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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学习,疯狂地学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绿在上英语课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也不想猜测她为什么笑,这让我懊恼。
距高考第25天
今天复读村要比以往热闹得多,许多高中的老师来了,他们以曾经是某些学生的班主任的身份请这些复读生吃饭,与他们抒情、给他们讲话,陪他们流泪,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一次提高升学率。
学校不允许陌生人出入,怕把引诱学生的的外校老师放进来。
晚上,眼镜挨家挨户地稳定人心,他对你说 阿姨你对小土放心,他这么努力,肯定能考上,
小土,我对你也放心,我对你这么好你不会忘恩负义。
我说:眼老师你就放心吧!
但事实他们不会来找我的,我学习是那么差,以至于他们相信我永远都考不上大学。
那些学校给能考上重点院校的学生们标上了价码,回去报名就给五千,考上一本院校给一万到两万,考上重点院校给两万到四万,考上清华北大的给五万。
麻雀的老师说可以提前给麻雀一万,他相信他的学生肯定没问题。
但麻雀拒绝了他,他说他不看重眼前利益,这里有许多有利条件。
“除此之外,”麻雀对我说:“还有许多事情迫使我留在这里”。
我装混蛋,顾左右而言他。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复旦,堕胎少女复旦说: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能考上复旦,那样我就有三、四万块钱了。
复旦显得很“伤感”,“伤感”仿佛一只徐徐燃烧中归于静寂的香烟,那淡蓝色烟雾般处处开放于此处、此时。
距高考第24天
二十四岁的老男人走了,据说有个学校花了三万块的天价把他买走了。
说上面这句话的是眼镜,他气急败坏地说这么贪图蝇头小利的人肯定考不上大学,就算考上了大学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我觉得这句话是个病句,它前后矛盾。
比眼镜更气急败坏的是健康,他说这个朋友他算是白交了,太不仗义了。
健康说他很压抑,同样是坐在一个教室里的同学,人家将来上重点大学,做成功人士,可自己只能回来当司机,他觉得前途渺茫,他想明年再补习一年。
我的画家同桌开玩笑似的说,好啊!那样我们就是老同学了。
随便你,健康,随便你,人生来自由,人最大的自由就是选择如何承担后果的自由。
高考报名结束了,眼镜说,就剩下二十四天了,你们要再加把劲,不要相信报纸上说的那些高考策略,你们要学习再学习(我在后面加一句:疯狂地学习),节书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我的干呕到了最严重的时候,几乎过个四、五分钟,我的胃就会疼痛一阵,而失眠与失忆却无比美妙,黄金色的光线、香甜的糖果,它们使我的生命仿佛延长了一倍,我渴望年华老去,我渴望一瞬间年华老去。
距高考第23天
我在复读村的小巷里遇到了麻雀与复旦。他们背靠着散发泥土清香的墙,面队面站着,麻雀看着复旦,复旦面无表情的将头扭向了另一边,目光落在了没有任何实物存在的尘埃之中。'
我躲了起来,我为自己还有好奇心而感到高兴。我蹲着,狭小的空间使我的关节仿佛快要裂开般疼痛。
麻雀说,求求你原谅我吧!还有二三十天了,可我看不进去书,我满脑袋里想得都是你。
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吗?复旦问他,她好像快哭了般咬着下唇,以此表示着自己的克制:“换做你是我,你会原谅你自己吗?
