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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蝶”秦柔柔闻言之下,不由面孔绯红,轻轻的啐了一声,戴着满腔的甜蜜,出房而去。
濮阳维微微叹息想道:“南云是够幸福的,有着这么一位美丽的巾帼英雌深爱着他。唉!其实在男女之间情感中,一个也就足够了,多了烦恼与痛苦反而太多……”
想着,他缓缓移步向那通至楼上的梯口行去。这段楼梯,只有十多级,上面铺着厚厚的虎皮地毡,人行其上,毫无声息,而且,软绵绵的,予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但是,濮阳维踏在这厚厚的地毡上,心中却不由感到十分沉重。
因为,他无法预料自己心爱的人儿,是否能在那艰辛求得的灵药之下,迅速恢复健康。而且,这目前已逼到眉睫的一笔儿女情债,自己又该如何应付呢?
这总不是可以用武力解决的事啊!而且,也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能从中帮忙的事。
这时,他沉重的脚步已行至梯顶,梯口前,正是一道清雅而不甚长的走廊。
走廊中,这时正有三四名青衣丫鬟,正倚着一盆盆景之前,低声说着话。
其中有一个面对梯口的丫鬟,这时骤然抬头,目光瞥见,突然惊呼一声,慌忙跪倒在地上。
其它的同伴不由愕然回头望去,于是,亦同样的跪了下来。
濮阳维缓缓行近,微微颔首,令她们站起。
于是四个青衣丫鬟皆悄生生的肃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是的,在她们纯真幼稚的心目中,帮主便是她们在世上最崇敬,最畏服的人,好似她们心目之中,那望而不可及的神像一般……
濮阳维和熙的向其中一人道:“小翠,白姑娘近日来可曾好些?徐姑娘也在里面么?”
这名叫小翠的丫鬟,因帮主的这一声垂询,而感到十分宠幸,她有些受宠若惊的,却又沾沾自喜地悄悄向她身旁的同伴一瞥,她这种感觉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知道帮主平日不茍言笑,而且,甚至一连几个月,也不会和她们说上一句话。
虽然,任她们是多么想得到这位俊俏挺秀的帮主一句最简单的字句,一丝微不足道的微笑。
哪怕这抹微笑,并不是对她而发,那么她们也会满足了。
这时,那名叫小翠的丫鬟肃然而上,低声道:“白姑娘近几日来,病情已是更形严重,病发时,不但痛苦异常,而且,她更哭泣着,整日叫着帮主的名字,甚至连昏迷时也不例外。”
濮阳维面上起了一阵痛苦的扭曲,但是,他仍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又问道:“徐姑娘呢?听说她近日来十分劳累是吗?……”
那名叫小翠的丫鬟,黯然的低下头,说道:“徐姑娘这时正在室内,她近月来整日侍候白姑娘汤药,衣不解带,日以继夜,如今亦神情憔悴不堪,自己也病倒了,可是,徐姑娘仍然不要婢子等帮忙,除了一些粗活之外,她都是事事亲自动手的……”
这小翠又向濮阳维偷偷的瞟了一眼,怯生生的道:“帮主,婢子亲眼看见,徐姑娘常常暗自抹泪,而且,她在梦中也时常呼唤帮主呢……”
濮阳维心中一震,面上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他沉声道:“你们这些日子来侍候二位姑娘,也十分辛苦了,现在,除了留下一人在此,其余的都可暂时休息……”
四个丫鬟齐齐裣衽为礼,濮阳维徐步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行去。
他走到那扇青纱门之前,缓缓立住身形。
半晌,始轻轻将门推开。
于是,一层浅蓝色的纱缦,好似一个浅蓝色迷蒙的梦境,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向濮阳维全身袭来。
他感到脑中有些晕眩,缓缓的吸入一口气之后,才举步入内。
掀开重重垂落的纱缦,方始看到一张罗帐半垂的锦榻。
榻上,正躺着那娇柔的白依萍。
然而,她已不再是昔日那娇美绝伦的模样。
她原先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这时已肿胀成比平日大上近乎一倍,而且,皮肤更泛出暗紫带乌的颜色。
双眼肿得如同核桃班大小,但此时却紧紧的闭着。
那昔日曾使多少英雄豪士倾倒的樱唇,现在也肿得又厚又紫。
这模样看在濮阳维眼中,他只觉得,彷若一颗心几乎要完全破碎了。
一个人,只有在内心流血的时候,才是他感受着最深刻痛苦的时候。
榻前,一张上铺锦垫的矮凳上,这时正坐着一个身材窈窕,却十分削瘦的少女。
她正以手之颐,扶在床沿,好似已沉沉睡去。
濮阳维不用细看,只要一眼已经够了。他知道这少女必是“粉面罗剎”徐妍容无疑……
她为了自己,为了白依萍,竟毫不顾惜她自己的身躯,做着这种瘁心劳神的苦事。
濮阳维缓缓上前,将手轻轻的抚在徐妍容的秀发上。于是,“粉面罗剎”微微的蠕动一下,她悚然回过头来。于是,在那如梦幻般的气氛中,她看到了那梦中常见的心上人……
那正站在浅蓝色的烟雾里,向她凝视着……这浅蓝色的气息中,原该有一个美丽而轻俏的笑容啊!但是,这梦中的人儿,那英挺的面孔上,又怎的有着如此多深刻的忧虑呢?
