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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作者: 阿越-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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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京也温言说道:“我与石参政,与令尊,令叔皆是交好,今日之事,贤侄还是要实话实说,以免误了大事呀!”
  韩宗吾万万料想不到自己打的,竟然是当朝的御史,尤其安惇的名字,他其实也是听说过的,当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起后果,不由得后怕,竟然瘫在椅子上浑身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那竹娘被卷入这样的大事当中,早已经目瞪口呆,只是垂头屏气,连喘息都不敢稍大一些儿。
  石越静静的望着韩宗吾,柔声说道:“那份奏折,是令尊带了抄本回家,所以被你看到了吗?”
  “不是,不是。”韩宗吾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听了石越的问话,条件反射似的一颤,便即慌忙否认。
  “那你是如何得来的?”
  “我……”韩宗吾望了石越与冯京一眼,一咬牙,说道:“我是拣来的。”
  “拣来的?”石越与冯京不可思议的望着韩宗吾,齐声反问道。
  韩宗吾见二人似有不信之意,急道:“家父为相多年,岂会如此不慎,私带奏折抄本回家?实是那日我约了唐坰去满风楼喝酒,在楼外的街上与人发生口角,那人伤了我两个家人,逃跑之时,不慎遗下这个包袱,学生想查知此人是谁,便打开了这个包袱,只见里面除了一些铜钱外,便是这封奏折。学生当时也不知是真是假,便和唐坰炫耀……”韩宗吾在此处,却是撒了点小谎——他以为既是捡来的东西,无论真假,告诉唐坰也不会与他韩宗吾有关,这才没有顾忌。
  石越见他神色惶急不似撒谎,不由得苦笑问道:“你看到这个包裹,也不觉得可疑吗?”
  “学生以为那或是个盗贼……”
  “没脑子!”石越一边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一边却在口里安慰道:“既是如此,奏折还在吗?当时必有家人为证。”
  不料韩宗吾低垂着头,低说声道:“那奏折,学生在唐坰入狱时烧掉了,但做证的家人倒是有。”
  “没脑子!”石越再次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他望着韩宗吾,心中颇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龙生九子,子子皆有不同,韩家也并非没有英杰之士,否则那能在宋代盛极一时?但韩宗吾此人,却的的确确是既无心机又无胆色,十足的一个纨绔子弟。如今还亲手毁掉了物证,纵是韩绛只怕也要百口莫辩了。
  “世兄现在即刻回府,快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令尊。以令尊之明,自然能猜到事情真相如何。只是事已至此,只怕也没什么更多的办法。单单只今日满风楼之事,便已足够令尊麻烦不已了!”石越几乎是叹息着的说道,想道以韩绛的厉害,竟然会有这么一个草包儿子,他的心中对韩绛,但也有些同情。
  “我若回去,会被家法活活打死的。”韩宗吾脸上露出极之恐惧之色,一边哀求的看着石越与冯京,似乎想恳求些什么。
  “事到如今,只怕令尊已经没有空来打你了。”石越又叹了口气,一边高声唤道:“石安,送韩衙内回府。”
  待石安将韩宗吾与竹娘送走,石越与冯京相顾一叹,二人心中皆是雪亮:韩绛在尚书省政事堂的日子,只怕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
  果然,次日早朝,安惇便即当廷弹劾尚书左仆射韩绛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殴打朝廷命官,且事涉泄露朝廷军机。顿时令得满朝惊骇,韩绛自韩宗吾回家,便已知悉此事,早已准备了谢罪的表章递上,自请引咎辞职。安惇一个七品御史,仅凭一己之力,扳倒宰相,一日之内,便名噪天下。
  接下来数日之内,赵顼接连降诏,罢韩绛相位,夺韩宗吾勋品,以安惇为殿中侍御史,韩绛这个尚书左仆射屁股还没有坐稳,短短几个月就被罢相,尚书省暂时便形成了以尚书右仆射吕惠卿为首的新格局。
  而唐坰亦在交纳巨额罚金之后释放出狱,但是《谏闻报》在经济上受到重大打击,无力复刊,只得暂时停刊。唐坰出狱之后,因为一贫如洗,不得已远赴杭州,加盟《海事商报》。
