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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信谁可信,你倒说呵。”
“我也说不好,反正这会我拦个夹包袱的在外边等着您呢。”
“找他们干吗……”
“二奶奶我想让他来看看咱的东西值不值钱,多了不看,就看一件。”
“他是男的女的?”
“自然是男的……”
“生人我可不见。”
“当然不能让您见了,你进内阁子里坐着去,把帘子打上了,你在屋里瞄着,我应对着。”冯妈说着话把茹二奶奶支到里屋去了。帘子放下了,将东西只摆了两件,摆得端端正正的,这才对着里间屋说,“你想听就听一耳朵,不想听就别听……”
冯妈见都安顿妥当了,这才对茹安说:“叫人进来吧!”
茹安身后跟着的是佟奉全。
茹安说:“这位先生原是琉璃厂的佟先生,人家忙着呢,咱快点给人看东西,急着走呢……”
冯妈忙着倒水:“哎!哎!先喝水……”
佟奉全低头看着脚底下刚打碎的碎瓷片。
冯妈将水杯放到桌上:“先喝水,先喝水。”
佟奉全蹲下拿起瓷片看:“这是刚打的,可不是新茬吗?”
“啊,随手摔的,没来及扫呢。”冯妈说着,拿脚就要踢开,佟奉全一把抱住了:“哎哟,别踢!这不是暴殄天物吗?青花加紫,哎老嫂子问一句……”
冯妈也被弄愣了:“说……”
佟奉全一片一片捡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您家里生气,就摔东西啊……?”
“没跟您说随手摔的吗?”
佟奉全咧着嘴,也忘了应该崩着了,显得有些生气:“这么随手,这可比拿刀子捅人还疼呢!”
第二篇《五月槐花香》第六章(一)
茹二奶奶躲在内阁子里边,透过帘子,看见佟奉全蹲下把东西都捡起来了。
佟奉全说:“老嫂子,找个东西给包起来吧……”
“破都破了,还那么仔细干吗?找簸箕搓了……”
佟奉全忙说:“可别,可别……俗话‘家财万贯,不值均瓷一片’这虽不是均瓷,是清三代的粉彩,可不能怠慢了……”
茹二奶奶心里有些奇怪,心想,哪儿找这么个不着调的人啊,正经东西不看,看脚底下的瓷片。茹二奶奶不再往外看了,只顾对着柜上的镜子做着各种身段。其实,茹二奶奶哪里知道啊,清三代的官窑瓷,是清瓷中最精的精品。冯妈随意地拿着一样瓷器来递给佟奉全看:“佟先生,这两件您给看看。”
佟奉全有些不敢伸手去接:“您受累给放桌上,放稳当了,我再拿……”
“这是为什么呀?”冯妈有些奇怪。
“为什么先不跟您说了,这是看瓷器的规矩……”
古玩行里,看瓷器等易碎之物,不可手过手,往往有在交接的过程中,稍不留意,而将贵重之物打碎的情景。所以行里的规矩,易碎、贵重之物从不过手,卖家将其摆于桌案之上,买家拿起看过后,再放回桌案,以不递手为原则。佟奉全从桌上把一只康熙清花小瓶拿起来看着,看过又轻轻放回桌上,那只看都不用看了:“还有吗?”
茹二奶奶撩帘子出来了:“哟!你们怎么都是这话啊……有没有的还得个个都给看啊……”
佟奉全一听这话就知道出来的不是善主,赶快站起来。
冯妈忙说:“佟先生,这是我家太太……”
佟奉全急忙赔笑招呼:“太太,您吉祥……”
茹二奶奶看着佟奉全:“我可不是什么太太……坐吧……东西怎么样?”
“好……”
“怎么个好法?”
“太太。”
“我叫秋兰……”
“秋兰太太,东西怎么个好法,我一时也说不全。我想问一句,您这东西想卖啊,还是想问个价?”
“想卖又怎样,想估价又怎样?”
