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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电话，重拨着熟悉的号码，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我和阿杰联络的唯一方式便是他的手机号码，号码被切断了，我便再也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他的住址，他工作的地方，他老家在哪座城市，先前在什么单位工作。离开深圳，我们谁也找不到谁。在漫长的等待中，阿杰一定非常失望，以致于对我彻底失去信心。阿杰仿佛我梦中的幻影，梦醒之后，一切都化为一缕轻烟，成为空白。我们好比两条相交线，短暂的汇合之后，便是永远的失之交臂，从此存在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谁也不再与谁发生关联。我坚信，阿杰一定在某个我永远无法知晓的地方，回想过去，他一定也和我一样，感到寒冷和孤独。在这个世界上，唯有阿杰懂得我真实的内心。眼泪像一场红色暴雨，在我胸口汹涌地下个不停。也许这是上苍赐予懦弱的人最后的惩罚。
下班了，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一包烟快抽完了，头开始剧烈地疼痛。
第八章 不想背叛自己的结婚对象第八十节 谁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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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酒吧的时候，甘力在门口迎我，看到我面无血色，他赶紧上前搀住我，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再也忍不住，趴在他怀里放声痛哭，直到声嘶力竭，泪泉干涸。
“到底怎么回事？”
我无力地摇摇头说：“只是觉得心口好痛。”
“其实每个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我也一样。”
我从来不曾想过风光无限的甘力也有烦恼，起码，他的烦恼比我的烦恼来得浅薄。
坐在酒吧外面的柚木条椅上，甘力谈起了他的苦痛。听他细细道来，我平静了许多，头也不那么剧痛了。甘力起身拉着我说：“走吧，进去喝几杯，把不愉快的事统统忘掉。”
的确，酒精具备一时的威力。被疯狂的摇滚和迷离的灯光包围，人极易忘掉痛苦。在这里，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在对舞、碰杯、拥抱、亲吻，在这里，一醉方休、投怀送抱、挑衅滋事是通行的名片，只有傻瓜才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犹抱琵琶。我和甘力倚着长长的吧台，互相对碰。甘力不时地在我脸上亲一口，我有气无力地将整个人傍在他身上。如果一切能够就此忘却，记忆能够就此抹杀，生活该是另一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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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成了公司的总经理，所有人自然得听他的。跟了刑总多年的财务被换下来了，眼镜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亲戚顶替。彭姐也准备回老家了，临别时，我俩不禁泪眼婆娑。听说公司总部要迁至郊区，理由是那里离公司最大的超市近，且那里写字楼租金比现在所处的市中心便宜三分之二。就在公司搬迁的前两天，看到眼镜与从前点头哈腰明显不同的傲慢姿态，我决定辞职。眼镜虚伪地露出意外的表情，之后是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解释。
我说：“没什么，真的，主要是我自己想换换环境，长期呆在公司无所事事，越来越没激情了。我早就想改变一下，现在赶上公司搬迁，正好。”
眼镜顺着我的话：“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不过，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欢迎你。”
我抿嘴一笑，眼镜来了个主席式挥手，转身进了财务室。
按其他同事的说法，我大可不必辞职。可是我不想看到自己像个乞丐，端着盆钵，博取怜悯。所幸结算的时候，眼镜给我补发了两个月工资，大概是看在刑总的份上，然而我并不因此对眼镜增加一点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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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环境，改变改变，我已经无数次地想过。现在没了工作，我却并不急于找一份工作来约束自己。不用上班，吃饭睡觉也用不着准时准点。我买回来一大堆小说，每天躺在床上一本接一本地看，小说中的情节极易令我联想到过去的岁月，许多一生都不可能重复的细节，这些天在我面前一一重现，我不禁黯然神伤。青春啊，我的青春，你能给我最后一点点馈赠吗？
那段日子，我几乎与外界失去联系。每天沉溺于总结和反思当中，我急切地需要改变自己，从外部环境到内心世界，都需要重新来过，于是决定最后和子鹏认真地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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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千年到来之前，一个柔和的夜晚，待子鹏躺下，我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如此生疏，我怀疑身边这位是否我多年不舍的爱人。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时，子鹏已背转过身，本来想好的话一下子找不到语境。我关了灯，趁他还未睡着，我必须开口。
“明天你把房租交了吧，我没工作了。”我没料到酝酿已久的谈话以这样的句子开头。
子鹏将身体转过来：“什么时候辞的？”
“快一个月了。”他永远不知道我每天在干什么？想些什么？需要什么？
子鹏伸出胳臂，拉我躺下。
