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它被拿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条不同寻常的泥鳅。
透明的河水仿佛将她放大了,她的身体圆润而丰满,有一种近乎夸张般的充盈。她那细腻的肌肤闪着黑亮的光泽,犹如质地细密的丝绒。在我的注视下,她摆出一副全然不察的样子,不动声色,沉稳而世故。
我的心被痒痒地搔了一下,忽然极想触她。
我弯下腰,慢慢地向她伸出手。当指尖划破水面的一刹那,她蓦然灵动地将腰肢一扭,袅袅娜娜地离开了。
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捉住她。脚下叭哒叭达地趟着水,我追了过去。她知道我在追她,她好像并不愿意甩掉我。她跑上一阵子,就会停下来,傍在卵石边上,分明在等我。可是,当我趔趔趄趄地赶过去,她却又摇头摆尾地离我而去……就这样,我和她都显得兴致勃勃。我像乡下的孩子一样腰里挂着小篓子,那小竹篓一甩一甩地拍着我的屁股,我就像被人鞭打着,驱策着,完全无法停止。
对于我来说,那是一种追逐的乐趣,而她呢,似乎也乐此不疲。
她是向河岸的方向游走的,她最终被我堵在岸边的一盘树根下,倏然一钻,消失在一道幽深的石缝里。
我慢慢地将手探过去。
指肚上先触到的是一种绵软,一种腻滑,那是石上的青苔。顺着绵软滑进去,忽然触到内里的蠕动了,伸缩进退,一张一弛……,恍惚间,让人觉得整个石缝似乎都是活的!
随着那蠕动,我的心激跳起来。
她终于被我捉住了。
我紧紧地攥着她,把她拿到眼前来看。她把头埋在我的手心里,身体扭动不已。于是,我感到手心里胀鼓鼓的。
那是一种胀鼓鼓的兴奋!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正要把她往我的小篓子里装,她抖动了一下,忽然滑脱而出,跌跳而下。这高高的跌跳似乎给了她全新的势能和力量,她以飞快的速度在水中敏捷地蹿游。
她是向河槽的方向游去的,如果她游进那片黛绿中,便永不可得。
我未加思索地奋力追去。她不等我了,她不再徘徊。她去意已决,再不回头。
我歪歪斜斜摇摇晃晃地追过去,在她就要融进那片黛绿的一刻,我扑了上去,做最后的一搏。
我懵头懵脑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的眼前是一片迷离的白雾。随即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咳呛,双手本能地挥动着,很闷很隔地听到了哗哗啦啦的水声,于是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这是在河里,在河里!……
站起来站起来,我对自己说。然而一跌一滑,一滑一跌,仿佛脚下踩着一连串的瓜皮。就在那不久以前,我刚刚学会了游泳,我应该游起来。我用脚蹬水,可是每一下都蹬在石头上,很疼。脑袋呢,就像埋在土里的生地瓜,怎么也出不了头。
在前面划水的手忽然扯开了什么,触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异样的绵软和滑腻,感觉中有点儿像触着了泥鳅,然而泥鳅又分明没有这般的硕大和温热。接下来,两肋被一种力量挤着压着,让我无力挣脱。正在惊慌之时,我发现我的身子被那股力量一下子从水里提升了起来!
