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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克神情一紧,道:“深藏不露!”
屠掌柜道:“不是不露,只为未到露的时候。”
陶克道:“何时才会露出来?”
屠掌柜道:“难说!”
陶克道:“大掌柜可否告知你的大名?”
“屠万山!”
陶克吃惊地道:“大响马屠万山?”
“不错!”
陶克道:“三年前我离家去投军,曾在行军路上听人提起你的大名,想你乃统领数百人活跃在十万大山中,如今怎么在这桐城县境,开了一家饭馆兼烟摊子,当年的威风一变而为迎客躬身,你……为什么?”
屠万山道:“我说过,时机未到。”
陶克一笑,道:“我的话问得太多了,对不起。”
屠万山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兄弟,这些天你可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陶克道:“不但未曾找到,还与三水帮结下梁子,深感窝囊。”
屠万山道:“你怕三水帮?”
陶克道:“怕?你以为我怕他们人多势众。”
屠万山笑笑道:“兄弟,真有骨气,我屠万山交你这个朋友了。”
他伸手,陶克也伸手,两个人重重地一握,那屠万山又笑笑,道:“兄弟,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陶克道:“我倒担心屠兄,三水帮会找上门来的,饭馆无所谓,伤了你的人……”
屠万山道:“你指后面几位姑娘与伙计?”
陶克道:“能不为他们担心?”
屠万山道:“他们有自保的本事,我的手下人不是好欺侮的!”
陶克道:“所以你也敢开烟馆?”
屠万山道:“我为什么不开?”
他忿然地一捶桌子,又道:“当今朝廷腐败,逼得我们走入黑道,你看看,咱们华夏大好河山,如今变得连蓝眼珠黄头发的人也欺上门来了,如今人人朝着银子看,南北各地在造反,如今又打到西北,苦了谁?”
陶克道:“所以你开大烟馆,岂不助长外人气焰,惨了咱们自己人?”
屠万山淡然地一晒,道:“兄弟,出力打仗的是苦哈哈的人,有银子的躲得远,有银子的人不但不打仗,反而吃喝又享乐,有银子的才会到烟馆里泡,我便投其好,叫他们抽大烟吧,抽死一个少一个!”
这真是愤世嫉俗的话,听得陶克难以苟同,但他又不知怎么说,便也低头不语了。
但陶克心中明白,这屠万山既干过响马,便是个不折不扣的黑道枭霸,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他不说陶克也不便再问。
两人对吃过一壶暖酒,屠万山起身对陶克道:“兄弟,你歇着,我回房去了。”
陶克也累了,便送出屠万山,现成的床铺,他拉开被子便睡了!
这时候,大概已五便天了吧,因为街上有了行人。
“快活居”的后院里很静,除了自己人之外,客人只过了三更便走了。
抽大烟的人过足了瘾以后,第二天是特别有精神的。
上衙门的两个伙计回来了,挨刀的红红姑娘也由另一姑娘扶回来,“快活居”的人把街上的大夫请了来,仔细为红红姑娘疗伤。
真不幸,姑娘的两个乳峰受了伤,尖刀戳在软肉上,两个血窟窿都是半寸那么深,差一点穿过肋骨伤心肺。
这下刀的人真缺德,如果不是红红反应快,只怕,已香消玉殒了。
大夫为红红治疗伤口,年纪大的人也脸红,红红的大奶子仍然很诱人。
也真巧,这位大夫也姓丁,他曾救过陶克的妻子桂花,他也不要银子,因为他知道桂花是救不活了。
这位大夫姓丁,这儿西城边地保也姓丁,陶克就知道,丁地保是一位热心的人,他很感激丁地保。
其实,桐城县东北方圆75里处,有个丁家寨,寨子里全是姓丁的,没杂姓。
当然,姓丁的也往外发展,两位大夫就是丁家寨的人,不过别人未曾注意他们。
别人只注意他们的医术。
现在!一个伙计就在问刚才走出来的丁大夫。
“大夫,伤得不重吧?”
“伤在肉最多最厚又最软的地方,差一点伤到要害,唉,下刀为什么往姑娘的奶子上杀,真缺德!”
