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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8日 晴
似乎是暴风雨前的沉静,我渐渐地发现“表姐”对于我的重大意义。本来我还懦弱地庆幸自己与她的死无关,本来我还自私地高兴从此与她无关了,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开始新的生活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开始作痛。
我再也没有倾诉的对象,再也没有思念的人了,最重要的是,我连痛苦都失去了。当一个人连痛苦也没有的时候,他就什么也没有了。而这,才是真正的痛苦的来临,是真正的痛苦。
不再有人关心我,不再有人在暗夜里想我,不再有知己,不再有母性的目光将我高高地举起。我不仅仅失去了一位红颜知己,我又一次失去了母亲。
虽然不像多年前失去我真正的母亲时那样叫人痛苦,那种痛苦是有意义的,是不会让人绝望的。而现在的失去,却不再有痛苦,有的只是绝望。 是的,是无声无迹的绝望。这种绝望来无影去无踪,随时都会出现,随时都会将你深深地攫取。
余伟没有想到林风的人生中会有这么一段经历。这段经历大概是林风小说的主要部分之一。因为这也正是林风感情、思想起变化的重要经历。而且使余伟没想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决定了林风的命运。林风对这个女人的笔墨非常集中,而不像前面对林眠等女子的描述有点散乱不堪。
林风在小说的这部分里还写了不少他看到的淫乱的场面,如那个中文系的教师看到的林眠和她男友做爱的情景,如程一涛和他女友同居的场面,如无产者在网上看到的乱伦的镜头,还有他是如何手淫的。这些的确让人看起来有肮脏的感受。大概笑茵说的就是这些吧。
但后面的部分林风没有拿来。余伟因为要到上海参加一次全国性的大学生心理咨询工作的会议,赶着写一篇国外大学生心理咨询情况介绍的文章,没有找林风。他想,林风会来找他的。
小说中的林眠一案,倒是真事,只不过人物的姓名换成了假名而已。余伟刚来校不久就听说了这件事。听说学校和那个女大学生一直没能达成一个协议。实际上,余伟推测,女大学生——就叫她林眠吧——她并不在乎输赢,她是想通过这件事把她自己炒红,虽然这并不是件光彩的事。但是,这件事对学校的影响却是很大的。学校从那以后在很多管理上做了努力,甚至建立心理学系和在学生区设立专门的心理咨询工作室也与此事有些联系。从林风所写的这一事件来看,他的小说的确是自传体小说,所写事件大部分是真实的。
笑茵还是天天回家住。她父亲又向她提起林风的日记体小说,她便向余伟索要:
“你不要给林风说,我和我爸也不给别人说,谁能知道呢?再说,他写出来就是要给人看的,何况写的那么不知羞耻。”
“你看你,看不上人家的东西,还要看。”余伟笑她。
“不是我,是我爸。我才不看他那种变态小说。”
“不,笑茵,我倒觉得你应该看看它。不过,一定要怀着一种研究的心态去看,要怀着同情心去看。它不是消遣性的小说,也不是纯文学作品。它是一种问题小说,是很严肃的。”
“不看不看,我才不研究那种东西。”
余伟缠不过笑茵,只好和她约定:在余伟出差的十天时间里,他们必须抓紧看完,等他回来后,再要下部分。笑茵拿走了林风的小说,余伟也赶紧搜集资料写文章。后天就走,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了。有很多资料还得到学校图书馆和网上查寻。 晚饭刚刚吃完,余伟正准备看资料,有人敲门,以为是笑茵,却是林风。他手里拿着一大叠稿件,余伟知道是小说的下半部分。他小心地问余伟上半部分看了没有,余伟说看了,非常真实,非常有价值。说着说着,余伟的谈兴又上来了,他说林风小说里的那些描述他在很多地方都有同感,特别是写那位“表姐”的整个过程非常好。