“噗!——”我畅快地喷了一口气。
“嘻嘻,你这伢儿!〃 是赵婶,她一边抹着被我喷在她脸上的水,一边笑。我呢,像一只蹬着蹄子的羊羔,被她夹在了臂弯儿里。
初到大翁家湾的那天晚上,在血缘上与我有着远远近近关系的亲戚们都挤到老屋来瞧我,大伯一一地指着让我认。赵婶当时就站在挨近条案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在大伯的指点中向我露齿一笑。我搞不清楚她是很近的赵婶还是很远的赵婶,只是记得大伯说过,她丈夫早些年死了,赵婶一直是独自过活的。
此刻,赵婶已经扶我站直了,我这才发现脚下的河水并不深。它虽然仅仅将及我的腰际,然而却十分的湍急。
赵婶的脸上和头发上挂满了水珠,阳光从她的背后射过来,望上去那些串缀着水珠的发丝和肌肤都显得晶莹剔透。她的小褂从脖子那儿披扯开了,裸露出细腻的颈项,动人的锁骨和——在护城河般的乳沟侧旁耸起的半边酥乳。
我于是明白,我方才扯开了什么,抓住了什么。
“婶儿,婶儿。”我结结巴巴地说着,目光依然粘在那处诱惑里。
她笑着抿了抿嘴,然后用手拉下了被扯开的衣襟。那动作就像乡下人伸手扯起笼布,掩住了出锅的热馒头。
“你这伢儿,当心呐。”她眯起眼睛望着我。
仿佛偷东西被人抓住了手,我顿时感到脸上胀热起来。
阵阵河风吹了过来,“阿嚏,阿嚏!——”我像小马一样,连连打起响鼻。
“受凉了,快,快回去。”
我早已湿透了,她的身上也是水淋淋的。真凉,真凉,我喊着叫着,在河风里瑟瑟发抖地往岸上跑。
翁家湾是一个分散的大村子,我住在祖上留下的老屋那边,要回去得跑过一大片冲田,再绕过半边土坡。
“伢儿,先到婶儿屋里。”她招着手,带我往塘口的那处房子跑。
我听话地跟着她。
那是个独立的院落,前面临着水塘,后面倚着野竹茂密的山坡。我们跑过去的时候,有狗子隔着水塘远远地叫。
赵婶的院子里却没有养狗。
是那种石块砌围的院墙,很高很暗很潮湿,院门一关,就有些森严壁垒的味道。房顶的瓦片密密实实地排列着,看上去犹如久经沙场的铠甲。房前的檩梁黝黑黝黑的,透着世事历练的沧桑。
一路跑进堂屋,居然没有发热,反而愈发冷起来。
“伢儿,先换上你叔的衣服。”赵婶挑开左手的门帘,让我进去。
一条土布裤,一件土布衫。带着叠压的皱褶,发散着一种久置的气味。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毫不迟疑地脱掉湿衣擦干身子,然后飞快地把它们穿起来。布衫太大,下摆过了膝盖,像是套了一个布口袋。大裆裤子更可笑,裤脚拖在地上,向上一拉,几乎可以罩住肩膀,然后在脖子那儿扎条布腰带了。
我一边自嘲地看着自己,一边向堂屋里走。
“赵婶儿——”我喊着,我想告诉她,这身衣服不合适。
右边那间屋的门帘似乎晃了两下,我未加思索地一头撞了进去。
对于我来说,那真是惊心动魄的场景:圆润的肩胛柔和的脊背,微凹的腰窝下面蓦然升起妙不可言的肥臀……
听到动静,她转过了身子。
天呐,那对硕大的乳房美得有些可怖!
我被灼伤了,我像干焦的薄皮一样蜷缩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来的,仿佛那片刻的烤灼已经将人耗干,我颓坐在堂屋的木椅上,虚弱得几乎透不过气。闭上眼睛,那个明亮的发光体依然在面前闪烁,让人无处躲藏,无可逃避。
我怯懦地垂着头,心怦怦地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就像偷了东西,被人当场捉住了手。
“伢儿,暖和了吧?〃 那是赵婶的手,异常温软地抚摩着我的头。我在这抚摩下融化着,消解着,惬意地缩拢着身体。那情形就像蜷在主人膝下,享受抚爱的一只小猫一条小狗。
许久许久,我才大着胆儿,仰起脸去望她。她换了洁净的干衣,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微醺的气息。她那黑亮的头发刚刚梳理盘整过,显得容光焕发。微微抿起的嘴角边挂着一个深深的涡,望上去犹如河水里隐秘的漩。
那一夜,我在老屋的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回溯白天发生的事,不由得对自身生出了许多悬疑。我弄不懂,我何以竟会对那条泥鳅如此不可思议地痴迷?更奇怪的是,指掌间的记忆时时清醒着,仿佛那条泥鳅仍在手中辗转,让我得以不停地摩挲着那种细腻、饱满和柔韧。
恍惚中,赵婶那裸露的肌肤又来到了指肚下,如泥鳅般滑腻润泽,也如泥鳅那般灵动……
我顿觉骇然!
