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桂花!”陶克心碎地一声大叫。
“阿克……我们小……娟……”
“桂花,我回来了,小娟的事搁在我肩上,桂花,我要你活下去。”
“阿克……怕是太……晚了……”
陶克回头对丁地保急急地道:“丁爷,烦你请个大夫来,我有银子。”
丁地保道:“老弟,不如你背负着她,我带你去找大夫,唉,本来是要抬出城外庙里,想不到又活了一个……”
陶克已抱起桂花来。
“丁爷,我们走!”
丁地保叫另外二人暂时回去,他把门扣上,这才领着陶克往街上奔去。
桐城县的仁义堂药铺,就在南门里不远处,药铺一共是两间门面全拉开着,这才刚开过午饭不久,丁地保一走进铺子里,便对伙计叫起来:“快请我们本家出来,人又救活了。”
陶克抱着桂花坐在一张凳子上,那伙计一看是地保带来的病人,忙奔到后面去叫大夫。
这一叫足足叫了一盏茶时光,才见那位八字胡半百老者提着烟袋走出来。
这老者大概烟瘾不小,正塞了一颗药丸在口中嚼。
“是你呀,地保!”
“你可出来了,快给这位陶老弟的妻子看看。”
这位大夫也姓丁,他把眼睛只一瞧,道:“还活着呀,我瞧瞧!”
这句话令陶克几乎发火,这是什么话。
地保却开口了:“一家子,前天你给她吃了药,可是她一点起色也没有,你说……”
姓丁的抓过桂花的手,他把食中二指搭上去:“前天的药钱我没有收她的。”
说着便闭上双目了。
丁大夫忽然睁开眼睛,道:“兄弟,你可别说我不救人,咱们尽人事吧。”
陶克吼道:“我有银子。”随即掏出两锭银子搁在桌面上,又道:“够不够?”
丁大夫摇摇头,道:“不是银子问题,兄弟,咱们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收快死的人的药费,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用最好的药下在帖子上,这银子你收回去。”
这真是一碗凉水浇在陶克的身上,他一哆嗦。
丁大夫把药开出来,命伙计抓药,他伸手拍拍陶克:“兄弟,我同别的大夫不同,病家的情形我直言,兄弟,你妻子是心碎病,她心碎了。”
陶克吼道:“没听过有这样的病。”
丁大夫道:“你现在就听到了,兄弟,你别吼,她的情形我知道,先是女儿惨死,她又病在床上,你老弟出征去平边乱,这一去就是三年半。”
陶克道:“你怎么知道?”
“你妻子病了,你女儿把我请去为她治病,是你妻子对我说的,唉,她只一提到你,就满面的喜悦,打心眼里在思念你呀。”
陶克闻言,几乎放声大哭。
丁大夫又道:“就是前不久的事,半夜你女儿来敲门,说是她娘快出不了气,我只有跟你女儿去城边巷,谁知道我走后不久你女儿就出事了,真是天杀的!”
药包好了,伙计送到陶克面前了。
丁大夫道:“回去吧,把药煎了喂她吃下去,只要过了今夜,她也许就活了。”
陶克嘴巴紧紧地闭着,他见人家不收银子,知道是丁大夫见自己已遇上这种悲惨的事,免费为自己出力,便只有重重地对丁大夫点点头。
他很难相信,桂花真的就此离他而去。
就好像他不相信,这么悲惨的事会发生在他陶克身上一样,天爷太不公平了。
匆匆地煎药,急急地喂进桂花口里。
陶克把药喂了一大半,却见桂花“哇”地一声又把药吐出来,而且还带着泛乌的血块。
陶克大叫:“桂花!桂花!”
桂花无力地眨动眼睛:“阿克……你……回来了,可……是太……晚了……我……”
“桂花,桂花!”
“咱……们……女儿……死……得惨……哪……”
“桂花……桂花……”
“阿克……小……娟好……可怜……我……要陪……小娟……我……”
陶克大叫:“桂花……你不能死……”
“啊……”桂花又吐出一堆血块,便痛苦地倒在陶克的怀里了!
“桂花!”
