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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这茶几上吧……”蓝一贵内心话,这不是天和,就是给爷我作局呢!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前脚要货的客人刚走两天,后脚送货的人就到了。我得好好看看东西,要对就是天和,不对就是作局。蓝一贵也不拿东西,冷冷看着。
客人还是很儒雅地坐着,蓝一贵看出问题了:“关先生……您是不是走错门了?”
“掌柜的这话怎么讲!”
“怎么讲,凭理讲。您要是想下垫子,铺路子也该找对了人家啊,”蓝一贵拿起那张名片,“这片子上的人你认识吧,先有人许我要买龙泉窑,多贵都不怕,接着就往这儿送……还有什么落魄的故事,正白旗的世家!你好歹的再多崩两天啊,崩得我快忘了再说啊,做这路局你也不看看字号,怎么着我天和居好欺负是怎么着……贵山拨电话……找局子里朋友……别让他走了……”
“哎!别别!天和居您这是天和居啊!真看错了……看错了……该去界壁,界壁,都说您界壁是棒槌,走错了,走错了门了。掌柜的别打电话了,我走!我走!”慌乱之中,客人的痞子相出来了,抱了东西就想走。
“等等!我问你,界壁是哪儿?”
“雅集,走错门了,该去雅集!我们换个地方去雅集!”
“是啊,”蓝一贵心中一动,“去雅集你这法子不成,贵山电话别打了,我教训教训他……来,来你坐下!”
“哎!蓝掌柜的您多指教吧!您多指教……”客人有些不安地坐下,这次只坐了半个屁股。
禄大人推门进了雅集堂,看着范世荣坐在一堆落满尘土的古董中打盹。禄大人抬头看匾:“我今天怎么走到这个铺子来了!”
范世荣嘲讽他:“我也说呢!您走错了门了吧……”
禄大人用英文说:“范先生,我看了这一条街就您的铺子没什么起色!开和不开一样!用不用我照顾照顾你……”
“不给您脸……禄大人我没钱的时候想让你拉巴我一把,你不伸手,这会我好歹的有口吃了,您还上这来挤兑我……您可是登鼻子上脸了,我有没有买卖碍不着您英吉利的事儿吧!您是客人我没法轰您……可话说头里儿啊,这屋里的东西不卖您。全世界就你禄大人一个人我不卖!”
“范先生,你这种人就不该让你翻身,我看你的铺子也开不了多少天了,你不像做生意的人!”
“你太像做生意的人了,再说像不像的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没买卖我爱在这儿坐着,我乐意!”
“我是为你好!”禄大人说。
“谢谢!你自便吧!”范世荣又眯上了眼。
第六篇《五月槐花香》第二十一章(三)
茹二奶奶坐在门口的风凉之处,肚子越发明显了。茹二奶奶望着空空的院落,听着墙外悠长的市井之声,又瞅了一眼小南屋:“冯妈,佟先生这几天都没出屋吧!”
冯妈在内格子边叠床边说:“……没瞧见,可上茅房怎么也得出来一趟啊!只是出来就进去了……”
“按理说这阵子,我该撕心裂肺地闹才对呢!可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也不怎么着,自己哭着,哭着,看见旁边有一个人比自己还不幸,就不想哭了……好像哭得没有别人有道理似的!”
“按我话啊,这么大岁数了,都不值当的……”
“什么叫值当啊,这么大岁数怎么了,一辈子能肝肠寸断一次不也是种体验吗!没什么值当不值当的……”
“吃不上饭的时候才肝肠寸断,吃饱了,就不断了……”
“冯妈,人家谈风月,你在说窝头。煞风景!不跟您说了!”
冯妈却有些不肯服输:“风月这东西啊,是比窝头境界高,可没窝头实在,不说了……太太您坐这儿可别受了风啊!回屋吧。”
冯妈扶起茹二奶奶,正往里走,突然听到砰地一声脆响。茹二奶奶身子一激灵:“冯妈,这是怎么了!”
