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凉凉的，带着露水的清气。她走到海子边儿，掬一捧水喝了两口，水淡淡的甜，挂在嘴角儿、下巴上，闪烁着清凉。崖上红光闪烁，向她招手。她也想上崖坡儿上看看，担心腿上不了陡台阶儿，抬起腿来，心里颤悠悠的，一咬牙，竟然站住了！她一磴儿一磴儿上到坡上，靠着离了石板的崖喘气儿。清风习习，人飘飘的，离天近了。她闭上眼，任心思悠悠飞……
红火儿披着一身霞飘飘悠悠来了，笑盈盈地叫她：“姥娘，走累了吧？瞧您这一身汗！”她一见红火儿就想起这可怜人从崖上摔下来的样儿，问起后脑勺儿摔的那窟窿。红火儿说：“哟，姥娘还惦记着呢，早就长好了，落了一个小疤瘌儿，头发盖着瞧不出来。”说着扭过脑袋一甩，长长的黑发风一样儿在白云上飘，真的一点儿也不显。
“姥娘，您那块石头门板离下来了？”
“离下来了，离下来了！”大娘一肚子愧，涌得鼻酸眼潮，她欠这个可怜人太多了，怕是来世也还不过来。
红火儿却欣慰地说：“这就好了，家家儿都装上了石门，不怕风灌雨潲，天寒地冻也不怕冷了。嗳哟，姥娘您这是咋啦？”
“没咋，见了你喜欢的。红火儿啊，你还不知道呢，不光山腰里家家装上了石头门，连山底下的洞都有了门。”
“真的？那得费多大劲啊？好几百块石板，打崖上往下运，你们可真行！”
第四部分 合家欢喜乐感天地说来路奇功惊祖辈 指前程大业励儿孙（2）
“傻妮子，哪儿是打石崖上离的啊，是打洞里墙上离下来的石板，凿出套子跟销子来，就地儿就装上了。”
“瞧我笨的！咋就没想到这呢？”
“这还是火苗儿、火星儿想出来的呢，她们把你饬的小样儿变成了大样儿，分给人们照着做。红火儿啊，你这一对儿闺女儿可真了不得，尤其是那个火星儿，整个儿一人精子，出制子，想招子，一点儿都不比你差，可顶了大事儿了。这不，又想起天天儿收骨头，扔河里招鱼来了，这会儿除了天天儿分肉，孩子们又分上鱼了，打么几天就能吃上条鱼解解馋。”
“我那俩孩子野惯了，不懂事儿，老得说着才行，给姥娘添麻烦了！”
“还真叫你说着了，我这麻烦是躲不开了！”大娘脸上有了喜气。
红火儿一听，真着急了：“哟，这俩东西跟姥娘捣乱了？出啥事儿了？”
“瞧把你急的！这会儿还没出事儿，可是就要出了，火星儿快养活了，是我们大道的，红火儿你说，我能躲了这麻烦吗？呵呵。”
“哎哟呵呵呵呵，我要当姥娘啦！”红火儿呵呵笑得像一条开了冻的河。
“可不是吗，红火儿，你当姥娘，我要当老祖儿啦！”
“姥娘要不提老祖儿，我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老祖儿们都叫给您带好儿呢。”
“好，好，老祖儿们全都硬硬朗朗儿的？”
“们一个个儿全都硬硬朗朗儿的，自打我们火小儿老祖儿回来了，咱老祖宗跟吃了神仙草儿似的，倍儿精神，火小儿老祖儿的娘也不疯了。就是三辈儿人还是守着火种儿，天再热也不敢叫灭了。俩老姥娘咋比划着跟她们说您钻出火来了，他们都不信。老姥舅跟草滩老姥娘来瞧，也说是您钻出火来了，老祖宗还是不信，非要眼见才能为实。火娘娘还仗着辈儿大，说人家瞎说。您说做晚辈儿的跟这些老祖儿们难为不难为？”
大娘呵呵笑起来：“红火儿，你带上我去见咱老祖宗，不是要眼见为实吗？我给当面儿钻个火儿，一着起来，老祖宗就信了，老祖儿们也就不难为你们了。”
“姥娘，这可不行，您还有寿数儿哩，再说，燧石山上的活儿还多着呢，您哪儿能说走就走啊？我这回就是来拿石头的，老姥娘老姐儿俩叫我来的，拿了石头回去钻火儿给老祖宗看，瞧还有啥说的！”
“瞧这事儿！这不是打地上往天上传火儿吗？倒了个儿啦，倒了个儿啦！”
