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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崎昌回丰原述职,因为他是郑炯的侍从官出身,跟侍从室里的后辈打了招呼便进了书房。但就看见茶几上烟灰缸里密密麻麻的烟头。他自小和郑炯一起长大,知道他是凡是极有主意的人,鲜少看见他这个样子。隐隐有些担心,又想起刚才到军部的时候参谋们的议论,便隐约猜到了他是因为什么。
刘崎昌上前敬了个礼:“报告,第三军第二师师长刘崎昌前来述职。”
郑炯抬眼见是他,笑道:“连通报都省下了,直接就进来了,看样子我这官邸的安全级别该降低了。”
刘崎昌也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不敢。”郑炯并不在意,示意他坐下,自己仍旧吞云吐雾。
刘崎昌沉思一下,才问:“大帅可是因为军粮发愁?”郑炯哼了一声,“军粮不是给你们送往前方了吗?”刘崎昌这才说道心中的疑问:“官家可是对大帅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郑炯有吸了口手上的烟,而后将它干脆碾灭扔在了烟灰缸里。半晌儿才说:“官家没有要求。”
刘崎昌显然有些惊呆,并料不到是如此情况。“官家怎会没有要求?那万斤粮食在现在可是天价。”郑炯盯着他,又说:“不仅有这万斤粮食,下个月,官家还会在北地五省各市都开粮店,将粮价彻底地压下来。” 刘崎昌更加诧异,“如此一来,岂不是北方局势就会稳定下来?”郑炯点头,依旧是看着他,并不做声。
刘崎昌疑惑道:“官家如此损失,大帅岂不是欠下官家太大的人情。如何还得?”
郑炯点头,叹道:“如此,我确实没有理由不娶容容。”
刘崎昌猛得听他这话,“官家的意思是要大帅娶傅小姐才帮我们的?”
郑炯摇头,“这就是老太爷的高明之处。这并不是交换条件,而是无论我娶不娶都会帮我平定局势。这样一来,我跟容容的婚姻并不是交易,而且我又没有理由拒绝。”
刘崎昌这才点头表示理解,“难怪人家都说他是前朝的老狐狸,如此先舍后得得计策,确实是高。”说完便看见郑炯烦闷的样子,突然就想到那日在先远公路上遇见傅小姐的事。转念又想到那样的女子确实难得,若不是她父亲是谋害郑传叙的凶手,怕大帅对她,仍旧是满心的眷恋。
郑炯微微叹气,“崎昌,若是我娶容容,父亲会怨怪我吗?”
刘崎昌忙道:“若是先生,自当是以大局为重,天下为重。只要娶傅小姐是对大局有利,必定会同意的。”突然就想到这两日看报纸上的头条,就想到了傅小姐为何出走来丰原。她想必对大帅是一往情深,否则又怎会冒了大不韪逃婚来丰原。忙问道:“官家希望大帅娶傅小姐,是因为不想傅小姐嫁给颜汉卿?”
郑炯并未答声,只是想到昨天官老太爷说的若是他不娶容容,便只好送她回泰州任她嫁给颜汉卿。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心里乱着,便顺口问道:“颜汉卿怎样?”