冯妈说:“像是南屋的动静!”
茹二奶奶下意识地看看小南屋:“佟先生不会出事儿吧!快去看看,快去看看!”茹二奶奶推了冯妈一下。冯妈松了手就跑向南屋,茹二奶奶慢慢走向门口,扶着门框担心地看着。
刚才佟奉全拖着虚弱的身子起来了,还想挪床板拿那只尊,人躺了几天真是没什么力气了,挪了一下门板,没拿稳,砰地一下把门板弄翻了……正在地上坐着喘气,冯妈推门进来了:“佟先生,佟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佟奉全掩饰道:“没事,没事……坐偏了摔着了……”
“看看,可得在意点!来我扶您,我扶扶您!”
冯妈正扶着佟奉全往起站,茹二奶奶挺着大肚子进来了:“挺稳当的床怎么摔了呢?佟先生……您可不能想不开!”
冯妈给这句话吓了一跳。
佟奉全:“秋兰太太,谢您惦记,不是那么回事……真就是坐偏了,寸劲了……我……我可没往那儿想呢!”
茹二奶奶一直眼睛湿湿地瞅着他:“佟先生,您要是好点儿了呢就出门下地走走,一个人总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心里有什么郁闷的就说说,千万不能总一个人呆着,我是那么过来的,这情境我明白……”
冯妈也说:“对了!去上屋吃晚饭吧,也好有人说个话。”
“冯妈,受累咱把床板搭上!”佟奉全更惦记盖上那块砖。
“让茹安弄吧!冯妈新买了五月的桃,您过来尝尝吧!”
“对!对让茹安弄吧,好久没在一块儿了,咱说说话!我扶您一把……”
“不用,我自己走!”佟奉全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盖尊的砖,见确实好好的,这才舒了一口长气。
茹二奶奶和佟奉全都在堂屋里落了座,冯妈洗了桃子,递给两人。茹二奶奶看着一脸伤感的佟奉全,心里更有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近。
“佟先生不知道你小时是怎么吃的桃……记得我也就五六岁的时候,家里院子里有棵桃树,原本是看花的,不想有年意外地结了几个拳头这么大的桃子……我天天盼《五月槐花香》,《五月槐花香》着桃子长大变红了,好摘下来吃……我家里有姐姐也有妹妹,我盼着它长,人家也盼它长啊!有一天我实在地等不及了,非让家里的老妈子把桃子摘了下来,摘下来我就揣怀里了,谁知那东西那么扎人啊,弄得我一身的刺痒,越痒越出汗越出汗越刺痒,弄得桃子没吃成,害得去看大夫了……打那儿就怕吃桃,佟先生,您吃,您吃!
“事就是这样,想着,盼着,等着,未必能等来好结局……”
“真是这么个理啊,可不是吗?好事也不是盼来的。”茹二奶奶看着佟奉全,“怎么样,有点鲜味吗?”
“鲜味尝不出来了……是个桃味。”
“佟先生,按理说您这会儿正不随心呢,有的话我不当说……可不说呢,事儿就总也过不去,说话,聊天就跟解绳子疙瘩似的,解着解着就开了,顺了……佟先生,您吃着您的,咱就跟家常话一样地说着,听着……可有一句话说在前头,对了,错了,都不许动情感了,好不好?”
“您说吧……”
“佟先生,打瑞家来闹到现在了,有一个多月了,我还没当着面谢过您呢!”
“有什么可谢的,事儿我都忘了……不说这个!”
“你忘了,我可没忘……先是我那么闹心的时候,您一句话一句话的宽我的心,没您那些话我挺不过来……这该谢您……再有瑞家人来闹,没有您我死两回都不多了……您给我护住了,您救了我两条命,我更该谢谢您……这是二。”
“都过去了。”
“您听我把话说完,为了救我您吃了多大的瓜落啊!最不该的是把自己的事给搅黄了……这我说什么都不恰当……我该跟您赔罪,赔大罪……我拿我的命赔您都赔不起……佟先生,我不是不想死,我对不住您,我想以死来赔您……可我没死成!”