“想卖,我现在就给您个实价,说不想卖,家里有钱过日子,王公贝子府的东西想留着,只问个价钱……那我再跟您说个价。”
“你这人……挺实诚啊?……你怎么知道这是王公贝子府里出来的……人家跟你说了?”
“不用人说,看东西就知道了,这东西一般人家出不来,搁在大清时,普通人家要用这东西得杀头……秋兰太太您是卖还是……估价。”
茹二奶奶想都没想:“卖。”
冯妈却说:“估价……”
佟奉全看着她们:“到底想卖,还是想估价?”
茹二奶奶明白了冯妈的用意:“那先估个价吧……”
“多少钱我不说了,这对小瓶子……能够小门小户人家过一辈子的……还不是省省俭俭的过一辈子……”
茹二奶奶一愣:“是吗……不是说细瓷不值钱吗?……这位先生您可别拿好话蒙我们,这要是给你,你要不要。”
“要……”
茹二奶奶这下突然多了个心眼:“是啊!我们可不想着卖……冯妈……送客。”
佟奉全刚要转身,又说:“哎!秋兰太太,有句话我说完了就走,这东西您要有人看过了,说的价不对,您可别说我看了。”
茹二奶奶刚要放唱片,又把唱针放下了:“为什么?”
“行里人忌讳,还有,这东西您要能存,先存银行里……”
“这又为什么?”
“财是惹祸根苗,不安全。”
茹二奶奶觉得佟奉全这人不错:“是啊,你这人,还挺周全的啊。谢谢,送客吧!”心里暗想,可惜是个夹包袱的。
天色全都黑了,街上行人寥寥。佟奉全高兴,筒着手在街上走,觉得这几天是真的很顺,走着走着一眼看见了在街口卖烟的莫荷,看得出已经冻得够呛了。佟奉全走过去:“还没收呢?”
莫荷也看到了佟奉全:“佟哥……没卖出钱呢……”
“走吧……吃碗热馄饨去……”
“我再站会儿……”
“走吧……”
两人来到十字路口的一个馄饨摊子上,要了两碗馄饨。莫荷吃得很香,佟奉全默默地看着她:“再给你要一碗?”
“够了……”
佟奉全拿出一盒香粉,还有一对红绒花:“拿着……”
莫荷不相信地看着他:“给我的?”
佟奉全说:“带了两天了,总没碰着你……”
莫荷垂下头:“花那个钱干吗,我不要……”
“诚心给你买的你不要给谁去呀,拿着吧!”
莫荷抬起头,突然正色:“佟哥,您可别招我!”
佟奉全愣了:“莫荷,这是什么话?”
莫荷叹口气说:“佟哥,您是明白人,这话您听不出来吗?您搬走了,别管是躲我哥,还是躲我,咱就不来往了……真在街上看见了,愿打招呼,打个招呼,不愿意就当没看见!”
佟奉全看着莫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莫荷又说:“要吃馄饨就吃一碗,可您别送这东西给我,佟哥您收起来吧……”
“这是为的什么呢?”
莫荷伤心地说:“为什么,佟哥,我怕晚上睡不着觉想你……”
佟奉全有些心酸:“是啊……那就想……”
莫荷轻轻哼了一声:“想?!你真让我想吗?佟哥我想你,你还不吓跑了?等你想明白了再给我买花……等你想明白了,我也许就不在了。”说完便撒腿跑了。
佟奉全急忙喊道:“莫荷……莫荷……”心里一慌,花和粉都掉到地上,撒了一地。佟奉全弯腰把花捡起来,站着看了看,又赌气似地把花扔了。
第二篇《五月槐花香》第六章(二)
索巴和王财在茹二奶奶家的堂屋里,已经坐了半天了。门帘一挑,茹二奶奶给冯妈扶着,缓缓走出来,头上还裹着块布。
索巴急忙站起:“姑,这才几天啊……您这是怎么了?”