徐妍容迷惑了,她轻轻揉了一揉自己朦胧的双眼。
于是,她看清了。
这不是梦,但是,那梦中的人儿,却千真万确的站在自己身前。
她颤抖着,悄悄立起,轻轻的唤了一声:“维弟弟!”
两粒晶莹闪亮的泪珠,已自她那美丽而又劳瘁的眼眶中滴落,滑腻腻的,就好似两粒滚圆的珍珠一样。
濮阳维心中一酸,修长而结实的双臂急伸,将“粉面罗剎”轻轻拥在怀内。
他怜惜的吮吻着徐妍容颊上的泪珠,苦涩之中,有带有辛酸。
“粉面罗剎”将面颊紧紧地贴在濮阳维怀中,啜泣着。
她断续的道:“弟弟,你好狠的心……一去便是两个月……临走前,连见我一面也不肯……弟弟,你不爱我了?你厌弃我……我了……是吗?”
濮阳维用那干裂的嘴唇,堵住了徐妍容的小口,他低声道:“姊姊,别这么说,我永远都不会做那负心之人,但是……萍妹……唉!我为着她心都要碎了……”
倏地徐妍容将濮阳维轻轻推开。低泣道:“你只记得萍妹妹……难道……难道姊姊就没有一丝能使你惦念的吗?”
濮阳维轻轻托起徐妍容那满是泪痕的俏丽脸庞,深深的凝视着,幽幽说道:“姊姊,别再使我心痛……你瘦了……为了萍妹妹……近日可把你累苦了………姊姊,难道我们的感情,非要自言词中表达出来不可吗?”
徐妍容惊惶的紧搂着濮阳维,急切的道:“弟弟,别这么说,我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你打我,骂我,甚至杀死我都行,但是,我求你别刺痛我的心,为了你,姊姊的这颗心已再也经不起折磨了……”
濮阳维激动的将徐妍容紧紧搂着。
在她耳旁,梦呓般的低语……他呢喃的道:“姊姊,你又为何说出这些话来?只要你……我永不会负你的……我知道,也相信你,你是与我同样的深爱着萍妹妹……”
徐妍容仰起那憔悴的面庞,轻柔的在濮阳维唇上一吻,表示她的回答。
忽然,徐妍容附在濮阳维耳边,轻道:“弟弟,姊姊尚要去为萍妹妹端药……你便陪她一刻,姊姊不打扰你们了……弟弟,只要你永远记着姊姊,姊姊已够终生满足的了……”
说着,“粉面罗剎”擦干了脸上的泪痕,袅娜的行出室外。
濮阳维轻轻的摇头太息一声,将纱帐微掀,半伏在白依萍的身旁。
他一双煞气时显的眼睛,这时已找不出一丝冷森的寒芒,代替的,却是多少温柔与怜惜的目光。
他凝注着心上人那紫肿的面庞,两滴冰凉的泪珠,溅落在枕上。
轻缓的,幽暗的……。
白依萍嘴角微地颤动着,一丝低弱的呼唤,出自她的口中:“哥……哥………你……莫走啊!你不要我了?维哥哥,我不愿离开你……”
逐渐的,呢喃的声音又低沉下去,彷若游丝般,袅袅而散。
濮阳维心中一阵凄楚,发狂似般俯身下去,雨点似的吻在白依萍的额角、鼻尖、樱唇。
蓦然,白依萍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口中断续的呼道:“冷……我好冷………哥,你……抱紧我啊……”
濮阳维双目中的泪水,已似决堤般夺眶而出。
他伸出那强而有力的双臂,将白依萍紧紧搂在怀中,是那么样的紧……
缓慢的,白依萍那两只失去光采的眼睛,逐渐地张了开来。
她凝视着濮阳维,良久,良久……
于是,她哭泣了,哀恸的哭泣了,口中呢喃道:“这又是个梦,我又在另一个梦中,你多美啊!可是它总是空虚的……哥,你回来吧!我不要什么灵药,我更不要你去受苦,我只要有你伴在我身边,哪怕是即刻死去,也满足了………”
濮阳维心中一阵黯然,面孔痛苦的扭曲着。他幽幽的呼唤:“萍!你睁开眼……你看看,是我啊!萍,我的妻……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你看看啊!”