我蜷在既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眼泪拼命地往下流，分手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子鹏拍拍我的背，说：“一切都会好的，我手头几个大单快成了，年前提成20万，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我的痛苦与20万毫无关系。子鹏只是他自己的子鹏，永远无法进入我的内心。我的眼泪又开始无声无息地流淌。
“子鹏，我们结婚吧！”
“……”
“子鹏，我什么都不要，我们结婚好吗？”
“再等等吧。照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再挣几十万没问题。”子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子鹏永远也不会知道，再过一个月，或者再过一星期，也许再过一天，我就会失去结婚的勇气。
我从子鹏怀里抽出身，仰面躺在无边的黑夜里，再一次正告自己：谁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救世主，或许一开始自己就错了，大错特错！
第九章 我还是决定走了第八十一节 分开了，子鹏再也不是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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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子鹏如往常一样走了。我取出箱子，将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收好，衣服、化妆品、鞋子、书籍。我又一次将子鹏写给我的信一页页打开，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我将相册整理了一遍，抽出属于子鹏的照片。我惊奇地发现，5年来，我们居然没有留下一张合影。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将房间打扫一遍，擦拭每一件亲手添置的家什，仿佛一把尖刀在心口划过。最后，我还是提笔给子鹏留下了昨夜想说而未说的话。
子鹏：
对不起，我还是决定走了。走之前，我仍然想将我的一些想法告诉，你应该完全了解我的诚实和认真。
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好好沟通过。不知道是性格本身使然还是别的原因，现在追究起来，也没有意义了。
爱上你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许多次，我想从中寻求些许快乐，但屡试不爽，又无数次拾起信心，终究还是痛苦着。正如你所言，我成了你感情的俘虏。仔细想想，回忆我人生中的感情经历，在男人面前，我是个受宠的女孩，可是跟你在一起，我连最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实现。我知道你忙，你的压力你的苦闷我能理解，可对于一个与你同甘共苦5年的女人，你却不愿意尊重一下她的意愿，我再也不能包容你的所谓“唯我独尊”的个性，即将奔入30的我再也无法给家人朋友更有我自己一个交代。我渐渐地开始计算5年来我的所得：你给了我坚强的性格，也磨练了我承受苦痛的本领，我懂得怎样爱一个人、珍惜一份情感、正确面对各种选择、从容面对失败和挫折。
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我们的将来：我们平淡地结婚，我们可以不要小孩，你忙你的事业，我用我的爱心将蒙蒙培养成人，然后我们和睦地步入晚年。我们简单而快乐地度过每一天。现在想来，这些想法过于天真了是吗？但我从不以为那是一个梦，因为我并没有奢求过什么，我以为付出总会有收获。唯有当我常常像一个附属品，被你不需要的时候，我才失去信心。既然我在你的心中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我没有理由要求你停下来陪伴我。我实在找不到理由继续说服自己，支撑今后的生活。我也曾考虑过等过完年了再说，但我害怕年一过，我又没有了分开的勇气，日子又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中暗无天日地度过，那才是真的可怕。
一个人住在新房子里，我想像得到那种空荡荡的悲凉。可我必须独自面对，我相信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临。尽管我们同居一室的这段日子，你总是很晚回来或者干脆不回来了，可你总归是要回来的，我愿意为那一刻等待，哪怕等到的是一句话也没有，我仍然固执地愿意那样做。我不能说清爱是什么？痛苦是什么？快乐又是什么？现在我只是觉得：分开来，彼此都可以认真想一想，到底我们需要什么？到底我们哪些地方做得欠缺？到底生活需不需要沟通、责任和理解？也许这一次分别，对彼此都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我同所有的女人一样，希望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一个优越的环境。我相信我比其他女人更懂容纳和支持的可贵，信任自己所爱的人，给予所爱的人一个愉悦宽松的环境才是增进感情的最佳方式。作为朋友，义无反顾地支持你仍是我的快乐，何况我们有过那么多难以忘怀的记忆。同样，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这次举动。
你的生日快到了，你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一年一年过得太快了，我真想留住时光，让一切重新来过，好好把握稍纵即逝的青春。
祝愿你能够如自己设想的那样，有了成功的事业之后，也能拥有一份美好的感情。不知还能说点什么，似乎已显得有些多了。保重自己，子鹏。我不想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可我又泪流满面了。
波
写完这些，将它折好，放在枕头上。我将钥匙放在电视机上，最后看了一眼伴随了我几个春秋的小屋，想到每次分别的时候，子鹏都要对我说“路上注意安全”的话，我强忍住眼泪，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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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住在美丽的玫瑰花园，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日三餐不再构成我的基本生活，我长久地坐在阳台上，面对蔚蓝的大海，几杯清茶，伴我度过一个个漫长的白天。虽然是自己立意要分开，我仍然无法遏制分手带来的巨大悲痛。我常常有意无意盼着子鹏找我，有时候毫无缘由地将呼机翻出来，看看是否有错漏信息。那段日子，烟是我最好的伙伴，它让我在回忆中淡忘，在思考中平静。所有的痛苦唯有自我消受自我承担。我不知道子鹏的感受如何？看到信之后，他遗憾过吗？在紧张的工作间隙，他是否想起我？他是否怀念那些永远无法重复的记忆？走进我们共同爱过的小屋，他有过一丝难过吗？现在，唯有那几封无数次被泪水融化的信，见证着我曾经美好的过去。捧着一页页发黄的信纸，仿佛捧着我真实的青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不再有子鹏的信息传来，我不再相信爱情。一切都成为永久的过往，成为谁都不会翻阅的历史。