“所以我把姓钱的小辣椒送进衙门了。”
“我走了,两天后我再来,换过一次药应该可以好了,只不过怕要留下疤了。”
“留刀疤?”
“是呀,刀口太深了。”
“姑娘奶子上有疤,大夫,你得动动脑筋,叫刀疤小一点。”
“我会尽力的。”
于是,伙计把丁大夫送出去了。
于是,床上的陶克睡不着了。
原来丁大夫同伙计对话时,正走在陶克的门外面,他什么话也听见了。
尤其那一句“伤在肉最多最厚又最软的地方。”
陶克在怔怔地仰面朝天,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仍然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陶克却以为,应该设法去看一看。
看一看红红姑娘的刀伤。
陶克摸了一下口袋,他如今有钱,如果这儿必须花银子,他就花银子。
陶克当然不好此时就要求红红给他看,因为红红刚被丁大夫敷上药,也许……
陶克以为也许是巧合吧?钱丹凤是女人,她当然不会是淫贼。
陶克就是想到这里,他又朦胧地睡去。
“快活居”饭馆忽然来了十多个大汉,这批人只一到,便知道是三水帮的人。
其中就有“丹江双义”洪大川与白水青二人。
除了他两人之外,三水帮汉江分舵两护法“江上鹰”戈干与“混江龙”蔡斗六也来了。
另外十个人中,就不知尚有几个杀手在里面了。
不过,其中有个女人,这女人的腰上插着刀,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个四十多岁吧。
这些人只一进入“快活居”饭馆,一个劲地叫上菜。
两个伙计不说话,忙里忙外地往桌上端菜,两张圆桌都是三水帮的人,倒把别的客人挤到一边了。
这15个人一边吃一边笑,哇哇叫着猜起拳来了。
此刻正是天将黑,屠掌柜坐在帐房直瞪眼。
开饭馆不能嫌客人的肚皮大,客人吃什么得端什么。
三水帮的人尽挑好的贵的稀奇的要,只一要就是三十多个大菜上了桌。
屠掌柜也打定主意了。
吃吧,儿,吃完了我多算银子,白吃!免。
他这里下定决心不赊欠,看吧,三水帮的人几乎大叫着闹翻了。
两大圆桌上,先吃光12大拼盘,这以后,24个大碗一样一样地端上桌。
大碗上到18个了,上来的是两碗海味十鲜。
这道大菜讲求的是十鲜美味,十样水产一样不缺,会吃的人,先用筷子扒弄着,少一样便倒胃口。
十样,那就是:鱼虾鳗鳖蟹,蚵蚝蚪蛤蜇,灶上的火候足,十样东西十样颜色,“快活居”虽然处在小县城,只要菜单上有,他们就端得出来。
如今这道大莱上了桌,每一桌就有两三个汉子在碗内拨弄着。
为什么拨弄,当然是在数。
只不过两桌上的人俱都拿着筷子汤勺准备吃了,猛古丁有个大汉一声吼。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呀!”
大伙猛一起,七八个人头围着看,有人已经大声地开骂了:
“操他娘,海味十鲜变了,变成11鲜了呀!”
“臭虫,他奶奶的,叫爷们吃臭虫。”
另一桌上的人也叫骂:“真的呀,哟,你们来数一数,一、二、三……七八个老臭……这……”
“嘭”!一位仁兄见伙计走上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骂开了。
“奶奶的,老子们来是因为老子们要高高兴兴地吃喝一顿,娘的皮,你们拿臭虫当佳肴!”
他这一吼,就有几个用手指头挖喉咙。
“呜!哦……哗……”
嗬,真有人往地上吐起来了。
开饭馆就怕遇上这码子事,不但不能要银子,还得送医付药费。
帐房坐的屠掌柜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动的手脚。
虽然他知道这是栽诬,却也硬着头皮走上前。
屠万山是干什么的,这些坑人的伎俩瞒也瞒不了他。
他在桌面上看臭虫,真的每桌十几只,伸手沾起一只看,立刻明白这是刚放进里面的。
他冷冷地一笑,道:“各位,咱们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只不过我们息事宁人,这一顿我请客了。”
这话原是很漂亮,目的是别再找麻烦,不料对面一个黑汉翻了脸,厉吼一声动手了。
他双臂用力猛一掀:“去你娘的老蛋,什么瞎子吃汤圆,你哑巴吃黄连吧,儿!”