他们谈了很多。余伟鼓励林风多写这样的问题小说,特别要写目前那些人性中被忽视但却司空见惯的矛盾、冲突。
林风经余伟这么一鼓励,也觉得自己写的小说确实很有价值,余伟告诉他,等认真地修改完以后,可以给一些大的有眼光的出版社投,说不上还能一炮打响。他似乎也很有信心。余伟知道,林风不想让别人看的一个重要原因,倒不是怕其他的什么,而是怕别人笑话他,一则怕别人说他写的不好,甚至说他写的下流;二则怕别人说他是写他自己的事儿,他怕别人知道他的内心。就因为这方面的原因,他们还谈了很多自传体小说。
第四部分第七章(1)
也在这短短的二十天里,发生了两桩让余伟难以置信的事情。
先说第一桩。他走的时候,把房门的钥匙给笑茵留了一把。笑茵第二天到他住处去时发现了林风的后半部分小说,她翻了一下,刚开始觉得写得有些恶心,但她很好奇,觉得写得很细腻,尤其是那些写大学生生活的部分很有意思,便看了下去。谁知,她就在那儿把后半部分整个地看完了。过了一天,她把这后半部小说带回了家,让她父亲看。父女俩看完后心情都不好,觉得有些还是写得挺好的,但他的那些变态的心理实在太恶心。这种事情也能写出来?老作家觉得这个作者很是可惜,因为除了性心理的变态外,他几乎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笑茵把这件事同宿舍的女研究生聊着,因为她们宿舍遇到过“性骚扰”,她想让她们知道那些“作案”的男人的心态是什么,她告诉她们宿舍的同学不能外传。可是,那些女生用同样的心态和要求给她们的朋友说了。
就在她们一传十、十传百地谈着这件事,并且把这件事谈得离原来的事实非常遥远的时候,医学院的女生宿舍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女生在晚上两点钟去方便,朦胧中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卫生间里方便。起初她没有怎么注意,因为她的睡意太浓,似乎在方便时仍然在睡觉。突然,她觉得不对,只见那个人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她。她抬头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个男的。她吓坏了,大喊一声“救命啊”,裤子都没提起来就往外跑,结果被绊倒了。那个男人过来了,她吓得惨叫起来。那个男人赶紧往楼下跑了。女生一直大叫着,直到她们宿舍的同学来要拉她,她好像仍然觉得是那个男人,一个劲地往后缩,叫得更凄惨。楼道里挤满了人,也有大胆的女生往楼底下冲去,但那个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个女生神经失常了。同学为她把裤子提起来,把她扶到宿舍里,可她还是缩在床上的角落里,指着一个女生说:“别过来……救命啊!”
第二天早上,医学院武保处的人来查问了半天,她仍然说的是那句话。武保处的人断定,这与前几次在其他高校发生的“性骚扰”事件相同,肯定是同一个人,而且作案时间仍然是星期六晚上。学校立即把那个女生送到精神病院,并通知其家属。
这件事在医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人心不稳。女生不敢在晚上去卫生间,甚至不敢去上自习。女生楼的值勤也格外严格,还增设了保安人员。后来,这件事在其他学校也传开了,传得越来越可怕。省教育厅专门为此开了次会,一方面要求各校加强防范,另一方面要求医学院和各个学校联合起来尽快查清这个案子。医学院还与当地派出所联系,和他们一道对此案件进行侦查。
这件事在北方大学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校方加强了这方面的防范措施,并提醒女生要在晚上特别是周末晚上加强防备。消息一传出,女生们非常恐惧,一到周末,就和男朋友到外面租房子去住,或者上网吧,或者去看通宵电影,或者干脆把男朋友带到宿舍里,把床上的帘子一拉,自成一统,不管别人了。
