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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笑盈盈地对陶克与冬瓜唐二人施礼,道:“两位爷们早,请这边走。”
掌柜的已对陶克道:“两位请去,由翠翠侍候,一定令两位满意!”
陶克道:“有间屋子睡觉就成了,我们不用姑娘侍候。”
掌柜的忙笑笑,道:“两位总得要茶水吧,小点心也要侍候两位几样,至于我这儿的大烟土,两位想抽也不缺,这些都需要姑娘张罗呀!请!”
他又对翠翠姑娘吩咐:“好生侍候了!”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什么也不用,我看咱们就在角边那一间睡大觉好了。”
陶克点点头,当先大步走过去。
这两人自动推开门,嘿,屋子里还真有一股子大烟香味飘过来。
这屋子里收拾得真漂亮,红木床、绸罗帐,好大的枕头成一双,枕头上绣的是一对野鸳鸯!世上没有家鸳鸯,世上只有野鸳鸯,尤其是男女来到这儿,当然更是名副其实的野鸳鸯。
大床上铺的也排场,红绿缎被各一床,床前的垫脚木台亮光,一边还放了一个瓷痰盂,那是有大用处的,怕客人抽足了烟要吐黑痰哪。
门后面放了个脸盆架,一应洗脸用具很齐全,一边有个小圆桌,黄澄澄的灯就放在正中间。
陶克刚刚走进门,身后面,冬瓜唐“咚”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倒把翠翠堵在门外了。
“两位大爷,翠翠给两位大爷提茶来了。”
“免了。”
“两位大爷,总得替两位倒上洗脸水吧。”
“免!”
“两位大爷,我……”
“姑娘,回去吧,我两人要睡了。”
“可是这间屋子……”
不料翠翠的话还在叫,屋子里已传来打鼾声。
真快,倒下去就打鼾。
这不是陶克,陶克一时间思前想后的不自在,他想的可多哪。
打鼾的是冬瓜唐,这矮胖子睡觉比吃饭还重要,昨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前后又打了两架,这时候躺上床,拉起被子盖在肚皮上,便呼呼大睡了。
门外的翠翠无奈,掌柜的更是直摇摇头。
两个人还直发愣,为什么?
两人低声说起来:“我看哪,过午以前把他两人吵起来,就说要开饭。”
“是,我记住了。”
“唉,这么多房子空着,偏就走进这一间。”
“我也拦不住他们。”
“这不怪你,等一等对红红说,封少爷一到快告诉我。”
“是,我马上对红红去说。”
掌柜很紧张地往前面走去,那翠翠便往一间侧厢房里走,她好像也紧张。
陶克与冬瓜唐两人吃饱喝足睡大觉,这房间中,果然没有臭虫蚊子跳蚤,人睡床上,舒服极了。
陶克也沉沉地睡了。
他打算睡一觉就过江去刘家庄,为的就是打听一下,刘家姑娘是怎么被奸杀的。
陶克的心中塞满了痛苦,他活着就好像只有一件事情等他去办,那就是找出凶手。
陶克做梦也咬牙,以前他是不会咬牙的,但自从他突然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睡在梦中也不安,只因为他太恨了,恨不得把凶手碎尸万段!
就在陶克与冬瓜唐二人拥被呼呼大睡中,房门外有了沉沉叱声。
那声音是两种不同声音,一男一女在对话。
“开门!”
“封少爷,你今天换个房间吧,仍然由我红红侍候你,也一定叫封爷你满意。”
“红红,我说开门!”
“封少爷,里面已经有人了呀,而且……”
“谁敢睡我订下的房间?”
“封少爷,也只不过一个时辰,他们马上就会走的,你还是……”
“啪!”
“啊!”
房门外打人了,那女的尖叫一声,便也把房间内睡的两个人吵醒。
陶克挺身起来,直着头在细听。
冬瓜唐已跳下床,他对陶克示意别出声。
房门外那男的叱吼:“少费话,快叫门!”
女的这才万不得已地拍门:“二位爷,开门了,快要吃午饭了。”
“别吵,午饭我们不吃了。”
冬瓜唐故意这么说。
“二位爷,我叫红红,是这儿专门侍候客人的,请原谅,这间房子早就有人订下了,请你们换一间吧!”
