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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刘德光凭借着灵敏的官场嗅觉就已经预感到,宋瑞必定前途无量。作为一个企业总裁,刘德光对自己的判断一向很有把握,除了做生意。他在酒会上发现,孟家姐妹似乎都对宋瑞青睐有加。这预示着,宋瑞极有可能成为张春海的妹夫。他决定主动向张春海提议,让宋瑞担任公司的总裁助理。
刘德光整个下午都在给宋瑞打电话。但宋瑞的手机一直关机,家里电话没人接。
刘德光也住这个小区,他明明看见宋瑞的车就在停车场,怎么可能不在家呢?他担心宋瑞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所以上楼来敲他的门。没想到,刚出电梯就看见老板夫人。紧接着,宋瑞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眼前。
这时宋瑞已经伸出手,他准备拉住孟妮的手臂。
一看见刘德光,宋瑞的手马上在空中僵住了。
过道里的空气凝固了,不必再解释,一切都已经晚了,再蠢的人也能看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德光的眼神只有片刻的迷惑。刹那间,他马上明白过来,愤怒得热血上涌,汗毛倒立,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和深仇大恨。在他眼里,迎面而来的宋瑞再也不是他欣赏器重的人才,已经变成了他青年时代经常面对的“地富反坏右”。
“你妈个逼!真不是东西!”刘德光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挥舞着拳头向宋瑞猛扑过来。
对刘德光来说,宋瑞太高大了,他扬起的拳头在高空中很难找准目标。宋瑞一侧脸就躲了过去。
刘德光从小就有正义感,他明知打不过,但大无畏的英雄气概让他奋不顾身,他抄起了身旁的一只金属垃圾桶,向宋瑞疯狂地抡了过去。
宋瑞毕竟是出色的网球选手,他一个跳步,轻捷地往后一闪,垃圾桶抡了个空。刘德光个子矮小,因为用力过猛,他完全失去了重心,已经来不及收手,眼睁睁地看着垃圾桶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向身边的孟妮飞速地砸了下来。
孟妮正打算上来劝架,她已经想好托词,完全可以澄清刘德光的“误会”。突然,她看见一只垃圾桶向她头顶砸来。
作为一个端正娴静的淑女,习惯性的本能让孟妮不可能像孟锦那种小姑娘一样猫身闪躲。这太不优雅了,她后退了小半步,其结果更加悲惨。“咣当”一声巨响,金属垃圾桶结实的尾端挟带着刘德光的一身蛮力,重重地敲在了孟妮美丽的脑袋上。
孟妮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她觉得眼前一黑,被打倒在身后的花岗石墙上。她两眼金星直冒,一缕鲜血从洁白的前额流了下来。
孟妮靠着墙壁摇晃着,终于软倒在刘德光的怀里。
4
电梯间的情形看起来像一起血腥的情杀案现场。
孟妮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看上去依然花容月貌,同时也更加凄楚动人。
宋瑞蜷缩在墙脚下,他悲痛得弯下了身,脸上涕泪泗流。
刘德光脸色惨白,全身抖得像筛糠。他一边摸索着孟妮的脉搏,一边对宋瑞破口大骂:“你他妈真不是东西,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他妈死定了!”