竭力地不去想象,竭力地驱除那些念头。可是,那种触觉却不可遏止地在暗夜中晕染着,扩大着,使我欲罢不能。倏然间,仿佛无边的夜色都化做了那黑亮的诱惑,让我在没顶的陷落中几近窒息。
这深渊般的触觉哦——一夜无眠,第二天吃过早饭,我迫不及待地拿着赵婶给我穿过的那套衣服,向塘边的那个独立院子走去。朝阳下的水塘熠熠地闪着波光,犹如赵婶的明眸。后山坡上的竹林葱翠而浓郁,就像赵婶那般幽深。我被那片明亮和那处葱郁诱惑着,不可遏止地奔去。
两扇白木门闭合着。我喘吁吁地站在那里,定了定神,正要抬手敲门时,忽然“呀”地一声响,门自己打开了。
赵婶立在门后,正对着我望。那面容是焕发的,却又似乎隐着憔悴。
“赵婶,我,还衣服。给——”
我把衣服递过去,我的目光却不可自抑地落在她的胸前。那是我曾经扯开过的地方,绵软、滑腻、硕大、温热……混杂的触感又回到了我的心中,它在那里骚动着,犹如一个活物。
“这伢儿,急啥子。”
赵婶一只手接过衣服,另一只手又摩住了我的头顶。我情不自禁地缩拢起身体,被融化被消解的惬意再次摄住了我。那是一个套在头上的箍,那是一个梦魇,一种魔症,让你无从挣扎,让你不得解脱。
“我我我,我去捉泥鳅了。”
猛地一扭身,我跑了。“伢儿,晌午到屋来,婶给你做南瓜炖泥鳅——”
她在我身后喊。
泥鳅泥鳅泥鳅……,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响着,只觉得满手都是滑腻光润,满手都是胀鼓鼓的兴奋。怪了,那天泥鳅还真的挺上手,翻翻石块,探探河砂,掏掏泥洞,一摸一个有,一捉一个准。顺着河一路摸下去,待到半晌午的时候,腰里的竹篓已经有些分量。想起赵婶的话,中午做泥鳅,我就掉转头往回走。
在河湾处看到大翁家湾的房角了,我正要加快步子上岸去,忽然听到了一阵捶击声。转过河湾,就看到了赵婶。她正蹲在河边洗衣服。挽着衣袖扯着裤腿,裸露的小腿和手臂显得无比光洁滋润。她把湿漉漉的衣服摊在大石块上,长长的木捶一起一落,啪啪的声响就和晶亮的水珠一起飞溅而起。“嘿,赵婶!
〃 我向她叫着。
“哎——”她抬起头应答。一绺额发半遮着她的眉眼,她用手轻轻地抚了一下,那动作看上去极美。她说过上一次就是在河边洗衣服,碰巧看到我落水的。
我想象着她跣足裸臂额发半散,在湍急的白浪里拉我起来的情景,心底蓦然涌起一股暖意。
我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收起木棰,把几件湿衣服放进了竹篮里。
“伢儿,捉得多么?〃 ”多!〃 我得意地转过腰际的小竹篓,给她看。
“伢儿好本事哩,”她夸赞着,“回,婶给你炖泥鳅。”
她仿佛不经意地把手又放到了我的头顶。哦,是那样的一种触觉,是那样的一种舒适和迷醉,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我好像被罩住了,我好像被施了魔法。
我忽然生出了莫名的怯懦。
“不不不,我,回家。大伯大妈等着我——”
“瞧这伢儿!走吧,婶已经给你大伯说过了。”
我的手被捉住了,我是她捉住的泥鳅。不,在我的手中,她是泥鳅。那种泥鳅般的触觉凸显着,我随她一起离开河边,往山坡上走。我一边走,一边混乱地想,这是回村的必经之路,她早就等在这儿,她早就给大伯打了招呼,她早就做了谋划……
在熟透了的草坡上,有一片熟透了的小菜园。葱是熟透了的,熟透的还有鼓泡泡的豆角、起皱的茄子和露出黄迹的荀瓜。在一片略显干缩的瓜藤前,她蹲下身,用手一拂,就拂出了一个熟透的南瓜。她伸手去捧摘时,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胸前,乳沟深深乳峰硕大,那双乳,也是熟透了的。
我跟在熟透了的赵婶身后,步入了她的小院。
厚重的木门“呀”地一声,在身后拴紧了。墙高屋深,石黑苔青,恍惚中我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装满无数秘密的洞穴。一种探胜求奇的迫切,一种难测未知的紧张和不安,使人心跳陡然加快,手心也变得汗津津的。
赵婶就是最大的秘密,我紧紧地追随在这秘密的后面。我看着她做的每一件事,我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然而事实上,我几乎什么也没有看进去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将我几乎完完全全地塞满。
“伢儿,那边去,那边——”她对我说。
我没有听她的,我只是让了让身子,站在了她的后面。她在灶间宰泥鳅,小竹篓里的泥鳅被倒进了一个大瓦盆里,它们便溜着盆边悠然地游走。忽然,赵婶把滚沸的开水很壮观地浇进去,于是,它们便激情澎湃地翻涌起来。
“嗬嗬!”我无缘无故地笑出了声。这笑声很紧,很尖锐,有一种绷紧了的张力。
赵婶回脸看了看我。我连忙低下头,把目光投向瓦盆里。
辗转不已的泥鳅们终于安静了,赵婶歪了歪盆边,把热水控出来,再浇入凉水。然后她伸出手,在盆里抓住泥鳅们不停地搓揉。那些被抓住的泥鳅们焦躁地扭动不已,赵婶却不动声色地依旧捏挤,她那神态望上去别有一种沉稳的风度。“嗬嗬”,犹如不可遏止的逆呃,我又笑了。是那种刺激的笑,掩饰的笑,为了掩饰心底莫名的骚动和不安。
终于坐在了桌前。几盘小菜,拱围着中间的圆汤钵,钵子里是热气腾腾的泥鳅炖南瓜。我的面前摆的是什么?瓷碗,汤勺,筷子,还有——,酒盅!