冬瓜唐叱道:“放屁,哪有住了一半换房的,去去去,别吵爷们好梦!”
就在他的话甫落,猛孤丁一声“咚!”
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门只一开,外面的人也看见了,这人的长相还真俏,面皮白,鼻子长,一对眼睛似野狼,因为黑眼珠上带了那么一点黄。
他的嘴唇薄,嘴巴有些翘,身子也有六尺高,一把铁骨扇子摇呀摇,冷冷的左手撩起绿夹衫站在门口往这房间的大床上瞧。
陶克下床了,他在床头拿起他的木棒。
冬瓜唐已逼到门口,吼叱道: “他娘的,你小子是干什么,敢在这儿撒野……”
那人对着冬瓜唐冷哼道:“什么东西!”
那意思就是不屑于同冬瓜唐说话似的。
冬瓜唐也冷笑:“你又是什么玩意儿!”
那人的面孔上先是一厉,旋即沉声道:“朋友,这是老子早就订下的房间,快滚!”
陶克看了这人一眼,道:“至少这房间不是你家的,朋友,你太嚣张了!”
那人哈哈笑道:“原来是两个玩命的,也好,我在江边等候两位了。”
他的话甫落,人已转身离去。
一边的红红吓得上前劝道:“封少爷,你……”
“走开!”
“轰”!红红撞在花砖的石地上,张口吸大气。
陶克一见火大了。
冬瓜唐已开口骂:“他奶奶的,江边怎么样,你咬老子一口呀!”
他回过头,对陶克又道:“大哥,走,教训这小子去!”
陶克大步往外走,迎面掌柜的拉住他不放手。
“两位,千万去不得!”
陶克还没开口,那冬瓜唐已自怀中摸出一块银子塞在掌柜手上,道:“别拉,咱们不吃霸王饭,不住霸王店,拿去!”
掌柜的忙赔笑,道:“爷,你误会了,这点酒菜我请客,江边千万去不得!”
陶克道:“江边有虎?”
“江边没虎!”
“江边有狼?”
“江边当然不会有狼,只不过你两位可知道那公子是何人吗?”
陶克道:“谁?”
掌柜的先是看看附近,他降低声音道:“那位公子就是三水帮帮主大公子人称‘三江公子’封流云的便是他呀!”
冬瓜唐一愣,道:“噢,他就是‘三江公子’吗?”
掌柜的忙又道:“是呀,所以二位千万惹不得!”
冬瓜唐对陶克道:“大哥,机会难得,咱们可得往高攀哪!”
“高攀?”
冬瓜唐道:“是呀!咱们能同姓封的小子动手过招,不正是咱们高攀?”
陶克一声洪笑,甩开掌柜的双手,大步往外走去。
冬瓜唐对掌柜一挤眼,哈哈一笑跟上去了。
掌柜怔住了,但他也暗自在笑。
那刚自地上爬起来的红红似也吓得捂着嘴巴。
江上帆影点点,江岸柳树飘飘,那和风送来的暖意,应该是令人舒畅的。
风和日丽的天,总是叫人愉快,只不过有几个人的脸上不愉快。
江边上的石堤,有一段垮了,江水自缺口处溢上岸,就在岸边的不远处,正潇洒地站着一个人,这人的绿夹衫随风掀起衣摆,那发髻上的丝带抖着,宛如玉树临风,只这仪表,便知是公子哥儿。
这人乃“三江公子”封流云是也。
他的面皮在冷笑,山坡那面是桐城,他的背后是江面,渡口还在两里外的下游,隐隐的还看见渡船两三只。
封流云并不看渡口。
江面的风光也不瞧,他只看着那山坡。
当他发现两个人影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了笑意,那当然是得意的笑。
不错,陶克与冬瓜唐并肩过来了。
陶克无表情,他以为这是无谓的打斗,实在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更觉得,自己放着要做的事不做,跑到江边打架,实在不应该。
如果他不来,他就会又去桂花与小娟的坟上看看,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冬瓜唐可就不一样了。
他见封流云傲岸地站在江边,便不由戟指着对陶克道:“大哥,你看看,这小子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陶克打从鼻孔哼出声。
这两人已站在封流云的面前了。
冷笑着,封流云道:“报上名来!”
陶克道:“如果你懂礼貌,应该先报出你的名字!”