晚上两点钟时,学校突然带人来查看女生宿舍,竟发现很多女生不知去向,还逮住了几个在宿舍里同居的学生。这使校方大为恼火,给好几个学生给了处分。紧接着,学生处联同宣传部又给学校上交了一份《大学生同居现象及性心理调查报告》,调查结果令人触目惊心。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女生都表示有性体验,而男生也有百分之三十多。据周围的小药店反映,经常有女生来进行人流和药流,而在这些行为中,几乎所有女生都缺乏必要的性教育和性知识,后遗症很大。最让学校震惊的是,在进行这样一次调查时,大部分女生对此处以坦然的态度,而且表示,这种性行为与爱情有关,但不一定与婚姻有关。报告的结尾是对当前大学生道德建设的忧虑。
就在校方做这些事的时候,各种媒体也把目光聚焦到这里。一时间,电视上有大学生同居现象曝光的节目播出,连中央电视台也在黄金时间播出有关大学生同居现象的谈话类节目,报纸上则更不必说,既有相关的调查报告,又有相关专家的观点。半个月之内,这一现象成了社会的中心话题。
笑茵的父亲自从看了林风的小说后,就对大学里的这种现象表示了极大的关注,现在再看看各大媒体的报道与分析,联系到自己的女儿也在大学里,就更加关注这种现象。
周末,笑茵也不敢在学校住,早早地回家了。她便和父亲谈了起来。老作家还是认为这是社会道德的败坏,是西方思潮对青年人的不良影响。笑茵给他讲了前两周周末发生的事,父女俩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林风。在林风的小说里,他描写了主人公在性心理变态以后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偷他所喜欢的女人的东西,结果也是吓得一个女生进了神经病院,而他自己则陷入无穷尽的痛苦之中,最后自尽了。
这个小说的结尾除了主人公的自杀外,其他的很多情节都与那晚上发生的情景相类似。他们共同有一种预感:很可能那个作案的男人就是林风,因为他们始终觉得林风的小说里写的就是他自己。余伟也曾经给他们说过,这很可能就是林风的自传体小说,里面的每个情节都有可能是真实的,尤其是里面写的林眠一案的经过,他们都在报纸上看到过。即使不是林风,林风也应该有过作案的经历。
在讨论了很久以后,老作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想跟林风谈谈。笑茵起初不同意:
“余伟曾经给我说过,不能把这部小说让别人看,因为他答应林风不给任何人看他的小说。我是偷偷地让你看的,刚开始他不同意,后来考虑到你的面子才给你看的。如今若要跟林风谈,明摆着是余伟违背了诺言。不行,不行。”
可是性急的老作家认为:
“必须尽快处理这件事,否则等下一件事发生以后就来不及了,那样,我们的心里都不好受。”
“有什么不好受的。我在家里住,又不关我的事。”
“怎么能这样自私?我是一个作家,这件事我有责任。再说,如果真是林风的话,他很可能会想到自杀,我们必须阻止他。”
笑茵还是不同意。第二天早上,老人又对她说:
“笑茵啊,余伟出去开会,可能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再说,他原来也给我说过,要帮助林风把这本小说出版,好像林风也很高兴,也就是说,林风从内心来说,也希望自己的小说能被更多的人看到,被别人接受。虽然我看不上这样的小说,但他毕竟是一个有才华的青年。我们不能看着他,不,是等着他再犯什么错误。我想了一夜,总觉得不说不合适。我们应该挽救他。这样,余伟回来也不会怪我们。再说,他不是希望他的小说能出版吗?我是一个作家,他难道不希望让我把他推荐推荐?”
笑茵觉得父亲说的也很有道理。但笑茵还是犹豫着:
“万一那个男人不是他呢?”