陶克的喊叫,几乎把屋顶盖掀掉。
陶克买了两匹布,一匹蓝布,他把桂花的尸体包起来,他是从头包到脚,很严密。
另一匹是红色的,他掀开旧被子,也撩起女儿小娟的衣服。
陶克面似冷酷的十分呆板,他把小娟的两处刀伤加以仔细的视察,从刀痕上,他把刀的形状长短加以估计,然后在小娟那痛苦的脸上抚摩着。
“孩子,爹回来得太晚了,你娘也说我回来得太晚了,孩子,爹不该抛下你母女远走塞外,爹真的来晚了,孩子,陪你娘去吧,你母女在这世上没享用过什么,留下来的由爹来为你处理,爹一定不会叫你失望,孩子,你就会看到那禽兽的下场!”
于是,陶克以左掌抚过小娟那怒视的双目,果然,小娟闭上眼睛了,她再也不用看这个龌龊的世界了。
陶克找来一根扁担,他挑起妻女的尸体走出桐城县,就在县城外的黄土坡上,陶克找了一个背阳的野林下,把妻女埋掉。
他买的那根锄头,便高高地挂在一棵老松树上。
陶克似乎又发火爆性子了。
他大步走到桐城县南城山,伸手便把那张悬赏一百两赏银的告示揭去,有个守城的没拦住他,一路奔往县衙门去找人了。
陶克步履变得十分沉重,他并没就此离去,他又走回那家饭店,他本来发誓不来的。
陶克迎面就撞见那伙计。
“哟,花卷未出,烧酒豆腐汤现成的,只不过你不怕夜里蚊子臭虫多呀。”
陶克暗中咬牙,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有什么吃的快拿来!”
伙计也真快,豆腐汤外加二两烧酒先送上,不料陶克一口便把二两烧酒送进肚子里。
“酒!”
伙计又送上二两烧酒。
陶克只一仰脖子,二两烧酒又下肚了。
“酒!”
伙计火了:“喂,你到底要喝多少?”
陶克一把揪住伙计,叱道:“酒!”
伙计大声道:“你想打人?桐城县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家正在捉拿采花贼哪!”
陶克出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伙计晕头转向,他果然大叫:“你是采花贼,采花贼呀!”
“在哪儿!”街上三个人,都是官差。
“好小子,你走不了啦!”
陶克冷冷地推开伙计,一掌拍在桌子上:“酒!”
那伙计身子撞在桌边上,见来了公差与捕快,胆子可就来了。
“你别喝酒了,王八蛋,你喝尿去吧!”
“当!”
真绝,陶克坐在桌边,他的那根棒子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闪便敲在伙计的头上。
伙计就是没躲开,光头顶门上立刻就是个大肉包,脑后的发辫甩一半,他抱着头弯腰坐在地上了。
陶克又吼:“酒!”
三个公差走上前来了,为首的一瞪眼,道:“朋友,你撕下告示的?”
陶克眼皮也不抬一下:“不错!”
那人手握腰刀把,冷冷道:“你可知道撕下告示的后果吗?”
陶克道:“什么后果?”
那公差冷笑一声,道:“你要知道吗?”
不料陶克回敬一句:“不必啦!”
公差斜退半步,他刚才已发现陶克是个会家子,便沉声道:“朋友,走吧!”
陶克仍不抬头,左手转着木棒,右手举着空杯子:“走,到哪儿?”
那公差嘿嘿一笑,道:“请你进衙门吃大菜!”
他此言一出,紧接着又是一声吼:“锁上!”
真快,另一公差已自腰间抖出铁链来,猛一套,对着陶克的脖子就要缠上了。
陶克的木棒出手了。
“咚咚咚……”之声甫起,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了,那公差抱头也不是,抖手也不对,四棒打得他直喊娘。
为首的公差腰刀拔在手,另一公差也扑上来了。
陶克仍然坐着,但他左手的棒却闪电似的左右连打,两把腰刀被他打落在地上了。
“好喔,拒捕呀,你这行为视同造反哪!”
陶克双目猛一瞪:“滚!”
门口已围了不少人,三个公差打不过,立刻对另外两人道:“这小子一心在造反了,快回去禀太爷!”
三个人挤着走出门,店掌柜的过来了。
“年轻人,你有麻烦呀,要是我,立刻逃跑了。”
陶克道:“我不是你。”
他看看抱头吃惊的伙计,一掌拍在桌面上:“酒!”
