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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脱掉衣服,像冯玉一样穿上宽松的睡衣、柔软的拖鞋,喝一点儿葡萄酒。然后和她好好说说梦,他这样想着,看了一眼桌上的美国提子和新鲜的草莓,掏出烟来。
自觉点儿! 冯玉不满道。
冶洋将烟收起,可一见冯玉的表情,他又将烟掏出来,在左手的拇指上暾了暾,毫不在乎地叼在嘴上,对着高级防风打火机扑闪出的蓝色火焰深深地吸着了,昂头将烟雾吐向吊灯。
无赖! 冯玉怒气冲冲地吼道。
就算我无赖,可你这模样也比我强不到哪儿。
你给我滚! 马上滚! 冶洋看着她变了形的脸,起身就走,如果不走,他知道必有一场可怕的战争。
可刚到门口,冯玉又把他喊住了。
你给我站住! 你听着,我已经起诉你了。
冶洋吃惊道:你起诉我? 没错! 让法院判你负起做父亲的责任。
冶洋不明白道:我怎么没负起做父亲的责任啦? 那你自己还不清楚? 明人不做暗事,老实告诉你,我去过律师事务所,详细咨询过想要知道的东西.知道我要求你抚养孩子的要求是正当的。
可我一直在抚养啊! 不,那不同! 现在是要对换一下,儿子该跟你了。跟你,待在你身边,由你负责他的吃、喝、拉、撒以及所有的行为后果,懂吗? 可他已经成年。
冯玉放声大笑,双臂猛然一抱胸道:我早就料到你会来这一手,这么多年了,我把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全都给了你和他,为你们献出了一切。
现在,我受够了,不会再受任何愚弄了! 她说着扭臀晃腰进了卧室,以优美的手形夹来一张复印纸,到了冶洋面前,指尖一松,纸片像一只滑翔的大鸟,在空中抖了几抖,落在冶洋怀里。
看仔细点,这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你要负责孩子的教育和生活并一直抚养他到自立而不是成年。怎么样? 看清楚了吧? 我现在真要感谢法院的那位调解员,当初是她让我把调解书上的成年二字改成了自立,她太理解我们女人了。若不是她,你现在就可以不负责任,可以名正言顺地逍遥快活了,是不是啊? 冶洋见调解书上用红蓝铅笔在所有关键词下面都画着杠或圈,顿时想起了那个白日梦,梦中他似乎是这样说的……第二,儿子是你当初不顾一切要走的,是你亲手把他培养成了一个无赖,现在交我抚养可以,可你要付出代价,把这些年我付的生活费还我一半……他就这样说了。
冯玉不屑道:你算好了吗? 报数吧。
还用我算吗? 那好吧,你会后悔的! 冶洋意外道:你同意了? 要不要办一个公证? 我看还是办一个为好,什么时候办? 现在就办! 冯玉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将肩一扭,露出半只颤动的大波,再次扭臀晃腰从卧室里拿出一份打印件,啪的一声甩在茶几上。
这是一份精心准备的孩子生活情况花费记录,详细记录了两人离婚后孩子全部的消费情况,从衣食住行到上学的杂费,从看病就医到假期出游,连公物赔偿、卫生费用都记录在案,可谓应有尽有。后面附有冶洋付生活费的情况。两项平衡后,根据离婚调解书确定的由两人共同支付儿子生活费用的具体条款规定,冶洋还应支付儿子生活费用八千八百四十六元三角一分。
荒唐,这真是太荒唐了! 冶洋脸色苍白,嘴唇哆嗦,脊梁骨深处掠过一阵过电般的寒战,突然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白日梦……难道真是未卜先知? ……可他紧接着脑中一闪,不对啊,如此险恶的用心,怎么会出于冯玉之手? 她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死也挖不出这样的陷阱……
冶洋再也待不住了,他跳起来,一个凶猛的耳光将冯玉打倒在地,在她尖厉的惨叫声中,朝着她的胸口恶狠狠地跺将下去,边跺边吼,死吧你,死吧! 可他一动没动,脑海中的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他在天旋地转中深深呼吸了两口,努力集中精力,冷冷地说:我也记了一笔账,来的时候刚刚看过,从离婚到现在,为儿子的事,我交到你手里的钱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冯玉鄙视地瞅了瞅他说:那好吧,咱们法庭见! 从冯玉家出来,冶洋悸动如鼓的心跳使他呼出的霜雾里充满腥咸的血气。