孟妮已经昏死过去。
垃圾桶的巨响和孟妮的倒下惊动了楼层里的邻居,也惊动了保安。
电梯间里乱作一团,楼层里的邻居都以为这是宋瑞干的。这里是高尚住宅区,男人们个个怜香惜玉,他们都在愤怒地谴责:“太狠了,打媳妇那有这样打的。”但心里对他既羡慕又佩服不已:你小子真有种,居然可以这样打媳妇!你他妈太有福气了,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可以打。同时也感到遗憾,因为打人的场面不可能像足球射门集锦一样进行重播,大家彼此都在交头接耳,压抑着脸上的兴奋劲儿,满怀期待地问:“咋打的,咋打的?”但最后,都惋惜地摇了摇头,只好去发挥各自的想像力。
人们很快就看出来,躺在地上的美女好像不是这位帅哥的媳妇,尽管两人看起来那么般配。
刘德光和保安一边把孟妮抬上救护车,一边骂骂咧咧:“你妈逼,真不识抬举,也不撒泡尿照照,敢打老总夫人的主意!也不打听打听,北京这地儿,除咱们张总,谁敢配得上她!你妈个逼的,立马从北京给我消失,大爷我黑白两道……”
激愤中,刘德光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显然忘了,张春海是一个公众人物。
医院急救室门外,刘德光紧张地踱来踱去。
没有医生的答复,刘德光根本没勇气给张春海打电话。
“差点儿就完蛋了,那就再也见不到你啦。你不知道啊,那场雪崩太恐怖了,像打雷一样,铺天盖地的……”张春海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他正在对小姨子夸夸其谈、绘声绘色地描述登山过程中他又一次临危不乱、大难不死的惊险场面。
张春海和孟锦正在俱乐部吃晚饭,因为孟妮说她晚上有事,他趁此机会好不容易把小姨子约了出来。
今天,张春海的口才发挥得特别好,小姨子已经听得如痴如醉,她瞪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对澳洲的考拉、南非的大象、尼泊尔的雪山充满好奇和向往,她说她真想马上就去。张春海正打算切入正题,邀请孟锦下周和他一起去南非进行经济考察,回来还可以写一篇财经报道。但这时,张春海手机突然响了,是刘德光打来的。
张春海听了几句,一张热情洋溢的脸马上阴沉下来。
“你姐太不像话了!”张春海一边挂了手机,一边对孟锦说。
“她怎么了?”
“我们去医院。”
张春海和孟锦赶到了医院,孟妮已经苏醒了,头上包满了绷带,看起来像电影《红岩》里的小萝卜头。
面对一个虚弱而美丽的病人,任何男人都只能心软。
《熟男淑女》 幸福花园酒吧幸福花园酒吧(4)
虽然是比较严重的脑震荡,但孟妮的脑袋并不像文学作品中的那些人物那样脆弱,她没有失忆,也没被打傻,反而被打聪明了。她想起刚才在宋瑞家里,在最后关头她悬崖勒马,总算没有红杏出墙给老公戴上绿帽,却受到如此沉重的一击,她觉得自己太委屈了,简直比窦娥还冤。恍然间,她似乎有了一点当英雄的感觉。
她躺在病床上,泪眼盈盈、可怜巴巴地望着老公说:“春海,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老刘他误会了,我本来想把小宋介绍给小妹,没想到,他对我……”
“身体要紧,不要说太多话。”张春海打断了她的话。
“天理良心,春海,你要相信我……”
“先养好伤再说。”
“你可以问问小妹……”孟妮用乞求的眼神瞟了孟锦一眼。
“姐,我知道,一定有误会。”孟锦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站在姐姐的立场上。
张春海将信将疑,暂时把这笔债算在了宋瑞头上。
宋瑞只能待在医院大门外,他不敢去病房。刚才,他从孟锦的手机里得知,孟妮已没有生命危险,他放心回了家。
第二天,宋瑞没去上班,给公司打了电话,在口头上先辞了职。
事态终于平息下来,张春海原谅了老婆。
这两天,张春海一有空就往医院跑,把孟妮感动得眼睫毛扑闪扑闪地湿润着。经过这一场风波,夫妻感情似乎变得更好了。
孟妮觉得,一只垃圾桶终于敲醒了梦中人。爱一个人真的好难,婚外情的艰辛和苦痛,让孟妮感到了婚姻的可贵。她认为自己应该珍惜,毕竟,她对宋瑞还不够了解。另外,她现在的确想促成宋瑞和小妹的好事,她觉得他们很般配。
但两天之后,事态急转直下。国内一家著名企业网站的公共BBS“亿达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内容是张春海前两年刊在时尚杂志上的一张照片。图片中,他头戴登山帽,旁边还有一副对联。
上联:只要生意过得去
下联:那怕帽子有点绿
横批:忍者神龟
显然,刘德光那天在电梯间的破口大骂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最后,公司的竞争对手发了一张恶意嘲讽的帖子。