掌柜对伙计叱道:“平日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上门的客人不论身份地位,都是咱们衣食父母,你怎么就是听不进耳朵里,还不快拿酒!”
头上挨了个大肉包,伙计还得赔笑脸,提了一只半斤重的酒壶送上来:“爷,小子有眼无珠,得罪你了,这半斤烧酒算我的,你喝着,我再为爷切上一盘好吃的。”
真怕再挨打,伙计连忙往灶上跑。
“嘭……”
一锭银子搁在桌面上,陶克对那位瘦掌柜道:“除了你的酒钱,余下的叫小二为我去办些香烛冥纸供品,包好了马上送来。”
瘦掌柜一愣之间,立刻点头道:“是,是,马上叫他们去办。”
陶克的心中一时间充满了恨,他本来性子就暴躁,如今遇上家中遭巨变,打碎了他的美梦,在这个时候有人敢来找他麻烦,这人就算是天王老子地王爷,陶克也会出手揍人。
烧酒喝了快一斤,花卷吃了四个半,小二送的一盘下酒菜,早就被他扒进肚子了。
卖香纸的店铺在对面,伙计包来一大包搁在陶克的桌子上,这时候,一边侍候的瘦掌柜开了腔。
“你朋友这是心里苦,我在桐城开饭馆三年多,见的客人也不少,你朋友这样子,一定遇上什么难题了,能说出来听听嘛?你撕下官家贴的告示……”
陶克一瞪眼,抓起桌上的香纸供品,便大踏步往店外走去。
陶克往西城走,因为他把桂花与小娟埋在西城外的黄土坡林子边。
只不过他还未走到城门口,后面已追来七个大汉子。
这七个人都拎着刀,为首的是个中年虬髯大汉,此人虎背熊腰,双目似铜铃一般,走地有声地吼叫:“站住,想逃哇!”
这七个人的后面还跟了一批爱看热闹的,其中就有饭馆的那个伙计。
虬髯大汉的吼声,早就传进陶克的耳中,只是陶克不理会,他大步地往前走。
那虬髯大汉正是桐城县衙的捕头,平日里他人在大街上走,行人自然往两边让,如果谁家孩子哭,只要说张飞来了,这娃儿立刻吓得脸焦黄,咬紧嘴唇不出声。
桐城县衙捕头叫章飞,与三国时的张三爷同音不同字,而长相倒也差不多。
此刻章捕头在后面追得紧,陶克就是不停,眼看已出了西城门,陶克这才猛回身。
“干什么?”
章捕头七个人追上了。
这些捕快都受过严格的拿人训练,只一照上面,便把陶克围在中央。
那些看热闹的人就挤在城门口,有些还奔上城墙了,居高临下看得清。
本来是闹哄哄,如今却是静得连出气的声音也听见了,章捕头就在喘大气。
章捕头手上拎着刀,他冷冷地看了陶克一眼,觉得这人土里土气的不怎么样,可是刚才三个兄弟怎么会连这种人也难侍候。
“朋友,哪条道上的?”
陶克道:“别管我哪条道上,我请问,追我干什么?”
章捕头嘿嘿一笑,道:“放眼桐城,还未有人敢同本捕快如此说话,你好大狗胆。”
陶克道:“你是捕头?”
章捕头胸一挺道:“我就是章飞。”
陶克淡淡地道:“你这个章飞一定不怎么样。”
章捕头听得陶克这么说,不怒反笑道:“果然是个疯子。”
陶克道:“捕头大人,如果我是你,早就撞死在面前谢罪了。”
章捕头怒叱道:“狗东西,你说什么?”
陶克忽然忿怒地道:“你食公禄所办何事,县境出了采花贼,就是你失职,恶人你不查,偏追我这苦主,姓章的,你是混饭吃的吧!”
章捕头惊怒交加,道:“你是苦主?”
陶克道:“如果你再不用心,桐城县民都将变成苦主了,哼!”
这二人对话,使城墙上的人也听到了。
章捕头在桐城是威风八面的人物,再怎么不济事,也不能被陶克这么损他。
章捕头嘿嘿冷笑道:“你是苦主,就该县衙去伸冤,这乃有王法地方,容得你在此撒野。”
陶克怒道:“姓章的,你可知道我这包内是什么?”
