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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小建帮我吹干头发。他去服务台还吹风机的时候，我拉上窗帘，脱掉睡衣，将洁白的床罩盖在身上，等他回来。
开门、关门、锁门。昏黄的灯光下，小建贴近我。我闭上眼睛，任凭小建在我身体的天空翱翔。
虽然明显地感到力不从心，我还是努力配合着，害怕小建一眼看穿我的变化。直到肚子饿了，我们才起床。拉开窗帘，对面大厦顶层的焰火照得夜空格外斑斓。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十分开心。每天除了睡觉就是逛街，路边的小吃辣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系上我买的领带，小建一定要送样礼物给我，说是作个纪念，于是，拉着我奔走于各大商场。
“挑件衣服吧？”小建征求我的意见。
“不用，从家里带去深圳的衣服基本上没穿了。”其实早已扔得差不多了。
“买手表吧，每天都用得上。”
“这款刚买不久。”我抬起手腕。
“那就买戒指吧。”一说完，小建就觉得不对，不知该戴在哪个手指上。
最后，小建坚持买了条纯金项链，1000多，相当他几个月的工资，我实在于心不忍，再说对那些饰物，我从来就兴趣不大。虽然金项链有些老土，我还是非常乐意地接受了。
38
为回程票的事，我联络上郭子鹏的朋友，这才得知郭子鹏十一飞到了张家界，呆了两天之后返回深圳了。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一时间又有些糊涂，分辨不清楚郭子鹏飞张家界是否与自己有关。我让小建下楼帮我买点零食，待小建出门，我拨通了深圳的电话。
“你好。”接电话的正是郭子鹏。
“你好。”我不好问张家界的事，只是说：“回来的票你朋友帮我订好了，明天下午的火车，后天上午到。”
“你不是去张家界了吗？”郭子鹏带着明显的情绪，声音很冲。
“本来是要去的，下雨没去成。”我分明在解释，又觉得自己本无辜。
对方根本不听，继续激动地说：“做人不能欺骗，你知道吗？”
没料到他先发制人，事出突然，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时语塞。
待我反应过来，感觉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我都欺骗谁了？我犯得着吗？再说，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想到回深圳后那份不值钱的临时工作，这些话又咽了回去。人啊，真他妈卑微，我也有没骨气的时候。
“没事我挂了。”我冷冷地说。
“回来再说吧。”郭子鹏说完，抢先挂断。
这句话意味深长，也许工作就这么完了。我倒在床上，完了就让它完吧。世界上真他妈什么人都有，不可理喻！
小建拎一大袋零食回来，全是我喜欢的。吃着零食，暂且不去琢磨刚才那些不可告人的阴暗心理。
第二章 久违的舒爽第十七节 告别小建，告别过去
39
夜晚的南湖公园，秋风习习。躺在青青的草坪上，望着灿烂的星河，我思绪万千。
“在那边，过得好吗？”
“谈不上。”
“那就回来吧。”
“可我又舍不得。”
“想过要回来吗？”
“没有。”
多美啊！湖水里的倒影五光十色，它应该属于深深相爱的情侣，属于安谧平和的心灵。今夜，美丽的南湖成了我和小建告别的地方。
回宾馆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场告别赛，过了今夜，我们又将回到属于各自的轨道，谁也不再属于谁，哪怕肉体上，哪怕片刻。
第二天退房前，我预先到总台结掉几天的费用，叫服务员将押金退给小建。我不想因为我们的约会增加他的经济负担，说不定买项链的钱都是他向他妈借的。
上了火车，隔着玻璃窗，我不停向小建挥手告别。与此同时，我也在告别过去，告别曾经年少的无忧岁月。
40
郭子鹏会不会来接我？一上车这个问题就闯入我的思想。一个自负而霸道的男人，不接也罢，无非是重新找工作，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我比刚来深圳时老练得多。
可能是几天来实在太累了，一觉睡得真香。被列车员叫醒的时候，很快就要到站了。收拾好行李，排好队，准备下车。不知为什么，隐隐约约，还是期盼郭子鹏出现。