那凄凉而幽远的呼唤,将白依萍自一个虚幻而迷蒙的梦境中拉回。
她睁开眼,疑惑的瞧着濮阳维。于是,她伸出那颤抖的手抚摸着濮阳维的面颊。
终于,那短短的须根,刺痛了她的手掌,也证明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白依萍猛然扑倒在心上人的怀中。
她哀伤却又满足的哭了。泪水浸透了濮阳维的肩襟,白依萍幽幽的说道:“哥……真是你……你真的已回来了……啊!做了多少这种虚无缥缈的梦……醒来时,什么都是空的,只有浅蓝色的纱缦,还好似我梦中去过的地方,但是,这淡蓝色的气氛,却为何又如此冰冷?……我好似独自踯躅在一个陌生而清冷的世界里,没有阳光,没有温暖,更没有我的维哥哥……所有的,仅是这浅蓝色的薄雾……哥,我不要再离开你了,就是马上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怀中………哥,你答应我啊……”
濮阳维柔肠寸断,他已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痴迷的望着自己挚心所爱的人儿,豪情壮志,不经不觉的化为乌有。
白依萍微闭着双目,又凄迷的道:“哥……我现在一定很难看,是么?我已有好久,好久,没有起来梳过头发了……哥,我身上好脏哟……你不嫌我吧!他们把镜子都收起来了,任我如何哀求,他们也不肯拿给我……他们说,是哥吩咐的……哥,你为何如此呢?你难道不希望你的萍妹打扮的好看一点吗?那样,人人都会说:‘看哪,那就是濮阳维的心上人,多美啊……’”
濮阳维这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苦。虽然他知道,不论白依萍能否恢复以前的容貌,他也会深挚的爱着她。但是,这些天真而又令人肠断的话,怎不令这叱咤风云的大丈夫心神俱碎呢?他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任那丝丝鲜血渗出,但是,他却无法忍住那若断线珍珠的泪水。
一滴滴,一颗颗,冰凉,冰凉的,落在白依萍那肿胀紫黑的面庞上……。
白依萍悚然睁开双目,她惊惧害怕地呼叫起来,道:“哥……你哭了!你为什么哭呢?是萍儿的话使你伤心?抑是萍儿惹你生气?哥,你别哭啊!你哭,我也要哭了……”
濮阳维紧紧搂抱住白依萍低声道:“妹……哥哥没哭,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啊!”
虽然,他知道他面部的表情,已明确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谎言,但是,若不这样,又叫他怎么说呢?
白依萍柔顺得像只倚人的小鸟,缩在濮阳维的怀里,也只有在濮阳维的怀中,白依萍才觉得安全与信赖……
她全心全意的爱着濮阳维,哪怕濮阳维即刻叫她去死她也愿意。
濮阳维搂着白依萍,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是那么温柔,那么轻悄,生怕拍重了,便会伤害着她似的。这情景,宛如一个慈祥的母亲,在哄拂着她深爱的婴儿一般……
浅蓝色的气氛中,涌起一丝哀愁,轻轻的,淡淡的,这气氛是如此和谐,如此安详……!
层层的纱缦后面,悄立着一个婀娜的身影,她正在轻轻的擦着泪水。
第五三章 玉貌还原 三心合一
“流翠楼”这时,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嗓音,吼道:“妈的!你这小子想找死哇!本座有事求见帮主,凭你这小子也敢拦阻!”