封流云冷冷笑了。
他看看陶克,又看看冬瓜唐,不屑至极地道:“三水帮少帮主封流云!”
冬瓜唐对陶克道:“真臭!”
说着,他用手去捏鼻子,好像有人放臭屁似的。
其实这就是表示封流云在放屁。
封流云的狼目一厉,尽是残酷冷笑声。
陶克道:“原来你就是三水帮少帮主,失敬了!”
封流云道:“我还没听你们的大名!”
陶克道:“我叫陶克,这位是我兄弟冬瓜唐,封少帮主,你还有何指教?”
封流云道:“两个无名小卒矣!”
陶克淡淡地道:“封少帮主,如果你不计较,大家各奔西东,何必定要翻脸!”
封流云道:“这话在我到了‘快活居’后院的时候,你们就应该说了,这时候不嫌太晚了?”
陶克道:“只要出自诚意,任何时候也不为晚,封少帮主,你可以回去住你订的房间,我们改道过江去,如何?”
封流云嘿嘿冷笑道:“想撒鸭子不是?姓陶的,既来之则安之,露两手再走也不迟!”
陶克道:“刀棒无眼,伤人总不是好的事情!”
他的心中很苦,才一天,就结了梁子,想想昨夜那三人,他们好像就是三水帮的人,今天又遇上三水帮少帮主,这光景好像上天排好,要他同三水帮干上似的。
陶克是找淫贼的,没来由同三水帮结冤仇,这实在令他无奈何。
冬瓜唐早就火大了。
他对于大哥的低头话,心里觉得不舒服,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种事他没干过。
冬瓜唐上前一大步,他直视封流云道:“喂,耍威风呀,你找错地方也看错人了,老子们没有三两三,就他娘的不会上梁山!”
封流云仰天大笑道:“有种!”
铁骨扇横在右方,他大敞门户地道:“二位,一齐上吧,也免得本少帮主费事!”
冬瓜唐叱道:“他娘的,目中无人哪!”
“呛”,他的刀拔在手上:“大哥,看我收拾他!”
陶克本要出手,人家挑明要一人斗两人,但当冬瓜唐这么一说,自己便退守一边了。
封流云的铁骨扇“刷”地一张又合,身形已直欺冬瓜唐,点戳截打,四字诀一气呵成,便也把冬瓜唐的三刀四式封住。
冬瓜唐一声叫:“来得好!”
立刻,就是刀光霍霍,冷芒交错,他那一路刀法便立刻施展出来了。
便在这时候,从山坡上走下一个人来,这人的肩上挑着一担柴,有包干粮的袋子挂在扁担前头。
这个人来得快,几个大步已到了江岸边。
他看着两个人在比斗,那眼睛可就瞪大了。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陶克可并没注意到。
封流云与冬瓜唐两人更没有注意。
这两人拼得可真凶,那冬瓜唐的刀法似乎有进步,封流云就是近不得他的身。
姓封的在咬牙了。
他如果摆不平这矮胖子,他就休想对付陶克。
封流云就以为,陶克的功夫一定了得,因为从修养上,当知姓陶的了得。
功夫越高,修养越好,只有那一瓶子不满半瓶晃荡的人物,才会以为自己不可一世。
封流云便是这号人物,只不过他只看到别人,而不知道评估自己。
封流云铁骨扇横里截,霎时间一个大旋身,他的身子便随之腾向三丈高空,铁骨扇便在此时猛一抖。
一边的那人开口叫:“小心暗器!”
便在这挑柴的叫声甫起,冬瓜唐已横出半丈外,但他的肩头上还是着了一支钢针。
冬瓜唐本来就在双臂上受了伤,如今左肩头上又中了一针,虽然他的身上肉多,却也痛得他直“哎呀”!
冬瓜唐挺着身子骂起来了。
“操,你玩阴的呀,可恶!”
陶克却看了一下挑柴的,这人的脸上胡子真多,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双臂上的肌肉栗子样,个子中等,双目有神,头发上的带子是白色的。
这人只一声叫,也等于救了冬瓜唐一命,因为封流云的那一针是打向冬瓜唐的咽喉,封流云不打算要这矮胖子活了。
封流云恶毒地看着打柴汉,叱道:“哪里来的野汉子,可是活腻了,也敢来此搅局!”
