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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呢。”
说这话的,是藤原景直。
“唉呀,惨不忍睹啊。”
“大概是做梦吧。”
“只怕不是做梦,是遇上妖物了吧。这么丁点事,有什么可逃的。”
“恐怕是老狐狸精变化的吧。”
“唉呀,没出息。”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表感想。
“我是本来就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的。是人自己内心的迷惘和恐怖,让人们看
见这些东西的。实际上,大概桥根本就没燃烧……”
源忠正加强了口气。
“那么,今天夜里谁到堀川桥去看看,怎么样? ”
有人建议道。
“哦,这很好玩呀。”
虽说是值夜,其实并没有¨么特别的事情要做。
反正夜间闲得无聊。
众人随口附和:“好啊好啊。”
于是便决定下来了。
可是,谁去呢? 派一个人去堀川桥,此事固然有趣,然而谁也不肯主动表态说
自己愿去。
一来二往之间——“源忠正大人怎么样啊? ”
有人这样提议。
‘’嗯。好主意。忠正大人反正不相信狐狸妖怪变化之类。既然如此,去一趟
怎么样? “
“这个主意好。”
众人的意见立刻统一起来。
除了遵循惯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例行公事外,这帮家伙整天想的就是寻求
乐趣打发无聊。
在这样一种沙龙似的聚会里,是没办法从气氛如此热烈的话题中退步抽身的。
一旦逃脱,便会谣诼四起,被说成不通风雅的人,从此被驱逐到这个宫廷沙龙
的角落里。
对于宫廷人来说,再也没有比在宫廷里无人理睬更为悲哀的事情了。
若想退步推身,就必须得想出令人惊讶的漂亮理由,再流畅地咏上一两首恰到
好处的和歌,巧妙地全身而退。
而源忠正并不具备这样的聪明才智。
尽管想方设法试图避开众人的矛头,却终于未能躲过。
“好吧,就去一趟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牛车驶离皇宫。
竹栅车上,跟着三个侍从。
忠正让三人带上长刀,他自己也带着长刀。
也是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
牛车走动。
吱,吱……车轴作响。
吱吱。
吱吱。
穿过朱雀门,驶出宫门,沿着朱雀大路而下,来到三条大道,向左转。顺着三
条大道向东行去,没多久便驶上堀川流过的堀川小路。道路宽约二十间,其中约三
分之一的宽度为堀川河流占去。
走了没几步路。
“喂.没事吗? ”
忠正从车里询问外边的侍从。
“没事。”
侍从答道。
“喂! 有什么异样吗? ”
又过了一小会儿,忠正又问了。
“没有。”
“没有就好。有的话反而不好办……”
海口虽夸得不小,可忠正的声音此刻却在颤抖。
不久,上了三条大道,折向左。蹄声笃笃,牛车向前行去,终于驶上了堀川小
路。
车子停住了。
“大人,下面该怎么办? ”侍从请示道。
忠正掀起上帘.观测前方。只见雨雾深处,朦朦胧胧可以看到桥头。
“没……没关系。”
“真的不要紧吗? ”
侍从也能感到忠正的胆怯。
“前……前进。”忠正说道。
吱——车轴再度作响,车身移动了。
“马上就要到堀川挢了……”侍从说。
“呃,嗯嗯。”
忠正咬紧牙关,呻吟似的,仅仅点了点头。
一直在地面上行驶的牛车声,很快变成了轧在木板上的声音。
忠正魂飞魄散。
他紧闭双眼,在车中念起佛来。
牙齿咬得紧紧的。
如果咬得松点的话,牙齿与牙齿相撞的声音就可能传出去。
就在这忠正的耳边。突然——“有……有人! ”
响起了侍从的声音。
“什……什么? ”
车子停住了。
忠正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是……是女人! ”
“啊! ”
忠正发出痉挛的声音,他惊呼:“掉头! 快掉头! 快把车头掉过去! ”
忠正不曾向外边看一眼,车身就在桥上掉转方向,疾驶到来。
忠正面色苍白地回到宫内,可是由于自己,十么也没看到,当别人问他:“怎
么样? ”
他无话可答,只得说:“一个女子站在那儿。”
“发生了什么? ”
“不是说了吗? 一个女子站在那儿。”
“你看见了吗? ”
“呃,嗯。”
“长得什么样? ”
他被问得语塞,无言以对。
这时候,其他人从侍从哪儿打听来了消息。
于是真相大白。原来是侍从看见对岸桥畔依稀站着一个似乎是女子的白色影子,
忠正只是听了侍从的报告,连一眼也不曾朝外面看过,就驱车返回来了。
“忠正大人只会说嘴。”
这样的风言风语便传播开来。
随后前往三条东堀川桥去的,是一个名叫梅津春信的武士.也是值夜的时候,
藤原景直将这位梅津春信带了来。
在宫廷中,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久前,单枪匹马将三个闹得都城上下不安的强盗制服了的,便是这个人物。