网管很快就把这张图片删掉了,但“亿达论坛”国内网友众多,在财经界、甚至传媒界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帖子虽然删了,但是,由于那副对联琅琅上口,很快就被国内著名门户网站的各大公共论坛转贴,对张春海及其公司产生了相当恶劣的影响。财经界对他们公司的用人制度、管理水平、核心竞争力、企业战略普遍产生置疑。网上还有人指出,张春海可能是一个ED(性功能障碍患者),所以老婆才会红杏出墙。现在普遍的观点都认为,作为一个团队领袖,这是不可忽视的人格缺陷。更为可怕的是,甚至有传言指出,张春海利用老婆的姿色大搞色情公关、权钱交易。据传闻,政府职能部门已开始着手调查亿京公司的财务问题,极有可能提请司法介入。小道消息很快流入股市,亿京股票在随后几天里一路走低,差点出现跌停板。另外,一些长期合作的企业、银行、政府部门对他已失去信心,签了约的打算悔约,欠了债的准备不还钱……
5
孟妮还躺在病床上。
中日友好医院舒适宽敞的单人病房里,五颜六色的鲜花簇拥着孟妮,四周堆满了各种奇珍异果和高档营养品。老总夫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此刻,孟妮看上去像一个公主,但她的心情,却像一个囚犯,她已经听孟锦说了,外面的事态已经发展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张春海在办公室暴跳如雷,把刘德光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几天,有关刘德光的小报告也纷纷扬扬地传到了张春海的耳朵里。一些干部反映说,他们早就看出宋瑞心术不正,男女关系复杂,思想品德很成问题。而刘德光却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一些女职员反应说,刘德光用人一向“唯文凭论”,总是以貌取人,只看现象不看本质(这些女职员普遍长得不好看)。她们认为,像宋瑞这种男人,一看就是银样蜡枪头,什么正事也不会干,只会讨好女同事,典型的小资产阶级少爷做派、标准的小白脸等等。
而集团公司另外一些高层领导更加幸灾乐祸,接连几天高兴得合不拢嘴。到处扇阴风,点鬼火,一有空就跑到医院看望张夫人,绞尽脑汁送财送礼,把病房弄得像花店,更像水果店。他们纷纷在病床前对刘德光落井下石,有人说他打孟妮纯属故意,完全是蓄意已久,主要是嫉妒张总拥有孟妮这么好的贤内助。
刘德光每天痛心疾首、悔恨交加,对宋瑞恨得咬牙切齿。
他完全能想像,宋瑞可能会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就算这件事平息了,把老总夫人打个半死的元凶是谁?当然是他。孟妮要恨他,张春海也会讨厌他。
刘德光惶惶不可终日,他整天想着该不该引咎辞职。
第二天,刘德光主动到了张春海办公室。
他沉痛地说:“张总,我……在遗精……任老总,我水平不够。”
他话语哽咽,声音完全跑了调,把亿京说成了“遗精”。
但张春海毕竟是比较成熟的企业家,他平静地说:“老刘,不必再说了,我不会让家务事影响到集团公司的正常运作。”
听了这话,刘德光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他感动得趴在办公桌上,像孩子一样放声痛哭起来。
张春海知道,小到一个企业,大到一个国家,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当然是人才。虽说刘德光在能力上比自己还略有不如,但他为人正派;虽说性子急,但遇事敢出头;虽说架子大,但他心地善良,重感情;虽说文化不高,但他原则性强,对企业忠心耿耿。对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因为一次无心之过就把他一棒子打死呢。
一想到这些,张春海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走了过去,搂着刘德光的肩膀,语重心长同时又情意绵绵地说:“老刘,要汲取教训,以后选拔干部,一定要注意德才兼备啊。”
《熟男淑女》 幸福花园酒吧幸福花园酒吧(5)
刘德光早已泪流满面,懊悔、感动而又喜悦的泪水哗哗直淌,一张黑脸像刚从河水里捞上来的山药蛋。他不停地点头,反复地说:“我没跟错人,张总,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最后,张春海又问起了那天在电梯间的情况,刘德光又详细描述了一遍。
听了这一番描述,张春海还是没有绝对把握可以证明老婆的清白,他若有所思地说:“孟妮想把她妹妹介绍给那小宋,哼,他也配!这傻×,什么德性!”
