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临走,我很想告诉她,那种事以后千万不能再做了。但我站在门边上,却不知从何讲起。最后我小声问了句:你有男朋友么? 她说:有啊。不在这里就是了。
  怎么不结婚呢? 她似笑非笑,一副看开了的模样:你以为结婚就靠得住了? 我只好说:你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她委屈地嘟囔开来:满以为你能帮我点儿什么,这下子反倒教训起人来了。
  大概是我不合作的态度,好一阵她没同我联络。
                                 七
  与宝娃的重逢,让几乎已经彻底遗忘的过去,死灰复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度激起了波澜。
  或许,也只有像我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流落者,才会如此无可救药、不由自主地跨越过记忆的门槛,不断回到早已消逝的童年之地,反复温习、回味发生于其上的种种事端。宝娃的出现,不过是我重温记忆的一个借口罢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对过往一些旧事越发无法释怀。爸妈曾不止一次骂我无情无义,绝对是那种众叛亲离的不肖之辈。
  但从我对许多事的念旧看来,我似乎并非如他们说的那般不堪。
  其实说穿了,不过就是因为我不曾给他俩挣足面子,事足奉养罢了。
  滞留国外,使我同家人的关系更形同陌路。其实这样最好,我们双方本来就欠缺亲情聚首的意愿,如此我不必委屈自己,他们也不用成日看着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发火。老爸半身不遂了好些年,早已不能像往日打骂起人来那样的生龙活虎,即便生气瞪眼,也不再有当年凶狠的气焰。我妈虽也时髦地跟上潮流吃斋学佛,但她本性难移,只是年老气衰,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泼悍,可贪求无厌的心,我看只有较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仍住1949年迁台以后的旧址,也是我家唯一的一处产业。小河道填平了,高楼巨厦林立。我家从前那三问瓦屋,加上厚着脸皮从隔邻叶家侵占来的七八十坪土地,现已建成一座不折不扣的华厦。爸妈坐享其间一层与过去我家相等坪数的单位,并有楼底地下室的一个停车位。他们自是相当安慰,不止一次感怀当年熬过贫穷,才有今日土地增值的代价。
  老爸甚至慨然叹道:早知道台湾土地会变得这么值钱,咱就多占它些,反正他们叶家有钱,不在乎。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蹊跷,无法预料。当年我爸从大陆携家带眷,两手空空逃出来时,只有身上那套破棉袄和袋里少数的几个零钱。只想图个安顿温饱,未料竟给当局抓去。我妈知道抓去的人个个都是蒙在麻袋包里,一袋一袋地往海里扔的。几天几夜哭得她两眼红肿,没法只有去求当时的老乡长、颇有势力的叶老头出面。那天,我妈声泪俱下,拎着我那穿开裆裤和尚在襁褓的两个哥哥,硬是赖在叶家不走。最后,还是叶老头出马去把我爸给保了出来。
  事情却并未因此圆满闭幕。老爸出了狱,一筹莫展,只有再带上一家大小去叶家。方一进门便又哭又求,据我妈描述我爸当时的台词是这样的:呜呼! 您老不如不救我出来的好。您老若不救我,我一人死了干脆。现在全家没处安身不说,又因为我的拖累,别说他们现在没吃没住,将来也别想有条活路。我是早不预备活了,现在弄得全家无路可走。我们只有——连上我老婆肚子里一共五口全部投海算完!叶老头拗不过我爸的死逼活赖,只好随口承诺将他家院落的边邻地带让我们暂且栖身,如此我家总算有了安身立命的据点。要不了多久,老爸由一间搭盖的棚屋渐渐发展成一式三间,家口不仅添上我这个壮丁,更顺势养起一群鸡鸭。连圈带弄,慢慢有了房院的规模。好歹我爸又寻得一个公家的差事糊口。于是,咱家由坐以待毙一转而为安居乐业了。
  叶老头只得好人做到底,叹上一口气,认了咱家这门近邻吧。