“姥娘，没法儿啊，老祖宗就是这么死心眼儿，没瞧见的就不凭信，连盘山道儿、采石场都不信，跟说人都搬山腰住去了，更不信了，骂我红嘴白牙整天哄，说：‘自打有了燧石山，祖祖辈辈儿就在山底下开石头洞，都没开完，你们才几年儿啊？吹气儿也吹不出来这么些洞来啊！还有盘山道伍的，那是拿树枝儿在沙地上划出来的，甭胡弄我！’反正我说啥都不信，更甭提这山顶子了。一说海子，就笑起来没完，‘瞧这妮子瞎话儿编的，合着大河的水都能打底下往上头流了，顺着爬到山顶儿，嘿，窝出个啥海子来！照你这么说，大河成一条长虫了，哧溜儿哧溜儿爬山顶儿上了，你就淘气吧！’甭说老祖宗不信，连俩老姥娘都不信咱在顶儿上凿了个海子。”
大娘乐了，说：“没见过嘛，难怪人家不信。红火儿，你再来的时候带上咱老祖宗、老祖儿们还有我娘、我姨，让咱火家人一样儿一样儿瞧瞧咱燧石山都有啥，们就信了。喝上一口咱海子里的水，保管们到啥时候也忘不了，没这么好喝的水了！”
红火儿装了半篓子碎石头，大娘又给她找了一大把废了的斧子把儿。红火儿背起来要走，大娘想起她刚才说的舅舅和大姨来，问她来的时候见着没。红火儿说：“离得远，难得见一回。听老姥娘说，人俩好着呢。”大娘脸一红，问起灰灰来，红火儿说：“姥舅儿可是老祖宗最待见的人了，老祖宗说就数他老实，不像我尽瞎说。姥舅儿在火家顶天立地呢，重活儿粗活儿跑腿儿的活儿都是的。姥舅儿还叫我嘱咐您甭急着上来，让您跟混小儿姥舅儿好好儿过。”
红火儿说着话，人就飘了起来。大娘瞧着她越飘越高，长长的黑头发叫风撩起来，露出一道白亮的头皮缝儿，晃得她把眼闭上了。突然咔嚓一声，红火儿背上的篓子撑爆了，碎石头噼哩啪啦撒了下来，砸在大娘脸上，又蹦开了，脸凉乎乎儿地疼。
她睁开眼，见是天上甩下雹子来了，不禁笑话自个儿：“大早起来就做开梦了！”俩手接了俩雹子，有半拉大拇哥大，一会儿就剩下指甲盖儿大了。她想下去，去高台子底下躲躲，才下来，雹子就住了，石头地上滚着冰珠珠儿，一会儿就化成了水儿。
“姥娘！姥娘！”道口儿呼哧呼哧爬上来，端着个石头碗，“姥舅儿叫我先给您送点儿吃的，不够了再回去吃，反正天还早哩。”
大娘接过碗来，瞧着道口儿贴着的湿头发，心疼地问：“口儿，叫雹子砸着了吧？”
“嘿咿，走到半道儿上，天一下子黑了，连打雷带打闪，吓死人了！”
“哟，还打雷打闪来着？”
“啊？合着姥娘没听见也没瞧见？嘎吒吒的大雷，驹溜溜儿一道亮闪，跟长虫似的，接着就是噼哩啪啦的大雹子，把鱼汤儿都砸洒了，您瞧，就剩下碗底儿一点儿啦。”
第四部分 合家欢喜乐感天地说来路奇功惊祖辈 指前程大业励儿孙（3）
大娘这才瞧手里的碗，碗里是一条鱼，掐成了两半儿，大娘吃了鱼头那一半儿，把尾巴那一半儿留给道口儿吃。道口儿咽了口唾沫，说：“姥娘吃吧，今儿后晌就轮着沟儿哥分鱼了。”“好孩子，姥娘吃不了，你快点儿吃了。”大娘把半条鱼给了道口儿，拿上碗去海子边舀了水，咕嘟咕嘟喝了，坐在海子沿儿上，朝大河来的方向望去。
天连水，水连天，涌进大娘眼里，她盘算着，得跟臭蛋儿他们商量商量，天热了，用不着天天儿回来，走远着点儿，带上碎石头，送到大坡氏后头的水洼氏和有鱼氏那儿，教给人们取火。燧山的石头是好东西，能换枣儿换核桃。大娘转过身来，朝大河奔去的方向望去，大沟后头啥样儿还不知道呢，臭蛋儿他们出去打猎该分开几拨儿，有往上走的，有往下走的，背上几篓子碎石头，可世界传火种儿去，拿燧山的石头去外头换吃的换物件儿。哪儿哪儿都有特产，燧山人啥都该尝尝见见，学人家好的。
大娘瞧着道口儿还不回去，挨那儿摆弄石头，就说：“口儿，快去吃东西去吧！”
“姥娘，他们还没吃，我先吃了来的。”
“吃了？那就过来帮我凿制子。”
“哎，姥娘一来就出制子。”道口儿跟着大娘走到采石场新凿出来的一层的边儿上。
