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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全身被冷汗浸透的许嘉几乎从床上滚了下来,喘息未定的她看到自己盖着的被子不知何时被踢到了床下,身旁侧着身子、面对着她熟睡的美姐翻了个身,嘟囔着问道:“怎么啦?嘉嘉。”
许嘉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平定了一下呼吸:“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
到发廊里来“理发”的客人都十分喜欢许嘉,她被客人点中的次数多得让所有的女人们都嫉妒,不到三个月,她就还清了她的卖身钱和利息,并也开始学着其他女人们的样,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斜叼着香烟和男人们打情骂俏。
6
随后的几年里,许嘉变得越来越麻木不仁,在别人的眼里,她完全成了个依门拉客的风尘女子,甚至到了可怕的、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也不再有噩梦。
就在许嘉刚过了十九岁生日的一天下午,一大群警察冲进了发廊里,带走了陈允财,带走了他的两个打手,也带走了所有的女人们。在许嘉离家整整五年之后,她又梦幻般地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许嘉站在那曾经被称作家的废墟前,家呢?我的家在哪里?妈妈呢?她茫然了。邻居的那位老婆婆佝偻着瘦小的身子走出自己的院落,绕着许嘉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一脸的疑惑,随后,老婆婆眼前一亮:“你、你是、你是嘉嘉吧?”
一股热流从许嘉心头直涌上眼眶,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哭,她流着泪颤颤地说:“是~~我是~~嘉嘉,婆婆……”
泪痕未干的许嘉坐在老婆婆家的厅堂里,双手捧着一杯家乡的热茶。老婆婆爱怜地看着她:“嘉嘉,你妈妈她、她……”
五年前,许嘉离开家乡之后,继父鲁阿贵的赌瘾越来越大,不但荒废了自家的田地,还不断变本加厉地榨取着母亲韦玉秀的每一分血汗,邻居们经常能够听到他输了钱以后回来,殴打韦玉秀的叫骂声和韦玉秀凄惨的呼救声。
一个雨夜,输红了眼的鲁阿贵象幽灵一样窜回了家中,一到家里,他便开始翻箱倒柜。早已被他变卖一空的家中找不到一点值钱的东西,他喷着一身汗臭味和劣质酒精味冲进了韦玉秀的房中,将熟睡中的韦玉秀一把从被子里揪了出来:“瞎婆子,钱呢?你把钱藏哪儿呐?”
本已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韦玉秀一字一喘地说:“哪还……有……钱啊,上次……你……不是……把钱都……抢……走了……吗?家里……家里……的东……西……也都……让你……卖光了,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鲁阿贵摸着被酒精醺红的鼻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四下搜寻,目光落定在韦玉秀的脖子上,他扑上前,迅捷地扯下了韦玉秀脖子上的一条银链子:“瞎婆子,你不是还有这个吗?嘿嘿嘿,也可以抵得几十块钱的。”
脖子上被勒出血来的韦玉秀“咕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摸索着抱住了鲁阿贵的一条腿:“你……你不……不能拿……走它,这是……这是……山哥……给我的……结婚……礼物,你……你把……它……还……给……我……”
鲁阿贵情急之下,一脚踹在韦玉秀的心窝里,一头钻了出去,冲进了漆黑的雨幕中。只留下悲愤交加的韦玉秀捂着胸口躺在墙角,无声地流着泪。
直到第二天的黎明,邻居们才发现虚弱的韦玉秀,当时的她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临死的时候,她瞪着那双无神的瞎眼,嘴里还喃喃地念着:“嘉嘉……山哥……银链子……”
邻居们合力将韦玉秀的尸体葬在了许山的墓旁,从这以后,人们就再也没见过鲁阿贵,只听说他只身去到了一座城市里。
许嘉几经周折在镇上的小当铺里找到了父亲许山当年送给母亲韦玉秀的结婚礼物——那条银链子,她含着泪把银链子戴在脖子上,来到父母的坟前跪下。
妈妈,女儿来晚了。
我对不起您。
爸爸,妈妈,我发誓——
我发誓要赚很多的钱。
我发誓一定要找到鲁阿贵那个混蛋。
你们放心吧。