刘崎昌当他是问先远的战场情况,于是答:“颜汉卿集结了三个师在先远,若是军粮送到,先远半个月之内便能攻下。”郑炯听到的不是想要的答案,似是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力,只是说:“崎昌你先出去吧,我再仔细考虑考虑。”
刘崎昌起立行了个礼,走到门边时才又回头,说道:“大帅,前些日子傅小姐来丰原时在先开公路上便被人劫了财物丢在公路旁。她就一个人靠步行往开远走,幸得是遇上了我的兵,我才差人直接送了她来丰原的。若是大帅在傅小姐心中不是那么重要,一个弱女子断不会冒这种危险的。”说完,看郑炯仍是未动,知道他必定要仔细考虑,便告退了。
郑炯久久未动,忽然想起了那日容容手上的淤血,她原来还受了这样的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见过容容跟颜汉卿出现在陈家舞会的样子,也是郎才女貌,而且他带容容跳舞时,颜汉卿的眼神就一直跟着她,从未离开。当时他觉得妒嫉,此刻,他仍是妒嫉。总之,他决计是不会让容容嫁给他的。
春来百日仍冬寒,容容坐在床上还是懒得起来。炕上还笼着火盆,让人觉得舒服。自从到了丰原她便生了大病,大夫们都说是因为受了寒,体内有寒气郁结,再加之过度疲累。其实她自己知道,郁结的哪里只是寒气,还有他那日的态度,那样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更何况,父亲还居然在各大报纸的头条都登上了她与颜汉卿订婚的消息,让她更是又急又气。
有人打了厚重的帘子进来,听着轻轻的脚步声,她便知道是顾琉璃。于是扬声冲着外间说道:“是嫂子吗?”顾琉璃撩开她这屋的门帘,叹道:“你的耳朵可真是够尖的。想着你仍睡着,轻了声进来的,居然还是听到了。”容容说:“那是因为并不曾睡着嘛。”
顾琉璃站在她的床边,看着仍躺在床上的容容说:“你都躺了多少天了?若是再不起来怕是连走路都不会了吧?到时候怎么跨火盆啊,跃马鞍啊什么的?”容容听她说得是婚俗里的东西,心里憋闷,只说:“好嫂子,您就甭磕碜我了。我说了不会回泰州嫁颜汉卿的。”
顾琉璃得意地看着她,说道:“谁让你嫁他去了?有人已经提亲的聘礼都送到堂屋了,嫁那么远做什么?嫁在丰原就是了。”
容容诧异地看着她,顾琉璃又道:“自然是有人来跟爷爷提亲说是要娶你了。至于来人嘛,可是你心心念念的郑大公子。”
容容听及此,一时兴奋,本来是坐在床上靠着那枕头的,立时便跳下床来,“你是说真的,明旭来跟姥爷提亲了?”
顾琉璃忙找了鞋子递在她面前,“姑奶奶,你可仔细点儿。至于这样激动吗?再得了病客怎么了得?”容容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套上那鞋,又跑到衣橱边翻出了一件天蓝色的撒花袄袍穿上。刚想像外跑,便又坐下,不动了。
顾琉璃问:“怎么又蔫儿了?”
容容红着脸道:“哪里有提亲时姑娘家跑出去也在场的道理。”
顾琉璃终于捧腹大乐,“算你还没忘记规矩。”
官思宇送了郑炯出门,过二道门廊时突然停住。“我们家花房里的兰花开了,有没有兴趣看看?”郑炯欣然点头,随了他向西面的花房走去。侍从们都停在了花房外面,只有他随了官思宇进去。花房里并没有兰花,反倒是有几株水仙肆意地开着。他想官思宇定是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只是沉默,等官思宇说话。
官思宇也是默了好一阵,才说:“那日出手是我的不是。”
郑炯不想他能道歉,忙说:“思宇兄多虑了。明旭已经忘了。”
官思宇这才点头,又说:“虽然你娶容容是迫于爷爷的情面,我还是希望你待她好。”
郑炯也并不辩解,点头说:“我会的。”官思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其实我对你很不放心。”郑炯有些感慨他的诚实,也是笑着说:“若是我做错了,日后思宇兄仍可出手打我。明旭决不还手。”官思宇点头,“待兰花真的开了时再请你来赏吧。”
因为婚事决定的仓促,连婚礼也是仓促。本来应当用的旧式婚俗,也因为时间紧改成了西式的婚礼。出嫁前的日子因为旧俗,容容并未见到郑炯。日日被姥姥舅母和琉璃拉住讲些礼仪上的事情。
北地的天气也变得好了起来,婚礼当天风和日暖的。容容穿了一件西式的白色立领婚纱坐在屋内,等着他。只觉得幸福,没有想过这样快,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快,那内心营造的幸福就在眼前了。他突然地就来提亲了,而她也突然地就要嫁给他。一切都太突然,她还来不及思考。