我想杀人! 是的,我真的想杀死她……可我什么也没干,我离开了她,我没有动她……该死,我怎么可能杀人? 不会,绝对不会! 我走在大街上,正站在小白桦餐馆的大门前……可是,你刚才分明想到了杀人,就像是在那个可怕的梦中……冶洋啊冶洋,冷静点吧,不然你会疯的,你将在魔鬼的笑声里凄惨地死去,没人可怜你,你活该! 是你自己走在空悬的绳索上,怪谁呢? ……可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没有,你现在不是好好儿的活着嘛,你的手上并没有鲜血,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你不在乎,就这样活着,所有的烦恼都会过去……
冶洋闪进餐馆,在靠暖气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脑海里掠过酣醉的情景。可他不敢喝酒,他处在极度痛苦、空虚、无聊的状态里,他知道这种时候喝醉的后果。但不喝酒,又能到哪里去呢,街上的喧嚣声、刺目的广告、熏人的尘烟如同怪兽一样让他恐惧,而空荡荡的毫无温暖气息的家又像是一具石棺,充满了冰冷的僵尸的气息。他救命似的掏出手机,胡乱按下一串号码,反复数次后,让脆弱的神经渐渐安静下来,可怕的压抑松弛了些,但他知道这不是解脱的办法,就和以往一样,拨打起米虞的手机来,他不在乎两人之间已经发生过的事,他只要听听她的声音就足够安慰,但糟糕的是,米虞的手机是关着的。他立刻拨打羽雨的手机,很快就通了,可羽雨说,对不起,我在车上,晚上给你回过去,等我电话啊! 说完就挂了。
他愣了愣,马上又拨熟人的手机,可突然就没了兴趣,觉得特没劲,越来越强大的忧郁使他的大脑再次处在失控的状态里。
他迫不及待地要了一个三两的口杯,迫不及待地打开,大大来了一口,立刻,一股暖流就从食道直达胃里,而后缓缓渗入到丹田,说不出的惬意和舒服,太好了,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喝酒,尤其喜欢喝这种装在口杯里的青稞酿制的高度白酒。
两口酒下肚,他要了砂锅羊排、冷切腊肠和花生米。
古人说,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古人还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确,一人喝酒只能是喝闷酒,可谓借酒浇愁愁更愁,而两人就不同了,如果是知己共饮,那就是人生的快事了,还有什么能放不下忘不掉的呢? 冶洋再次想起羽雨来。
有一次两人喝酒,羽雨这样说他,说你这人骨子里挺忧郁的,很能吸引女孩的注意。他说真的? 羽雨点头,说真的,可就是有时太悲观。冶洋说,悲不悲观并不重要,问题是过得是否快乐。
羽雨说,你不觉得太矛盾了吗? 忧郁、悲观的人哪来的快乐?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长叹了一声,说我只要力量、热情和幸福,只要轻松、愉快和自由,死也不做忧郁鬼。冶洋沉默片刻,低沉道,你还太年轻,等天真劲儿一过,就不会这样想了。
羽雨说,算了吧,你对我的内心一无所知。可她紧接着又说,其实,我这人也挺矛盾的,没准上帝都吃不准。
晚上,羽雨没走,趴在写字台上专心写一篇关于未来理想家庭走向的文章。
冶洋在厨房里做饭,他在文火上炖了两个半成品的蟹粉狮子头,一边烹制糖醋鲤鱼一边想,世上的事真他妈荒唐,一个女孩子,从未结过婚,没生过孩子,不承认贞操观念,全面否认传统,连爱的存在都怀疑,根本就不可能懂得什么叫家庭什么叫责任什么叫义务,竟然洋洋洒洒,向世人大谈未来理想家庭的走向,还他妈是约稿,还他妈时髦,说是充满了创新意识,是真实品质和心灵追求的自然释放……这太荒谬了,可偏偏就有人喜欢这样的胡言乱语……
冶洋感到头脑里昏昏沉沉,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在意识里颠来倒去,像是睡梦里的万花筒。
他一直相信和羽雨之间存在着爱,可他始终不能确定自己爱她什么,她又爱自己什么。她不是贪财图利的女孩,不是头脑简单热情冲动的女孩,不是孤独困苦缺乏自信的女孩,更不像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助之恩……她年轻、智慧、充满激情和活力,有知识、有能力、有优越的工作和不错的收入,身边有的是优秀的男人……相比之下,冶洋并没有任何优势,可两人之间偏偏就发生了难以表述的情感纠葛。