我已经长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了。
我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们的。
许嘉在父母坟前跪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她才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擦干眼泪,披着满身的晚霞,走下了坟山,走出了家乡的小山村,来到了继父鲁阿贵去到的那座城市。
第十五章
1
霓虹闪耀的都市就象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它能将腰缠万贯的富翁变成一个一名不文的穷光蛋,也能把穷人在一夜之间变为有钱人,总之,它能将鬼变成人,也能将人变成鬼。
十九岁的许嘉也在这个魔术师的魔杖点化下变成了一个妖精,一个用自己的美貌和青春去攥取男人金钱的妖精。她每天都浓妆艳抹地在灯红酒绿中纸醉金迷,分不清四季的更替,忘记了时光的流逝。
有很多人都将女人形容成美丽的蝴蝶,而许嘉充其量不过是一只昼伏夜出的漂亮的飞蛾,白天她尽量隐藏自己,一旦到了夜幕降临时,她就会飞扑向夜总会和歌厅,把迷人的微笑画在脸上,周旋在不同的男人身边,说着相同的话。
也许你以为许嘉已经彻底麻木了,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依然象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憧憬着美好爱情的降临。
就在那平凡的一夜,许嘉象平时一样准时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进夜总会,也同样重复着每晚都会发生的事情,公关经理把许嘉带到了一个客人面前,那是一个单独来玩的三十来岁的男人。
许嘉就象对所有的客人一样,先是装出纯情的样子坐下,用轻柔的嗓音问道:“先生一个人来的吗?想喝点什么?我帮你点。”
那男人仿佛有什么心事,侧过头,用一双犹豫而深邃的眼睛看着许嘉:“随便吧。”
许嘉看到男人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种心动的感觉,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她马上站起身:“先生,我去叫服务员。”
直到服务员把茶水送进来,许嘉都不好意思再盯着那男人看,只是低着头,声音发颤地说:“先生唱歌吗?我帮你去点歌吧?”
那男人制止了正要起身的许嘉:“我不想唱歌,只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整整一个晚上,那男人果真没有唱歌,他将自己最近一段令他伤心的恋情讲给了许嘉听;而整整一个晚上,许嘉边听着那个男人的叙述,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心里却在为那个男人叹息。也不知怎么的,平时酒量很大的许嘉很快就喝醉了,依稀中,她感到那个男人把她送回了家,在扶她上床躺下,帮她盖好被子之后,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离去的关门声。
游戏人生的许嘉自从碰到那个男人之后,心中多了一份牵挂,以前每晚一上班就懒懒地坐在休息室的许嘉,最近总会找个借口在大厅里和包厢里巡视一圈,她知道,她不过是想再碰上那个男人,哪怕就是再远远地看上他一眼也好。可是,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成了许嘉心中永远的结。
尽管赚了不少钱的许嘉有很多华丽而昂贵的首饰,可在她的脖子上却总是戴着父亲许山送给母亲韦玉秀的那串银链子,她从没有忘记过她在父母亲坟前发下的誓言,因此,她总是不断地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继父鲁阿贵的踪迹。
一个冬日的下午,睡到刚刚起床的许嘉醒来就随手打开了电视,拥被坐在床上点燃了一支香烟,透过缭绕的烟雾木然地看着电视屏幕,电视新闻中播出了一条“认尸启事”,一个无名的流浪汉昨夜被冻死在了街头。许嘉依然木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上打出那个流浪汉死后公安局为他拍的照片。许嘉刚想换台,突然,她的眼睛死死地定在了电视屏幕上,手上的烟灰掉到了被子上也不知道。
是他!
是那个该死的混蛋鲁阿贵。
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他死了!
他死了!!