这时,办公桌上的铃声响了。
外面的女秘书走进来,用训练有素的职业口吻说:“医院来电话,夫人留下遗嘱割腕自尽,正在全力抢救。”
“一片冰心在玉壶?”
医院急救室门外,张春海反复念叨着这句古诗。
他实在搞不懂遗书上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刘德光也一样,他把脑瓜子都快拍烂了,从“冰毒”一直猜到了“夜壶”,也实在没有弄清楚个中玄机。
孟妮今天中午割破手腕,用流出的鲜血写下一份遗书,上面只有短短三句话,他们已经读了万多遍:“一片冰心在玉壶,永别了,goodbye my love!”
两人连英文都懂了,就那句中文没有弄懂。
直到孟锦和岳父母也赶到了医院,他们才终于搞明白。
“就是清白的意思,姐想用自杀来证明她的贞洁。”孟锦没好气地对刘德光说。
“我就说嘛,就是冰清玉洁这意思。”张春海说,他听了小姨子的话,也胸有成竹地转过头对刘德光强调了一遍,然后继续说,“这流言蜚语真是害人啊,我对不起你姐……”他话语哽咽,显得万分痛悔。他觉得,自己刚才还在勾引小姨子,没有好好珍惜老婆,她太有文化了,他现在的确是真情流露,同时他也希望,这一番真情能够把小姨子也打动。
但孟锦似乎不以为然,她太了解姐姐了。她知道,这无非是姐姐的一场做秀,搞一次恐怖主义活动以挽回她被动的局面。所以,她直到现在才慢吞吞地赶到医院。
刚才医生也说了,幸亏孟妮手腕上的伤口不大(其实伤口很小),幸亏我们医院的护士敬业精神很强(只是例行公事),她割腕半小时后就被发现,输了400CC的血就已基本恢复正常(其实早就活蹦乱跳可以去参加“超级女声”了)。
显然,凡是当医生的都会把事情说得越严重越好。不过,孟锦不会,更不忍心把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所以此时此刻,当孟锦看着姐姐和姐夫在病床上紧紧拥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一些要死要活、不死不活的肉麻话时,她也实实在在地被感动得两眼潮湿,同时,她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其实她更为自己高兴,因为这样,宋瑞就没有机会了,他眼中还会只有一个孟妮吗?再说了,姐姐前两天也说过,她想撮合自己和宋瑞的好事。
孟锦看着他们泪流满面、激情相拥的感人场面,赶紧用手机拍下了一张照片,好让他们以后留着纪念。
刘德光则完全不一样了,他感动得全身抽搐,哭得一塌糊涂,好几次差点儿哭得昏死过去。他想起了刚才在办公室,张春海对待自己的大仁大义和大恩大德。友谊,还有眼前这激动人心的爱情在他胸中激荡,热血在心中沸腾,在体内奔涌又在泪腺中分解,化成了汩汩热泪,泪水打湿了脚背,一盒面巾纸用去了一大半,直到泪水流干,他还在那里呜呜呜地抽动着肩膀。
孟锦的爸妈都觉得难以理解,他们甚至怀疑,刘德光哭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假装的?他们觉得,这马屁拍得也太过分了,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官场水准。当然,他们并不了解具体情况。如果了解了,他们就会理解刘德光,也会理解那三句话:春,不是叫出来的;爱,不是做出来的;屁,也不是拍出来的。那必须是发自肺腑的人间真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真善美。
《熟男淑女》 幸福花园酒吧有情人终成眷属(1)
孟妮住院这几天,宋瑞每天都和孟锦通一次电话。
他随时都想了解孟妮的病情,对这段感情,宋瑞并没有死心,他认为,自己追求正当的爱情并没有错。再说,孟妮已经对他说过,她爱他,只是她需要一些时间。在没有见到孟妮之前,他决不会因为刘德光的恐吓就离开北京。
他知道爱的路千万里,现在正是爱情考验他的时刻。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定要历经风雨,才能见彩虹。
所以,当宋瑞在电话里听说,孟妮昨天下午在医