分开之后，唯一带给我的轻松，便是当我接到父母电话时，我显得异常开心，连妈妈无休止的唠叨也成为我美味的咀嚼。这时我猛然发现，5年来，我独自面对着多么深重的感情压力，我欺瞒着家人，同时违背着自己。我早应该走出来，让自己徜徉在健康、正常、轻松的空气里。
几个月之后，子鹏开着他新买的尼桑来找我，我注意到他已经开始抽中华了。其实，成功或者失败，他根本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坐在咖啡馆，我指望他说几句忏悔或者求我原谅的话，可是他没有。他又谈起成长良好的事业，我几乎没有说话。然后是礼貌地添咖啡、加糖。我们似乎都在等待，等待对方表达自己的内心，可是谁也没有提及。望着满腹雄心壮志的子鹏，除了陌生和虚假我找不回任何从前的亲切。我彻底明白：分开了，子鹏再也不是我的亲人。正如刑总的前妻所言，青春一旦丢失了，再也找不回来。
从咖啡馆回来，我坚持自己打车回家，一路上命令自己彻底地忘记过去。第二天一大早，我买了部三星手机，然后将呼机停掉，子鹏再也找不到我。
第九章 我还是决定走了第八十二节 甘力向我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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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路走进我的新家，头一句话就是：“真羡慕你，自由自在。”
文路楼上楼下参观了一遍，说：“我都想搬来住了。”
“只要王敬业没意见，我求之不得。”
文路窝进沙发，两条腿搭在扶手上，感叹道：“还是你高明，不结婚多好，以不变应万变。”
“那要看你遇到什么人，几个女人真的不想结婚啊！”我走到这一步，纯属无奈，这一点只有我自己清楚。
“哎，还是你幸福啊。”
“幸福不见得，自由倒是真的。”
“我真他妈想离了，太没意思了。一想到甜甜那么小，又狠不下心。”
“王敬业对你不是挺好的吗？”
“要是你每天面对一个这样的人，心情能好吗？”
我心想，那也是，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也没有发言权，尤其感情这东西。就像文路不了解我和郭子鹏的内幕一样，她一定认为是我狠心抛下了郭子鹏。
“哎，你说也怪，王敬业的名字谁给他取的，这人怎么一点敬业精神也没有啊。”
“辜负了他父母的一片期望。”
“怎么说，在他们老家还算出息的吧，考上大学，分配到特区，也算光宗耀祖。”
“那是。”文路哼了一声。
“你现在上班没那么紧张了吧。”
“好多了。看在待遇不错的份上，再干几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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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千年毫无防备地来了，虽然我无意工作，可是除了工作没有更好的出路等着我。于是就近随便找了家公司。虽然工资不高，每天有个地方打发就成，好在我再不需要交房租了。没想到工作不到一个月，我就厌倦得一塌糊涂，每天面对一张张虚伪的面孔，无异于自我虐待。领完工资，我就辞职了。回到家里，查查几张存折，加起来还有两三万，节省一点，也够我花十月八月的，于是心安理得地坐在家里，每天两件事，看小说、上网。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消耗，我对未来一天天绝望。
那段日子，甘力常常开着公司的车带我出去吃饭喝酒，当我晕晕乎乎什么都不想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年轻起来，完全不像历经创伤、年近快30的人。酒喝高了，我直接被甘力带回他住的地方，我们又恢复了间断多年的做爱。他仍然充沛、浪漫，我躺在他身下，又回忆起过去的时光。有几次甘力要求留宿在玫瑰花园，我死活不让。我知道，唯有这个圣洁的地方，是我一个人的天堂。
有一次，刚进酒吧坐下来，一位打扮入时的小姐闯进我的视线。她夹着香烟的姿势优美极了，一件黑色V形露背装衬得皮肤格外白皙，而且线条极好。我坐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她。不一会，两个40多岁的男人走过去，一边一个，挨着小姐坐下，小姐立刻将整个身体送上，任凭粗糙的男人们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肆意践踏。我一边和甘力碰杯，一边留意那个漂亮女人。待女人起身拿起披肩，跟随男人出门，我这才看清她的脸，竟然在哪里见过。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没错，正是刑总的前妻。我猛然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恍惚中，我看见那个女人成了我自己，被一群面目狰狞的男人推来搡去。我将两张钞票往吧台上一拍，拉着甘力急切地往外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间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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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上午，我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着流行小说，门铃响了，我拢了拢不成型的头发，晃着步子下楼开门。甘力双手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送到我面前。我接过花，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甘力西装革履，正饱含深情地望着我。
我感觉不对劲，却装出毫无察觉的样子：“不是被别的女孩退回来的吧。”说完，趿着拖鞋朝屋里走。
甘力一面脱鞋一面说：“宁波同志，我在你心里永远那么坏吗？你就没发现近段时间我有所变化？”
变化？没注意到。我将前几天买的康乃馨扔进垃圾篓，将新鲜的红玫瑰一支支插入花瓶。就在此时，甘力站在我身后说：“波波，嫁给我吧。”我的手蓦然停住。
“我没听错吧？”我故作轻松。
甘力从背后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