冶洋努力寻找情欲和爱情的界限,就是为了解开这个困惑的谜团。
他知道自己的徒劳,知道滚动在心房里的那个永远不可能安分的水银珠子最终会滚到哪里,可他说不出来,他明白,这个人人都心中有数,又都说不出来的东西,就是他想要知道而注定是不可知的神秘的命运……
弧线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一个似圆非圆的圆。
但绝对是圆。
冶洋喝完一个口杯,马上就要了第二个,就着腊肠,小口小口地抿着。
餐馆里暖气融融,东西两面的墙角吊着的彩电里正播放着如画的欧洲风光,那些雪山下碧绿的草坡,斑斓的森林,湖畔的花朵,以及尖顶的哥特式建筑在低回的音乐里挪来闪去,偶尔有高山滑雪的场面和海滩浴场的美人醒目地掠过。
一个服务员到他跟前,彬彬有礼地说:请问您是冶洋先生吗? 有人请您到三号包厢去。
是谁? 他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冶洋推开包厢的门,一眼就从四五个人里看见了坐在正首位置上的李宏道,他正在举杯,见冶洋进来,立即起身抱拳,满脸堆出夸张的笑来。
27
冶洋对李宏道充满仇恨,他不仅把他到手的钱财全部吃掉,痛快淋漓地耍了他一回,还使他掉进了飞短流长的经济问题的陷阱里,所有参与调查的人都认为他和李宏道的配件生意有大问题,而且手段恶劣,性质严重,虽说是查无实据,但没人相信冶洋的清白,都表示要穷追猛打,一查到底。正因为如此,冶洋的身份一直悬而未定,厂里既不给他安排工作,也没公开处理他,但工资早就停了,连生活费都没有。冶洋哑巴吃黄连,窝囊透顶,有苦难言。
冶洋在包厢门口站住了,强烈的冲动里,顿时就成了上阵的关公。
李宏道赶紧来到冶洋跟前,满脸谦恭地说:对不起,不知道你也在这里,能否给个面子,咱们坐下聊聊。
冶洋冷冷地说:咱们还有聊头吗? 有,我有话跟你说,请——冶洋直愣愣地盯着他说:有话直说就是了。
李宏道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门说:好吧,这两天我正要找你,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些事我觉得必须让你知道,进来好吗? 冶洋还是一动不动。
李宏道说:好吧,既然如此,咱们长话短说,我对你问心无愧……
冶洋扭头就走,被李宏道一把揪住。
听着! 李宏道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过明哲保身而已,害你的是女人! 你自己想去吧……
出了餐馆,冷风一吹,冶洋就后悔了,真想回去听听李宏道要说的是啥。
走着想着,怎么也忘不了“害你的是女人”这几个字,渐渐的就有了感觉,冷不丁地想起冯玉来,后背上顿时一阵发凉……
他的脑子好使起来,想起在机床厂财务科专门负责核算业务的冯玉,数月前,曾在他外出的时候,打着总厂的牌子,到公司里和他的会计、出纳就北环机床厂的产品在工贸公司的销售款项等问题,反反复复核算过一个星期,后来还通过财务厂长调阅了公司的各种统计报表,说是查一项什么错账。当时,他并没在意,以为只是例行公事。难道……难道说她暗中在监视我、调查我?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出事后,他一直觉得有人暗算他,整了他不少黑材料,排查后,以为是内部什么人干的,从未把怀疑目标转向公司以外。现在看来,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突然想起,库房保管曾向他汇报过库存有误的事,说是账物不符,向他提过那几百万配件的手续问题,那正是冯玉在公司核账之后……他想起在和冯玉争吵时,她屡次提起过“麻烦”这个词,暗示他接受她的条件,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接着,就想起那个让他魂飞魄散的梦来,梦中的冯玉向他提出三个条件:第一,把你的钱分五十万给我;第二,你把儿子带走,我一分钟也不愿忍受那个孽种了;第三,满足了我的头两个条件,我就将你害怕的那些东西交给你,否则的话你明白吧? 我是不会留着它们的……
看来,整他的人就是冯玉! 他的潜意识不仅早就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而且把真相赤裸裸地剖开来给他看……
麻木啊麻木! 冶洋后悔得捶胸顿足。
冶洋敲开了冯玉家的门。