真是老天有眼啊。
许嘉的心中顿生一种快意,她疯狂地大笑起来,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她将自己的耻辱,将母亲的恨,将她这些年来所受的苦,都在这一笑中释放出来。她也想叫,但叫声总也追不上笑声。许嘉直笑到自己喘息不定,泪流满面,才终于停了下来,接着,她又把头埋在被子里,嘤嘤地哭泣着。
2
今年二十三岁的许嘉已经是红月亮休闲城的老板娘了,在娱乐业界她也是小有名气了。然而,谁也不知道,在她的风光背后,有一个在金钱上支持着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叫吴俊。
许嘉是在两年前认识的吴俊,许嘉将自己的感情——也是她的初恋情怀——全都寄托到了吴俊身上,以至于他们相恋半年之后,吴俊提出要许嘉帮他做跨国人口贩卖交易时,许嘉竟然毫不考虑,满口应承了下来,这一做就做了一年多。
由于吴俊警告了许嘉不要张扬,所以,一年前,许嘉利用做非法买卖赚得的钱,只在城郊结合处买了一栋两层的农舍,可是,吴俊的警告依然掩盖不了许嘉喜好张扬的天性,尽管从房子外面看去,与附近其他的农舍没有什么区别,但许嘉却将房子里面装修得金碧辉煌,特别是她二楼的卧室。
许嘉的卧室整体都是欧式宫廷化设计,四面墙都是舒适的软包和金色的镶边,地上铺着的是金色的长毛绒地毯,靠墙是一个超大型的、白色金边的欧式立柜,房子的正中间是一张床——只有一张床,那是一张铮亮的黄铜架子床,淡紫色如烟幕的圆帐随意地垂落至地,柔软的床上用品一概都是花团锦簇。
一个月朗星稀的温馨夜晚,吴俊斜睨着眼睛,有些醉意的举着一杯红酒,透过猩红的酒液打量着正站在垂着金色流苏的紫色窗帘前的许嘉。许嘉披着一袭火红色的轻纱,隐约露出里面纯黑的内衣,她双手高高地、随意地挽起乌黑的长发,白净而修长的脖颈弯曲成一个性感、诱人的弧线。在柔和的粉色灯光的映照下,许嘉朦胧得象一个隔世尤物,吴俊被酒精催化得有一种想拥吻她的冲动,他用磁性略带发烫的嗓音轻轻呼唤着:“嘉嘉,过来。”
许嘉听出了吴俊声音中的欲望,她轻柔地转身,用迷朦的眼睛挑了吴俊一眼,轻盈地扭摆到吴俊面前,纤纤玉手拿过吴俊手中的酒杯,俯身用柔润的双唇在吴俊的嘴上沾了一下,腻声说:“急什么?人家还没洗澡呢。”
吴俊有些喘息地擒住许嘉拿着酒杯的手腕,接过酒杯放在床头柜上,正欲将许嘉带入怀中,许嘉柔若无骨的手却象鱼一样从吴俊的手中滑脱,整个人带着一股香风飘进了浴室中。吴俊眯起眼睛看着许嘉渐渐走远的婀娜身姿,他陶醉了般闭上眼,脑海里象放电影似的出现了他和许嘉第一次偶遇的场景。
那是一个炎热夏天的午后,太阳白晃晃地悬在天空中,空气热得凝固了一样没有一丝风,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个个挥汗如雨。
吴俊缓缓地开着车倘佯在酷热的街头,尽管车中开着空调,车外的热气还是逼得他懒洋洋的,小小的车厢里回旋着凄婉、哀怨的“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突然,漫不经心的吴俊眼睛的余光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瞥见了一条人影,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个急刹,车子“吱”地一声平稳地停住了,他飞快地拉开车门,疾步窜到车头处,车前的柏油路面上扑倒着一个年轻女子,身旁散落着几个购物袋。
那女子下身一条洗得发白的紧身牛仔裤,上身一件纯白的圆领T恤,高高扎起的马尾有些散乱地扫在肩头。吴俊刚要发火,那女子双手撑地,缓慢地爬起,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吴俊。只这惊鸿一瞥,那女孩清纯、可人的容貌令吴俊火气全消,他转而用关切的语气柔声问道:“小姐,你伤着哪儿呐?”
看着吴俊态度的转变,那女孩也不好意思发脾气:“也没什么,只是擦了一下。”
“擦破哪儿啦?让我看看。”
“没事,没事,只手掌擦破点皮。”
吴俊凑过去看了看女孩的手心:“呀,出血了,我带你上医院去吧。”
“真的没事,不用了。”
“那怎么行,要医生说没事才没事,你就不用客气了,上车吧。”
上车后,吴俊递给女孩一张名片,那时他才知道——女孩叫许嘉。就是这一次的偶遇,在吴俊和许嘉年青的心中擦出了火花。
3
浴室里雾蒙蒙的,明亮的橘黄色的灯光下,花洒里喷出的水丝亮晶晶的,许嘉舒服地闭着眼睛,仰着头,让温度适中的热水冲刷着自己全身,渐渐地,她的思绪象冲出樊笼的小鸟,飞向了远方。
那个炎热的午后,许嘉买了一大堆衣服走出清凉的商场大门,一阵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她眼望着对面街边那辆出租车,兴奋地边跑边喊:“出租车,出租车。”却在横过马路时,忽视了身边一辆缓慢行驶着的小轿车,她被轿车的保险杠轻轻带了一下,扑倒在地,手上擦破了点皮。
车子马上停住,下来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人,许嘉心中火起,她翻身爬起来,正要对着那男人发火,一眼看到男人那俊朗的外型、深邃的眼神,她心头窜起的火气立刻平息了下去。
怎么那么象他?