茹二奶奶显得有气无力:“姑病了,你要不来,怕就见不着姑了……”
“姑,您可别那么说,我这儿不是给您找钱去了吗?”说着拿出张银票。
“还让你费什么心啊……姑哪能真没钱啊……不麻烦你了。”
“姑……您那东西不想出手了?”
“哎哟,我那值钱的东西哎!杨子给我带哪儿去了……这都是什么亲戚啊!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在宅门里边害我,出了宅门还是想害我呵……索子,你帮姑一个忙。”
“姑您说……”
“你去把杨子给我找来,他人没影了,我让他带的东西也没了,这不是害我吗……害旁的人也就害了,你害自己家亲戚算什么能耐呀!索子你说是不是?”茹二奶奶是话里有话。
索巴应付说:“是!是!我给您找去。”
“你快找去吧,这亲戚要都是这个样,我还不如死了呢。”
“姑,谁来过了吧?”索巴脸色有些难看了。
茹二奶奶故意装糊涂:“谁来呀?你要再不常来,姑可是没人疼了……冯妈你送送客吧,我进屋躺着去了……”
索巴和王财相互瞅瞅,都懵了,两人觉出事情有变。
冯妈送索巴、王财出了堂屋,来到院里。索巴问道:“冯妈……这两天来过人吧!”
冯妈摇摇头:“回少爷,哪儿有人来呀!亲戚都不走动了。”
索巴问:“那,那些瓷器怎么不见了。”
冯妈叹息说:“你瞧那簸箕中不是堆着呢吗……你说不值钱,就生气了,想起来了抓起就摔,这都摔了十几件了……”
果然,上一次打的还都在簸箕里堆着呢。索巴急了:“哎,那也别打啊……哎哟。”冯妈往外送人:“少爷,那个杨子你帮着找找,他身上可带着东西呢!”
“看这事儿闹的,我一定找!”
索巴和王财来到街上。索巴只顾生气地往前走,王财快步跟上:“一定有人去过了,索哥,这可不能撒手啊,我还指着……”
索巴没好气地说:“指个屁!说崩着点的也是你,现在说不该撒手也是你,崩着好啊,这下崩没了,两月的咀谷都不够,谁信啊,搁着我也不信,你他妈的以为人都是傻子呢!好!戏演过了吧……别跟着我了!散了……”
王财求道:“索哥,索哥那可不行,我指着这机会翻身呢!”
“想翻身也行,一你把谁去过茹家给我探出来,二咱得把杨子找着了。散了!”索巴说着甩袖子走了。
茹府对面有一家白水羊头摊子,王财走过来,要了一碗羊汤,坐下来慢慢喝着。王财说:“老邢啊!见天的在这摆摊啊?”
“天天如是……来给您加勺汤。”
“问你个事,对面人家常有人来吗?”
“不知道。”老邢一听话里有因,便根本不去搭茬。
王财继续喝汤,拿出块大洋放在桌上:“这两天有没有人进去过?”说着把钱朝老邢推过去。
老邢瞅了一眼大洋:“爷,实话说没人来。看见您进去过。”
“除我之外……”
“有个夹包袱窜宅门的来过……”
“长什么样?”王财猛地抬起头。
“是个半熟脸。见过。”
王财听完站起来就走了,那块大洋仍旧搁在桌子上。
格古斋里,葛掌柜和佟奉全对面坐着。葛掌柜瞅着有些愣神的佟奉全:“心里有事儿啊?”
“啊,没什么事,老爷子我怎么突然的就想成家立业了呢!”
“什么话,你还不该成家立业吗?怎么叫突然的就想了……”
“老爷子,您说罗先生给的那钱……够盘个铺子的吗?”
“看什么铺子了……”
“要是不够,我就回老家了,置两亩地,盖个房子,娶个媳妇,过日子了,就是可惜这行的手艺撂了。”
葛掌柜突然望着佟奉全说:“奉全啊,也别瞎想了,我这铺子,你接了吧。”
佟奉全一怔,又看着满铺子东西说:“那我的钱可不够……”
“别提钱,奉全,别看我现而今这样,在原来可是见过钱的……一个人一辈子使钱有数,他吃穿用度能用多少钱呵,铺子你接了吧……”
“老爷子您再想想!”