下了火车，天气出奇的好，我赶紧脱掉外套。走在人流中，心里忐忑不安，明明默默期待着，又劝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从出站口出来，上完最后一级台阶，也没有见到郭子鹏的身影。环顾四周，不免有些失落。坐在广场的水泥花坛上，想想现在去哪儿？
一转脸，看见郭子鹏从小卖部那边向我走来。我以为自己眼睛泛花，定了定神，没错，来人正是他。
我指着自己，打手势给他，意思是问他是来接我的吗？说实话，对这种人我没有把握。
郭子鹏走过来说：“主要怕有人来接你，只好事先观察观察，见机行事。”
也够狡猾的。我笑了笑，想想刚才左顾右盼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真他妈丢人。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郭子鹏接过我的包说：“就这么点行李。”
“轻装上阵多好啊。”本来还想聊聊关于旅游方面的见解，一想到张家界的事，赶紧收声。
自此，谁也没有提起“张家界”三个字。
41
我被直接安排进报社广告部，实际上就是郭子鹏手下的文员。广告部迁至长城酒店，算得上一个相对独立的单位。从原公司宿舍将几样简单的用品搬到报社宿舍后，又一次新生活开始了。
刚开始几天还真不习惯。业务员们早上报个到就走了，然后一整天我和郭子鹏守在办公室里，他策划着各种各样的广告文案，我无事可做。郭子鹏将几本书扔给我（全是新闻方面的），让我学习学习。不看吧，有些过意不过，逼自己看吧，怎么也看不进。偶尔给甘力打个电话，郭子鹏坐在旁边，也不能毫无顾忌。
几天下来，慢慢和郭子鹏熟了，时间不再那么难以打发。没事的时候，郭子鹏讲起他过去的一些经历。今天一小节，明天一小段，我将它们拼凑起来，构成我对他的全部了解。
高中毕业后，郭子鹏应征入伍，在南京军区，他成为一名普通的通讯兵。4年部队生活给了他极大的锻炼，同时通过不懈的努力，他获得了新闻本科学历。复员后分配在市公安局工作，凭借几次追捕逃犯的英雄事迹，被省领导相中，后直接调至一家省级新闻单位。那一年他才23岁。在省里，郭子鹏写的通讯稿、报告文学以及评论员文章多次荣获大奖，而且成为全省最年轻的书法家，曾代表省书协在日本人面前争得了荣誉。28岁那年，他被提升为报社副总编后，报纸发行量节节攀升。直到他30岁那年，领导找他谈话，准备提他为总编，消息很快在文化系统传开。正当他踌躇满志的时候，事情变卦了，总编的位置由一高官的亲属顶替，郭子鹏被调至一个偏远县城任县长。一气之下，他毅然放弃奋斗多年的一切，来到了深圳。
那些细节，他讲得恬淡，甚至带着玩笑的口吻，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它们却深深地吸引着我，郭子鹏在我的心中一天天丰满、一天天高大起来。在他看来，经历只是不必再提的过去，可是，对于我，那些经历和他密不可分，它们和郭子鹏构成一个整体，造就了独一无二的他。事隔多年，他在南昌车站抓逃犯、农田里与犯罪嫌疑人搏斗、日本人买字画时钞票胀破口袋等情景仍然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从那时开始，对于郭子鹏的一切，我充满了好奇。
我最好奇的部分——他的爱情故事，郭子鹏只字未提。
第二章 久违的舒爽第十八节 因为一个男人，我失眠了
42
每天中午，我趴在办公桌上休息，郭子鹏则在地毯上铺几张报纸，垫几本书做枕头。一天，睡得正香，电话响了，我懒得动，一连响了几声都没人接，我睁开眼，原来郭子鹏不在。我走到电话机前，见听筒没扣好，电话却仍旧响个不停。我拿起电话。
“你好，请问找谁？”
“郭子鹏在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哦，他不在，可能刚出去吧。您贵姓？”
“我姓刘，是他老婆。”
我心一震，马上意识到听筒是郭子鹏有意没扣好，没想到弄巧成拙了。“您有事需要转告吗？”
“不用了，晚点我再打过来吧。”
我回到座位，再也睡不着了。郭子鹏的老婆会是什么样子？她在内地还是在深圳？和郭子鹏一起生活，她快乐吗？我想象不出来。
不一会，郭子鹏进来了，我告诉他：“刚才有位刘小姐找你。”
“哦。”郭子鹏没问下去。
整个下午，我都在想，郭子鹏为什么不提他的婚姻，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只知道他儿子5岁了，在老家上幼儿园。