门外有鞭炮的声音,她心里更是紧张。顾琉璃坐在她旁边的立椅上帮她盖白纱,还一边地安慰着别怕别怕啊。官夫人从旁边也是帮她扯扯裙子,拽拽袖子的,嘴里说着“郑家官邸离咱们家近,有的没的回来看看。”容容只是点头,“舅妈您也好好保重,舅舅腿上的风寒您也多留心些。”官老夫人坐在远处的床上冲着她们吩咐:“只是容容出嫁,还是嫁得这样近,你们没的跟她永远不回来似的。”众人都是笑,容容忙上前冲着她撒娇道:“姥姥,以后都不能日日看见您了,您可要心里想着容容啊,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要让人叫我回来。”官老夫人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但说:“都要嫁去别人家了。怎么还一口一个家里?以后你家可是郑家了。”容容被说得不好意思,蒙着白纱,还是隐约可以瞧见脸颊已经通红。
因着郑炯的父母已经过世,所以行礼也是在官家。官老太爷和官老夫人坐了上座,官明翰和官夫人坐了下座,郑炯和容容依次行过礼,而后便有证婚人念那婚书。“郑炯、傅容容签定婚姻,相约百年。愿二人贫富相随,荣辱相依。”司仪的声音朗朗,容容抬头去看郑炯,他的手一直攥着她的手,让她心安。隔着面纱,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觉得这就是幸福。从他的手牵起她的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此生她都将会与那只手的主人相依相伴。
外面有鞭炮的声音,屋内有客人贺喜的声音,司仪朗朗的声音,记者们要求拍照的声音,一切都似乎有些缥缈,只有他的手才是真实的,真实地与她相握。
第十六章
殷红的喜被仍盖在身上,容容却睡不着。也许因为西式的大床太软,也许因为换了环境不太习惯。脚腕还隐隐有些痛,还是下午的时候崴到的。
婚车进郑家的官邸时,旁边已有许多宾客等着,还有许多记者。想必父亲若是见了报纸上她和郑明旭结婚的消息,定会很生气。北地五省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说是官家与郑家联姻,这面子可大了去了。她下车时便扭到了脚。婚纱太长,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她也就崴了下去。旁边的喜娘眼疾,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她当时心里懊恼,想着这是不好的征兆,偏偏又是这样大喜的日子。
明旭也看到了,过来牵着她的手,低声在耳边问了句:“没事吧?”她只好诺诺地说:“脚崴到了。”话音还未落,整个人已经被郑明旭打横抱在了怀里,两边的宾客起哄鼓掌,记者们手中相机的镁光灯也一直地闪着。那样多的人面前,她有些害臊,别了脸在他的前胸。他却直接将她抱入了洞房。
据丫鬟们说,喜宴盛大热闹,可她没有出去。凭着扭了脚当借口,轻易地躲掉了那些麻烦的应酬。只是等着,像旧时的新娘子,蒙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等待着丈夫从外面进来。只可惜是新式的婚礼,没有红盖头,也没有喜床。柔软的西式大床坐着虽然舒服却让人昏昏欲睡。
郑炯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他并未叫醒她,自己也是洗漱过后便睡了。一张床,一床被,他在床的那头,她在床的这头,背对着背。半夜的时候她被梦惊醒,再也睡不着。扭头的时候看见了宽阔的后背。梦里的他就在她前面,却任她怎么追也追不上,她只能对着他的后背喊他的名字,他却什么也听不到,她一害怕就醒了。
他的背很宽阔,因为突然想起出嫁前舅母她们讲给她结婚应该注意的事,脸突然就烧起来。夜很深沉,她觉得脸红得发烫。只是他什么都未对她做,只是平静地躺在床的那头。容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便努力不往那些地方想。
她抓住被角咬在嘴里,有酥酥的碎裂声音。仔细摸去,才想到这床喜被是舅妈给准备的陪嫁,依着老例,被角里都缝着桂圆、红枣、栗子和花生。她一一摸去辨认是哪一样喜果儿,一边想着,桂圆是团圆,栗子是立志,红枣是早生儿子,花生是儿女双全。这四样东西连在一起又是早生贵子的谐音。想着脸就更加红了,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
一直到自鸣钟敲了四下,她才昏昏地又睡去。
自鸣钟敲五下的时候,郑炯坐了起来。虽然是大婚期间,前方的战事却仍在继续。他本不习惯于早起,可是自从父亲去世,每日早晨的这会儿就必然起来,练习体魄和射击,让自己时刻处于紧张状态,然后再去处理军务。坐起来的时候带起了被的一角,伸手去扭开床头的台灯时才发现容容的上半身正暴露在空气中。红色的丝绸衬衣贴在她的身上,她睡觉的时候侧身半蜷着身子,像是极没有安全感。心里的某处有些紧张,慌忙将被替她盖好。