“不用想了。早就想好了。”
“那可是好,我把罗先生给的这三万银票,一分不少地都给了您,还有这欠条,两万。”说着,掏出钱来,放在桌子上。
葛掌柜却说:“这些现钱你拿着,我把罗先生的这两万欠条收下了……老了,管不动铺子了,你掌柜,我算一半的东。挣了钱咱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赔了算我的。”
“老爷子,那您可就算亏了,那您可不是亏了吗,瞧这一屋子玩艺……”
“未准。”
佟奉全问:“怎么讲?”
葛掌柜一脸郑重:“我还指着你挣大钱呢。”
一家赃兮兮的小店,一盘大炕上睡了一片的人。索巴拿着油灯一个一个照着,恐怕看不准,又转着头看,可不是杨子吗。索巴晃着扬子:“哎!醒醒,醒醒……杨子醒醒……”
杨子醒了,坐起来揉着眼,半天才认出索巴:“哎三哥呵!”
“可不是三哥吗?起来穿衣裳跟三哥走。”
“去哪儿啊!”
“去哪儿……你一个正黄旗的大阿哥,跟他妈的这帮力巴挤大炕上睡,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去三哥那儿。”
流浪多日的杨子以为救星到了,麻利地穿着衣裳,下了炕:“还是三哥疼我……”
索巴不易觉察地一笑:“我不疼你,谁疼你呀!”
扬子跟着索巴来到一座小院,刚进堂屋,就被两个流氓按在地上一顿好抽,抽得扬子脸上只觉热辣辣的,杨子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说:“三哥,您这是为什么呀!您说一声我好明白啊?”
“你还不明白啊……不明白再打……”
又是一阵猛抽,杨子的耳朵都开始叫唤了,忙说:“我明白了……我给您丢人了,我把老祖儿的红顶子偷着卖了……”
“不是这事,再打……”
“别打了,您说吧……我实在不知道了。”
“我姑让你带的东西在哪儿?”
“咳!您早说呵,那几件破瓷器啊!屁毛不值!我给卖了……”
索巴更加生气了:“卖了!卖谁了?”
“我哪儿知道啊……一夹包袱窜宅门的……”
“卖了多少钱?”
“五十多块!”
索巴一听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冲过来猛地就是一脚,疼得扬子哼吱了一声。“你个败家的东西……记住,那人不给我找着要你的命……”
第二篇《五月槐花香》第六章(三)
大清早,街上人很少。佟奉全从格古斋出来,下着门板子。对面的天合居老板蓝一贵正好出来了:“哟!怎么着换东家了?”
佟奉全客气地招呼道:“蓝掌柜,东家没换……我这是帮着盯盯铺子。”
“那就是换掌柜的了,我就该叫你一声佟掌柜了。”
“乍一听还真有点不习惯,可还得应您,哎!蓝掌柜。”
“不是我说啊……跟您打对门,做买卖可是有点怕……我可怕收了您打眼的货……上吊,吊死!”
“蓝掌柜……”回头一看,蓝掌柜已经过街回铺子了,刚要去追,葛掌柜走出来对他说:“奉全回来,不计较啊……”
佟奉全有些伤感:“不是,我这儿不是学着往好了做呢,怎么着非得捅人心窝子肺腔子才痛快啊!我……”
葛掌柜依旧平平静静:“不计较,回吧……自己做自己的买卖,别听闲淡话……”
蓝一贵停在街道对面,故意动静很大地掸着身上的土。蓝一贵是河北青县人,自小跟着叔叔来琉璃厂学徒,聪明,自信,年轻轻地就开出铺子来了。看画,看瓷器都是好眼力,他因沈松山那件事,至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