“哗啦啦”一张桌子连同上面的杯盘菜肴,一古脑地往屠万山头上罩来了。
屠万山一见忙横移,顺势抓住身边两个人。
那两人被他抓,宛如被用铁环锁上一般不能动。
“嘭,哗啦!”屠万山已站在一丈外,那两位老兄可变了样,被桌子砸又淋,就好像馊水缸里跳出来一样。
另一张桌子也被掀翻了。
也不知是谁一声吼:“砸!”
15个人,只有那个女的在当好人。
“别打了,别打了呀!”
奇怪的是,她叫得好听,十几个男的砸得更凶。
屠万山与帐房的汉子两人不开口,两个伙计也不吭声,几个吃饭的早吓跑了!标准的来砸店。
“快活居”饭馆内的家具砸完,那个土炕上的几床棉被也遭了殃。
这个土炕上的臭虫也不少,曾咬得陶克半夜里直骂他娘,那真是成群结队一样。
屠万山以不变应万变,看着三水帮的人要怎么造他的反。
便在这时候,从街上走来两个人!两个女人。
那年老的穿得真体面,好像是一身满族的打扮,就是那双脚丫子,穿的却是平底缎子靴,论年纪大概四十五六岁,也许还要年轻些。
另一女的,嗨,竟然是“汉水一只凤”钱丹凤。
原来她是被那中年女人从县衙里面保出来了。
真有办法,钱丹凤在县衙门还不到一天整,就被人从里面保出来,能说是没办法?
两个女的拉着手,并肩站在门外面,这光景倒令万分恼火的屠万山气结了。
这时候,他更觉得三水帮的势力压过了天!连地方上的父母官也敬畏他们三分,这世界还能太平?
他立刻想起几年之前,大响马的日子了。
那真是有肉大块吃,有酒整坛喝,兄弟们忽东忽西的马上雄风,多自在逍遥惬意,如今……
如今他只有眼看着,忍了吧。
屠万山只装没看见,他把身子靠在二门边。
他心中想,砸完了老子今天早关门,这前面的东西不值钱,明日换新的。
他真的如意算盘不如意,因为,门口站的钱丹凤尖声地叫:“去把后院也砸烂,几个女子不要脸,你们进去给我打!”
真的够嚣张跋扈的了。
屠万山心想,好哇,连根刨了,想连后院一起砸,岂能容得他们再张狂。
屠万山见几个大汉往二门跃,他把身子一横,冷冷地沉声道:“各位,如果我是你们,只为几只臭虫,应该到此为止了。”
洪大川嘿嘿一笑走上前,道:“掌柜的,你是个睁眼瞎子,这是什么地方。”
屠万山道:“有王法的地方!”
洪大川道:“三水帮就是王法,你难道不以为?”
屠万山道:“所以我才站在一边不动手。”
洪大川冷冷地指着身边两个大汉,道:“大掌柜,你应该认识这二位吧。”
屠万山一抱拳,道:“多指教!”
洪大川指着黑大个子虬髯汉,道:“汉江分舵右护法,‘江上鹰’戈干的就是。”
屠万山冲着戈干点点头。
洪大川指着青面汉子,道:“这位乃汉江分舵左护法‘混江龙’蔡斗六蔡爷。”
屠万山再一次点点头,他嘴巴闭得紧,只因为他似乎闻到了血腥。
洪大川指着门口,道:“我们小姐何许人也,你胆敢把她送衙门,老实说,只怕她的两位姨娘都不依你,开饭馆子不把招子放亮,你是驴!”
一边的戈干大吼,道:“老洪,别同他多罗嗦,砸烂了咱们回大船上再庆功!”
还想进后院砸了,砸完了庆功。
屠万山再一次抱拳,道:“各位,天大压不住流云,权大压不过理字,是你们家小姐四更天来杀我的人,我们再贱,也不应挨刀不吭声吧。”
他这么一说,可恼了门口的钱丹凤。
“你们是怎么了,这时候还站着讲什么理呀,你们干什么来的。”
钱大小姐这么一吼,戈干与蔡斗六齐出手,四只拳头便对准堵在二门的屠万山轰过去了。
此刻屠万山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闪身往一边退,让这些三水帮汉江分舵的打手们到他的后院砸他的东西。
另一是应战,王八好当气难受,屠万山是干什么吃的,大响马屠万山会把一群杂碎放在心上?