他见儿子不在家,单刀直人道:你干吗找我的麻烦? 见冯玉一脸的愕然,进一步挑明道:背后捅刀子,我知道是你干的! 反应过来的冯玉毫无顾忌地轻蔑道:不错,是我检举的你,有什么指教吗? 你陷害! 陷害? 冯玉冷笑一声:算了吧冶洋,狐狸的把戏该结束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了解你,太了解你的秉性了。怎么样,鬼叫门的滋味好受吧? 还可以。
冶洋说完,一阵轻松。
果然是她! 知道了暗箭的来处,他乱麻麻的心反而平静了。说到底,在那些配件材料上,他虽然做了手脚,但毕竟一分钱的外快都没拿,真的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突然,心头一动,就有些感激李宏道,若不是他贪心太重,歪打正着救了自己,这次肯定死定了! 冶洋感慨起来,再也没了和冯玉较劲儿的心思。
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心平气和地说:好了,咱们别再吵了好吗? 我来是为儿子的事,我想好了,只要儿子愿意,他随时可以搬到我那里。
冯玉呆了,怎么也想不到无耻的冶洋突然变成了这样。
当天下午,儿子敲开了冶洋的门。他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拎了个大包,进门后把东西往客厅里一扔,梗着脖子说:我的房子你搞定了吗? 我妈说,是你叫我来的。
冶洋努力控制住情绪说: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干么找房子? 你坐,坐下慢慢说,到底咋回事? 儿子愣了愣说:你们搞什么鬼,耍我吗? 冶洋说:你别急好不好,我真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儿子的脸倏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他猛地提起他的东西,恼怒道:那好,你不明白我走! 冶洋冷静地挡住他说:是你妈叫你来的,对不对? 儿子阴沉冰冷地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尖利的字:没错,你不是已经给我买了房子吗? 冶洋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如被毒蛇咬中,他劈手夺过儿子手里的包,正要发作,突然心中一亮,心说,慢,不能再上她的当……他艰难地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嗓子眼儿里一阵奇痒,突然就猛咳起来,咳得鼻涕眼泪全下来了,蹲在那儿直打哆嗦。
看到冶洋如此痛苦的情形,儿子犹豫了一下,多少有些不安地说:可我妈说……
冶洋赶紧接过话头,艰难地说:对不起,房子还没搞定,这是我的错。
可我妈明天就要走了。
上哪? 他们已经买好了去深圳的机票。
他们? 你是说旅行……
没错,旅行结婚! 真的? 这还能假啊,最后的浪漫。
冶洋的嗓子眼里又有了难忍的奇痒,忍之再三说:好啊,她早该结婚的。
问题是我怎么办? 好办,住这儿不就行了,这么宽敞的地方。
儿子嘀咕道:不,我怎么能住在你这儿,我们绝对合不来,别别扭扭那多痛苦。
先住下来再说嘛,万一真的不喜欢,再回去也可以啊。
开什么玩笑,那房子她已经卖了。
她卖房了? 对! 明天早上交钥匙。说好上午九点,我去搬我的东西,床、写字台、沙发、柜子,东西挺多的,你叫我现在怎么办? 冶洋想了想说:没关系,咱们把那间大卧室给你腾出来,怎么样? 儿子有些不安道:算了,我还是住那间空房吧。
两人收拾房子的时候,冶洋一直想问儿子,既然你妈明天要旅行结婚,但又要同时卖房子,这怎么可能呢? 但他没问。
28
冶洋父子的相处,最初还算和谐,双方都在本能地避免冲突,基本上是互不干扰。各有各的房间,门一关,就成了独立的天地。只在吃饭和晚上看电视时才在客厅里碰面。一日三餐的采购、制作以及洗、擦、拖等家务都由冶洋来做,儿子一概不管。看电视时情况就变了,儿子一手夹着烟卷,一手握着遥控器,斜躺在沙发上在几十个频道间轮番切换,没有哪一个节目能让他看上五分钟。
恼怒的冶洋憋着一肚子火,但他必须忍耐。
这一天,冶洋决定和儿子好好谈谈,他不想和他闹翻,更不能忍受目前的状况。可他一直找不到谈话的机会。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