宫中接到密告说,三个强盗准备闯入油坊作案。于是他便扮做油坊小厮守株待
兔,等三个强盗摸进来时,斩杀了两个,活捉了一名。
三个强盗行劫时,见了女人便奸淫.倘若有人看见他们的脸,便一律当场杀人
灭口,三个强盗同手下使唤的两个爪牙,因为分赃不均而发生内讧,一个爪牙被强
盗杀死,另一个九死一生逃出来.于是密告了三个强盗下一步的作案计划。
三人摸进油坊时,春信站在黑影里,问道:“喂,你们便是强盗吗? ”
一个强盗一声不响地拔出刀来。
“啊呀! ”
大吼一声,一刀劈了过来。
春信闪身让过这一刀,踏进一步,将手中所执的长刀深深地刺进了这个汉子的
颈脖里。
第二个汉子举刀砍过来,春信拔出刀来,顺手向上一挑,就势砍落下去。刀刃
从汉子的左肩向下斩了过去。
对第三个转身九逃的汉字,春信从背届喝道:“不许逃! 逃就一刀斩了你! ”
听到这一声怒吼,那汉子扔下手中的长刀,双膝跪在地下。乞求饶命。
等到在外面守候的官员进来时,三个强盗中有两个已经毙命,活着的一个也被
反剪双手,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这桩事件就发生在这个春天。
春信是力大无比的武士。
其力量之大,据说能够用手指抓着马蹄,生生把它撕裂下来。听说有一次天皇
为了测试他的力气,曾下令将三件弄湿的狩衣叠在一起,让这位春信徒手去拧。结
果他竞若无其事地把它拧断了。
“怎么样,我想请这位春信到桥边走一遭。”
带春信来的藤原景直说道。
“哦,有意思。”
“这是桥头女和春信的较量嘛。”
于是决定由春信去。
景直问,是否需要派人同去。
“我一个人就够了。”
春信说着,走出了宫廷。
于是春信单独一人徒步前往堀川桥。
“哎呀,到底不愧是春信大人。”
“这才是真正的武土气概呀。”
值夜的人们七嘴八舌赞扬春信。然而,春信却迟迟不归。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时间流逝.终于到了早晨。
东方泛白,天已渐渐亮了,三四名侍从去堀川桥边打探,发现在东桥头,春信
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春信被抬回宫廷,终于苏醒过来。据他说事情是这样的——走出宫廷时,细雨
如雾,可是走到桥畔时,雨已经停了.变成了雾气。
春信一手举着火把,腰际悬着斩杀了两个强盗的长刀。
春信脚踏着桥板,一步一步走在桥的中央。
走过桥去一看,果然,东头桥堍立着一个身穿白色的短褂和浆裙的女子。
春信迈步走过去。
“啊,春信大人。”
女子低声呼唤春信的名字。
春信停住脚步。
春信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子。
细长脸庞,肤色之白,不像是此世之人。
皮肤自得几乎透明,似乎可以看得见背后的东西。
仿佛是由弥漫的雾气凝结而成的女子。
为什么这个女子知道我的名字呢? 看来一定正是妖物。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
“春信大人的勇武,都中上上下下谁人不知! ,t ”可是,名字倒也罢了,怎
么连我的相貌也知道¨“
嘻嘻。女子抿起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
“因为春信大人从这桥上来来往往走过好多次,邪时就已经记住了。”
诚如女子所言,春信的确曾经好几次经过这座桥。
话虽如此,其实不仅春信,满城的人们都从这座桥E 走过。
还没采得及问,女子却先开口了。
“春信大人,今有一事相求,盼望大人同意。”
“你先说说看。”
“是。”
女子行了一礼,用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女子的右掌上托着一小块白色的石子。
“那是什么? ”
“务请春信大人帮忙拿住这石子……”
“拿住这石子吗? ”
“是。”
“光是拿着就行了吗? ”
“是。”
说着,女子把那白色的、圆圆的小石子般的东西递过来,春信不觉用左手接了
过来。
好重。
看上去是个小石子,重量恐怕要相当于大过手掌的石块。
他右手执着火把,却几乎情不自禁要添上右手去托住它。
“哦? ”
拿上手之后,那石子好像在手中慢慢地变得重起来。
不仅如此,随着重量的增加,那小石子在手中越变越大,而且越大便越重。
“哦! ”
春信哼出声来。
那白色小石子居然还发热,而且捧在手中仿佛有脉搏跳动一般,忽而膨胀开来,
忽而又缩小了。膨胀时便长大.缩小时要比膨胀时略小些——但却绝不回到原先的
大小。
反反复复地忽而膨胀忽而缩小,体积却不断地变大。
随着体积变大,分量也变重,而随着分量变重,体积又越变越大。
这简直——春信想道:“不就是活物吗! ”
终于,又大又重,仅仅一只左手无论如何也拿不住了。
“请两只手一起来吧。”
女子把春信手中的火把拿开了。
“呜。”
春信双手抱住那块石头。
已经和人头差不多大小,重量感觉分明是大块的岩石。
已达到常人五个也拿不动的分量了。