晚上我们到附近一家川菜馆吃饭，两瓶啤酒下肚，郭子鹏的话渐渐多起来。我趁机问：“中午知道你老婆要打电话来，故意出去的吧？”
“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说也没有意义。”我无法确定他的回避是否因为我在场的缘故。
“她在哪里？”
“北京，她有亲戚在那边开公司。”
“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了。”
我没有再问下去，尽管我很想知道他们离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有达成一致。
晚上回到宿舍，躺在窄窄的单人铺上，我怎么也睡不着。20多年来，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我失眠了。虽然郭子鹏没有向我明示过什么，但是，从他张家界捕空后的激愤、工作上对我的照顾、谈话时的无比兴奋，我时刻都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成熟男人爱的情绪的自然流露。他总有说不尽的稀奇故事，使不够的努力干劲，用不竭的独到创意。和他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每天都充满了新鲜，我每天都盼着黑夜快快过去，白天快快降临，恨不得天一亮就赶到办公室，静候他的出现。我渴望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家庭、他的经历、他的婚姻、他的爱好、他的快乐、他的悲伤、他现在的想法。我深深地被一个男人吸引，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更想知道，在郭子鹏眼里，我又是副什么模样？一个无知而充满幻想的女孩？一个亲切的老乡？一个融洽的同事？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他是否像我在意他一样，在意我的感受。郭子鹏很少问及我的情况，似乎他并不关心我是否恋过爱，现在是否有男朋友，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浸染着我。他不同凡响的过去、智慧的头脑、活跃的思维、丰富的经验，这一切无不将我带入一个崭新的领域，一个我崇尚已久的世界。我从小就盼望长大，渴望成熟，我对同龄男性提不起兴趣，他们最多只能充当我的玩伴，无法真正占据我的心灵。直到郭子鹏出现，我看到了成熟的光芒。尽管郭子鹏的外表与我心中的王子相去甚远，尽管现在的他还未有安身之所，甚至，他或许还未能从婚姻的牢笼中完全解放出来，可这一切丝毫不能阻挡他成为我心中的英雄。从这些天的接触中可以看出，他喜欢我，这无疑增添了我爱他的勇气。我需要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不论结果如何，也不论途中会有多少艰险。一想到郭子鹏，我就激动不已，甚至觉得过去的一切驿动和恋爱陡然间变得渺小，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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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郭子鹏几乎每天在外面吃饭，为附近的餐馆作贡献。郭子鹏还带我去很远的东方神曲，那里有各种地方小吃，还有一些民俗表演。深夜回来，也不觉得累。
永远忘不了那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们一起去东湖公园烧烤。天黑了，郭子鹏依然兴致不减，坚持要坐卡丁车。我们并排坐一起，他突然发力，我猛地朝后一仰，郭子鹏紧紧抓住我的手，就此再也没有松开。
正是这辆普通的卡丁车——一个一辈子都不可能勾起我兴趣的玩具（它更不可能是郭子鹏的兴趣），承载着两颗激荡的心灵，成为我俩感情生命诞生的见证。
第二天上班，打开门，郭子鹏不在，办公桌上一封叠好的信映入眼帘。我预感到了什么，心开始猛烈地起伏不停。我迫不急待地打开来，满页正是郭子鹏熟悉的笔迹。
波，你好！
单单用波称呼你，似乎亲切得过头些，不知小姐接受？抑或觉着唐突？我是全然不顾的，只求直抒心意便罢。我对你说过，任何人皆有自私的一面，否则便不成其为人了。