这大声吼骂之人,原来正在“双连掌”浩飞。
他手中端着一只精致的盖碗,正指着一位“流翠楼”下司值的帮友大骂。
这两名青衣弟子正恭身肃立,面色煞白,但他们知道帮主正在楼上,而且,他们已经看到,帮主适才面色十分晦涩凝重……
因此,在火暴栗子脾气的“双连掌”浩飞,持了那手中盖碗到达之时,便被挡了驾。
这时,两名弟子虽被骂得手足无措,但了不起,挨顿臭骂了事。
若是触怒了帮主,那严厉的帮规却是两人所承受不住的。
这时,梅林之中,人影一闪,就有四名面目精悍的“冷云帮”帮友出现。
他们个个来势汹汹,怒气腾腾,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在帮主的精舍附近大声喊叫,这还得了!
但是,当他们四人一眼瞥见正是内三堂之中,脾气最不好的孝竹堂堂主时,便不由得将脖子一缩,便想溜之大吉。可是,浩飞却早已看见了四人。
他这时哇哇的一声大叫,好似当年猛张飞喝断当阳桥似的。
不过,这时却没有桥水倒流,只骇得那四名弟子浑身一哆嗦,齐齐回头躬身。
浩飞吼道:“怎么?你们倒想来捉你们堂主了?妈的,好大的胆子,报上名来,你们是属于哪一堂的?”
须知“双连掌”浩飞在“冷云帮”中,身掌内三堂孝竹堂堂主之职,权威之大。
这四名弟子岂敢不答,当下由一名小头目战战兢兢的上前几步恭身答道:“启禀浩堂主,小的是隶属紫芒堂下第三坛第一支舵游行头目,主巡帮主居所四周之职……”
浩飞冷笑一声,大喝道:“妈的,我还道你是副帮主呢?刚才来势汹汹的样子,好似要将本座一口吞下去一般……”
这名小头目心中一笑忖道:“凭你这份丑像,谁看了也会作呕三日,哪个还有兴趣咬下一口……”他心中虽然想着,可是老天爷给他做胆,他也不敢说出来,只有苦着脸唯唯称诺……。
浩飞正在作威作福的大声吼骂,一个冷漠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浩堂主,有什么事吗?这些弟子不懂事,你便饶他们一遭吧!”
浩飞一听声音,不由暗暗一吐舌头忖道:“乖乖,濮阳老弟出来了,刚才没喝着秋月秃驴的老酒,本想找些杀才出出气,如今……唉……”他暗叹了一口气,回转身来,向濮阳维恭身一礼。
濮阳维乃是听了浩飞大吼大叫的声音,怕惊动了业已入睡的白依萍,才走出来阻止。
这时,浩飞大步向前,将手中盖碗一举说道:“帮主,适才秋月秃……大师拖本座喝酒,本座都不去,先赶着照方将白姑娘灵药制好,连忙就匆匆送来,哪知这些杀才,竟敢拦阻本座……”
濮阳维面上倏忽展开一个惊喜的表情,急急说道:“浩堂主,快拿上来,真是辛苦你了。”
浩飞得意的哈哈一笑,回头向那六名束手恭立的帮友一瞥,故意哼了一声,随着濮阳维进入“流翠楼”中。
这时,濮阳维回头问道:“老哥哥,在下心中甚为忧虑,这千辛万苦求来的制药珍物,未知是否有效……”
“双连掌”浩飞环眼圆瞪急道:“怎会没有效?不要说老哥哥完全依照那奇书记载配制成药,便是……”
濮阳维幽幽的一笑,打断了浩飞的话,说道:“在下并不是信不过老哥哥……而是,这奇书上记载的是否正确……”
浩飞闻言之下,怔了一怔。旋又一拍大腿说道:“一定不错,那奇书上记载,用‘赤爪鳞蟒’爪中精血,可保中毒之人二月寿命,你看,白姑娘迄今尚支持得住,这不就是说对了么?”
濮阳维一想也是,但那股深深的忧虑,已使他对这灵药不能怀有最大的信心。
这时,他轻轻的叹一口气道:“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下尽力而为之……”
他那深沉的忧郁,也在顷刻间感染了“双连掌”浩飞。于是,这位豁达的草莽豪士,亦紧皱双眉,心中十分沉翳。甚至,他也在担心自己所调制的灵药,是否一定有效。
濮阳维接过浩飞手中的盖碗,谨慎的端在手中,低声说道:“老哥哥,在下稍停将这碗灵药为萍妹服下之时,尚须以一口真气相辅,为其行开药力,所以,不能容许任何一个人前来打扰,便请老哥哥亲为在下护法!”
浩飞洪声答应,目送濮阳维缓缓登楼后,他就大马金刀的端了把坐椅,坐在“流翠楼”之下,负起护法之责。
浩飞本想说出自己代替濮阳维动手的,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