于是,他采取了后者。
其实他早就应该出手了,如果他再忍耐,只怕“快活居”内其他人也要动手了。
屠万山在这一瞬间,猛地大喝一声:“抄家伙打!”
“打!”
两个伙计加上一个管帐的,刹那间每人手上一把砍刀,三个人暴吼如虎:“杀!”
别以为是伙计,那是在开饭馆的时候,如今一刀在手,一个个又变成响马了。
三人联手挥刀杀,屋子里面立刻就见血迸现。
“啊!”
“开店的动刀哇!”
白水青与洪大川立刻分迎上两个伙计杀过去,那位中年女人已找上那个管帐的了。
二门口,屠万山施展鹰爪功力抵戈干与蔡斗六二人,生生不稍退半步。
前面这么一开打,后院里七八个抽大烟的全由后门溜之乎也。
只有一个人未溜掉,这个人就是陶克。
前面一开骂,二院里蒙头大睡的陶克就醒过来了。
桌上还有半壶酒,他一口气喝下肚,然后隔着窗口望出去,嗬!二门口的屠万山真的不含糊,举手投足大将之风,果然绿林道上的枭霸,十万大山的大响马。
蔡斗六拔刀了,戈干也取出一支分水刺,这两人兵刃在手上,并肩直往屠万山刺杀过去。
便在这时候,二门后出现四个女婵娟。
这四个姑娘也变了,她们每人手上一把剑,前面的姑娘一声响。
“大当家接着!”
一柄虎头叉抛向屠万山。
还发出哗啦啦一响。
叉长五尺二寸八分,叉尖发着蓝芒,屠万山一叉在手,先舞了个“恶鬼登门”,“嗖”的一叉扫上去,便听得“当郎”一声暴响,直把戈干与蔡斗六二人逼退三大步。
屠万山一冲再上,二门里的四个姑娘杀出来了。
除了四个美姑娘,三个一身油腻的大汉也上来了。
有人在大声骂:“操她娘,灶房的人也上了。”
七个男女加一起,霎时间把几个三水帮的人杀到大门外面了。
这时候天已黄昏,有一半的店家上了门板,见“快活居”的人同三水帮干上了,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
陶克也看热闹,他站在二门口不动了。
双方在前面杀得凶,便是门口的钱丹凤与她的另一姨娘也出手了。
钱丹凤只一见四个姑娘杀出来,她不由得对几个三水帮的大汉们吩咐:“杀了她们!”
她自己却又对那姨娘道:“你去帮着古姨娘,我去后面找那贱人!”
她口中的贱人当然是红红姑娘。
她仍然不放过红红,这女子的醋味太吓人了。
只几个错身,钱丹凤已闪到二门,她就要仗手上的双尖刀往后院内冲去,忽然发现门后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是她既恨又怕的人。
这个人也是她永远也不想看到的人。
这个人就是曾打得她痛苦不堪忍受的陶克。
钱丹凤猛一愣:“你……你也来了!”
陶克淡淡地道:“怎么,不许我来?”
钱丹凤叱道:“谁说不许你来?”
她咬咬牙,又道:“咱们之间的仇恨暂放一边,本姑娘今天没空,只不过早晚我会找上你!”
陶克道:“找我算帐?”
钱丹凤道:“不是算帐,叫你死!”
陶克脸皮一紧,道:“就凭你爹是汉江恶霸?三水帮的分舵舵主?”
钱丹凤道:“已经足够了。”
陶克看看双方有一半在街上杀,屋子里也有四对半在狠干,不由咬咬牙,道:“有仇报仇,欠债还钱,钱大小姐,你就出手吧。”
钱丹凤道:“好,不过,你且稍等,且等我先把那贱婢杀了再来找你算帐!”
陶克愤怒了。
反手拔出棒子,他冷冷地道:“钱大小姐,你想进二门,那得把我打败。”
钱丹凤也火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怕你?”
陶克道:“陶某也不怕你,包括你们的三水帮。”
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