夏末相识，暮秋交友，谢谢你，波，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欢乐时光。真的，自和你认识，我便全无了背井离乡的失落，少了许多远离亲朋的寂寞。尽管你接见我，很多是在你的业余时间，我不计较，也无理由计较。人的知足往往比知趣还好！
波，回忆我们的认识，初，你在人流中朴素无华，给人的印象是那么少少许，仅仅知小姐是老乡，可以说是这两个普通的汉字沟通了你我。正是这普通的汉字，助我结识了一位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知其优秀的小姐。波，你又多了一份自豪，不知有什么感受？要知道，被一个常常小视芸芸众生的男子所了解和赞其优秀，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我说你好，或者赞美你，是善良的，是诚实的，是最有说服力的。因为我在了解你之前，太了解你的家乡，太了解你家乡人的朴实、热情、智慧，还有好吃、好赌、能干。说你优秀，首先是你的朴实和初见人时的那种腼腆（这种腼碘，现在越来越多女孩没有了）；二是你宠辱不惊的处事态度；三是得体的谈笑；四是你端庄的仪表和叫人无论怎样也不忍破坏的笑靥；还有呢，就是你那家乡人的亲切和字正腔圆的家乡话的亲热。说得够多了，波，你会不会翘尾巴？你应该不会，因为你的优秀，更多地来自你的涵养。
波，真实对你说，自打觉得你优秀起，我便一刻没停过要按捺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躁动，便一刻没停过要打消自己的奢望。我是“过来人”，这三个字足以让我悲观一世的，况且没有自己的事业。近些天来，我甚至发誓，不再骚扰你（有时，你可能认为是骚扰），不再理会你，可这种发誓偏偏在波的面前显得那么苍白乏力。因而，我又觉得做男人是多么的卑微，还有好笑。我要你帮我调整感情的“偏差”，你说你不能。现在看来，你确实不能，你让人往前跑的力量太大、太大。尽管我没有勇气再往前跑，但总是要强打精神再跑几程，直到跑不动了，趴下了，你真的不管我了。
波，我也对你说过，我来深圳，是来求发展的。这想法相对年龄来说，可能是晚了，而相对年代来说，并不算晚。怎样获得发展，这是我朝思暮想的。自认为你优秀起，你便在客观上鼓励我。道理最简单，要让优秀者同样认为自己优秀，不邂击行吗！我一直不忘祈祷公正神灵，再给我点智慧，再给我点力量，再多给我些机遇。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然我最终相信谋事在人；我也不忘幻想着，波，遇见你，是我人生旅程中明起的一盏吉祥灯，这盏灯一定能照耀我去寻找事业，去缩短我理想变现实的距离。
波，金秋原本是收获，可我们却在耕种，我看，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全力投入，全力投入到让自己真正被社会认同为优秀者的行列中去。付出太多太多，梦还会太远吗！祝福波真的成为我人生新旅程中的一盏吉祥灯！倘能收获，又何顾她季节是绿夏还是金秋！
再次祝福你，波。
子鹏匆草
第二章 久违的舒爽第十九节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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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读完，心一直在怦怦乱跳，一分一秒都没有中断，惊喜而激动的泪水悄悄地滑落在信纸上，我连忙用手背擦掉，害怕被突然撞进来的人看见。
信是用酒店信笺纸写的，先是蓝黑墨水，最后一段改用圆珠笔。厚厚的4页，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整个上午，郭子鹏没有出现，办公室里安静极了。我一次次拉开抽屉，读一遍又合上，每个字每句话都如跳动的音符，敲打着心灵深处的每一个细胞。闭上眼睛，差不多能背下来了，包括每个标点、分页符。中午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细雨，我打开窗户，一丝凉风袭来，深圳的秋天总是来得那么迟。细雨顺着玻璃流下来，仿佛久违的甘露洒落心田，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