红火儿在的时候打海子沿儿上开出了制子，往外凿，打算凿到外头留一圈儿石头围墙，这会儿已经凿出来一多半儿了。大娘走到边儿上，转回身来走了二十步，圪蹴下，凿了个印儿，隔开一段儿，又从边儿上量回来二十步，凿下印儿，叫道口儿：“你把这俩印儿连起来，凿个深点儿的制子！”道口儿问：“姥娘，这干嘛啊？”大娘说：“采石场凿到制子这儿就不往前凿了。”道口儿“噢”了一声就凿起来，心里头琢磨，留这么宽干嘛啊？大娘又从边儿上量起步儿来……
紫花儿她们陆续来了，紫花儿老远就嚷嚷：“神啦神啦，打雷打闪都不知道，我这辈子见了真娘娘了！”跪下就拜。大娘说：“快起来！快起来！”紫花儿抬起头来，瞧见大娘头上五彩虹，说：“没错儿，就是娘娘！”大娘把她拽起来，说：“啥娘娘？我就知道火家坟里的火娘娘。”紫花儿说：“不是火家坟儿里跑出来的娘娘，是活着的娘娘。”大娘说：“噢，是紫花儿娘娘啊，呵呵。”
紫花儿瞧见火苗儿姐儿俩跟叶儿上来了，就朝她们喊：“快，快过来瞧啊，燧娘娘来了！燧娘娘骑着雷舞着闪顶着雹子披着彩虹打天上下来了，不上不下不前不后可可儿就落在咱燧石山顶儿上了。”
大娘说：“瞧咱紫花儿这嘴皮子，磨得真真比刀儿还快了！滴哩嘟噜儿一大串儿，连个磕巴儿都不打。”
仨人跑过来，见了大娘，又惊又喜。叶儿说：“可想死大娘了！”火苗儿姐儿俩说：“可想死老姥娘了！”大娘说：“不至于的，哪一天没见过啊？”紫花儿说：“哪一天都见，跟今儿个见的可不一样儿。”大娘说：“就数你紫花儿妖蛾子多，咋不一样儿啦？还不是一个人？”紫花儿说：“天天儿去洞里见的那个是燧大娘，今儿这个有仙气儿，是燧娘娘。谁听说过一个快死的人能打半山腰里上到山顶儿上？除非这人成了娘娘了。我就认准了你是娘娘，是我们燧山的燧娘娘。”叶儿问：“花儿姨，活人也能叫娘娘吗？”紫花儿说：“只要这个活人干出了别人干不出来的事，她就是娘娘。咱不说别的，刚才打雷打闪下雹子的时候，人家就在山顶儿上，要不是通了天，早叫劈成炭儿啦！刚才碰见小儿舅，他说人在山上，我还不信呢，这回真真见实了。”大娘连连摇头，说：“听风就是雨，我才知道，瞎话儿就是这么编出来传开了的！”
没人听大娘说啥，倒是紫花儿的话把人们感动了，火星儿说：“花儿姥娘说的没错儿，娘娘就是要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老姥娘病成那样儿，今儿能上到这儿来，就这个，常人谁也做不到。”叶儿跟火苗儿也说应该叫“燧娘娘”。最受感动的还是大娘自个儿，想起过的一个个儿坎儿，哪一回不是咬着牙挺过来的？那阵子练得苦啊，哪一回都超过了极限，愣是把做不到的事做到了，人们敬重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奇迹，她做到这一步确实奇了，是火家先人在天上助了一把吧？
人们都来了，听紫花儿一说，全都叫开了燧娘娘，跪下就拜。大娘说：“别这么着，我受不了这个，快起来，都快起来！”人们起来了，眼睁睁瞧着眼前这个熟悉又不熟悉的人。“你们听紫花儿瞎扯呢！大伙儿愿意这么叫，我就先当个野号儿应了。我上去了一趟，可是不招老天爷待见，又跑回来了。我要是娘娘，嘿咿，你们早都全是娘娘了，我还不是使劲儿追啊撵啊，愣跟你们这些个娘娘挤一块堆儿来了？呵呵。”
人们哄地笑开了，三四百人的笑从石崖上撞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跟全世界都在笑似的。大娘说：“行了行了，不打哈哈儿了，咱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混小儿吃了饭回来了，跟大娘说了声儿“悠着点儿啊！”就转到大火把后头去了。等着摆治的人都坐到了大火把前头的高台子跟前儿干活儿，挨个儿排好了。紫花儿叫了一个，那人过后头去了，人们往前挪了挪。