  但是这一切,对时局产生的影响,其实相当有限。韩绛本身是个没有特别坚定政治信念的相公,他在政事堂的作用,甚至连石越都认为几乎是可有可无——无非是用来盖印而已。而《谏闻报》也并非是有影响力的大报,虽然这可以看成是报业发展的一个小小的挫折,但是无论是石越,还是三大报的编辑们,都没有夸大这件事的负面影响的意图。
  总之,大宋前进的车轮依然没有停止,并且一直停留在石越所希望的轨道上。
  (第三集终)
  *********
  阿越一点心里话:
  《新宋》写到今天,阿越一直认为,这中间很大的功劳,都离不开读者的支持。如果没有书评区众多热情的读者,没有众多在手打版猖獗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购买VIP支持阿越的读者,不可能想像我能坚持到今天。
  最近我一直同时在修改第一卷,同时对比第二卷的写作,我发现第二卷相对第一卷,固然有一些进步,但是我严重的感觉到,第二卷丧失了第一卷很多的优点。每一卷我写作时似乎觉得缺少趣味性,情节有点拖,但是在修改时连起来看,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是其实情节上倒并不见得很难接受。但是对于第二卷的写作,我有点不满意。
  我仔细考虑过第二卷面临的种种问题产生的原因,相信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因为我第一卷结束后,有点急功近利,没有一个时间来沉淀。兼之这始终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不可避免的会有许多经验上的欠缺。
  已经写过的第二卷前三集三十万字的内容,我将暂时不做修改。将来出版之时,我会统一进行改动。但是从第四集起来,我将尝试用另一种风格来写作,其目的是保持情节发展的节奏感,同时纠正前三集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我想保持小说阅读的趣味性与节奏感,也是不可缺少的。
  所以,在第三集结束的时候,我特意写这么一点小东西,向大家说明一下。从第四集开始,小说的体例将会发生改变。但是故事的连续性并不会受到影响,请大家放心。总之,我不会再人为的限制每一章必须是一万字,而是让章节自然而止。但是更新的字数不会受到影响,举例而言,就是我可能一次更新一万字,但是这一万字也许就会是两章甚至是三章。我相信用这样的方法,有助于减少废话和拖拉的剧情。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四集 湖广初熟
  第一章
  熙宁八年十月立冬之后,天气渐渐转冷。因为汴京冬月无蔬菜供应,上至宫禁,下至民间,无论贵贱,都开始购买蔬菜收藏,以备过冬之用。这段时间,汴京四门大开,过冬物资车载马驰,充塞于诸官道。连接汴京与扬州的汴河,也是船来船往,一片繁华景象。自从石越任太府寺卿之后,杭州的海外贸易与鼓励商业政策,得到了大宋朝廷最高层的直接支持,以扬州、杭州、江宁、苏州、明州五大城市为中心,一个繁荣的江南商业圈初步形成。而这个地区与汴京的主要联系通道,便是汴河。无数的丝绸、瓷器,甚至是制造精美的钟表,以及普通人穿用的棉布、粮食、食盐、茶叶,海外进口的香料,还有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都要通过汴河,运往京师,或上贡给皇宫,或者在市场上出售。汴京这座庞大的城市,对于“扬杭商业圈”的依赖性,更加明显。
  此时,在汴河之上,一艘商船正降下帆来,缓缓通过东水门进入汴京外城。懂行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艘商船是用楠木制成,载重三千石,与汴河上标准的运粮官船,是同一型号。不过一般官府的运粮船是以栗木制成,且船舱装饰,远不及此商船精美,可知船主之富贵。船头站立着一僧一商,二人正指点谈笑,让人诧异的是,僧人眉宇之间竟颇有慷慨之色,而商人亦有一种异于常人的雍容气度。
  商船过了东水门后,一路缓行,直至内城角子门附近的相国寺桥之畔,方靠了码头。早有仆役童子先行上岸招呼,僧、商人二人方才并肩上岸。却见岸上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手挽白马,站在码头边的一棵柳树之下,见着二人,连忙笑吟吟走上前来,深揖一礼,声音清爽的说道:“侍剑见过二叔、智缘大师。”原来这二人,便是唐甘南与智缘。李丁文那次辞了王安石与智缘之后,即拜会唐甘南,托他此事,叮嘱务必要将智缘引入石越幕府。唐甘南却也听到京师意欲开发湖广的诸般政策,便欲上京见见石越,了解详情。因此连忙托人访着智缘,殷勤相邀。智缘早已听说唐甘南之名,知道此人,短短数年之内,便使唐家由一普通的富商之家,而发展至富甲天下,实有过人之能,且与石越关系密切,因此也并不拒绝。二人竟因此相携来京。唐甘南自是早已用急脚递五百里加急,将行程告之石越。石越本欲亲来迎接,但他以参政之尊,毕竟颇忌招摇,兼之公务烦忙,便只遣侍剑前来。这是示唐甘南以亲昵之意。
  唐甘南知道石府的仆人,与一般府中不同,侍剑在石府之中,亲信更甚于唐康,忙笑道:“许久不见,你又长高不少。府中一切安好?”