“秋兰太太您可不能这样!您……”佟奉全这才望了茹二奶奶一眼。
“说了不动感情的,我倒……佟先生您……”
“秋兰太太,咱不说了吧……我都知道了……”
“佟先生让我把话说完。如果人这辈子过得不好,上苍允许他再重新过一遍……前边三十多年就是还那么过,我都不怨恨了,守十五年活寡,我都不说自己苦了,可我从瑞家门出来就这么一段,我想重新过,我要重新过一过。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才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歹人了……佟先生您是大好人,这天底下要是没您,我早就不想活了……佟先生,我可是对不住您了!”
“秋兰太太,您千万别这么说了……凡事都是赶上了,该着……我是什么人我知道,您这边的事我是赶巧了,其实我害了人了,我害了人了我活该,秋兰太太,这些事咱不再说了,赶巧了,赶上了,跟我这人没关系……我有多不是东西我知道!我对不起莫荷!我对不起莫荷……我……”佟奉全垂头,抹泪。
冯妈劝他:“佟先生,说好了不动情的您可不能这样!”
“说说吧,说说也好!都是我不好!”
“秋兰太太,莫荷一死,我这一辈子都欠人家的没法还了,欠一辈子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去了范家,没别的想跟人家姑娘说明白了,您吃了瓜落了。可人走了,范五爷说人走了……佟先生您说句松快的话吧!您这一难受,我就更觉对不住了,不单对不住您了,也对不住人家姑娘……”
佟奉全一看茹二奶奶又大哭起来,就忘了伤心,劝道:“秋兰太太,可不能动了情了,看伤了胎气了……您别哭了,事儿都过去了……不哭了,好歹的咱还得往前看,不哭了,往前看吧!”
冯妈抹着眼角:“对!事儿都过去了……谁也别哭了!”
“这些个事,真是越想越想不通……我只觉着只有两个字该着……该着!”佟奉全又开始长叹。
“到了这会儿了,您这二位说说,叙叙,说敝亮了,哭明白了可也不是该着吗?该着……该着!太太,这么着吧,我上馆子里叫点菜吧,咱今儿不做了!今儿看着你二位说得这么交心,该高兴,该高兴。”
茹二奶奶含泪笑了:“好主意,给佟先生叫个啤酒,佟先生,话到没到的,从今天咱什么也别想了,就当重新过日子吧!”
“该着!我该着!”佟奉全只管悔恨地说着。
第六篇《五月槐花香》第二十一章(四)
王财听从索巴的安排,将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子红娟带进了一家旅馆,包了个房间。一阵颠鸾倒凤,王财便没了兴致,不高兴地点起烟,抽,再抽。红娟看着王财的样子也生气了:“怎么着?这是到了手了,一个好字都没有啊!”
王财把红娟伸来的手扒拉开:“跟你说我要娶的是媳妇……我可没功夫跟个二手货吊膀子……”说完要穿衣裳。不料红娟杏眼圆睁:“怎么着,这是念完经了打和尚啊,吃完了食
了摔盘子啊……想甩手啊,没门!”上来拉扯王财。
两人正在撕扯,门砰地被撞开了。一个中年汉子带着几个警察冲了进来。“臭贱货真的让我逮着了……警爷,您看清了这小子勾引良家妇女!”中年汉子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警官说:“带走!”
王财穿着衣裳问那个中年汉子:“等等!你是谁啊?”
“我是谁,她是我媳妇我是谁?我还想问你呢!”