打柴的道:“有什么化不开的结,你老兄一定要这位的命!”
封流云怒道:“爷们在生死之搏,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搅和,滚!”
冬瓜唐已拔出肩上的钢针,他愤怒地吼道:“这位老兄,你一边看热闹,老子今天非宰了他!”
陶克道:“兄弟,轮到为兄的了,你与那位仁兄就守在一边,由我领教!”
他走向封流云,道:“封少主,陶克领教,咱们也别再罗嗦了!”
封流云冷冷道:“好,看招!”
他身形斜进,看着是往陶克的木棒上格去,只不过中途突然变招,直往对方的气海穴点去。
如果陶克去阻挡,必然上大当,因为封流云的铁骨扇突然一抖,一根钢针直弹而出。
这一招令人想也想不到,以为他是点穴,实则八成力道藏扇中,等到一定距离,他抖腕发针,十拿九稳。
陶克的木棒手中盘旋着如风车一般,就在银星甫自扇中出现,陶克的木棒立刻竖在胸前高旋,便也闻得“叮”的一声响,一根钢针扎在木棒上。
于是,陶克的木棒变方向了。
只见他挺身直欺而上,那旋空的棒子立刻发出“叮咚”声,打得封流云脖子浮肿,头壳流血。
封流云的轻功实在高明,他在挨了七棒之后,旱地拔葱三丈五,七个空心筋斗连着在空中滚,落地已在十丈外了,看得陶克也暗叫好!
冬瓜唐就要持刀追,却被陶克叫住。
“别追了,给他个教训也够了,何必引起三水帮的仇恨。”
冬瓜唐道:“已经结下仇恨了。”
陶克无奈地摇摇头。
挑柴的走向冬瓜唐,他双手一抱拳道:“这位仁兄,你刚才的一路刀法是不是一位大师所传授?”
冬瓜唐猛一愣,陶克便是也吃一惊。
冬瓜唐伸手拉住打柴的,道:“老兄,你难道也学过了无和尚的刀法?”
挑柴的一笑,伸手道:“仁兄,借你的刀一用!”
冬瓜唐把钢刀交给挑柴的,只见挑柴的拉开架式,一路刀法使出来。
此人的刀法十分沉猛,呼啸之声好像推波生风般地随刀身而生,36式72旋杀,使下来气定神闲。
冬瓜唐抚掌乐了。
陶克抛下手中木棒,道:“刀来!”
挑柴的将刀交在陶克手上,只见陶克拿了个起手式,紧接着从第36式倒使出一路刀法,舞得是飞砂走石,树叶纷飞,只见刀芒难见刀身。
这光景看得那挑柴的吃一惊。
“我的仁兄啊,你的刀法更见精纯,难道你老兄也是大师的传人?”
陶克道:“了无大师不收徒,只把刀法传人,兄弟,这么说来,我们俱是了无大师俗家弟子了!”
冬瓜唐道:“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请教仁兄,你的大名是……”
挑柴的道:“我姓常,叫在山,有人叫我‘西山樵子’,呶!”
他回身一指远处江对面的山峰又道:“我住在武当山后,就靠打柴为生!”
陶克道:“你虽满脸胡子,看你年纪也不大嘛。”
常在山道:“虚岁26了。”
陶克伸手拍拍常在山,笑道:“老弟,我占便宜了。”
常在山哈哈笑道:“你是大哥!”
陶克道:“你是老弟,哈……”
冬瓜唐也跟着大笑起来了。
常在山把柴抛在江边上,他只把扁担抽出来,往肩上一扛,笑道:“大哥、老弟,咱们这是有缘分,走,进城里去喝一杯!”
冬瓜唐道:“对,喝个痛快!”
陶克道:“哪里喝酒方便?”
冬瓜唐道:“当然还是回去桐城的‘快活居’,也叫掌柜的不敢小觑咱们!”
常在山道:“嗨,那家酒馆我去过,后院开的是大烟馆,有银子的是少爷,没银子的不招待,我着还是换个地方再说吧。”
陶克道:“我们吃过酒就走,不去后面大烟馆,兄弟呀,你可知道为兄的心有多么苦!”
常在山怔了一下,道:“大哥,有苦就说出来,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