“是不是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有犯罪的经历了。如果那个男人不是他,我就要委婉地劝他以后要停止这种行为,不管怎么说,他有这样的犯罪经历。”
笑茵终于同意了,但她有些后怕。老作家则一点儿也不怕。他说:
“按你们说的那样的话,这个作案的男人也不是成心要害别人,而是他自己不能控制自己,他有病。他从来都没有直接伤害过人。我们就抱着一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相信余伟是不会怪我们的。”
笑茵在余伟的住处找了半天,才找到林风留给余伟的电话。她给林风打电话,告诉他,她是余伟的女朋友,说是有件事要他帮忙。林风受宠若惊,忙问什么事。笑茵说是帮她父亲整理一下书稿。余伟早就给林风说过,笑茵的父亲是当地一位老作家,林风一直希望余伟能把他介绍给笑茵的父亲,现在,竟然是作家自己找上门来了。他喜出望外,问清了地址,在下午三点钟如约来到了笑茵家。
第四部分第七章(2)
林风见了倾慕已久的老作家,非常拘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望着他搓手。他们先谈起了余伟,然后老作家说:“余伟曾经给我说,你写了一部小说,叫《非常日记》,他很欣赏你的作品。”
“不会写。第一次写,也不敢给人看。余老师给我们做报告时,我认识了他。他是一个思想很活跃的老师,跟我们年轻人的思想很接近。再者,我写的东西……”他看了看对面这个严肃的作家,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我的那些东西,只是些带有纪实性的东西,可能不叫小说。余老师是搞心理学的,我写的东西正好与心理学有,所以我就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他看。”
“他说他要推荐给我看一看,要我给一些刊物或出版社推荐一下。”
“那太好了。”他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才说:“等余老师回来后,我给你拿过来。”
“嗯,我先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写那样一部作品?”
他一惊,又搓了搓手,说: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把它们写出来,让人们看一看青年人真实的内心生活,让人们关注它,同情它,分析它,解决它。”
“难道仅仅是这些,没想过要当作家?”
“以前想过,后来就不怎么想了,因为投出去的稿件几乎都石沉大海。可能我写的真的很臭,发表的很少。当然,我私下里还是常常想着有一天能写出好作品。”
“不想当作家,就不会下功夫去写作。人还是要有一个理想。你既然一直在坚持写,就始终不要放弃。”
“有时候我就想,我的这些东西很可能就是写给自己看的,所以,写的时候,我也就没有讲什么文法,比如别人爱看不爱看啊,情节有没有悬念啊,有没有文采啊,等等。实际上,我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给人看。直到余老师在给我们做报告时,我才决定给他看。他说在国外这种现象前些年也很普遍,但国外就有人敢于面对这些问题,并予以解决。实际上,我们年轻人中很大一部分,都或多或少地有这方面的心理毛病。”
“你不介意我已经看过了吧?”
林风一惊,有些慌张,笑茵的爸爸赶紧解释道:
“是这样的,余伟给我介绍过你,我很好奇,就让笑茵偷偷地拿来看过了,余伟还不知道,所以我先给你说一声。”
“我也一直想让你指导一下。”
“小林啊,我看过以后,心情一直不平静。我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作家,评论界说我的历史使命感很强。所以我看了以后,为里面你所描写的青年人的心理的扭曲感到震惊。还有,你描写的那些青年人的群居生活。我只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些报道,现实生活中,就说你们学校,真的是这样吗?”
“是的,有些是我亲眼所见的。”
“那这个主人公的感受你也有一些了?”
林风一时不知怎么说好,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可别人偏偏一下子就猜中了这一点。他支支吾吾地说:
“有一些是,有一些是我听说的。总之,是我们大学生中发生的事。”
“我一直认为,一个作家,必须具备一个条件,那就是高尚的健全的灵魂。只有有了高尚的健全的灵魂,他才能够统筹生活中的素材,才能够教育读者、净化社会。说得更高一些,就是能够改造社会。也只有有了这样的灵魂,他的作品里面的描写才显得纯洁、高尚。”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你要往这方面努力。现在只能说是单纯,思想和价值观、人生观都在形成,还要在这方面积极地要求自己。”
老作家始终想把谈话引到作品本身去,可又总是有些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