火星儿瞧着道口儿凿出来的一道印儿，问：“这是啥啊？”道口儿说：“姥娘的制子，我一直没琢磨出来是干嘛的。”火星儿瞧着大娘还在量步儿，量的步儿跟道口儿凿的制子一般儿宽，也琢磨不出来是干嘛的，就问：“燧娘娘，这是凿啥制子呢？”大娘说：“你也跟着起哄，连老姥娘都不会叫了？”火星儿说：“叫老姥娘，我老得比道口儿他们差着一辈儿，忒吃亏了。叫‘燧娘娘’顺口儿，往后就跟着大伙儿这么叫啦，嘻嘻。燧娘娘，您告诉我这凿的到底儿啥制子，我给您凿。”
第四部分 合家欢喜乐感天地说来路奇功惊祖辈 指前程大业励儿孙（4）
大娘说：“你不凿也得叫你凿，你跑不了！这是采石场的制子，凿到这儿为止，就不再往外凿了。”
火苗儿问：“燧娘娘，干嘛留这么宽的边儿啊？”
大娘瞪了她一眼，说：“这倒学得快！”
叶儿说：“凿到边儿上不是留一圈儿围墙吗？这么宽，孩子们上去跑，不怕出事儿啊？”
大娘说：“在制子里头，只管往下凿，把整个儿采石场凿下去。”
紫花儿过来了，说：“这么凿下去，那不凿成个大海子了？”
大娘说：“反正燧山人离不了凿石头，凿哪儿都是凿，往后就在顶子上凿吧！甭管凿到哪一辈儿，等采石场凿下去一人半深了，就沿着这边儿凿出一圈儿洞来，把采石场围起来。这就是多少辈儿以后的燧石山顶儿。”
紫花儿说：“好啊好啊！咱的儿孙打雷打闪刮风下雪下雨下雹子都不怕了，有个避的地方儿，天儿冷了也不用往下挪了，咱算对得起儿孙了！”
叶儿说：“要不说是燧娘娘呢，一个制子下去，好几辈儿人都有奔头儿了。咱就跟着燧娘娘干吧！叫咱干啥就干啥，错不了！”
火星儿拍着手儿说：“对对！只有燧娘娘才想得出来这样儿的招儿！”
大娘说：“别耍贫嘴了，你们几个没别的活儿，就跟着凿制子。离边儿二十步儿，人们凿到这儿就别往前凿了，只管往深里凿。”大娘突然一阵伤感，说：“最早起意往下凿采石场的，还是红火儿，唉！”
火苗儿连连点头儿，说到娘，她问：“燧娘娘，咱还凿石崖吗？”
大娘笑了，说：“这还不够你们这辈子干的？石崖留给后人吧，咱别把燧石山给削没了。留着石崖，咱离天还近点儿，打雷打闪也有个庇护。再说，这高高的石崖也是咱燧山的标志，甭管走出去多远，瞧见石崖就能找回家来。”
火星儿又问：“燧娘娘，海子也往下凿吗？”
大娘说：“海子也得往下凿，这会儿就得下手了，先围着海子凿出一圈儿沟来，把海子里的水放出来，再凿海子。等海子凿深了，再把水放回去。不能一下子就凿那么深，太危险，且得倒腾几回呢，那是后辈儿的事儿了。”
火星儿说：“燧娘娘能说细点儿吗？”
大娘说：“火星儿你跟我过去瞧瞧！”
火星儿跟着大娘来到海子边儿上，大娘指着比海子沿儿低下一大截子的采石场说：“再凿下去，海子的底儿就比采石场高了，舀口儿水还得登高儿爬低的。我想着先把这边儿上往深里凿一大圈儿，凿到比海子底儿深，深到能容下海子里的水，然后在海子沿儿上豁个大口子，把水放到圈儿里头。”
火星儿问：“海子凿深了，这沿儿最后也得去了吧？”
大娘说：“对了，最后凿成一个大海子，你给想想，先凿哪儿，后凿哪儿。”
火星儿一边儿琢磨一边儿说：“往下凿圈儿的时候，得留下几条道儿，要不，赶明儿凿海子跟这沿儿下来的石头运不出来。”
“对，对，四下里留几条宽埂儿当道儿。”
火星儿又说：“这道圈儿得凿得特别深，沿儿上豁了口子，才能放干净海子里的水，就是说，口子要豁到跟海子底儿齐了，圈儿里的水的面儿要比海子底儿还低才行。”
“是这么回事儿。”
“这圈儿里还得能盛下海子里的水。这圈儿该凿多大多深呢？燧娘娘，不行，我说不出来了。”
大娘说：“这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