许是他的手有些重,容容又被闹醒。刚巧看见他半弯着上半身替她拢被,整个人都圈着她。他的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头发也有些零乱,却让她心慌,脸霎时间就红了。他也瞅见了她瞬间通红的脸蛋儿,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再睡会儿吧,我要去处理公事。”因为刚起来,他声音哑哑的。
她听话地点头,目视着他掀了被子起床。他先穿裤子,然后是衬衣。扣衬衣扣子时她从床上跳下来。红着脸,说:“我来帮你扣。”他并没有拒绝,看着她伸出小手到他面前,然后笨拙地扣拿纽扣。
也许是因为害羞,她一直红着脸,略微低着头扣。最上面的几颗,因为低着头,她只能用手摸索着扣,温温地小手触着他的胸膛和喉结,他心底有丝狂乱的跳着。然而终究是什么都没做,自己也惊叹于自己的自制力,只想着,这样就很幸福了,真的很幸福了。
这天是容容正式成为大帅夫人的第一天,管家领了家里的仆人们一一给她见礼。她觉得紧张,被人叫了近二十年的小姐,突然就被人称为太太了,自己又向来不曾注意过家中这些事情,如何约束下人,如何打理家宅,她完全不懂。只能照着昔日陆婉凝的样子跟下人们拿好了款儿,吩咐道以后应当尽心服侍大帅云云。
过了中午便有许多官太太们来拜访。她们都是郑炯手下那些将官们的太太,又大多是阿姨辈的人物。容容疲于应付,耐着性子跟她们周旋。待到快晚饭的时候她们又都有眼色地告退,只留下了厚厚地一沓礼单。管家笑着跟她说这是常见的事,以前家里没有女主人,这些礼都省着呢,如今有了,自然是连本带利加倍奉还。
同早饭和午饭一样,空旷的桌子上只有她一个人吃晚饭。对面的座位空空的,有他的侍从官来报告说大帅和机关秘书们一起用晚饭,之后要继续说一些什么军务机要等等她不懂的事情。她能做的只有点头,说我知道了。没有他的饭菜味同嚼蜡,她只拨了半碗米饭便不再吃。管家以为是饭菜不合口,问她平日里最喜欢吃什么样的饭菜,好再去准备。她有些窘迫,忙说这些就很好。
夜里又是她已经上床睡觉他才回来。带着一身酒气,她本来就睡得轻,立时就醒了。揉了略微惺忪的眼睛,迷糊地问他“几点了?”他见她醒了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表说道:“十二点了。”她哦了一声,仍傻傻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看出来她的不自然,只说“你先睡吧,我还要去洗洗。明日我陪你回门。”她这才想起来,明日应当回娘家省亲。被他的话哄着,又躺下睡了。
郑炯闻着自己一身的酒味儿有些无奈。今日里机关里的秘书们都缠着他灌他酒,道他突然间地就娶了妻,成了婚,而且军粮的大问题也解决了,可谓双喜临门,不得不喝。一时兴起,酒便喝得多了。
洗澡的时候闻见浴池里有熟悉的香味,有些迷惑,直到最后才想起来是容容身上的香水味道,觉得温馨,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本来一切应该都很幸福的,只可惜他心里总有解不开的结,让他忍不住就对她冷淡,不愿与她说话。
擦着微湿的头发进卧室的时候,她已经睡熟,像小孩子一样,却又是蜷缩在一角的姿势。他觉得心里酸,躺下时占了床的另一角,也是侧了身子,不忍打扰到她的美梦。
她坐在汽车里,和他的中间隔了自己的手提袋。心里略微有些忐忑,说不上来为什么。才结婚三天,可她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他们俩之间的对话似乎连十句都不到,而他又做得极好,无论什么事情都对她很好的样子。今日一大早,他又是早起,待到她起来时他已经吩咐好人准备了回门时要带的礼品,规矩礼仪,以及对她的态度,样样不差,但她就是觉得不安。
“明旭,”她叫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好好地说过话了。她说:“今晚……”
“今晚不回官邸了,住姥爷家。”他还未待她将话说完已经快快地告诉她结果,她还能说什么?满口的话,似乎都想不起来了,只能点了点头。再不说话,只是透过玻璃看窗外的物事。虽然战争并未打到丰原,可是丰原的街市已经不如昔日繁华了。北地五省最繁华的城市如今已经这个样子,可以想象到其他地方又是怎样。
到了姥爷家见过礼之后,他便又和姥爷、舅父、表哥三个人讨论一些公事,她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公事,但那些都是男人们的事,她能做的也只有退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