难道是上天为我安排的?
天哪,我的心突突地跳得好厉害。
别脸红,千万别脸红。
以许嘉多年的欢场经验,她看得出,那男人也对她有好感,那男人硬要送她上医院,她半推半就地答应了,直到上车后接过那男人的名片,她才知道他叫吴俊。
也不知是谁先提出的,许嘉和吴俊开始恋爱了,那时许嘉已经当上了一家娱乐城的公关经理,她并未向吴俊隐瞒她的身份,吴俊却也不计较。为了这份爱,许嘉从此断绝了与其他男人的交往。
半年后的一天深夜,许嘉温柔地躺在吴俊怀中,吴俊抽着烟对许嘉说:“嘉嘉,你这么老在外边做也不是个事,想不想自己搞个娱乐城?”
许嘉诧异地仰起下巴:“自己搞?可我没那么多资金啊。”
“这样吧,我也有想法搞个娱乐城,你就帮我来管理。”
“真的啊?那……”
吴俊打断了许嘉的话:“你先别说别的,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管不管理得下来?”
“当然没问题呐。”
“那好,说干就干,地址我都选好了,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红月亮’。”
娱乐城很快就开张了,许嘉在管理娱乐城的同时,还肩负着一个吴俊交给她的秘密使命——物色合适的女孩,做跨国人口贩卖交易。尽管,许嘉知道这事是非法的,但只要是吴俊要她做的,她从来不问原因,都是义无返顾地帮他。
浮想联翩的吴俊没有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已经停止,直到许嘉拉开浴室门,一束明亮的灯光照在吴俊脸上,才将他从暇思中惊醒,他眯着双眼适应着刺眼的灯光。身着低胸、发亮的缎子睡袍的许嘉优雅地背光站在浴室门前,两种灯光强烈的明暗对比和浴室里涌出的乳白色的雾气,更衬托出许嘉那凹凸有致的身段,以至于她一抬手、一投足,都令吴俊萌生出一种曼妙、催情的感觉。许嘉的双眼在幽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边解开睡袍的腰带,边款款地走向吴俊,就在她圆润的双肩轻轻一抖,睡袍滑落在地的那一刻,。一股热流急速地由上至下冲击着吴俊,他感到小腹处有东西在不断地膨胀……
席梦思的弹簧在重压下“咯吱、咯吱”地呻吟着,伴着两种交杂在一起的激烈喘息声,宽大的床上两个白花花的人体象两条缠扭在一起的蛇。
许嘉紧闭着双眼,“嘶嘶”地喘着,血红的指甲用力地、深深地掐进吴俊隆起的臂肌里,当快感象翻滚的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刷着她时,她全身开始战抖,身子一下子坚硬地挺直,直至全部的思维停止,最后,她的身体终于软塌了下去。
吴俊满意地看着瘫软在他身下的许嘉,眼里闪过一星狡黠的光,他一翻身,满身大汗地叉开四肢平躺在床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许嘉送走吴俊,关上房门,背靠着门,闭上眼睛回味着刚刚那缠绵后的满足,忽然,她胃里一阵翻腾,嘴里有些发咸,她赶忙捂住胃部冲进浴室,干呕了一通。直起身看到浴室镜子中呕得脸色发黄的自己,她掬了一捧冰凉的水喷在脸上,眼中带着一抹焦虑的神情。
难道我怀孕了吗?
算算时间,是有近两个月没来了。
明天得到医院去检查检查。
要是真有了孩子,哼哼,我不就可以逼他跟我结婚了吗?
吴俊走出许嘉门前的那条小巷子,坐进自己的车里,黑灯瞎火地抽着烟。
这个女人似乎对我动了真情。
我是不会要她这种女人的,最多是玩玩罢了。
得想个法子,千万不能让她缠上我。
最好是在不影响我的生意的情况下甩掉她。
4
吴俊的手机铃声“嘟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