  从那以后,我爸除了每年大年初一去给叶老头形式化的鞠个躬外,平时极少上他家走动( 兼差干活另当别论) 。叶家给咱的恩惠他更是绝口不提,以致我们兄弟根本无从知道这些事情。
  还是好多年后,叶家早已搬迁,叶老头也不在人世,我妈终于卸下多年来的防卫包袱,点点滴滴、断断续续透露出这些扭转咱家命运的关键事端。
  那年头大家都穷得慌,不论怎么鼓捣,还是得挖东墙补西墙,除了中奖一途外,简直变不出多余的钱来。我爸虽有公务员的差事,按月米面油盐都有配给,照说应该感恩才是,可我爸生就比旁人多出一只撬窗开锁、翻箱倒柜的手来,只要家里一旦有些什么不敷支出的用项,比如谁谁生病,年节开销,或菜钱短缺,都能成为他理所当然逼上梁山的借口。
  问题就出在那时大家都穷,任凭我爸再怎么本事,鼓捣回来的都是些只配送去估衣市场的旧货,充其量变卖几个小钱而已。
  别说能捞到什么美钞黄金,就是薄薄小叠的新台币,也不曾有过。
  便在此时发布了“总统”即将竞选连任的消息,本来与我们升斗小民毫无关系的事件,却使老爸一连兴奋了好几个晚上。
  当然,绝不是因为他格外爱戴领袖之类的原因。只因听说那些代表们因着让“总统”连任当选的这份特权( 而所谓的选举,不过就是代表们全体起立鼓掌通过罢了) ,而能领到上千元的“车马费”。天哪,那时节,两毛钱能买一套烧饼油条,台北几块钱一坪的土地比比皆是,上千元无异天文数字。老爸一边摩拳擦掌,一边眼红地喃喃啐骂:我叫你他妈的民脂民膏,这下好了,上千元新台币老子还不曾见过哩。
  而他兴奋不为别的,正因隔邻叶老头是个不折不扣合法投票选举“总统”的大会代表。代表们发财的事早就家喻户晓,在我们邻里间也已沸沸腾腾地传遍了。
  便在某个大白天下,叶老头( 那时节应当才不过五十上下的年纪) 连续几天来整日的大会,早已将他累得人仰马翻。这日午饭一过,赶紧抽空回家休息,准备养足精神,继续应对下午的另番举手起立。不过,他也并没忘记将开会专用的公文包随身携入卧室,这才安心倒头睡去。叶老头一向打鼾如雷,他哪里会知道,此时窗下早已躲着个人,只等得他一出鼾声,便轻轻将窗子撬个小空,伸进手去,如此轻而易举,就把皮包给拎了出来。
  俟我老爸回家一打开包,兴奋得五脏六腑都开出花来。那几叠他梦寐以求的新台币,可不是正乖乖躺在袋里呢。
  多年后我都已是六七岁的孩子,才听叶家杨嫂说起,待叶妈妈进来正打算把钱好好收起时,未料袋子已经给人拎跑了。
  “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工夫,可见那贼早已等待多时了。”
  不久,那只被掏空的公文包,竟又自己回到叶家,乃是叶家后进房院大门口边上的一只水龙头下,也是距离我家最近的地方之一。想是那贼不敢私藏赃物,一时又没法销毁之下的变通办法。这些蛛丝马迹使得他们断定小偷不仅时常在附近出没。
  且还是个与叶家颇为相熟的人呢。
  于是我恍然而悟,这就是为何每回杨嫂一提到被偷钱的事,便阴阳怪气瞪着我说:不就是靠近你家那只水龙头下发现的吗? 天正下着毛毛雨,可怜袋子都弄得脏兮兮的,里面可是什么也没有了。叶先生因此还去举了债务,才付得上修理房子和给孩子们缴学费呢。真是没良心哪。
  是的。我清楚记得他家后进房院边上的那只水龙头,若没旋紧,会不停的滴滴答答。台风过后停水的那两天里,唯有它,还能间歇滴出些许清水来。叶家的人因此将盆子搁在底下,慢慢将水接盛了去。好几次,我还得到我妈的指令,为了节省跑远路和排队提水的工夫,“快,趁现在没人,去叶家端它盆水来。
  别给人看见了呦。”
  水偷端回来,没多会工夫,隔着竹篱,便听见杨嫂或他家男工嘀嘀咕咕的唠叨:放这么久怎么只这几滴水? 妈的,还得要老子再打水去。
  原来它竟是老爸犯罪的证据,甚至于我也一并在它的控诉之列。
  凡此种种,以及日后命运的诸多摆弄,大概都是当年叶老头在大发慈悲之余所无法预料的吧。
                               八
  某日,我又在市场碰见宝娃。这次,倒像是她专程来找我似的。
  刚好那天生意不忙,我便下午请了假,跟她开车去附近一家名为“脚踏车俱乐部”的餐厅兼赌场。吃饭时我提到过去的事,她听得很入神,仿佛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时不时咯咯地笑着。