我知道我欠你很多。。。。。。
复旦情绪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她说你别说了,你欠我的不是我原谅了你你就能还清的,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麻雀挽起了长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木果刀。他的刀刃在他的胳膊上划拉着,皮裂了,紫红色的肌肉绽了开来。
复旦看着他,麻雀如梦艺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你看这样够吗?你看这样够吗?她说,这不够,转身走了。
麻雀冲着她远去的背景喊道,那你说怎么办?复旦却随着这与绝望夹杂在一起的呐喊消失了,他颓唐地坐在了地上,茫然地看着地面,那上面有他的鲜血,新的血液也在一滴滴掉在地上,溅开的血花显得和它的主人一样。
麻雀前天还看了我二模的语文作文,他受不了我是第一名,以往这个名次总是他的。他说他要学习学习疯狂地学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我写的是普罗米修斯的故事,我说他每日遭受秃鹰啄食内脏,慢慢地,痛苦变成了毒瘾般的欢乐。普罗米修斯成了受虐狂,秃鹰稍微晚到一会儿,他的哭声便会传遍整个高加索山脉,他乞求痛苦能够永恒。
麻雀说写的很好,难怪拿了五十五分。
第三部分倒计时(15)
距高考第22天
爸爸来了,胖得仿佛浮肿般的脸上有一种少女情怀的忧愁堆集在眉宇之间,显得很晦气。这使我有点讨厌他,现在我讨厌一切晦气的东西。
他看了我的二模试卷后很高兴,他说,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我心里有些不太愿意,现在做任何事情对我来说好像都是在浪费我原本不多的时间,我只想学习学习,疯狂的学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走在路上我才发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用如此舒缓的节奏散步了,而夏天不知不觉地就来了,姑娘们把能露的地方都露出来,我觉到有些炎热。
他说,干杯!儿子,祝你能考上大学。
好吃并且便宜的家常菜,天气晴朗,人心慌慌,烈酒一杯一杯下腹,人很快变得醉意朦胧。
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使我们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他说你补习吧!你就是再补习八年你也考不上!
他说小土你疯了,我的爸爸指着我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那是你能考上的大学吗?
妈妈,你哭着替我争辩,你说我的儿子肯定考得上!他指着你说,他要考不上我就打死你。
像以往任何一样,你们又开始在人群中争吵,给我丢脸,使我被这羞辱所伤害,我想杀了你们,但我更想学习学习,疯狂地学习。
爸爸,我们打过赌发过誓,赌约不可撤销。
他哭了,将脸埋在臂膀之中,声音哽咽、混沌,妈妈,你的手指梳理着他凌乱的头发。究竟该爱该恨?我自己没有感觉了。
距高考第21天
学习学习,疯狂地学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时光一去不再有,最后的二十一天,我学习学习,疯狂地学习。
距高考第20天
中午在复读村门口的小吃店吃饭时,我看到了阿安。妈妈,你还记得阿安吗?阿静的弟弟阿安,为我介绍可以做爱的小女孩的阿安,大眼睛的小混混阿安。
你问我老盯着窗户外面在看什么?
我说我没看什么,你说赶快吃饭,要不午觉时间不够了。
阿安站在窗户外面,站在站牌下面,站在水泥方砖的上面。他穿着红色的运动上衣,黑色的牛仔裤,能看出来很长时间没洗过了,但很漂亮。他急促地抽着烟,烟头被塞进去又拔出来,塞进去又拔出来。他将一头漂亮的长发染成了金黄色,异色的头发总会让我想到绿,想到绿我就会莫名的烦躁,继续吃面,我没时间烦躁。
你突然开始尖叫,我抬头看见你瞪着窗外,我没看到你所看到的阿安被刺死的那一刻,(你后来说,那孩子一下子就像个死人)我只看见阿安倒在了地上,他极力挣扎,想站起来,但动作却越来越无力,慢慢的变成了抽搐。我终于明白那些小说中什么“人倒在了血泊中”的描写都是拙劣的想象,阿安首先要倒在地上,然后血越流越多,形成了血泊。阿安变成了死尸,在阿安倒地的那一刹那,又怎么会有“血泊”呢?