“婶,我不会喝。”我惴惴地说。
“男人嘛,还能不喝酒。”她把那酒盅端起来。
或许是因为“男人”这两个字,我接过酒盅,一仰头便灌了进去。酒不辣,泛着微微的甜头,这是乡里人叫做“米馏”的家酿米酒。看上去有些浑浊不清,味道却有一种原初的甘淳。自从我来到大翁家湾,每当男人们在饭桌上喝酒的时候,我享受的一向不过是红糖涝糟蛋,那是孩子和女人的待遇。此刻能喝上“米馏”,让我不免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喝得好。来来来,再喝。”赵婶笑着,把酒盅又斟满了。
我似乎有点儿心虚地把目光投向大门那边。厚重的院门是掩实了的,院子里没有狗,鸡和猪都散步去了,小院静得像是已经被人遗忘。
我放开胆又喝下一盅。“傻伢儿——”赵婶赞赏地抚了抚我的头,亲昵地把一勺南瓜炖泥鳅舀进我面前的小碗里。
那真是妙不可言的触觉,仅仅是轻轻地一抚,我真的就傻起来。在她温馨的手掌下,我情不自禁地又喝下一盅。
“喔,乖伢哩!〃 赵婶眯起了眼,”婶也喝,婶陪你喝。“ 那个“乖”字从她嘴里一说出来,我就感到自己果真变得很乖。
我乖乖地和她碰了杯,我乖乖地吃南瓜炖泥鳅。
世故而圆熟的南瓜已经炖酥了,有一种绵软软的甜丝丝的温柔。泥鳅则出奇的嫩,含在嘴里一吸一嘬,顷刻便已融化。那顿饭吃得很神奇,吃得很陶醉。
一大钵南瓜炖泥鳅居然吃完了,一大瓶“米馏”也见了底——“婶儿,我,回去了。”我在桌前站起来。
她也站起身,像是要送我。她在我的眼前摇着,摆着,犹如风中的一棵柳。
我竭力站稳身体,然而转瞬之间却倒入了她的怀中。
我的脸伏在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土地上,那土地有一种无所不容的博大,无所不藏的深沉。我在这博大和深沉面前紧缩着,颤抖着。她那神奇的手又摩住了我的头顶,一种沐浴的感觉自上而下地洒落,我变得湿淋淋的。
那只手从我的额头上滑下,掠过我的眼、眉、下巴和脖子,随后倏然一转,向后脊背探伸而去。我不知道我的手是怎么动作起来的,那是示范下的跟随还是无师自通?我的手像她的手一样,循着相同的轨迹,依次抚过她的眼眉、下巴和脖子,然后落在她的胸上。
似乎是一种曾经有过的奇异的触觉,肉乎乎的滑腻腻的,带着异端般的陌生——哦,那不是泥鳅么?
我的意识恍惚起来,眼前水蒙蒙的白花花的,仿佛手中抓着那条泥鳅,又一次扑进了河水里。当我清醒起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一条荡荡悠悠的木船上。
那不是木船,那是木床,船桅一样竖在我头顶的是床角的木帐杆,赵婶随手一扬,猩红的兜胸就飞挂而上,犹如一面升起的风帆。哦,她在用指尖开垦我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