  “参政与夫人甚安,二叔呆会见了便知。只是这几日朝中事务太多,参政无暇抽身,故此礼数上怠慢了,还请二叔与大师不要见怪。我已经备好车马,便请二叔与大师过府中叙话。”
  “阿弥陀佛。”智缘轻宣佛号,笑道:“石参政实在太客气了。不过贫僧离京日久,还是想先回大相国寺一趟。”
  “大师可是怪我家参政失礼么?”侍剑笑道,“委实是参政此时尚在宫中未还。参政早晨进宫前,还吩咐府中备好斋饭,便盼大师佛驾光临。”
  “岂敢。罪过。”智缘望着侍剑与唐甘南,温声道:“贫僧岂敢做如是想?实在离寺日久,心中挂念。”说罢双手合什,欠身道:“贫僧便先告辞了。”
  侍剑连忙笑道:“大师且慢。既是大师想着回寺,便让小人送大师一程。改日我家参政必然亲来大相国寺,向大师讨教。”
  唐甘南也笑道:“大师莫要再推迟,说起来在下也有许久没有去过大相国寺,正好一道送大师一程。”
  智缘沉吟一会,知道难以推辞,当下笑道:“阿弥陀佛,如此叨扰了。”
  “哪里。”侍剑一面应道,一面往远处打了个招呼,便见两辆华丽的四轮马车应声而至,旁边还有八个骑着骏马的家人。侍剑将唐甘南与智缘请上马车,自己也上了马,挥鞭笑道:“去大相国寺。”自己却一马当先,上了相国寺桥,往州桥方向走去。那些家人一愣,旋即会意,不动声色的紧跟着侍剑驰去。
  不料闹市之中,人来车往,车马不敢走快,走了三四十分钟,智缘在车中不耐,掀开车帘往外一看,见外面赫然竟是土市子,顿时一愣,土市子与大相国寺南辕北辙,他立时便知道是上了侍剑的恶当。不料侍剑见车帘一动,已闪到车前,笑嘻嘻赔罪道:“大师莫怪,是我家参政要小人务必请大师请到府中,以慰仰慕之情。小人不敢违了参政之令,这才出此下策,待到了府中,大师要打要罚,任凭大师处置。”
  智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料自己聪明一世,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所诳,眼见他笑嘻嘻的绝无恶意,竟是发作不得,又终不能从车上跳出去,大扫石越的面子。只好苦笑摇头,道:“岂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书僮。”
  侍剑吐吐舌头,笑道:“我老早便听参政说,大师与王相公交好,于世俗礼法,尽不在意,是超凡脱俗之人。料来必不怪罪我不知上下的。”
  智缘笑道:“贫僧不来怪你,自有佛祖怪你。骗人是要下割舌地狱的。”
  “阿弥陀佛,大师你这不是骗我吗?前些日子,小人还去了汴京的十字僧庙,他们就吓我就人一生下来就有罪呢。小人就寻思,我何况有什么罪孽可言?我家参政是个大好官,大忠臣,常和我们说要善待百姓,身居高位要有同情怜悯之心,小人年纪虽小,可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如何便说我有罪呢?我小小的骗一下大师,佛祖慈悲,再也不会让小人下地狱。”侍剑口舌伶俐,素性倚小卖小。
  智缘听到此言,心中一动,双眉微垂,温声道:“善哉!石参政能持此心,是朝廷百姓之福。”
  侍剑当下揽绺而行,一面和智缘说些京师里的笑话,时不时问些佛经要义,西北风俗,乃至医术药材,他是石越的书僮,石府藏书不论,白水潭学院另有图书馆,甚至皇家藏书,他总能借阅,交游见识,又尽是大儒俊彦,论起见识之博,较一般的书生,都要好上许多。此时即是要投其所好,便故意引智缘说些得意之事,竟是让智缘喜爱非常。
  大约同时,大内武库。
  随行皇帝赵顼检阅武库的,有尚书右仆射吕惠卿、枢密使文彦博、副使王韶、兵部尚书吴充、卫尉寺卿章惇、军器监苏颂,宦官李宪、张若水、李向安,还有特旨随行的太府寺卿石越与吏部侍郎韩维、兵部侍郎郭逵、以及兵科给事中郭申锡等人。狄咏全副戎装,率领着御龙直左班的五百名侍卫,警惕的盯着每一个人。
