课讲来就有事倍功半的味道——因为教师讲得吃力,学生配合得也吃力。没办法,考虑到我们班学生的学习水平,我特地调整了我的教学进度,把最适合我们班的一课留到了公开课来讲。校长还让总务主任配合我,总务主任新做了一个小黑板,刷了黑漆,还找了一根钉子钉到我们班黑板的上方,以方便挂小黑板。另外,又找了一些彩色粉笔做线条。我还油印一份当堂的练习题。
可以这么说,为了这堂公开课,我已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学生们知道了兴奋起来,又多了些胆怯,纷纷改说普通话,下了课他们也逼着自己说普通话。
校长对此还不放心,他先是让我面对他以及其他老教师试讲了一遍。试讲时由于没有学生(尽管校长他们每人手里一本课本,他说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学生),我很紧张,几处都出了差错。校长很不满意,所以我又试讲了一遍,我那几天连梦里都在试讲,讲得慢性咽喉炎又发作了,只好拼命地泡胖大海,为了恢复得快,我几颗胖大海一起泡,结果整只茶杯里都是胖大海黑糊糊的忧虑。
我的试讲终于通过了。但领导什么时候来又成了问题。校长说,最好模拟练习一下,让学生与我一起上这堂课,真刀实枪地干。我不同意,这不符合教学规律。校长说,还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好,你还年轻,很有前途。结果,我只好来到我们班上这堂准备给外面领导讲的课。令我想不到的是,这堂课是我最成功的一节公开课。我讲得顺,学生配合得好。校长也满意,就这么讲,就这么讲。是的,我已经这么讲了。领导不来,我又不知道能不能把新课往下讲。我问校长怎么办( 我已怀疑我们的校长又一次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校长说不能往下教,那些听课的会看学生的书,新课上了,书上会有记号的,那些学生会手痒痒鬼画符的,一旦发现,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学生们不知道,他们以为上完了公开课,又恢复了顺耳的乡音。为了不泄气,我只好红着脸向学生们讲述我上次公开课是一种“演习”,真正的公开课还没到来呢。学生问什么时候到来。我用了一个外交辞令,在该来的时候来。学生们又说起了普通话。学生们说得直喊舌头都翘痛了。
公开课还是举行了。为了不露出破绽,校长还教了一个绝招儿,回答问题先用班上最差的学生回答。答不出来正好请好的学生答。可那堂课已经讲过了,表现最差的学生都会答问题,流畅得令我都紧张起来了,说错了几个字。精心设计的授课内容一下子讲完了。好在有一份课堂练习,只好讲练结合——竟误打误撞地成就了这堂公开课。
听着领导们的表扬,再看看孩子们,我有点愧对,我把虚伪教给了他们。校长好像知道了我的情绪,就说小先生你真是还没长大呢。我一听,委屈的泪水就流出来了,我的舌头还把泪水接住了,我满嘴的苦涩。这是我工作第一年开的第一堂公开课,在以后的多少年,我不知开了多少堂!不过每次我心里都很慌,有点虚,尤其是那么多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他们比平时上课坐得正,也聚精会神 ),紧张感总是抓住我。校长有点不明白,你已不是小先生了,你是老先生了,还紧张。我没有回答他,倒是总务主任说,小先生一紧张反而不显得假呢。
是不是像总务主任所说的?我不知道。
但凡当过学生的人大概都知道上公开课的滋味不好受,太拿捏太别扭。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先生”每每主持公开课,除了内疚自责,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第三部分 为快乐埋单年 关:纪富强
年关一到,小站四周忽然拥挤起来。
在这个偏远的石镇,小站是最先闻到年味的地方了。车门一开,地摊儿一摆,远远近近人那个多啊!拥着挤着下车的,匆匆忙忙赶路的,逛集的,卖糖葫芦的,捏泥人的,赶着牲口呼呼啦啦穿街过巷的,排山倒海,热闹非凡。
石镇的新年,就是被那些半旧不新的汽车从城里拉来的,是被乡亲们挤出来的,是大家伙儿吆喝出来的。和祥就是和那些手提肩扛大包小包的乡亲们一起,被一辆破破烂烂的公共汽车拉到镇上来的。
和祥是个警察。
和祥是从县城临时抽调下来的便衣。临行前局长说了:“一到年关,各地方人山人海,‘小偷公司’也到了置办年货的时候了,你们下去时都机灵点,一定要搞出成果,切实让老百姓过个踏实年、放心年!”
和祥热血沸腾地回家换衣,装还没化完,新婚的娇妻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了。时间紧任务重,和祥急得不行,一边将旧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喊:“别笑别笑,你看看还缺啥?”娇妻临别一吻,送他个玉菩萨后深情地送和祥出了门。
石镇的治安状况一般,各类案件时有发生。和祥被分到这个镇子,感觉身上的担子不轻。
和祥看似悠闲地逛来逛去,其实手眼心神时刻如鹰般警惕。
两个提大包的外地人下车了,听口音还是东北那圪垯的,和祥眯着眼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