那个捅了阿安几刀(学校里流传的说法是4刀)的小个子在人们缓过神来之前,带着那把沾着鲜血的刀跑了。人们冲到了即将变成尸体的阿安身旁,你也激动地冲了进去,我开始吐,刚吃进去的东西,又被我吐出来,模样恶心又可疑。我跪在桌子下面大声呕吐,在无人的餐馆里,那声音像伤心的哭声。
晚上我听到绿与复旦的谈话,绿说她听说是场情杀,我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情杀”这两个字从她嘴中出来格外清脆。
距高考第19天
眼镜说那是小混混之间的仇杀,同学们将来无论做什麽,一定要洁身自好,这两天走夜路时一定要当心。
阿安就这么死了,他在这个故事中似乎是专门为了死亡而出现的。这使我感到恐惧,死亡成为了人们嘴里各种版本的故事。这是对待一个人的死最残酷的一种方式,而阿安死的如此简单,我难以置信。
眼镜说在过两天进行第三次模拟考试,心理脆弱的就不要来了,要不考砸了会承受不住的,我想眼镜说的可真对,那样会死人的。
我的画家同桌问我参加三模吗?我说我受不了了。我反问他,你呢?
参加啊,我呆着也是呆着。
我的运动员同桌今天也露面了。我很羡慕他,他的文化课分数线低,只要专业过了,就等于考上了大学,他总是在奔跑,他好像要永远地这麽跑下去,一直到死。
我问他:你这个逼这几天干吗去了?
他说买兴奋剂去了。
我说操!买什麽兴奋剂?你吸毒?
靠!吸什麽毒,我专业课想达标不用兴奋剂哪儿能过得去,用差的还不行,教练能看出来,瞧瞧,他让我摸他手中那一小瓶粉色的液体,“最好的!一小瓶5000多块,专给赛马用的,注射进你的血管,子弹打在你身上都不会觉得疼”。
“好吧!好吧!和马一样的兄弟,我祝贺你跑的越来越快,比子弹还要快。”
凉凉又来信了,他说他和那个南阳女孩分手了。初恋结束的莫名其妙,两人吃饭时吵了一架,几天没说话,又过了几天,情人已经挎着别人的胳膊了,“我还是个处男”凉凉惊叹道:“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给他回了信,我说没有别的,你只有学习学习,疯狂地学习,只有书中才有黄金屋,只有书中才有颜如玉。
距高考第18天
下雨了。雨很大,雨点是黑色的,在地上溅碎时发出了火花爆炸的声音。街道上的坑洞里积满了污水,上面飘着一层彩色的油脂,漂亮、危险。路面似乎和河流一样,水流湍急,甚至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漩涡。人们在水里无法立足,寸步难行,只好躲在屋檐之下,焦躁的看着雨中飞舞的鸟。鸟飞累了,落在屋顶上,悲哀地看着那些看着它的人。世间只剩下了一种色彩,那就是雨的色彩;世间只剩下了一种声音,那就是雨的声音。
我到教室时已经迟到了,我想眼镜会发怒,但眼镜不在讲台上。屋子里零星坐着几个人,麻雀冲我招手,他说来的人太少了,眼镜让大家上自习。
麻雀的胳膊上看不到伤口。我说:麻雀,你的伤好了?他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说什么伤,我说没什麽,我产生了幻觉。”“小土,你是不是变态了?”麻雀问我。
绿走了进来,她坐在我的身旁,悲伤地唱歌,她唱道:我不能悲伤地坐到你身旁,我不能悲伤地坐到你身旁……她握住我的手。她手心很温暖,她的指头在挠我的手心。我很痒。我笑了,我说你不怕别人看见吗?
“不怕”。
“你别碰我,我性压抑”。
“你性冲动一个给我看看”。
“找你们老怪去”。
……
小土,今天几号?
不知道,就知道还剩下十八天。
她松开我的手,“靠,我得学习学习疯狂地学习了!”
着急了吧,为光顾谈恋爱后悔了吧?
“滚,臭画画的!我不害怕,我都会!”