  没有人想到赵顼会突然要率领大臣们巡视武库,也难怪众人如临大敌一般。
  “朕自束发,即知为人君者,要使自己的臣民安居乐业,马放南山,铸兵为犁,方为太平盛世。然而我大宋自建国起,实无一日之太平。灵武未复,燕云沦陷,旦夕有变,虏骑数日之间,便达汴京城外。国家社稷,实有累卵之危。朕前日读报,闻泰西之地,有古巴比伦国者,曾有所谓‘空中花园’者,我大宋之太平,便如此物,实是空中楼阁。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今日之势,则是敌虏为不可胜,以待我之可胜。故历代先帝,尽皆勤修武备,养兵百万者,非不知其劳民伤财,不得不然耳。故朕一即位,即讲求富国强兵之术,其意无他,欲致太平尔。卿等观武库甲兵,谓之‘凶器’,朕却以为,实在太平之器。”
  “陛下。”司马光待皇帝说完,即应声说道:“臣以为欲为不可胜,在德不在险。”
  “非也。天时地利人和,德者人和,险者地利,二者不偏废。”吕惠卿淡然说道。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故曰,在德不在险。若天子勤修德政,孰敢轻犯?”
  “非也,形胜之地,兵家所必争。若谓在德不在险,此宋襄公所以败国亡身也。司马参政精于史实,岂不知耶?历代王者,无不据有形胜之地。以本朝而论,仁宗不可谓不明,而元昊扰边,关中震撼,百姓劳苦转运,死者万计,及至今日养兵百姓,劳累百姓者,皆非我大宋无德所致,而是我大宋无险所致。故陛下所言,实为至理。然而一劳永逸之策,还在收复故地。北控燕云,西占凉夏,进据西域,此万世太平之基。纵边疆小警,亦不至动摇我中原根本之地。”
  司马光冷笑道:“吕相公不知道历代亡国,多非由外族,而是由德政不修,导致百姓叛乱么?”
  “是么?然此事石参政另有高论,司马参政不妨听石参政一言。”吕惠卿望了石越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
  石越知道二人争论,并非仅仅因为过往不和。宋朝百姓评论吕惠卿与司马光的关系时常笑言:“一个福建子,一个陕西人,如何厮合得来?”二人的确是生性不能相投。但是此时争论,其根源却依然是为了部分兵器民营化。司马光虽然不反对解除持兵禁令,但是对于兵器民营化,却认为是走得太远了。反对的态度异常坚决。但是不知为何,吕惠卿对于部分兵器生产民营化,却一直表示了坚定的支持态度。如果按司马光的观点,则国家败亡的主要威胁来自国内,固然一方面是敦促皇帝修德政,另一方面却也不可避免的要防范百姓;而吕惠卿的观点,则是直指主要威胁来自异族,那自然要进一步的武装百姓,方为上策。石越本来乐于见到吕惠卿出头争辩,不料几句话下来,吕惠卿却将球踢到了他的脚下。
  石越连忙向赵顼欠身行礼,方娓娓说道:“臣的确曾向皇上言道:历代亡国之原因,非止是人君德政不修,也有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豪强数百年兼并土地,使得百姓贫者无立锥之地。若再加官府逼迫,则民不聊生,自然盗贼蜂起,致有亡国之祸。若使百姓有一线生机,断不致于反抗朝廷。本朝若要脱离治乱循环之道,则须从根本处下手,朝廷要时刻给百姓找一条活路。豪强兼并土地,百姓无田可耕,朝廷要通过法令,禁止过度的兼并,同时要鼓励、帮助百姓开垦新田,并且,还要鼓励工商业,让工商业能尽可能多的吸纳贫民,如此,天下少一个饥民,便是少了一个叛贼。这才是治本之道。又,天下甚大,必要之时,可以组织无业之民开疆拓土,就地扎根,亦可缓解兼并之害。”
  “治乱循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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