  之后她说: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或者我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说完向我挤了一下眼睛。
  我不由得脸热起来,感觉她是在跟我调情。
  由于我坚持付账,她说那么由她来投资赌二十一点好了。
  换了一百块钱的筹码,跟我简单解说了规则。就这样我跟她坐上平生头一遭的赌桌。我那五十块钱的筹码,还不到二十分钟便全泡了汤。宝娃却运气奇佳,时常连赢几庄。一个小时下来她面前的筹码已经堆成一座花花绿绿的矮墙了。赢了钱,她的兴致很高昂,赖着不肯下桌,逐渐又有要输的迹象,要不是我及时把她拉走,保不住最后她会输个精光。
  后来我才知道,宝娃是赌场的常客,有时运气特好,但是平均下来,总还是输的。
  那日我们嘻嘻哈哈离开脚踏车俱乐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开口邀我上她家里吃饭,我说下次吧。分手的时候,她突然靠上来亲一下我的脸颊。我感觉脸上烘一下子又烧起来,还好在黑暗中,不致让她看到我的糗样。对这样的发展我毫无准备,以致那一整夜都在蒙咙和沉醉中翻腾。
  一开始我怀疑是自己弄错了。但是日子越久,我越确定是自己的恍惚:其实,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结识了一个也叫宝娃的女人。或许,她并不叫宝娃,但是不知怎的,在我心底,她竟与原来的宝娃分不清了。
  她与宝娃还真有些神似,都是既俊俏又带几分娃气的模样。
  我们的相识,如今回想起来,的确有些蹊跷值得玩味的意思。
  第二个冬天来临的时候,洛杉矶因“圣婴”现象,异乎寻常地下起了整月的豪雨。
  就在此时,宝娃和我已经紧紧粘贴在一起了。我们几乎像是组成一个美满家庭的样子。宝娃的一儿一女,都已上初中,他们喊我小三子叔叔。我特意将工作的时间排在早班,这样就可以一周两次带下课的宝娃儿子去练习棒球。有时候也顺道买了菜过来,尤其周末宝娃带客户看房子忙生意的时候,我就过来陪他们,也帮她干一些院子里剪草砍树之类的活儿。
  在我的眼里,宝娃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在床上抽烟。有一回,竟然抽着睡着了,差点烧了被子和帐篷,引起火灾来。那回我们两人单独上大熊山露营,四月份山上的夜晚出奇的冷。我们都冻得快不行了。她说赶紧抽支烟吧,驱驱寒。就这样我们紧紧相拥睡着了。忽而被一阵浓烟逼醒。扑灭了火,她还一径咯咯大笑着。
  有那么一天。宝娃到我住处来,她不似以往同我腻来腻去,也不再翻箱倒柜搜出我的脏衣服来,故作生气地骂道臭死了,她只坐在那里一味的抽烟。电视开着,可以帮助驱逐一些不自然的空气。等烟蒂堆满一整个烟灰缸,才说她不能再同我这样的见面了。孩子的爸爸回来,要将他们搬迁到另外一个城市去,“已经在那儿买下好大一栋住房。”
  她说:这样对孩子比较好。
  同时提来一个包包,里面是我放在她那里的一些刮胡刀衣衫等用物。
  有好一阵子,我无法从宝娃留下的习惯中回复过来。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的下午,我凭直觉走向车子,发动引擎,待要上路,才发觉已不需要我带宝娃儿子去练球了。买菜的时候,会很自然将他们爱吃的蔬果零食拿到购物车上,然后再取下放回。
  我不知道宝娃他们是否已经搬离。有两次忍不住偷偷开车经过,竞看不出任何异样。宝娃女儿的秋千和门上挂的干燥花环仍在那里,也没见房子出售的标示。有一次竟还看到宝娃的车子照旧停在原处。
  豪雨的冬天终于过去,云层下的黯然天色也逐渐开朗起来,天空恢复了澄净的蔚蓝。不上班的空当里,我常到海边公园的草地上溜达。或者慢吞吞驾着车,看公园里的游人,小孩和他们的溜狗,流浪汉与高大的椰子树,从眼前如舞台布景般一幕幕滑过。
  我迷上了古典乐,只要没事便收听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古典乐台,特别在开车的时候。看海洋在阳光的挥洒下,任意谱成一首壮丽激越的曲子。这时我才发现,现在的海看起来多么不一样啊,广袤而且自由,与过去身在大海中的孤立是截然不同的。
                                九