两警察上前押人,王财这才醒神:“等等,问一句,谁的主意,是不是索巴?哎,你给我说清是不是索巴,你个王八蛋,你做局害我不得好死。”
范世荣正坐着喝茶,门口有人推门。范世荣坐着不动:“使劲,推。”那人推门进来,是个很精干的军人。进来给范世荣行了个军礼:“掌柜的您好……”
范世荣也赶紧挺挺胸脯:“哟!哟军爷您好!您好!坐坐!我们这条街上正经穿官衣的可少见……坐啊!坐!”
“掌柜的您贵姓?”
“免贵姓范……”
“范掌柜,那我不客气就坐了……”
“坐坐,到这儿了您是客人,我得侍候您!”
“谢谢!”
“不兴这么板正啊……不兴这么板正,放松,说话也别那么高腔大调的,聊天,随和着,随和着!放松!”
“行!那我就放松了……”
“您放松,越放松越好,铺子就是个放松的地方!贵姓啊?”
“关明久!现为九十六军上尉副官……”
“关副官,您到这儿是想选点什么呀!还是随便看看!”
“范掌柜,我在这条街上站了一小时了!”
“干吗呀!丢东西了……还是等人啊!”
“都不是!我看了一小时,看哪家铺子没人进!”
“就这个啊,说我买卖不好我可不愿听!”
“您买卖好不好的我不管,我是怕客人太多的铺子乱!选个客人少的。”
“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范掌柜,我请示一下现在能不能把店门关上?”
范世荣觉得事出有因:“关,关就关吧!”
“范掌柜现在战事颇乱,人心浮动,而军人更觉朝不保夕……我一介武夫,当此之时,许是今天在您这说话,明天就在土里安眠了……”
“您可别说得那么吓人,咱都差不多,有一天过一天吧!”
“范掌柜,那我再放松点!”
“您放松,放松,放松了说……”
“怎么说呢?您知我是总司令的贴身副官,长年跟着走南闯北,见过很多大人物,也见过很多了不起的东西!”
“那是,总司令这在以往就是王公贝子一级的护国公,可了不得!你说,有什么东西想出手,割爱,转让开门见山地说!”
“范掌柜,您果然厉害!你把我最放松的话一下说出来了!我不藏着了,范掌柜,真正的釉里红官窑的东西,总司令没见过,太太去南方时落下了……越想藏的东西越容易忘,丢了,你懂吗?丢了,就是没人要了, 在我这儿了……”
“打算多少钱割爱……”
“范掌柜,我问过了人家说五万都是最小的数了……”
“釉里红的东西,按理不贵,可我要是五万收了就没利了……”
“我不要那么多……”
“打算要多少?”
“一半,两万五,但要快,三天之内,我要离京,三天之内必须成交!现钱!”
“我得看东西……”
“今天晚上,给您拿来……”
“行!我晚上候着你……”
“我给您留下电话……”关副官写下一个电话号码。
这时门口一个卫兵模样的人,趴门往里看着喊道:“关副官,关副官!”
“来了,来了!范掌柜的告辞了。”关副官立正,敬礼。
范世荣送出门,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门口。卫兵给关副官开了车门,关副官上车,回头跟范世荣挥手,告别。
范世荣也对着他们抱拳,拱手。
索巴正在通古斋的帐桌子前翻东西,门一响,见范世荣拿着电话号码进来了,索巴吓了一跳:“哟!五爷少见啊!“
“我打个电话……”
索巴遮遮掩掩地坐好:“您打!您打!用不用我给您拨啊!”
“不用,不用!自己拨……”范世荣根本不理他,去格子里拨了电话:“喂!哪里?集团军司令部?我找关副官,出去了?好,知道了。”范世荣把电话挂了,看看电话条走出来。
索巴还那么坐着:“五爷,有事儿啊?”
“没什么事,找一个司令部的朋友!王财呢?”
“五爷,王财犯事儿了,睡了人家的老婆给关了!”
“好,真出息!……”范世荣刚要走,又站住,“索巴……”
“五爷,有话您说!”
“你这儿有能转得开的钱没有……”
“多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