章捕头怒叱道:“我管你包的是什么,给我拿下。”
咳!只这么一声吼,胆小的就会吓一跳。
又是链子又是刀,一齐往陶克的身上招呼上去了。
陶克早就火大了,木棒交在右手上,他的木棒乃千年枣木制成的,比钢还硬几分。
只见他棒在手上挽个花,砰砰之声随之响起来,三个近身的公差已被打得往外倒,三个人都抱住头。
随之又有三个跟进,却被章捕头喝住:“闪开!”
他一晃手上刀,冷冷对几个公差叱道:“平日里叫你们多下工夫,你们他娘的只当耳边风,吃亏了不是?”
说着,章捕头撑着铁塔似的身子,钢刀斜指,便往陶克逼上来了。
陶克默然地冷笑:“章捕头,你这架式很能唬人嘛!”
章捕头暴吼一声似猛虎,钢刀已自上往下杀到,刀势窒人,刀光似流电掣闪。
陶克上身后滑,木棒已自刀背上滑下,“当”地一声打在章捕头握刀的手背上。
章捕头几乎拿刀不稳,痛得他差一点叫出声来了。
陶克只一招就令章捕头不舒服,但陶克却跳出圈子外,他冷冷地道:“章捕头,你且回衙门等着我,半个时辰之后我自会前往衙门说明白。”
章捕头挨的一下子很少有人会发现,他心里明白,对方的本事大,这是给自己个台阶下,如果真的干,只怕桐城捕头这碗饭就别再吃了。
章捕头心中只一亮,立刻对陶克道:“好,我相信你是苦主,你大概是去坟上烧香吧,今天我开恩,不过你朋友可得守信诺,咱们衙门口等你了。”
他回身一挥手,又吼叫:“走,回去!”
打了一半不干了,看的人就不懂。
陶克提着木棒与冥纸香烛,大步往黄土坡前走去。
他奔到刚堆起的新坟前,脸上的肌肉便也在抽动不已,就在冥纸焚烧完,他低声地祷告。
“桂花、小娟,如果抓不到凶手,就叫我死在外面吧,这是个丑陋至极的世界……”
陶克又进城来了,只不过他胸有成竹地先找到丁地保,由丁地保陪着往衙门走去。
丁地保一路走,还对陶克抱怨:“陶老弟,民不同官斗,这句话你都不知道?惹了官家,你有什么好处。”
陶克道:“我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一群饭桶,我陶克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丁地保道:“陶老弟,我刚才听你说,那章捕头又未派人跟着你,以我看,章捕头是有意放你一马,你又何必非要去见知县。”
陶克道:“我如果逃掉,城门口的告示就会多一张,我又没犯法。”
丁地保道:“我知道你是苦主,唉,你的性子太耿直了,这会吃亏的。”
陶克不开口,前面已到县衙了。
二人尚未走进去,斜对面奔来一个公差,这人陶克是认识的。
就是这人前往陶家村把他二大爷找来的那个公差。
“嗨,是你呀,你怎么打官差?”
陶克一抱拳,道:“差爷,那是我陶克得罪了。”
三人一路进了衙门,大堂前面,章捕头暗自开声骂:“这个王八蛋,真是猪脑,还真的前来讨苦吃。”
他迎上前来冷冷道:“好,你总算没逃跑。”
陶克道:“我又没犯法,为什么逃?”
章捕头道:“撕了公文不见官,打了公差六个人,你还没犯法呀?”
陶克道:“不只打了六个,连你一共是七人。”
章捕头的右手还在痛,怕的是有人笑话他,陶克这么一说,那是不给他留面子。
章捕头火大了。
“代他击鼓,请大人上堂啦!”
这是有意拖累陶克,那年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衙门口的鼓只一响,击鼓的人有理没理先就20大板吃下来。
就在章捕头的叫声里,衙门口的牛皮鼓被人敲得咚咚响,咳!三班衙役立刻出现了。
屏风后,两个文案跳出来,拂灰擦凳地取笔纸,那山羊胡的县太爷曹拓郎,在师爷王巴斗的侍候下扶着官帽便出来了。
曹拓郎屁股还未坐稳呢,惊堂木已拍得“叭叭”响:“给我打!”
“是!”
打谁呀,几个公差去拖丁地保,吓得丁地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