  一日,我正上班。从后边仓库搬货到前面店里。忽然瞥见久已不见的宝娃,她正算完账推着购物车欲出大门。惊讶中,我犹疑着是否应该上前跟她招呼,这时,却见经理急匆匆打斜后方向她追去。我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毫不迟疑,跳过算账台子,一个箭步冲到宝娃跟前,抢了她风衣里的几袋东西便往门外急窜。立时警铃大作,两个警卫一前一后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将我逮住。
  他们核对了宝娃的收据单后,无可奈何只得放她走路。警车很快便来了,我们几乎没有时间话别,事实上只匆匆对望一眼,她就被看热闹的人潮推远了。
  我被铐上手铐,带上警车,像是我多年来的一项期待。车子开动了,警笛哇啦哇啦直响。我终于确认了自己代罪羔羊的身段,以后魂牵梦萦的恐惧将不再缠扰我。
  我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自然,像是偿还了一项负罪的债。
  我想起童年的宝娃,在那个受辱的午后,犹如小鹿般的狂奔。即使我无从知道,她少女时代命运的乖违是否承继于那回我不及援救的意外。但是至少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这个宝娃应该了解我的用心。洛杉矶的阳光是如此明媚,没有什么理由阻碍她和孩子有一个清明磊落的未来。
  我目送着车窗外快速闪逝,既熟悉又陌生的外国人群和街道。即使我不再关心自己的何去何从,不知怎的,童年家乡的景象却鲜明地浮现:一畦畦稻田阡陌、满满清流的小河、茭白笋田飘来的清香、叶家那株倾倒在篱边的满树芙蓉,以及丁家的黄狗和芜杂的院落。
  我不知不觉吹起了轻松的口哨,而那支歌竟然是:耶稣喜爱的小孩。
                             车夫之妻
                                一
  是什么让我独独看见她? 那个寒流来袭的下午,她在下市的菜摊间。所有人都缩着脖子快步走,像是越快就越能走出这道寒流似的。没人看见她,没人想多看她一眼。他也快步地走,但突然他注意到了,看得还十分清楚,在十分之一秒刹那的时间里,在经历每日生活例行的重复,不知几个寒暑之后,他早已把她从记忆里删除了。忽然之间,鬼一样、或比鬼更鬼魅,她出现了,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意想不到的姿态。他几乎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确定是她,一种惊惶的困窘,像是全世界立时睁开眼睛看见所有的过往和现今,于是他被打过来潮水一般的记忆淹没得魂不附体……
  他并未因此而停下脚步。
  我能做什么呢? 他想,除了确定她是她之外。
                                   二
  突然有那么一天,一个高大挺拔、长相十分好看的三轮车夫出现在这条巷道里。来来回回拉着辆风尘仆仆、半新不旧的三轮。无论载客或是空车,都那么神采奕奕,挪起屁股来狠命地踩上几踏,才肯坐回车位,任车子在颠簸的石子路上飞驰。
  他么,一径挂着那么个不大在乎、潇洒的笑在嘴边上,任由长长的、给风吹日晒得焦黄、沾满泥灰的头发向脸的两侧飞去。
  在那个尚称淳朴,还带着点守旧和未开化的空气里,青春毫无惧色地在他高高昂起的下巴以及漾着两道酒窝,且还能算得上是稚气的面容上得意地漂浮开来。
  起初马玉祥只是在这片新建公寓地的巷口、三轮车的码头泊泊车子。他也同一般车夫闲嗑牙,但大多时候在打盹,或掏出他的小本本来念洋文。据说他曾上过中学,后来跑去当青年军。
  把书一丢,也就再难拾起来。到了台湾以为拉车不过是个暂时糊口的事,自己还那么盘算着什么时候去上个夜校,遂买了本英文字典,随时复习,像是为日后的梦打底似的。日复一日,生活的担子逐日加重,拉车竟成了欲罢不能。那本小字典亦逐渐破烂不堪,页角全卷了起来,他倒舍不得丢,好像那是与未来光明希望的某种联系。他仍旧得意地过着洋文瘾,每每拿出本子来念道:chair ,this is a cha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