“我不信。”
“爱信不信。”
……
小土,再见,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家乡参加高考了,绿说。绿气息如兰,黑色的雨滴敲打着窗棂,像百灵鸟的翅膀在敲门。
第三部分倒计时(16)
距高考第17天
今天我看到了ET裸露出来的胳膊,那上面全是用烟头烫伤的疤。
我们玩掰腕子的游戏,幼稚的游戏、古老的游戏。他总是输,我说大热天你穿长袖干什麽?他撸起袖子羞涩的看了我一眼,那只枯瘦的臂上起码有十五个圆形的伤疤。它们一个接一个,有的红,有的黑,圆圆的凹洞周围拱起来的血泡,像一座座环形的高墙围绕着这些自残的证据,其中一个伤疤很新鲜,像是刚烫上去的,血泡中深处的血丝若隐若现。
我口腔发涩,我喉咙是干的,我想哭,我点燃一只烟,我拽住他的胳膊,我想摸摸他的伤,他粗暴地从我手中挣脱出来,指梢碰击在我的嘴唇上,我有些疼。
我说ET,你想干什麽?
你别管我。
ET,你傻逼吧。
你别管我,我有病,ET不耐烦地小声说。
天空中浮云慢慢掠过,我想起了去年八月份大家在一起掰腕时ET那只胳膊还像铁管般光滑,这些伤会消失吗?我们还能回到原来吗?
ET,我觉得什么事都不值得人伤害自己。
ET,绿说她很快就会离开这儿了。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ET哭了。他伏在我的怀里,我感到泪水浸湿了我的T恤。我突然想弯下身去,闻闻ET,这个与绿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距高考第17天
最后的三模许多人都没有去,但绿竟然参加了,这是绿到复读班后第一次参加考试,麻雀告诉我,绿只答了一个小时就交卷了。两科都是。
雨停了,天空迅速的晴朗,变得蔚蓝,我总能听到天空中那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哨音,那么大海的声音又是什麽样子?和天空一样吗?我从未见过大海,当我渴望海时,我便抬头仰望苍穹,我觉得天必定与海一样。
麻雀给我捎回来了一份三模式卷,看了后我庆幸自己没考,那么简单的题万一考砸了,一定会死人。你说可不是嘛!接着你又讲了另外一件事:去年高考某位老师因为作弊没收了某位同学的试卷,被这位学生刺死了,我问你这件事与我的三模又什麽关系?是说明高考很危险吗?既然很危险,为什么我又非考不可呢?
你说,儿子,不要埋怨任何人,是你自己选择复读的。
灯光明亮,小屋外是黑暗的,刚下完雨,黑暗是新鲜的,我们的光微弱,我看不到别的,我只能看到你。风能吹进来。风是这世上最美的东西。它永远是自由的,它永远是新鲜的。风吹过我的皮肤。我有些冷。
你开心地向我展示一串棕黄色的佛珠,是你在一座庙里求的。你笑容灿烂,那珠子上的檀香味浓郁得和油一样。
你说:小土,戴上它,这是开过光的。
你还说,从今天开始,你每天下午三点钟为我祈福,大师说了,那是全国和尚一起诵经的时刻,在那时许愿的,全中国的僧人都会帮他许愿。你问我,还有半个月?
还有半个月,我后面补了一句,加两天。
你说没问题,你肯定能考上。
距高考第16天
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唱歌,头发像火一样红,裙子像墨一样黑。女孩唱了很多歌,她唱道: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她还唱道: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边,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边……绿的嗓音童真而风骚,仿佛两个正在作爱的天使。
“绿,你小声点儿兴不行?”石头的小屋里传出了他愤怒的斥责。
我在作三模式卷。她的声音让我烦躁,我也想对我的昔日恋人说,绿,你小声点,但我害怕,而且她不会听我的。
绿说,我绝不会跪在地上,以显示你个逼的高大,来阻挡自由的歌声。
我作完了三模式卷。我觉得我最起码能考四百分。我对答案,对了一遍又一遍,对了很多遍,然后自己告诉自己,我四百三十分,如果核分标准宽一点,我能到四百四十分。
我又核了一遍分。“真好”我对自己说,但我很高兴的时候,就只会说“真好”。除此之外,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走出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