“怎么样? 拿不动了吧? ”
“还早还早。”
春信的额头涔涔地冒出汗水,顺着面颊流到粗壮的颈脖,再从衣领淌进胸膛。
“啊呀,流了这么多汗呢……”
“什么话! ”
“还会越来越重的,您还行吗? ”
“小事一桩,算得了什么。”
春信的脸已经变得血红。
原先只是白色小石子,现在已经成了一抱大的大石块。
如果是站在地面上,由于重量的缘故,双足一定会扑哧哧地陷进泥土中,一直
埋至踝骨。
嘎吱。
嘎吱。
春信脚下,桥板嘎嘎吱吱作响。
春信咬紧牙关。
颈脖上的血管粗粗地凸出,紧咬的牙齿几乎要咬断了。
“坚持一会儿,春信大人……”
“哦……”
春信紧闭双目,呻吟着。
这时——突然,双臂紧抱的东西变得软绵绵了。
柔软,而且温暖。
悚然一惊,春信睁开眼来一看,怀抱着的白色巨石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赤裸的
婴儿。
婴儿睁开眼,张开口,17中露出一种晃悠悠的东西。
是细细的,红红的舌头。
“哇! ”
春信惊呼一声,扔下婴儿,拔出腰间的长刀。
“呀! ”
一刀砍向女子。
手头却毫无反应。
咣当。刀削在桥栏杆上。
女子也罢,婴儿也罢,都仿佛雾散烟消一般.无影无踪了。
刚才还拿在女子手中的火把飞舞在黑暗中,火焰盘旋着,掉落在桥下漆黑的堀
川河水里,熄灭了。
立刻,真正的黑暗降临,春信昏厥过去,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情况大致如此。
这件事就发生在三天前。
三
博雅眺望着萤火虫。身畔,议论还在继续。
藤原景直和橘右介是谈话的中心人物。
“诸位难道不想弄清楚那桥头女子的本来面目吗? ”
“可是,火概再也不会有人肯去了吧。”
橘右介这样说道。
“这不,连梅津春信大人这样的豪杰,好像都为瘴毒所侵,在家里一连躺了两
天呢。”
这是藤原景直。
“我看,此事只怕已经奏闻圣上了吧。”
“这种事原本就不属我们分内,应该归憎侣或者阴阳师处理才合适嘛。”
“既然如此,就应该烦劳土御门的安倍晴明大人才合情理不是? ”
“如果要找晴明大人的话……听说源博雅大人跟他关系很密切哟。”
“哦,是博雅大人吗? ”
“可不就是博雅大人嘛。”
“博雅大人! ”
“博雅大人! ”
以藤原景直和橘右介为首的一帮男人,高声呼唤博雅。
事已至此,看来无法继续假装没听见了。
博雅从萤火虫身上收回视线。
“什么事?”博雅回道。
“原来在那儿呀。太好了。请到这边来一下,跟我们一起说说话好吗? ”
橘右介笑容可掬地望着博雅。
“哦,正好正好。丰来,请到这边来! ”
“噢.”
博雅搔搔脑袋,直起了腰。
四
博雅徒步走在路上。
是夜路。
腰际挂着长刀。
云团碎裂开来,断云飞散,夜空露出来。其实,与其说是在云团之间露出了夜
空,不如说夜空之下碎絮般的乱云在飘来飘去。
博雅单独一人走在路上.“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
博雅思忖着:“干吗是自己一个人呢? ”
他思来想去。
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那便是自己不对了。说来当时站起身,就是酿成这个错
误的开始。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水到渠成,但自己生性不忍拒绝别人求情,也是原因之
一。
人家都说,能否相烦转告晴明大人。
自己却无法贸然允诺,说“行啊”。
因为并不曾有任何人被杀害。
大家都是自己要去桥边的。
而且本来毫无冒险前往的必要,却偏偏特意要赶去会那女子。
如果不想会那女子的话,完全可以不去;如果有事要到对岸去,也完全可以走
其他的桥。
置之不理的话,应该会相安无事的。
为了这样一桩事情,自己是无法请求晴明出面相助的。
“唔……嗯……”
只能支支吾吾地含糊其辞。
“对呀,既然如此,博雅大人索性先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女子,探明虚实,然后
再转告晴明大人,怎么样? ”
有人这样说道。
“好主意! ”
“听说博雅大人曾经和晴明大人一道前往罗城门,把被鬼盗走的琵琶玄象夺了
回来。”
“对对,博雅大人先亲自去了解了解情况,至于是否要请晴明大人出面帮忙,
就由博雅大人自行决定,怎么样? ”
“果然是个好主意。”
“哎呀.博雅大人,拜托拜托。”
藤原景直,还有橘右介等人施礼求告。
一来二往之间.不知不觉便形成了博雅不得不去的氛围。
源博雅这个汉子.似乎生性不会背逆业已形成的氛围。
他不禁觉得自己好像上当受骗一般。
但却说不明白到底上了谁的当受了谁的骗。 恐怕是被那种场合下的氛围所骗了吧。
社交场的氛围这玩意儿,似乎比妖物还要难以对付。
“要带侍从去吗? ”
听到这样问,自己竟会鬼使神差地答道:“我一个人去。”
现在却后悔不已。
然而,自己已经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